《黄昏怪谈》古代妖异志(长篇)

  惊魇之夜 164

  正在绝望之际,她听得背后一声冷笑。急回头望时,但见得那女妖身躯不知何时已经转移到自己背后,浮在空中,那妖物残躯断体似已拼接成形,正在僵硬扭动脖颈四肢,口中说道:“多亏你们自相残杀,给了我喘息之机,现在我便可以亲自动手了解你了!”
  说罢,她双目中凶光闪动,整个面孔和身躯变为一团黑暗之色,唯有一双眼眸灼灼发出黄光,望向朴容萨,片刻不曾移开,突然之间她张开口齿,口中的舌头粗大如柱,疾速弹射而出,那舌尖在空中分叉开裂,幻化为无数条触手,携带倒钩,上下翻飞,朝着朴容萨抓了过去。
  朴容萨腹背受敌,此刻根本移动不得,眼见得那些漆黑触手便要将自己抓住,她将眼一闭,心中一叹,自己今夜只怕也仅能坚持到现在了。
  正当她无计可施之际,突然之间,远处数股青气摇漾,如同绰绰人影突现,原本聚拢成形的紫色结界发出如裂帛之声,好似正在遭受何等事物的撕裂冲击一般,接着空气彷佛被一股巨力挤压变形,虚空中闪现出如同水波般的纹路,自己如同身处晴波滑笏的湖水之中一样。
  正当她疑惑之时,一个人影急冲近前,挡在自己背后,那女妖吐出的攻势尽数击打在那人身躯之上,被反弹开来。
  朴容萨吃了一惊,不知道来者是谁,她勉强维持血咒盾面,双手前伸,竭力抵御前方攻击,扭头向后望去时,但见得李雪笠背靠自己,双手交叉,依靠着身上所披的盔甲,格挡住了方才那女妖的攻势。
  那女妖从口中的手臂吐出的攻击被尽数弹开,定睛望时,见得朴容萨身后突然多出一人,也是吃了一惊,它目露疑惑之色,厉声喝道:“你是谁?怎生能进入我的幻术梦魇结界之中?”
  李雪笠背靠朴容萨,望着半空中这头生犄角人形的女妖,眼神之中也露出疑惑之色,方才依稀记得自己分明在冥府地狱之中,在破损巨舰上,被众多冥差追杀,形势危急,怎生突然转醒,便莫名进入了这古怪之地?
  还未等李雪笠出声作答,那女妖血肉模糊的腹部上伤口蠕动变形,隐约现出一张人面,只听得那人面张口,含糊不清地说道:“阿姊……这人便是那紫血巫妖后裔……你我真的是走运,这人竟然自己送上门来,我等不用再苦苦寻觅此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女妖闻言一愣,上下仔细打量李雪笠,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说道:“天可怜见!你我在此浪费如此多功夫,还身负重伤,竟然让这个人自己送上门来!还进入我结界之中!莫不是主人在天之魂在庇佑我等!”
  说着说着,那女妖呜咽有声,流出眼泪,说道:“如此一来,定然能找到兵主骸骨了,我等再也无须畏惧那天神后裔,东躲西藏了!”
  李雪笠听得云里雾里,但隐约觉得不妙,面前这妖物体格粗壮,外貌丑陋,一身两头,各自发出男女之声,模样诡异至极,再看周围横尸一片,众多吐蕃人皆是死状凄惨,连朴容萨也浑身浴血,几乎站立不稳。他心知此妖绝非易与之辈,而且言语之中的意思,竟然是专门为了追捕自己而来?
  兵主骸骨?李雪笠随即又想,好似刚才的鹿首妖物也提及此事,自己方才迷梦之中,和跋摩法师在地府相遇,他好似也向自己提及一事,委托自己保管什么事物,急切之间,竟然回忆不起是何等事物,仔细回想时,竟然觉得头疼欲裂,脖颈之处也隐隐作痛,如同被什么人用力扼住过一般。
  还未等他理清楚各种亦真亦幻的记忆,只听得面前那妖物停止哭泣,呲牙说道:“刚才那鹿灾兽头脑如此不灵光,竟然还想杀掉此人,暴殄天物,险些误了我等大事……要知道不活着提取他的生魂和血骨,罗经仪便做不成,我等有如何才能找到兵主骸骨藏匿位置?”
