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怪谈》古代妖异志(长篇)

  惊魇之夜 221
  那木雕之像听闻此言,皱眉暴怒,随即便要发作,堪布朱古心中奇怪,现在都到了什么时候了,郡主为何不想方设法逃走,竟然还有心思听那木雕妖物的闲扯之言?正要回头对她说话之时,隐约觉得身边朴容萨气息不对,原本黯淡下去的红色灵力突然气息飙涨,如同飓风暴作一般,将自己横扫数丈开外,几乎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手上的银壶也锵的一声摔落在山石之上。
  堪布朱古大吃一惊 ,急忙俯下身去,摸索将那银壶法器拾起,抱在怀中,勉强再次结出屏障,他转身疑惑问道:“郡主这是何意,莫不是嫌我累赘,拖累于你?”
  旁边朴容萨却是沉默不语,身上法力气势越发凌厉,堪布朱古须发衣袂飘扬不已,耳边尽是凌厉呼啸之声,他隐约感觉到心里生出不安之意,好似有何事情不对一般,他连声呼唤朴容萨名字,得到却是一连串冷笑之声,那笑声和朴容萨原本声音愈发不像。
  堪布朱古震惊之余,凝神体察朴容萨气息变幻之状,但见她体内原本赤红色的法术气息,逐渐变为深紫之色,那紫色玄力在她体内疾速膨胀,形状变幻不定,几欲冲出她躯体之外一般。
  半空之中的那木雕之像也望向朴容萨,眼神之中显出惊异之色,它挥手一指,那电兽毒龙再次扑击而下,身躯一卷,将地上两人挟裹在内。堪布朱古急忙掣出银壶法器,急于施法之际,已经几乎催动不了那壶中烟雾,眼见的那毒龙鳞爪近在眼前,正焦急之际,突然听得一声豁然巨响,似有飓风飙然骤作,烟雾毒尘散去,那条电兽毒龙不知被何人斩为两段,远远摔了出去,躯体黏液将地上露出的岩石熔穿腐蚀,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堪布朱古惊觉有异,朴容萨身形一闪,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背后,那气势感觉却和方才截然不同,只觉得朴容萨抬起右手,向旁边一指,地上原本齐腰深的血水突然分开,地面显出。
  他正不解之时,突听得朴容萨突然换回原本声音,她语气中有痛苦挣扎之意,似乎在双手抱头,俯身弯腰,只听得她断断续续说道:“离开此处……我快要没法控制神志了。”
  堪布朱古听得在短短时间之内,朴容萨举止有异,声音连变,不禁背上寒毛竖起,他心中念头飞闪,方才不是已经为郡主驱邪除魅了么,她明明已经神智正常了,为何现在有显出这般异常之象?
  朴容萨似乎知道堪布朱古的想法一般,她突然起身,双手放下,换了一个嗓音,低声冷笑一下,嘲讽说道:“仅凭你的微末法力,也想探寻到我在她神魂中藏身的位置么?”
  说罢,她用手指朝着堪布朱古肩头轻轻一点,喝道:“滚开,不要碍事!”那番僧如被巨力撞击,好似断线风筝一般飘飞出去,远远坠落在地,已然脱离了那木雕之像法阵范围。
  堪布朱古落在地上,头脸满是尘土,狼狈之余一副震惊之色,竭力翻身爬起时,也忧心无比,却不想现在李雪笠凶多吉少,连朴容萨也再次神智失常,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他思量之际,半空中的木雕之像脸色一变,神态严肃起来,它望着地上的朴容萨,背后千手手指结出法印,不停变幻,优昙波罗花祭坛上的白骨拱门格格有声,瞬间扩大了一倍有余,无数奇形怪状之物从那门内的紫色光焰之中不间断跳跃而出,噗通噗通没入血海之中,一时间,那血海之中波涛翻滚如同沸腾一般,嘈杂的哮吼之声在水面之下不停响起。
  只听得半空的木雕之像冷笑说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把你这东西的踪迹逼迫了出来,方才一个照面是我倏忽轻敌了,现在这次,绝不会手下留情了!”
