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笔记》——零三年中苏边境神秘事件亲历档案

  发帖之前照例要写一个前言,但是此时此刻我脑海里面一片空白,原因也许是这三年半以来我没有使用国语从而造成的语言障碍,也许,就是因为我即将叙述的那次事件过于庞大惊悚,反而让我一开始无话可说。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某国某边疆监狱关押了三年半后终于释放回到国内,虽说因为来自疫区国,现在在乌鲁木齐某医院依然处于隔离期间,但我已经感觉如获新生,我已经迫不及待把03年那次经历以及后续调查情况公布出来,原因只有一个:这个世界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完全不是。
  以下内容纯属虚构。
  如果说命运有转折,对我来说就开始于2003年4月13日。
  在叙述整个故事之前先对当时本人的情况做一个交代,本人是成都郫县,现在的郫都区xx镇人,当年三月底刚从省第x监狱坐完牢出来,一出来就发现氛围不对劲,一打听才知道当时整个中国主要是南方广东数省以及北京一带正流行一种叫“非典”的传染病,据说闹得很凶,成都倒没听说有人传染,但周围很多人都戴起了口罩,整个社会人心惶惶。
  在老家呆了几天,因为房屋赔款的事情跟家人发生矛盾,还差点动手,之后一个人跑到成都,找到一个朋友,此人姓肖,叫肖进荣,比我大十多岁,之前在监狱我们在一个号房,关系不错,在他家玩了两天,听我说想找个工作干,就推荐说他们单位近期要招临时工,问我想不想去。
  我就咨询了一下,肖进荣的单位是市锦x区河工队,因为马上要入汛,要对辖区河道进行疏通,之后还要进行两个月的整体清淤,工作量大,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招几个临时工,干到11月,待遇呢一个月400元,包中午一顿,我可以先去干几个月,挣点钱,到了年底再说。
  我也没多想,就点头同意,第二天就去他们单位应聘,他们单位在三官堂,那儿有个大型水闸站,一个两层小楼里面设了一个办公室,一个姓彭的领导简单问了我几句,就叫我去工具房领制服,当天就开始上班,肖进荣给我说了一下情况,当时我们组包括我一共五个人,管段是从哪里到哪里,每天工作表如何如何,我一一记住。
  于是开始早九晚五上班,当时也没有什么计划,根本没想到去了几天在我们管段就发生了那起命案,而我也毫无防备的被卷入进去,如同卷入一个巨大漩涡。


  
  发现浮尸的斜坡
  下面我叙述一下那起“浮尸案”的整个过程,时间就是之前说的13号那天,当时中午一点半时候我们正在单位吃午饭,接到一个电话,是区防汛办打过来的,说有一批防汛沙袋卸在辖区兴x桥一处斜坡上,叫我们马上派人去取。
  当时办公室四个人,彭队长,我,肖进荣,老杨,彭队长就叫我跟肖进荣去,肖进荣就骂骂咧咧,说狗儿的又丢在那儿,原来那些卸货的时不时要偷懒,丢在那儿他们倒是方便,害得我们每次都要累死累活去取。
  于是我二人就驾驶单位一条汽船过去,那个兴x桥在上游位置,位于九眼桥跟新南门大桥之间,很快开到那处斜坡,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堆了二十多袋沙袋,是那种装化肥的袋子,青灰色,鼓鼓囊囊,每袋按标准是四十五斤。
  汽船开过去,开始搬运,按照汽船承重335公斤计算,一次只能装运十袋左右,要来回跑两次。
  很快就搬了十袋上去,肖进荣累得不行,直叫休息,我二人就摸出烟来抽,我当时位置在斜坡中部,那儿一道铁栏,我就靠在上面抽烟,不经意回头往水下看了一眼,一下发现水底沉了一团浅灰色物体,距离水面有半米,四四方方,第一眼看去就是一个沙袋。
  我就朝下一指,说,看,底下掉了一个。
  肖进荣当时坐在我对面,听我一说,走过来看了一眼,骂了一句,吩咐我去船上取铁钩。
  我就取来铁钩,是一根两米长的竹竿,头头上是个铁质弯勾,平时专门用来钩河面垃圾。
  肖进荣就指挥我钩,很快勾住那个“沙袋”,一扯,发现异常沉重,凭感觉肯定超过45斤。
  我就说了一句,不对,重得多。
  肖进荣似乎也察觉不对,趴下身,嘴巴叼着烟,直勾勾盯着那物体,说,使劲,先扯起来再说。
  我就使上全力,同时往右边带了一下,感觉那物体突然一松,发出一个无法形容的声音,一下浮起来,前方连接着一团很恐怖的黑色东西,明显是人的头发。
  “狗儿的,是人!”肖进荣发出一声惊叫。