  李雪笠听得皱眉,朴容萨靠着李雪笠背后,竭力抵抗堪布朱古的法术冲击,她勉强笑道:“你怎生会突然现身此地?不过看起来……你也不太走运,那妖怪好似对你更有兴趣!”
  李雪笠嘿嘿一笑,低声说道:“方才我陷入昏迷之中,是不是你一直援手相助?还未来得及道声谢……”
  朴容萨微微一愣,心想这汉人是如何知道刚才的事情?还未等她开口,听得身后那男面妖物嘶声叫道:“你们两人,死到临头还在嘀嘀咕咕,莫不是还要调情不成!”
  那女妖阴森笑道:“小弟莫急,这巫妖后裔不知天高地厚,自己闯入我幻境之内,捉住他还不轻而易举,到时候我定然不会让他死得痛快……”
  说着,她开口咆哮,周围景色大变,狂风骤起,光线黯淡,李雪笠和朴容萨惊觉自己瞬间身处黑暗之中,脚下地板崩裂坍陷,两人正在朝地下的深谷疾速下坠,李雪笠低头看时,脚下百丈之处,竟有无数巨人骸骨缓缓爬起,手持青铜巨剑,昂头望向坠下的自己。
  朴容萨忍不住低声惊呼一声,李雪笠在刹那之间,竟然觉得这种情形似曾相识,有种莫名熟悉之感,意识到不能听凭这女妖施术将二人拖入深谷之地,否则只怕性命难保,他当机立断,右手向旁边摸去,却是空无一物,但怎生依稀间记得自己好似有长柄武器在手?
  李雪笠叹息一声,越是这生死时刻,越感觉自己无所依靠,正当此时,自己身上盔甲金光大作,右侧似有一物嗡嗡震响,一抓之时,一柄陌刀出现在手心,他心中一喜,方才以刀和妖兽格杀的回忆瞬时间想了起来,当下不及思索,在下坠之中怒喝一声,扭身用力,朝着高处那女妖将陌刀用力掷了过去。
  朴容萨在一旁看得清楚,却也不明白这陌刀为何凭空而现,自从李雪笠出现之后,她心中便是宽慰了许多,眼见得他奋力将刀掷出,心中暗中祈祷,愿他能击中那妖物,破开这般幻术结界。
  那柄陌刀寒光灼灼,刺破阴沉惨雾,呼啸直奔那女妖胸口而去,那妖物见李雪笠全力一击这般凶猛,也是吃了一惊,它腹部的男面妖物急忙喝道:“这不是寻常兵刃,千万小心!”
  那女妖不敢怠慢,它双手一拢,在胸前划出一圈圆形烟雾之状,那柄陌刀下一刻已经飞至近前,刀锋眼见便要没入它胸膛之中,却在越过那圆圈之后消弭无形,如石投大海一般,再无声息。
  李雪笠和朴容萨在下坠之中看得清楚,都是大吃一惊,两人相视一望,都有失望无奈之意,只听得那女妖放声大笑,说道:“在我的幻术之中,屈曲空界又有何难?你的那刀早已飞到不知何方了!”
  两人听闻此言,都是心中一沉,眼见得自己离得谷底的巨怪之形越来越近,坠落之后尚不知道还有如何危险处境等着自己,难道今番真要山穷水尽了么?