  朴容萨沉默不语,望向半空之中的雕像,一道红色闪电突然从空而降,打在她身躯之上,朴容萨双眼之中突然亮起绿色的荧光,灼灼闪亮,肩膀上燃起熊熊的紫色焰火,背后光影浮动,好似身上凭空多了一件暗红色的斗篷一般,脚下的血池之水围绕着她所立之处缓缓转动,水位似乎有下降趋势。
  堪布朱古虽然不能视物,但此刻也感觉出朴容萨身上的气息越发不对,他心惊之余,后退连连,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只怕远不能干涉眼前这番争斗,心中暗暗祈祷,控制朴容萨神志的那东西能早些离开她的躯体。
  朴容萨沉默片刻,突然冷笑起来,声音雌雄莫辨,她说道:“你这冥顽木偶也配谈逼我出来?是我想借助这人类躯体,寻回我全部力量,现在我知道那些力量在什么地方了,自然要出来行动,第一步便是先将你碾碎了罢。”
  “将我碾碎?”那木雕之像昂头大笑,背后千手缓缓舞动,发出璀璨金光,手心的千只眼睛也射出嘲弄之意,它继续说道:“百余年来,数个方外妖人异士为我的躯体施加禁咒,数十个天竺高僧在临终之时将修为法力灌注到我躯体之内,上千头妖物的灵力为我所吞噬,从来只有我碾碎别人的时候,却未曾见过谁能从我的手下活命!”
  “你之前遇到的,”朴容萨冷笑说道:“都是一群蝼蚁而已,今夜我便让你睁开双眼,在临死之前看一看深渊之主贪魔赋予的恐怖之力。”
  “大言不惭,”木雕之像撇嘴说道:“这里是中土之界,你的贪魔信徒早已被驱逐杀死,也无人再朝拜你们的封印先知,就凭你现在仅存的这点微薄之力,怎能和全盛之时的我相提并论?”
  说罢,它背后的无数手向下同时一指,说道:“想和我交手,先过了他们那一关再说罢!”
  话音未落,朴容萨一圈的血池之中,血水汩汩起泡,借着水中冒出无数奇形怪状之物,高矮参差,将她团团围住,还未待她做出反应,在她立足之处的地下,突然伸出两只嶙峋骨爪,将朴容萨双腿牢牢抓住,方才和电兽毒龙一起冲击堪布朱古防御结界的那数条怪鱼,也疾速游动,抢先冲到了朴容萨身前,巨口一张,就要向着她咬了过来。
  惊魇之夜 222
  堪布朱古离得虽远,但也已然感觉的局面不妙,朴容萨现在气息虽强悍无比,但被新现身的百余头妖物重重包围,再加上空中还有一个更为难缠的木雕之像,只怕也是孤掌难鸣,坚持不了多久,若是巴卧上师在此,说不定还能将她从重围之中救出。
  想到此处,他扭头四顾,寻找巴卧和那三首龙颈妖王的气息所在,却丝毫感觉不到两者的气息,一惊之下屏息凝神再观,却是依然毫无踪迹可觅,他心中不安之意迅速扩大起来,莫不是巴卧已经和那妖王同归于尽了?
  想到此处,冷汗从他额头上涔涔滴下,于此同时,那血池之中的巨大怪鱼也已经迫近至朴容萨面前,扭身一拧之间,那些怪鱼腾空而去,张开血盆之口,向着朴容萨身前身后袭击而至,而刚刚脱笼而出的各类妖怪,也同时发出咆哮之声,轰然合围而上。
  一时之间,血水翻滚而起,浪峰耸立如山,赤色雾气升腾半天,搏噬嘶吼之声响成一片,毒烟白气缭绕不绝,火光闪动不止,不停有妖物的凄厉嚎叫之声传出,却不知里面的情形到底是何等状况。
  正当堪布朱古在远处忧心忡忡之际,那半空中的木雕之像凝神观望,冷笑不止,自语道:“以你这刚刚被召唤苏醒的虚弱之态,仅有不足一两成的力量,又寄生附身在一个受伤女子的躯体之上,现在还妄图打败我?只怕连后山群妖也对付不了,这么快便现出行迹,简直是自取其败!”