  
  兴x桥
  我这时候也看清楚了,明显是个人,背对我,手脚都在水底下,穿一件灰色上装,后面印了四个白色大字,来不及细看,有个“排”字。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捞尸体,只感觉身体一股恶寒,手一下松了,那个“人”悄无声息往下沉。
  “抓稳抓稳!”肖进荣赶紧手忙脚乱站起来,一把抓住铁钩。
  那“人”在水中停住,我看得清楚,背面四个字是“锦x排水”。
  “锦x排水。”肖进荣直勾勾盯着尸体:“狗儿的,我们区排水所的。”
  “认不认识?”我顺口问。
  肖进荣喘口粗气:“先扯过来。”
  我这时也镇定下来,小心一扯,那“人”死沉沉靠拢斜坡,后脑勺整个露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有些秃顶,明显是一名男性。
  这时远远的,对岸有人忽然惊叫一声:“看看看,死人!”
  抬头一看,一个男的正靠在河墙上,伸手指着我们这里,此人之前一直在那个位置钓鱼,他两边有三四个人正迅速围过来,都望着我们。
  肖进荣瞪大眼睛来回打量尸体:“来,我来。”
  边说他边接过铁钩,迅速松开,又迅速勾住尸体左肩位置,小心往上一提,我一下反应过来:他想看那人的脸!
  “狗的!”肖进荣扯了几下都没扯动,低声骂了一句,这时一个急流冲过来,他顺势狠狠一扯,那“人”发出一个恐怖声音,忽然翻转过来。
  这下猝不及防,肖进荣明显也吓一跳,“嚯”的一声,手一抖。
  那“人”左侧已经完全翻过来,露出大半张脸,瘦长,死灰色,感觉有50多岁,闭着眼睛,露出一个形容不出来类似“惊惶”的表情,嘴巴第一眼看上去形状有点奇怪。
  再定睛一看,我马上发现了“奇怪”的原因,顿时毛骨悚然:原来此“人”嘴巴竟然密密麻麻缝着黑线,中间断了两三根,让那部分嘴唇形成一个怪异的“O”形,就像此人正嘟嘴往喉咙里面吸气一样。
  我看得心惊肉跳:“我x,啥东西。”
  旁边肖进荣却一声不吭,扭头一看,他正直勾勾盯着尸体那张脸,嘴巴张开,表情极度震惊,就像看到了极度不可思议一幕。
  我反应过来:看来,他认识这个人,多半就是我们区排水所职工。
  “认识?”我问。
  肖进荣就像没听到,这时河对面又有人惊叫了一声,一看,河墙上方已经密密麻麻围了10多个人,都一脸惊恐望着我们这边。
  这时隐隐一股恶臭熏上来,我已经不想跟尸体对峙下去:“走走走,报警。”
  肖进荣猛的回过神,吞了一下口水,来回急速打量尸体,像发现什么,脖子往前一伸。
  我顺着一看,那“人”左手臂垂在外面,手腕上套着一个红色的塑料圈,上面栓了一把门钥匙。
  肖进荣迅速抬起头,迅速朝周围看了一圈,铁钩松开,一下勾住尸体左手腕,来回一扯。
  我吃了一惊:“喂你干什么!”
  肖进荣一声不吭,铁钩急速勾了几下,尸体手臂死沉沉的跟着扭动,又勾了一下,那个塑料圈一下断了,铁钩往右侧一带,塑料圈一下滚到水里,慢悠悠往下沉,被铁钩一下勾住,牢牢摁在斜坡壁上。
  肖进荣站直身子,朝左右看了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去,快点!”
  我明白他意思:叫我去取那串钥匙!
  顿时有些恼怒,朝对岸瞟了一眼,也压低声音:“你疯了!拿死人东西。”
  肖进荣恨我一眼,挤出一句:“等会儿给你说。快点。”


