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解雨臣醒来那天是腊月二十三,也就是人们口中俗称的“小年”。
虽说当下这世道兵荒马乱,但祖辈流传下来的习俗却是不能丢的。于是这天一大早,吴二白就让老管家去准备祭灶王的糖果、清水、料豆和秣草,又让厨娘去后厨里把关东糖熬化,他自己则又返回了书房,去看吴一穷的对联到底写好了没有。
而吴邪因为学校这两天停课,于是被吴二白以人手不够的名头抓了壮丁,此时正苦着付脸拿着扫帚挨门挨户的打扫。解雨臣便是在这个时候转醒的,据后来吴邪回忆说,那时他后脚刚迈出西厢房。“我说这满屋子怎么暴土扬长,感情是小三爷跟这儿发脾气呢。”解雨臣当时老不客气,一句话说得吴邪当时立马脸红害了臊。
其实实际情况并不像解雨臣说得那样夸张,倒是那些微尘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下萦萦绕绕,竟让他眼前的一切都显得不真实起来。于是,他用力眨了眨眼,确定这真的不是一个梦:他还活着。然而胸口处传来的疼痛感却在他还兀自庆兴的下一刻便提醒了他,这下麻烦可大了。
吴邪推门进来的时候嘴里还在不停地抱怨,然而当他看到解雨臣在床上挣扎着要起来的时候,这满肚子的抱怨一下子便升级为愤怒,于是只听得他声如洪钟地一声吼:“解雨臣你这是要作死呢?”床上的人显然被他这气势震得一愣,整个人便僵在那里。只是这厢吴邪还未再次开口,便见吴二白一脚踏了进来,照着吴邪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唉,二叔你打我做甚?”
“你个小崽难道还怕花伢子这事知道的人不够多吗?”
于是这次便换成解雨臣幸灾乐祸了。
待吴二白絮絮叨叨说了一通之后,吴邪已经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气焰,此时仿佛一棵被霜打了的菜,蔫了。这时解雨臣便忍不住笑开了,从小到大,吴邪在他两个叔叔面前都是这么个怂样儿。
“差不多得了啊,要不是你,我至于挨这一下子嘛。”吴邪的脸上开始挂不住了,于是他轻轻地搡了解雨臣一把,解雨臣便也极配合地安静了下来。
半晌,都没有人再开口。
解雨臣知道吴邪一定有许多事情要来问他,只是依着他的脾气秉性,怕是顾着自己,所以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吧。而实际上他也是盼着吴邪不要开这个口,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他知道的越少越好。
.TBC.
4.
潘爷还记得那天解语花的最后一初戏是《穆桂英挂帅》,其中有那么两句戏词他一直记到现在: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叫侍儿快与我把戎装端整,抱帅印到校场指挥三军。
然而解雨臣却没有三军,他有的,只是孤身一人。
黄包车最终在二月红的老宅子前停了下来,他踌躇了一下,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厅堂之上,二月红正襟危坐,解雨臣将行李箱放在地上,然后便跪了下来。
这曾经喧闹的宅子,终于连他也要离开。
当年他跟随一大群师兄弟在这宅子里练功,当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而二爷师傅手中的那把戒尺,则是全天下最厉害的武器之一。因为无论是谁,都没能逃过被它暴打一顿的命运,而解语花更是领教了很多次:练功偷懒要打,唱错了戏词要打,演砸了要打,演好了也要打。
他记得有一次他趴在长椅上,撅着被打得又红又肿的屁股蛋儿,一边求饶一边问:“二爷爷我什么时候才能成角儿啊?是不是成角儿了就不用再挨打了呀?”
然而后来事实证明,即使他解语花成了角儿,在二月红这里,也是要讨打的。
因为他还不够完美,所以当戒尺打在背上的时候,他再也没有了怨言,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够完美,他明明可以做得更好,他希望有一天自己会像二月红那样,名满京城,名动天下。
只是现如今这所有的希冀,都付之东流。于是,他在二月红的脚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一句“徒儿不孝”,暗藏了多少不甘与无可奈何。
而最终他走入茫茫夜色,连头也不曾回过。
距离田中佑一的府邸越来越近,甚至可以隐约听到三味线弹奏的声音。
歌舞伎在客厅里表演,夸张的妆容下看不见悲喜。
解语花坐在宾客席上,推脱掉了女侍敬上的清酒。
“我们唱戏之人从不饮酒,还望军座见谅。”语气不卑不亢,嘴角还噙着笑。
那田中佑一是个中国通,听得解语花如此说道,便恍然大悟般猛拍脑门,大呼:“罪过,罪过,当然是解老板的金嗓子最重要。”说完他站起了身,从别院中取出一个类似于酒坛的容器来,让女侍另换了杯子,又将其斟满。待放下坛子他才解释道,“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山泉水,清洌甘甜,还望解老板不要嫌弃。”
说完,他举起酒杯做了个“请”的动作,而这一次解语花也没再推脱。
.TBC.
5.
吴二白取来了桂花酿。吴邪嗅着那醉人的香气,脑海中竟浮现出当年他与解雨臣被他三叔教唆着去偷酒,结果酒没偷成,倒被他二叔拿着扫帚满院子追赶的情景。于是一抹笑容便在不经易间爬上了嘴角,惹得此刻躺在床上的解雨臣一阵莫名其妙。
关于“行刺”的话题被两人隔了过去,他们了解彼此,并且喜欢为对方设身处地。解雨臣不说,吴邪便也不问,他知道解雨臣总有一天会告诉他事情全部的真相,他会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然后坐在他的身边安静地聆听。就好像年幼时,他总是喜欢安静地坐在离他不远处,听他唱起那些他在当时并不能听懂的戏。
但是接下来要怎么办?这问题没办法逃避。
解雨臣仿佛陷入了沉思,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吴邪记忆中的解雨臣从不会莽撞到不为自己想好后路,然而这一次竟然把自己逼到了绝路,想必当时的情景必定是惊心动魄,十死无生。他还记得当时他胸前的那一大片绛红色的血,那一刻,覆盖住了他前眼所有的光景。
一阵轻咳声打断了他的遐思,他慌忙回过神来,发现解雨臣正挣扎着想要坐起。
“我说你解老板好大的面子,就不知道吱一声么?”
“我看你两眼发直,怕扰了你和姑娘幽会。”
“唉,我说解老板,现如今这姑娘跑了,你可拿什么赔我?”
“我把自己个儿赔给你成不?”解雨臣边说边勾了吴邪的脖子将他与自己拉近,彼此的气息喷洒在对方的脸上,惹得一阵**。
这原本不过是个玩笑罢了,但吴邪却发现自己此时竟然心跳得如同小鹿乱撞。于是他推开了解雨臣的手臂,随后轻咳了几声用来掩饰自己那不知名的慌乱。
“啧,啧,吴小爷你这副样子,可当真要加把劲喽!”
“少废话,快说有没有想好以后要怎么样?”
“吴邪,你三叔现在在哪?”
“啊?你找他干吗?”
“我需要他帮我找一个人。”
“谁?”
“黑瞎子。”
.TBC.
总觉得这章写得很奇怪,好枣糕,还希望亲们不要嫌弃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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