  说着,那木雕脸上的笑容渐次狰狞,两枚紫色的光影之珠在它十一面上三十三目之中交替出现,一闪即逝,消失在它头颅之内,未有雕像脸上裂隙之处残余有莹莹紫光,经久不灭,那木雕之像抬起头来,望向远处,目光盯着大雄宝殿方向,看着那道直冲斗牛的异彩光柱,脸色浮现出复杂神情,它接着自语道:“等吞噬了血池地狱中的那东西,接下来便是去那殿中了,杀掉敢阻碍我之人,拿回剩余的力量,不知道那时又会发生何等匪夷所思之际遇?”
  说到此处,它不禁笑出声来,千只手臂遥遥伸向那个方向,在虚空中一握,百余丈之外的山林应声而倒伏,那木雕之像似乎极为期待兴奋,正当此时,下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只听得有人冷冷说道:“别做梦了,能去那大殿之中的,是我,不是你。”
  木雕之像吃了一惊,急忙向下看时,但见得血池之中一片寂然,朴容萨一人孤身而立,昂头观望,她周围只有波纹涟漪,方才发生的激烈搏斗好似并不存在一般,上百头围攻她的妖物竟然尽数消失不见,连半点尸骸都未曾留下。
  那木雕之像又惊又怒,难以置信,厉声喝问道:“你方才都做了些什么?我收服的妖物都到哪里去了?”
  朴容萨只是冷笑不答,远处堪布朱古一脸惊骇困惑之色,似乎也未曾目睹发生何事,那木雕之像其中一面转眼过去,恶狠狠望向杀死李雪笠,正在吸收血液的藤蔓之妖,怒喝道:“方才都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
  那株藤蔓巨树上悬挂的人头脸色大变,显出惊恐之色,齐声叫道:“好可怕……不敢、不敢直撄其锋,饶命!”
  说罢,那株巨树竟然隆隆向后退去,在血池之中掀起阵阵波涛,似乎要极力避开朴容萨所在的方位。
  堪布朱古感觉处朴容萨气息变得越发古怪,心中惊惧,忍不住缓缓向后退去,那边藤蔓之妖挟裹着李雪笠尸身,也是向着远处移动而去,悬挂在树冠之宗的数十个人头依然神色惊惶无比,遥遥听得它们口中喃喃有声。
  那木雕之像手臂抡动,光焰冲天,各种法器之上异彩闪耀,气息激荡,远远冲击而去,将堪布朱古撞得站立不稳。但见得那雕像像千目圆睁,一起望向下方的朴容萨,嘿嘿笑道:“今夜能让我施展全力的,也只有你了,临死之前能看到我的千手法术,算是你的荣幸了罢!”
  堪布朱古听得朴容萨冷笑一声,说道:“土偶木人,模样似庙中之神,虽受祭祀,恨无灵验而已,也敢在我面前撒野!”
  堪布朱古听得朴容萨声音陌生,气息诡异,心中惊异之意更盛,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面前飞沙走石,悲风呼啸,身躯被席卷而去,向后疾速飘去,隐约听得远处有树木催折倒伏之声,夹杂着那藤蔓之妖树丛人头的嚎叫之声,他知晓这是那木雕之像和朴容萨气息相互冲撞所致,却不知道远处具体情形到底如何。
  正在此时,那木雕之像在半空之中身躯前倾,千条手臂同时向下伸出,无数法器嗡嗡震响,声音越来愈大,最后竟然如同雷鸣一般,隆隆不绝。
  堪布朱古从半空之中重新坠落在地,听得这般动静,脸色大变,却不知道以现在朴容萨这般模样,能否接下这木雕之像的全力一击,若是她体内的那魔使力不能支,那朴容萨只怕也没有任何生机。