  @裴歆 2018-05-25 23:50:39
  楼主好文,不过一路看来真的觉得楼楼太纠结点击率啦。。个人认为 好作品需要斟酌和打磨,天涯不乏因为点击率就越写越快餐的作者,后来点击率是多了点,可那样白白可惜了一部好作品。坚持初心,按自己的步调有始有终才是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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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锅炉的小白兔 2021-08-09 13:46:40
  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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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魇之夜 165
  正当此时,只听得上面那妖物厉声惨叫,两人抬头看时,但见得那陌刀不知何时,竟然去而复返,刀柄携裹着一条长长焰火,划破黑暗之氛,迂回从那妖物背后凌空而至,直刺入它肩胛骨之中,刀刃透胸而出,血污从那妖物伤口之中喷射而出,那妖物仆倒在地,整个身躯随即被烈焰包围,两个男女之面同时发出凄厉嚎叫,手脚扭曲挣扎,良久乃寂。
  两人看得目瞪口呆,妖物中刀之时,两人下坠之势登时停止,脚下的万丈深谷和巨怪甲士消失不见,重新踏足在方才的青石板上,身边的景象也恢复到钟鼓楼之内,一边是那妖物背后中刀,倒在地上,血腥味道和皮肉烧焦的气息刺鼻,一边是堪布朱古呆立在场,他头面和上半身依然被厚厚一层符咒所覆盖。
  两人相视一望,都有劫后余生之感,心中都有万千话语和诸多疑问,但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人对视沉默良久,朴容萨叹了口气,说道:“我先去看看我的师兄,他是除我之外,唯一幸存之人了……”
  李雪笠推测,方才定是这群吐蕃人一直护送自己,他见对方几乎死伤殆尽,心中着实难过,便搀扶着朴容萨手臂,两人走近堪布朱古身边,朴容萨连声呼唤他的名字,对面却是毫无回应。
  李雪笠扭头回看那双头妖物,但见它依然一动不动,心中疑惑,为何那妖物已经死掉,这番僧所中邪术依然不能解除?
  朴容萨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低声说道:“这妖物魇魅之术,只怕是对师兄心智已经造成损伤,我担心他难以恢复到从前模样了……”
  说着,她用手向堪布朱古身上的符咒拭去,想将那一层符文从他身躯上抹除而去,手指方才接触到那楔形符咒,指尖如同针刺一般疼痛,急忙抽手看时,指尖竟然渗出殷殷血珠,如同被虫豸咬了一口一般。
  两人惊异对视一眼,李雪笠低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略略低头,仔细看时,那些楔形字体好似在殷商时代之前,龟壳骨板上所刻书符,成千上万个字符挤在一起,含义难以理解,他惊异回头望向那倒地妖物的尸身,喃喃道:“今夜这些妖魅之属,真的是从上古旧日存活到今天的么?”
  正当他自语之时,突然听得朴容萨低声讶异一声,急忙转头看时,却也不由地吃了一惊,眼前又是发生了一桩匪夷所思之象。
  李雪笠转头看时,但见原本覆盖在堪布朱古身上的那些青黑色符文,竟然挨挨挤挤蠕动到他肩膀之处,堆积而立,外形如一个巨大蜂蚁之巢一般,形状颇为怪异。
  李雪笠也吃了一惊,和朴容萨相视一望,两人皱眉都不明所以,为何那比肩之妖已经生息全无,这堪布朱古身上的幻术符咒却依然还能活动?
  当此之时,那形如蜂巢之物突然发出崩落之声,它竟然从堪布朱古身上倾斜歪道,径直歪向李雪笠方向。
  骤然之变,距离又近,李雪笠猝不及防,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暗想,莫不是这些幻术符咒也要将自己头面盖住?
  刹那之间,旁边的朴容萨用力将他右手一扯,拉向自己怀中,李雪笠身躯一歪,头脸堪堪避过那堆符咒文字下落之势。
  两人惊出一身冷汗时,眼见得那蜂巢形状的符咒文字便要摔落在地,却不想那物在落地之前倏忽而散,如同蜂群飞舞一般腾空而起,势若黑烟,直扑向李雪笠左臂,层层匝绕,嗡嗡有声,那些符文围绕他手臂转了数圈,竟是突然消失不见,如同被他手臂护甲吸入进去一般。
  两人见了这般情形,都是目瞪口呆,李雪笠眉头皱起,他方才匆忙之中瞥见堪布朱古为这般事物覆盖头脸,变得神志丧失,如同疯狂一般向朴容萨发起攻击,如今自己也被这等事物附身,顿时觉得不妙。
  他甩开朴容萨手臂,急促喝道:“快走,带上你的同伴,否则片刻之后,我意识不清,只怕是要对你们不利!”