  我看他表情,明显有重大隐情,这时候也没时间细问,左右迅速观察了一下,河对岸离我们有一段距离,应该看不清我们的行动,正上方河墙还没人,但是左边已经有几个人正探头探脑往这边靠过来,要行动就现在!
  “x的快点!”肖进荣已经有点恶狠狠。
  我咬咬牙,蹲下来假装打量尸体,左手抓住竹竿,顺着往下一摸,一下摸到那串东西,只感觉那把钥匙异常冰凉,一把抓稳,赶紧站起来。
  “不慌。”肖进荣低声说,铁钩已经勾住尸体腰部:“来,你勾好,我去报110。”
  我赶紧抓住铁钩,换手间钥匙圈已经被他拿走,他头也不回就往上走,很快上到河墙上方,上面已经围过来好几个人,都伸长脖子,很紧张在说话:
  “男的女的?”
  “男的,都漂起来了。”
  “哇好吓人!”。
  底下,我暗暗喘口粗气,不再往下看,只是牢牢抓住竹竿,只感觉那个“人”死沉沉纹丝不动,心头惊疑不定:现在看来,肖进荣不用说认识这个死者,肯定是区排水所职工,这个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为何突然拿走那串钥匙,这要被发现,至少要被拘留,他怎么冒这么大风险做这件事?
  还有这个“人”,嘴巴竟然缝上黑线,这也太诡异了,正常人不会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嘴巴缝住,莫非是个凶案,凶手干的?
  一阵胡思乱想,只听身后脚步声响,肖进荣跑下来了。
  我没吭声,肖进荣接过竹竿,盯了尸体一阵。
  “报了?”我问。
  “嗯。马上来。”他瞟了周围一眼,压低声音:“等会儿派出所问话,你莫开腔,我去说。”
  我哼了一声,忍不住逼问:“咋了,认识?排水所的?”
  肖进荣欲言又止,瞟了一眼尸体,明显有点忌讳。
  我喘口粗气,只感觉口干舌燥,摸出烟来,肖进荣却伸手制止:“莫抽烟,派出所要骂。”
  我点点头,他是担心影响待会儿警方勘察现场,哼一声:“你倒有经验。”
  肖进荣喘口粗气,半晌才阴沉沉说:“你不懂其中的关节。等会儿回去给你说。


  晚上继续
  之后几分钟都没说话,河墙上人越来越多,都窃窃私语,气氛显得很紧张。
  很快上方有警报叫了几声,抬头一看,出现四个人,三个穿制服,一个穿浅色夹克,“夹克”提了一个银灰色小箱子,一个40多岁平头制服指挥了一下,跟“夹克”跑下来,另外两个年轻制服开始驱赶人群,同时拉起警戒线。
  “平头”跑到近前:“你们报的警?”
  “是是。”肖进荣赶紧点头。
  平头接过铁钩,打量尸体一眼,眉头一皱,露出一个奇怪表情,明显注意到了尸体的嘴巴。
  “发现时候人就这样?”他问。
  我下意识低下头,只听肖进荣道:“不是。当时人在水底下,我们用钩子勾,勾上来的。”
  “水底下。哪个位置?”
  肖进荣朝下一指:“就那儿。”
  “距离水面好深?”
  肖进荣看我一眼:“半米左右哇。”
  我下意识点头,含混道:“嗯,差不多半米。”
  平头冷冷打量我一眼:“当时人什么姿势,朝下还是朝上?”
  我瞟了肖进荣一眼,他面无表情,愣了一下道:“嗯,好像……朝下。”
  平头没有再问,这时“夹克”已经摸出白手套,二人戴上,平头朝上一指:“你们两个上去做个笔录。做完暂时不要走。麻烦了。”