  正当他思量之际,那木雕之像狞笑一声,似是蓄力已满,无数条手臂冲着朴容萨一起挥下,各色异光同时大盛,如同锦绣瀑布突现空中一般,无数种法术光焰自上而下冲击而去,瞬间将朴容萨身躯淹没。
  一时间陆沉地陷,天空中云层撕裂,隆隆震响之声三刻乃绝,堪布朱古只觉得周围气息鼓动如同湍急乱流,哪里还能分辨的清敌我位置,焦急之中,他连胜呼唤朴容萨的名字,却并无任何回应。
  半空之中的那木雕之像并不理会堪布朱古,凝神观望下方,但见得烟尘散去,地面一片死寂,好似并无动静,心道朴容萨定然气绝,正要微笑之时,但听得地下一堆碎石簌簌作响,岩土滑落而下,接着那处似有一张斗篷缓缓张开,朴容萨从地下站了起来,昂头望天,随后冷冷一笑。
  那木雕之像大吃一惊,仔细再看时,那斗篷似是法术焰火组成的虚影,将她身躯团团罩住,自己方才施展的千般法术,竟然不曾伤她分毫。
  惊魇之夜 223
  见到这般情形,观音像脸色一变,身后千百之手同时一握,诸般法器消失在掌心之中,接着手指结印变幻,动作迅疾,指尖变幻出无数虚影,令人看不清楚,于此同时,那木雕之像沉声喝到:“你的力量不可能强于我,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朴容萨望向半空中的雕像,双手握拳,咬牙笑道:“我所居之处,充满黑暗、罪恶、阴谋和混乱,五类魔之间相互攻伐不已,若是连你这等二流角色也应付不来,我又怎能做的了魔使这个位置?”
  那木雕之像脸上显出暴怒之意,大喝道:“死柩之中,无头狂鬼,也敢口出这等妄言,我现在便将你送回那个世界中去!”
  说罢,它深吸一口气,立在莲花舟楫上的身躯格格作响,陡然巨大化,如同巨峰一般压迫而下,背后千条臂膀拳头紧握,从空中同时下击,瞬间便要砸在朴容萨身躯之上。
  朴容萨见对方如此变幻,脸上笑容一敛,双手在胸前合掌一排,做出一个祈祷之姿,背后黑红色的斗篷披风猎猎飞扬而起,飘在半空,如同一个半圆之罩一般,那木雕之像的千百抡拳之击,竟是被她隔绝在外,拳头与那圆罩相接之时,发出渊渊金石之声,惊天动地。
  半空中的那木雕之像见状,长啸一声,身上燃起熊熊焰火,它半数手臂转而上举,拳头从臂膀上脱离而起,飞向半空,没入云层,片刻之后携橙红色火光呼啸而下,如同天降陨铁一般,密集砸向朴容萨所在方位。
  堪布朱古惊觉变化,暗中后怕不已,若不是朴容萨方才将自己推开,此刻自己留在战局中心,定然是九死一生的结局,眼见得面前大地震颤,火光迸射,波浪翻滚,血池之雾蒸腾而起,方才那优昙波罗花祭坛被如同星陨般的坠落之拳砸得分崩离析,白骨之门垮塌而倒,门内被困住的妖物发出无声哭号之声,随即淹没在熊熊焰火之中。
  堪布朱古挣扎向后退去,感觉到眼前热浪迫人,方圆数里都笼罩在火海之中,那天空之中巨大木拳的坠落之势好似并无停歇之意,周围山峰不断被削平崩裂而下,平地被砸出一个接一个的巨坑,形同火山口一般,天地如同要将行分崩离析,陷落开来一般。
  那木雕之像在急攻之际一直观望下方情形,见得数百拳坠落之后,那黑红之色的圆罩裂开缝隙,冷笑一声,正待变幻招式之时,眼前光影一黯,似有人形避过下坠攻击之势,冲天而起,飞到了自己上方。
  那木雕之像冷眼望去,但见得朴容萨背后斗篷张开,如同蝙蝠之翼一般,悬停在空,身上紫气萦绕,双目中绿芒闪动,额头上却是再添一道伤痕,鲜血汩汩流出。
  木雕之像嘿嘿冷笑,说道:“方才是谁口出狂言,现在却这般狼狈模样?”