  朴容萨见他这般模样,也是焦急万分,自己身体尚未复原,若是李雪笠再中那魇魅之术,也变得狂性大发,她只怕是要凶多吉少。但情急之下,她不退反进,一把将李雪笠左臂抓住,两三下便用力扯下他的护膊绑绳,将盔甲丢在一旁,说道:“方才急迫之间,未曾为师兄祛除魇魅之术,这次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你也失去神志!”
  朴容萨一边说,一边李雪笠内衬衣物撕开,想要看那些幻术咒语附着于他躯体之上的情形,同时心中急切回忆所学之驱魔祛毒之经文,当她撕开李雪笠袖口之时,看得他左臂肌肤上的模样,却不由惊得目瞪口呆,手上的行动便登时停了下来,抬头望向李雪笠,低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雪笠借着室内黯淡火光,凝神看时,但见得自己左臂上密布圆形瘢痕,方才那些如同虫蜂的符文,竟然是一片片被那些瘢痕形状吸附进去,原本符咒密密匝匝,形如墨水一般,现在只剩下几丝几缕的淡淡痕迹。
  两人俱是惊疑不定,不知这般情形是吉是凶,正面面相觑之时,只听得旁边堪布朱古咳嗽一声,喊了一声“郡主”,接着那老僧身躯一晃,摔倒在地。
  两人急忙转身趋上前去,将那他扶起,朴容萨连声呼唤,见他似乎回复神志一般,心中甚是欣喜,但见得堪布朱古缓缓睁开眼睛,双目之中却是瞳仁外扩,看神情竟然好似无法视物一般,定然是方才为那妖物幻术所伤,只怕难以恢复。她一惊之下,心中随即生出凄凉悲苦之情,眼眶不禁酸涩起来。
  堪布朱古似是觉察到朴容萨悲伤之意,嘿嘿笑道:“郡主不必为我难过,人老了不中用了,方才疏忽大意,中了那妖物的幻术,对郡主刀剑相向,犯了不敬死罪!”
  朴容萨咬紧嘴唇,心中难过,想到方才自己重伤昏迷,定然是他带领众人拼死相救,她低声喝道:“师兄不要胡说,我根本没事,你快凝神调息,回复体力,我今夜无论如何也要带你离开此地!”
  那堪布朱古咳嗽几下,苦笑道:“我方才和那妖物相抗,早已经灯枯油尽,现在又双目已盲,哪里还能当成郡主的累赘……”他喘息片刻,随即抓住旁边李雪笠的手臂,挣扎说道:“方才危及时刻,击退了那女妖的人,定然是这位汉人世子罢?老喇嘛感激不尽……”
  李雪笠握住他手,低声说道:“之前我昏沉不醒之时,多亏郡主和诸位一路护持,在下感恩戴德尚且不及,方才危急时刻勉力而为,也是侥幸得脱,大师切莫和在下客气了。”
  堪布朱古搭在李雪笠手腕之上,正要继续说话,突然之间手指一顿,接着向上探去,用力握住李雪笠手臂,惊声说道:“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般事物在此?!”
  惊魇之夜 166

  那年长番僧在李雪笠怀中原本有气无力,这声惊呼却是声音颇大,令朴容萨和李雪笠吃了一惊,堪布朱古右手用力抓住李雪笠左臂,手指几乎要嵌入他臂膀上的瘢痕,他探头朝那手臂凑了过去,好似在竭力感知何物一般,片刻之后脸上露出惊惧之意。
  朴容萨抓住堪布朱古肩膀,急切说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对之处?”
  堪布朱古猛然抬头,望向朴容萨,但见他两眼无神,牙齿紧咬,牢牢拉拽住李雪笠臂膀不肯松手,沉默半晌之后,方才说道:“我……我记得这世子左臂重伤,自手肘处筋骨几乎脱落,为何却是现在这般完好无恙的情形?”