  朴容萨伸手擦了一下额头鲜血,将两根手指放入口唇之中舔舐,似有兴奋之意,说道:“原来你和一般的土偶木人有所不同,竟然有些真本领,难怪那些蠢人将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那木雕之像咬牙说道:“不错,今夜能收服你这死柩亡灵的,也只有我了。”
  “铁锁牵不住巨龙,木牢困不住猛虎。”朴容萨突然说道:“你只怕是痴心妄想了。”
  “痴心妄想?”那木雕之像突然昂头大笑,说道:“我一时不察,让你夺走了一颗珠子的力量,但我这边还有两颗!”说着,它正面方向的脸孔之上紫光闪动,两只眼眸已被方才显出的深紫色珠子替代,已然巨大化的身躯之上笼罩一层紫色烟气,背后千条手臂格格伸展,手掌复生向前掣出,手心之上的眼眸一个个渐次张开,一起盯住停在空中的朴容萨。
  朴容萨望见对面的木雕之像显出这边模样,眉头一皱,怒气上涌,说道:“偷窃我力量的卑鄙之辈……”
  还未待她说完,那木雕之像胸前原本合拢的双手突然张开,对着朴容萨,那手心中双目一眨,两道金光刺破笼罩附近紫色烟气,激射向朴容萨胸前,她微微一惊之间闪身避过,那两道金光划破她身后斗篷,随即没入夜空,消失在及远处的山峦之中,接着便是山体断裂,滚石隆隆之声。
  朴容萨瞥见金光消失之处烟尘弥漫,山峰塌陷,她脸色一变,正要回过身来,那巨大木雕之像咧嘴狞笑道:“除了那两颗珠子,你还需要计算上我原本便有的法力……这样一来,你对我哪里还有胜算呢?”
  说罢,它已经极力伸展千条臂膀,如同孔雀开屏,用手心之眼上下左右对着朴容萨,那瞳仁之中发出烁烁金光,闪动如同星曜,下一刻,无数光线一起向着她激射而来。
  朴容萨停在空中,她长啸一声,背后黑红之色的斗篷扩张开来,如同巨鸟之翼,在其中一片阴沉晦暗之色中,显出一个个白色颅骨之形,模样千奇百怪,竟似方才在血海波涛之中围攻她那那些妖物头颅,那些颅骨眼窝空洞,口齿大张,挨挨挤挤,从朴容萨扬起的斗篷之内一起喷出无数股黑色焰火,迎着激射而至的千道金光而去,两股法力在半空胶着僵持,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动静。
  两方僵持不下,一圈又一圈的气浪从空中激荡而出,波及地面,将山石断木远远扫荡开来,堪布朱古狼狈闪避之下,心中惊骇不已,这般气势的交手,已然不逊于巴卧上师和那两头妖王的生死相搏,但朴容萨毕竟是血肉之躯,又是重伤之下,那里能经得住那妖魔之物这般驱使?
  他强自镇定,在狂风呼啸之中,屏息抬头默默向空中体察,依稀见得那木雕之像方位的气势凌厉,金色光焰如同太阳一般令人不能直视,它身躯之中现出一模暗影,两颗紫色光珠正在急速追逐旋转,似乎正在释放出无穷法力,转头望向朴容萨那边时,但见得她身上原本的红色之光已经消退的无影无踪,浑身的紫色光焰几乎尽数变为黑色,似乎在极力和那寸寸迫近的金色光焰相互抗衡,情势似乎对她这边极为不利。
  惊魇之夜 224
  堪布朱古倒吸一口冷气,却是苦无自己没有办法介入这般魔神相争的局面之中,周围声响如同山呼海啸,自己衣服上下翻飞,稍不留意身躯便会被飓风扬起,卷入那战局之中,的确是难以出手相助朴容萨。
  正当堪布朱古彷徨无计之时,远处地面残留的一汪血池之中,突然有东西微微颤动一声,一具无头的妖物尸骨从血水之中探身而起,缓慢向周围摸索,那具骸骨竟然不受周围如同波涛乱涌一般狂暴气流影响,它一边慢慢爬行,一边在胸腔之中发出低沉的窃窃笑声。
  堪布朱古此刻凝神观望空中的战局,哪里有时间分神留意一片狼藉地面之上的情形,但见得那具无头残骸在爬动之时,陆续又从血海伸出捞出几具尸骨,也是一般的残缺不全,形体各异,随后那几具妖物骸骨分散开来,似乎有默契一般,保持一段距离,低伏身躯,在飓风狂啸之中缓慢而坚定地移动起来。
  此刻在半空之中,木雕之像射出的金色光焰已经迫近到朴容萨身前几丈的距离,眼见得便要将她发出的黑色焰火压迫而回,那木雕之像见得这边模样,嘿嘿冷笑说道:“对我而言,屠魔弑神也并非难事!”
  朴容萨神情不变,听闻此言突然笑了出来,低声说道:“就凭你的本事?屠魔弑神还早了一些!”
  说罢,她双手一挥,十条黑色焰火构成的锁链从双掌中飞射而出,绕过木雕千手千目射出的金色光线,从背后将那木雕像匝匝缠绕,绑住它的千条臂膀,用力拉扯之下,有些手掌中射出的光线偏离了原来方向,攻势顿时一缓。
  木雕之像左右四顾,冷笑说道:“就这?螳臂当车而已,你拖延不了多久的!”
  话音未落,它身上发出的金色光亮一黯,法力气息突然开始减弱下去,那木雕之像吃惊看时,原本附着在自己体表之上的紫色烟气,竟然顺着那条条锁链向着朴容萨方向倒流而去。
  木雕之像登时色变,它伸出无数手臂反握那一条条锁链,手心中的眼眸射出一线金光,灼烧铁索,万千火花星光在锁链之上不停跳跃迸射,蚀刻出道道凹痕,意图要将这气息传送的途径切断。
  朴容萨那边一手牵拉那十条黑色锁链,身躯向后倾斜,一股股紫色烟气先后沿着锁链从远处奔来,流入她手臂之内,但此刻已然有数条黑色锁链被对方射出的金光斩断,那紫色烟气涌来之势登时大受影响,她却突然一笑,腾出另一只手,在虚空之中一指,口中喃喃有声,说出令旁人难以辨识的言语,接着半空之中的乌云缓缓压低,渐渐笼罩在对峙双方头顶,逐渐开始团团旋转,在那云气中心的位置,一片深深黑暗之中竟渐渐露出微微白光,白光中现出上下颠倒的建筑景象。
  那木雕之像吃了一惊,抬头望天时,但见得那云气中心的空缺之处,俨然便是一所颠倒波斯胡寺模样,残破碑石林立,坟茔坍塌,乌鸦在枯树之巅呱呱乱叫,仔细看时,那树杈之上还吊挂着无数紫衣僧侣,身躯早已朽烂为枯骨,眼窝之中却泛起点点幽幽绿光。
  木雕之像吃了一惊,喝问道:“你这是意欲何为?”
  朴容萨古怪一笑,说道:“你方才不是说要送我回另一个世界么,那我们便一同前往,如何?”
  说罢,她用伸出的那手指向空中,来回搅动,头顶那云气的旋转速度突然加快,如同江河中漩涡一般,劲风自下而上倒卷,将对峙中双方同时向上吸了过去。
  那木雕之像大吃一惊,千百条手臂掌心射出的金色光线顿时散乱,原本占优的局面发生变化,它分神向上仔细看时,见得的妖星芒炽闪耀于乌黑云层之间,那波斯胡寺中赤光傍照,乌鸦四鸣,蝙蝠飞舞,吊死的胡僧尸身法器散落一地,心中知道那处所定然是凶险非常,说不定便是旧古之时那魔使被杀死封印的处所,面前这魔头莫不是起了和自己同归于尽的心思?
  念及于此,这木雕之像今夜中第一次感觉到危险迫近,若是被拉入那云层漩涡的景象之中,自己法身和原本的力量只怕也要难以逃出,它方才从人类术士的诸般符咒禁制之中脱身而出,有了自己的意识,还未曾在这世间中为所欲为,哪里这么快便甘心被重新封印?想到此处,它大吼一声,顾不得身上锁链羁绊,收回前伸的千条臂膀,转向上举,射出千条金光,意在破坏掉那旋转云层之中的法术,但千条金线没入阴沉云层,旋即消逝不见,如同石沉大海一样。
  于此同时,朴容萨振翅一飞,瞬间扑向那木雕之像,她双手紧握回拉,用剩余未曾断裂的黑色锁链束缚住那木雕之像手臂,用力向上飞去,冷笑说道:“现在便随我去那边一趟罢!”