  朴容萨也回忆起方才的事情,急切之间不曾来得及询问,还有这李雪笠离奇失踪于楼内,其后去了哪里,为何突然又现身在妖物结界之中?一连串的疑问顿时浮现在她脑海内,她也不由地望向李雪笠,想起方才附着于他身上的那只盔甲魔物,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眼前这汉人身上好似有太多的谜团,却不知他此刻还能否保持清醒?
  李雪笠被两人看得心中发毛,记得自己在昏迷之中好似去过一处陌生之所,似是冥府之中,遇到一些人和事物,还有诸般离奇经历,但具体细节却是无从想起,每当仔细思量之时,便觉得头疼欲裂,无法深究下去。
  “断肢再生,闻所未闻。”堪布朱古握住李雪笠左臂,用手指摩挲一遍,他继续低声说道:“但是,令我惊骇的还不仅是此事,这世子新生手臂上,这十几道瘢痕却真的是不祥之物!”
  “瘢痕?”李雪笠和朴容萨对望一眼,登时觉得不对,这堪布朱古已然双目失明,怎生知道自己左臂上出现十几道瘢痕?
  朴容萨疑惑地问道:“师兄,你的眼睛……还能看到事物?”
  堪布朱古放下李雪笠手臂,抬头说道:“郡主,我虽然双目已盲,但对妖魔之气的感应,似乎比之前更敏锐了许多,这世子身上,妖气颇浓,却不知道他另外有何所遇?”
  朴容萨吃了一惊,难道说时方才那些青黑色符咒文字,钻入了李雪笠肌肤所致?她把方才所发生之事简短一说,堪布朱古连连摇头,说道:“不是那些幻术符文带来了他身上的不祥之气,而是世子身上的妖魔之氛将那些符文吞噬下去了!”
  李雪笠听闻此言,也是吃了一惊,抬头望向朴容萨,朴容萨蹙眉问道:“莫不是赞普盔甲之中被镇压的那魔物,在世子体内作怪?”
  “不是那只魔物,”堪布朱古咬牙说道:“还另有其他,更加古老久远之物,也更为邪恶强悍,不过现在那物力量衰竭,正是处于虚弱之态中。”
  李雪笠茫然无措,隐约觉得心中想起什么,但具体又无法言说,好似始终隔着一层窗纸一般,正当此时,堪布朱古用一只手指向他手臂上的一处瘢痕,说道:“世子,这便是你身上那远古之物和外界交汇气息的入口,方才那些符文,定然是都流向了这些地方。”
  李雪笠低头看时,回忆起方才剩余不多的黑色字符,都陆续没入那十几个瘢痕,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屏息凝神,留意体察内心神智变化,此刻也并无混沌迷茫之感,看来那方才妖物的幻术并未对自己有何影响。
  朴容萨见李雪笠一切如常,心中略略宽慰,说道:“看来世子并未中那妖物邪术,这也算是好事了罢?”
  “不,不”堪布朱古连声说道,“我现在虽然不能视物,但模糊见能感觉到周围之人的气息颜色,郡主你身上是吉祥天女法力,如同玛瑙一般的赤红之色,这世子身上却是……”
  朴容萨闻言紧张问道:“他身上有何异状?”
  “世子现在背后为一阴影所覆盖,这阴影呈怪鸟之形……”
  李雪笠苦笑一声,他和朴容萨同时开口说道:“是那盔甲魔物的形状。”两人互望一眼,又一起住口,想起方才在神识深渊中的事情,好似略微有些尴尬。
  “除此之外,”堪布朱古望着李雪笠,喃喃说道:“他左臂上黑气凝聚,浓如乌云,正在向心脏方向蔓延而去,眼见得便要将他体内的魂灵之光遮掩下去了!”
  李雪笠又是一惊,他低头望向裸露在外的左臂,疑惑说道:“阁下方才不是说,这臂膀之上的妖魔之物,正处于虚弱之态中,为何能遮掩人之魂魄之光?”
  堪布朱古连连咳嗽,说道:“凡人禀阳精生长,妖邪受阴气壮大,魂掩魄尽,人就能得以长生,魄掩魂消,人便即刻而死。所以鬼怪无形状而全阴,神人无影而全阳,阴阳的盛衰,魂魄的交战,在体而微有失位,皆表现在人之气色上。现在我观察世子身上,阴夺阳位,真精消耗,根蒂荡动,骨将化土,颜非渥丹,一定是魂魄为怪异所铄。”
  李雪笠听闻此言,沉默不语,陷入沉思之中。朴容萨在一旁急切问道:“师兄,可否趁那妖魔之物虚弱之时,将它从世子体内祛除出去?”
  堪布朱古苦笑一声,说道:“刚才那女妖的幻术符咒甚难破解,但在这妖魔之力面前却是瞬间瓦解,郡主觉得我等能轻易将这更厉害之物制服?”
  朴容萨闻言一怔,望向李雪笠,目光之中有担忧之色,李雪笠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低声问道:“那这左臂中的妖魔吸附幻术符咒,又是何用意?”
  堪布朱古喘息几下,费力说道:“我也只是妄加猜测,这妖魔之物如同饥饿之兽,现在亟需吸取各种力量,方才的符咒文字之中,或许还有残余法力也未可知……”
  李雪笠听得眉头紧皱,朴容萨只觉得匪夷所思,她无意之中向周围望去时,但见得昏暗灯火之光下,地下无数暗红色的溪流沿着砖石缝隙,汩汩而至,围绕着三人所在之处不停盘旋流动,一圈圈形似断木截面之年轮,她惊异之下仔细看时,这些水流竟然都是方才战死之人流淌在地上的血液,不知何时蔓延流淌过来。
  惊魇之夜 167

  朴容萨一惊之下,暗道不妙,示意另外两人身边异状,李雪笠见了这般形状,也是倒吸一口冷气,站起身来,凝神戒备。
  堪布朱古听闻两人描述那异状之后,沉思片刻,说道:“看来世子左臂之中的东西,可能对鲜血更有兴趣,这些亡者之血,兴许便是被这妖魔之物的力量吸附过来的!”
  朴容萨何李雪笠听闻此言,背上都升起一股寒意,朴容萨不可置信地说道:“为何这些鲜血在我们周围徘徊流动,并不上前?”
  “因为世子良知尚存,魂灵之光灼灼未灭,等到他五神将散,正气凋沦之际,只怕是……后果难以预料。”
  李雪笠见朴容萨表情惊疑不定,他望向左臂那些瘢痕,摇了摇手臂,沉吟说道:“这臂膀之中是否有何古怪,我倒是可以试上一试,以解大家心中之惑。”
  朴容萨和堪布朱古两人不解其意,李雪笠苦笑道:“我方才为那盔甲中魔物控制心神,知道入魔成狂之际是何等状态,我便稍稍回忆一下方才的心境,看看这手臂之上会有何等异状发生。”
  说罢,他不待两人反对,走向远处,地上流动的血液果然跟随他步履远去。
  朴容萨正要出声阻止,堪布朱古举手示意,说道:“就算此时他不以身试险,看看到底有何蹊跷,那臂膀之中的妖魔之物……也迟早会自行变怪,找上门来,倘若那时候我等面对其他妖物,深陷重围,只怕更为棘手,根本无暇他顾,去解救那世子了……”
  两人正说话间,那边的李雪笠已经闭上眼睛,回忆起自己方才披甲之后,和众多妖兽相斗的时刻,心中瞬时间便被暴戾残忍之情充溢,额头青筋暴起,筋骨格格作响,气血上涌,身上的盔甲鳞片哗哗作响,依次闪亮,一旁旋风暴起,即使相隔甚远,朴容萨两人也只觉得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正当此时,地砖和四壁之中突然传来啸叫之声,方才在地上汩汩涌动的血液从砖石板上腾空而起,激射向李雪笠,更多血液从远处倒伏之人身之上喷涌而出,沿着天花板和墙壁之上蔓延了过来,如同活物一般,从四面八方扑向李雪笠,在他身周丈余之外汇聚一处,团团旋转,将他包裹其中。
  朴容萨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堪布朱古也似乎感觉到不对,他朝向李雪笠,面露惊悚骇异之色,连退两步,颤声说道:“这……这是何等邪魔之力!”