  木雕之像狞笑一声,喝到:“末路魔头而已,死期便在眼前,还敢近身与我相斗!”它背后的手臂舞动,手心随即翻转方向,光线重新轰向朴容萨,她身后的双翼收拢,护住身躯,燃爆之声在身躯周围不绝于耳。那木雕之像见她依然牵拉锁链向上冲去,心中恚怒,伸出手臂将锁链扯住,用力向下牵拉。
  两者在半空之中相互角力,形成僵持之势,那木雕之像见不能降伏朴容萨,头顶的阴云漩涡越来越低,狂风呼啸暴作,难说一时三刻之后要发生些什么,自己身上的法术灵力好似随着时间流逝正在慢慢变弱,心知那魔头正逐渐夺回自己的力量,焦急愤怒之下,咆哮一声,正面脸孔之上那道裂隙发出铿锵金石之声,那裂缝逐渐变大,其中光影变化,似乎有无数奇怪之物不停蠕动变化,想要从那具木雕躯壳之中挣扎而出一般。
  堪布朱古在远处观战,只觉得心惊肉跳,心中暗暗祈祷两个魔头相搏之际,不要伤到朴容萨的躯体,正在焦躁之际,突然隐约感觉下方似乎情形有异,在飓风吹拂地面,引得飞沙走石之际,好像还有其他动静不停响起,绝非自然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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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堪布朱古登时吃了一惊,暗责自己大意,莫不是另有其他妖物或敌人出现?他侧耳仔细倾听,在狂风呼啸之中,似乎有五六个物体正在远处移动,攀越碎石断木之间,行动越来越快,由远及近,却不知道这些东西意欲何为?莫不是冲着自己而来?
  堪布朱古倒吸一口冷气时,连退数步,寻找翼蔽之所,摸索出黑幡和银壶,随时准备出手御敌,片刻之后,听闻得那迫近的几个东西突然折返方向,向远处奔走而去,竟然是弃他于不顾。
  堪布朱古疑惑不解,凝神感应之时,远遁而去的那几个东西身上残留妖气,但并无生机,似乎已经死去许久,那那些东西体内好似插有带着灵力气息的法器碎片,在妖物躯体一团污浊之气中灼灼闪光。
  这又是什么变故?堪布朱古不明所以,那木雕之像正在和朴容萨激烈相搏,似乎并无暇分神它顾,但万一如果是它在地上布下的奇怪法术,肯定会对郡主大大不利,念及于此,堪布朱古咬牙起身,从藏匿之处走了出来,跳上一处岩石上面,对准那行进中的妖物残躯,射出了几枚金刚橛。
  寒芒飞闪处,那几头妖物应声而倒,胸腔中发出呜咽之声,似乎有怨恨之意,接着却从地上飞弹而起,沿着好似特定的轨迹急速奔走而去,身上插着金刚橛在黑暗中灼灼发亮,如同火炬一般耀目。
  堪布朱古感觉到那些妖物如此行动,登时觉得不妙,好似自己非但未曾阻止这些东西的行动,反而助了它们一臂之力?转眼之间,那些妖物已经绕了一圈,奔走回来,堪布朱古在心中急速计算估量这些东西所处方位和奔走轨迹,突然明白过来,头上冷汗涔涔滴下,他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叹息一声,说道:“北斗七星!”