  在两人注视之下,那些血流在李雪笠身边不断旋转,呼啸聚拢,径直灌入他右臂一处瘢痕之中,瞬间便消失不见,彷佛方才怪异一幕不曾发生过一般,但空气之中残存的血腥之气却是依然浓重刺鼻。
  朴容萨只觉得如坠冰窟,李雪笠断臂重新长出,突然现身此处救下自己,原本以为是桩好事,但看现在这般诡异情况,却不知道他是否处于更大的麻烦之中,现在连她也能觉察出,吸入那些血液之后,李雪笠身上不详之气越发浓重了。
  她正要开口和李雪笠说话,一望之间却见得他皱眉咬牙,满面通红,低头不语,表情有异,似乎是极为痛苦,突然之间他高举左手,极力向上伸去,旁边的堪布朱古突然说道:“大事不妙,我看那他的魂灵之光,好似逐渐被体内妖魔的黑暗之气侵蚀,变得越来越黯淡,要将行熄灭了!”
  朴容萨大吃一惊,疾奔而去,想要抓住李雪笠左臂,施法束缚其行动,方才近身,李雪笠突然抬头对她喝到:“不要过来!”随即他左手劈下,朴容萨只觉得冽风扑面而来,那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浸人肌骨,她侧身急避,脸庞好似被锐利锋棱刮过一般,发丝尽断,旁边青砖豁然开裂,断口整齐如同斧凿,一直延伸到数丈之外。
  朴容萨暗道侥幸,她将牙一咬,并不后退,双手一伸放出臂膀上的蟒蛇纹身,将李雪笠身躯团团缚定,口中急速念诵本觉大明咒,那咒语为新密中驱魔辟邪的厉害法术,意在消除李雪笠心中的黑暗业障。
  李雪笠那条左臂在束缚下竭力挣扎,向上伸去,扯得他身躯晃动不已,脚尖已然脱离地面,整个人悬在半空。朴容萨见得这般景象,不敢大意,正在疾速念诵咒语中,突然听得似乎有奇怪喘息之声,定睛看时,但见得李雪笠左臂上一处圆形瘢痕,在胳臂上翻滚扭动,似乎皮肤之下隐藏着什么活物一般。
  朴容萨只觉得眼前这般情形匪夷所思,堪布朱古跌跌撞撞奔走了过来,高声喊道:“郡主,千万小心,那妖魔之物要窥探你了!”
  朴容萨眉头皱起,不解其意,下一刻李雪笠臂膀上的那处瘢痕形状变化,从中一分为二,一层薄膜瞬间眨动,从那瘢痕处显出一只瞳仁形状,颜色鲜红,那眼睛飞速左右四顾,望向远处的成堆尸体,现出失望神色,然后转向朴容萨,牢牢盯住不放。
  朴容萨倒吸一口冷气,更加不敢大意,口中念诵的咒文加快了数倍,只听得有微弱声音从那眼中传出,声音好似稚童,它似乎在说:“血,更多的血……”
  朴容萨听得此言,恍然大悟,原来方才从空中倒灌而入的血液,都是被此物吸食进去。此刻堪布朱古也赶到近前,听得那眼眸发出若有若无的呻吟之语,也是毛发悚立,他不敢怠慢,大喝一声,抢到近前,双手持握一柄金刚杵,直刺向那睁开的眼眸,要设法将那魔物之眸毁去。
  只听得轰然有声间,火焰燃爆,金光四射,朴容萨只道是那眼眸爆裂而开,眯眼仔细看时,但见得那眼眸射出寸许澄光,形如金块,炙热无比,竟将刺来的金刚杵抵挡在空中,分毫不能前进,接着那法器从尖端到手柄,依次被那团金光熔作废铁,堪布朱古双手被热力灼焦烫伤,发出一阵白烟,他一脸惊骇之色,慌忙丢开金刚杵连连后退。
  那眼眸重新望向朴容萨,断断续续低声说道:“咒语……法器……对我们没有用处……更多鲜血……复活骸骨……不然、令你们……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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