  话音刚落,这些奔走中妖物的中心位置,原本属于北斗第四星天枢方位的处所,一处血池之中,一条无头怪鱼在水下急速旋转而游,随着旋转之势越来愈快,那鱼妖身躯变得越发透明,一柄弯刀在它躯体之内现出形状,光焰呈彩虹之色,接着那血池中发出炸裂之声,漫天血雾赤浪中,一个躯体残破的傀儡娃娃现身水面之上,接着一股黑水从那傀儡娃娃五官中喷射而出,在空中凝聚为一团,渐次形状变化,形成了一副人之躯体的模样。
  那黑水变幻出的人形坠落在地,面目渐次清晰,只是左腿膝盖之下却空无肢体,他单腿立在狂风之中,随手向远处一指,一道红线从指尖射出,将一具妖物残躯的断腿扯了过来,安接在自己膝盖之下,随后用指尖的红线层层匝匝缝合而上,那人稳稳站立在血池之中,昂头向天空中观望过去。
  即便是堪布朱古目不能视物,也知道这自黑水变幻而出的人是谁,他抓住身旁法器,朝向那人所立方向,咬牙低声说道:“他竟然还活着!”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罢!”方相氏扭头过来,望向堪布朱古,狞笑一声,说道:“多亏了道隐子那厮的复生秘术,我才能重新站在这里,而且,力量较方才更胜!”
  堪布朱古听闻此言,倒吸一口冷气,现在天空之中朴容萨为魔使附身,和那木雕妖物相斗不知生死,目前这方相氏也重返阳间,自己这边已然是强弩之末,现在这般情势,如何能和他相以抗衡?
  此刻天空中对峙的那两者相斗得更加激烈,黑焰和金光相互纠缠,忽明忽暗,空中那巨大云团正逐渐降低,云层中心的缺口好似要将地面上一切吞噬下去一般。
  方相氏转头重新望天,低声狞笑一声,说道:“刚好赶上这个时候复生成功,真是天助我也。虽然不知道另一边的东西是什么来历,不过现在也是它气息衰减之时,正所谓鹬蚌相争……”
  说罢他转身迎着狂风阔步而去,低垂的双手之间有晶莹之光闪动,不知道他将要做些什么。
  堪布朱古吃了一惊,喝到:“你想要干些什么,休要伤到郡主!”
  他正要摇动黑幡,想要移动过去,阻拦在方相氏身前,还未等他有何行动,方相氏挥手向后一指,一枚米粒大小的白色冰晶闪着荧光,破空射来,堪布朱古听声辩位,急忙侧身闪避,那晶体掠至他身侧,倏忽停止不动,在空中格格作响,随后爆裂开来,转瞬之间周围气温骤降,白气缭绕,地上重霜乍现。
  堪布朱古心中警觉,想起方相氏方才施展的酷烈之术,悚然摇动黑幡,疾速向后退去,瞬间移出二十余丈之外,方才正要喘息擦汗之际,只觉得腿脚之上冰冷彻骨,下半身难以移动,原来方相氏之前射出的那粒冰晶,结成的冰冻之势从方才那岩石之上一路追击过来,蔓延而至,余势不衰,犹如一堵矮墙垛一般,将堪布朱古半个身子牢牢封在其内。
  堪布朱古又惊又怒,行动不得,黑幡的杆子和银壶都被冻住,难以移动施展,方相氏扭头一瞥,冷笑一声,哼道:“老和尚,竟然还未死?稍后再来结果你!”
  方相氏迈步向前,逐渐靠近战局中心,昂头观望时,朴容萨和那木雕之像缠斗一处,慢慢向半空升起而去,千手之形和无数条黑色锁链纠缠在一起,光焰四射,炸裂之声如同雷暴,几乎已经看不清中间的两道人影,阴沉云层之中橙红色粗大电弧噼啪作响,空气中到处都是霹雳灼烧之后的淡淡草腥的气味。
  方相氏静立片刻,感觉缠斗中两者气息好似正急剧消耗,不由地露出满意之色,他凝神观望那千手木雕之像,自语说道:“这观音像,应该是仆固忠志背后的力量来源,也即是出自那节度使之手……至于寄生在那吐蕃女子身上的东西?”
  他抬头望向那云团中心,仔细辨认那上下颠倒的波斯胡寺,只可惜距离尚远,碑文上字体腐蚀严重,加上云气弥漫,电光忽明忽暗,难以辨认出那是何文字,又写了些什么东西,无奈之下只能作罢,自语道:“景教还是沃教?看建筑模样,应该是三夷教其中之一,难道说这东西何胡教有什么关联?潘元吉和这东西又有什么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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