  我暗暗松口气,跟肖进荣一前一后爬到顶部,警戒线已经拉开一大圈,围观的人被赶到圈外,一个制服在维持秩序,另一个拿出一个记录本,开始做笔录,肖进荣主动回答,我站在旁边,偶尔附和几句,这种笔录就简单得多,无非是发现时间地点之类,固定的几个问题。
  很快做完,两个人签了字,被要求呆在原地,不能走,我跟肖进荣靠在河墙上,一边抽烟一边看底下验尸,只见那具尸体已经抬上来,放在斜坡底部,脸朝下,手脚直挺挺的明显死硬了,裤子跟衣服一个颜色,应该是一套,左脚穿一只黑色皮鞋,右脚没鞋子,只剩袜子,右裤脚挽到膝盖位置,身体周围浸出一圈水。
  这时蹲在旁边的“夹克”做了个手势,“平头”也蹲下去,双手小心翼翼伸到尸体脸部,往上抬,“夹克”手里拿了个金属器械,在尸体嘴巴位置指指点点,二人低声讨论。
  这时肖进荣忽然碰我一下:“看到他嘴巴没有?”
  我点点头。
  “我当时没细看。”他声音很低:“是铁丝还是线?”
  我脑海里飞速回忆了一下:“线。”
  “哦。是不是手术线,跟邱老二肚皮上一样?”
  “差不多。”我点头。邱老二是我们一个狱友,腹部缝了一个十公分长的伤痕,用的黑色的医用手术线,是一次斗殴被人用啤酒瓶捅开的。
  肖进荣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夹住烟塞进嘴里,两根手指不停抖。
  我回头瞟了一眼那个制服,此人没注意我们,赶紧用下巴朝底下点了一下:“谁?”
  肖进荣仍夹着烟,没抽出嘴巴:“富江。”
  继续。
  富江!
  我脑子里迅速搜索了一下,确信从未听说这个名字。
  “富江,谁啊?”我问。
  “嘘——”肖进荣瞟了一眼旁边那个制服:“你不认识。原先城隍庙市场一个熟人。”
  我点点头 ,“城隍庙市场”在市中心,包括一个小电器批发市场,一个旧货古玩市场,肖进荣进监狱之前在市场当治安员,因为跟社会上几个人监守自盗,判了5年。
  “富江。”我重复了一遍:“姓富?”
  肖进荣摇摇头:“都这样叫他。姓好像是另外一个姓。”
  我压低声音:“怎么,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肖进荣又把烟塞嘴里,吧唧吧唧抽了几口,脸上露出一个复杂表情,没回答。
  隔墙有耳,我也不好追问,只见肖进荣左手伸进外套内袋,摸出一个东西,没拿出来,躲在外套里面瞟了一眼,我看得清晰:红色塑料圈,正是那串钥匙。
  正要问,身后有喇叭猛的按了一下,肖进荣赶紧把钥匙放回去,我回头一看,路边来了一辆白色厢式货车,跳下来两个人,都穿便衣,其中一个提了一个大箱子,二人迅速穿过警戒线过来,跟年轻制服说了两句,从我们身边过去,很快下到斜坡底部。
  底下,“夹克”依然蹲在尸体脑袋旁边,右手摁在尸体后颈位置,嘴里正说话,平头站在旁边,正拿着一个黑皮笔记本记录什么东西,这时两个便衣走过去,平头记录完,说了几句话,“夹克”开始收拾东西,明显验尸完毕。
  这时一个便衣打开大箱子,取出一个蓝色塑料包,展开,原来是个巨大的袋子,拉开拉链,两个便衣合力把尸体抬进去,拉链拉上,一前一后往上抬。
  很快抬上来,穿过警戒线,抬进了厢式货车,“夹克”紧跟着上来,只剩那个平头,站在底下,左右观察了一阵,望了望上游“新南门大桥”方向,又蹲下来,盯着捞起尸体位置的水面发神,过会儿站起来,拿起旁边的竹竿,直接从那个位置捅下去,搅动了几下,缓缓提起来,盯着铁钩一会儿,放在地上,这才爬上来。
  年轻制服赶紧迎上去,平头接过笔录本看了一眼,抬起头:“二位过来一下。”
  我跟肖进荣赶紧过去,平头问:“沙袋是不是要全部搬走?”
  “是。”肖进荣回答。
  “先把船上搬走,剩下的暂时不慌。”平头顿了一下:“我还是交代一下,这个案子现在还没定性,有些话不能在外面乱说,乱说要负法律责任。”
  “晓得晓得!”肖进荣急忙点头。
  平头像想起什么:“是你捞起来的是吧。”
  肖进荣愣了一下:“是。”
  “以你当时的手感还有目测,尸体是沉在那个位置还是挂在那个位置?”
  肖进荣看我一眼,迟疑道:“这个……我也没注意,反正当时人就在底下那儿。
  平头“唔”一声,把记录本递给手下:“那行。你们可以走了。剩下的沙袋到时候电话通知。”










  警戒线很快撤走,四个派出所的跳上一辆警用面包车很快撤离,周围人群开始散去,但还是有部分人没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跟肖进荣跑到底部,水泥地面留下一滩水,大致呈一个“人形”,看起来有点恐怖,跳上汽船,肖进荣让我驾驶,很快发动,因为满载了沙袋,很沉,慢悠悠朝下游开过去。
  一路没说话,回到水闸站已经快3点,听说兴x桥那头捞起一具浮尸,彭组长,老杨,还有水闸站几个职工都围过来询问,一听说尸体穿的是我们区排水所制服,都很好奇,打听尸体长相,肖进荣含糊说看不见,尸体是背对我们的,几个人七嘴八舌一阵议论。
  此后无话。4点时候肖进荣说去买包烟,出了单位一趟,直到快5点时候才回来。
  到了6点,马上要下班,我有点尿急,去了一趟厕所,正拉,进来一个人,是肖进荣。
  他径直走到我旁边,拉开裤子拉链,同时鬼鬼祟祟朝身后几个蹲位瞟了几眼,确定没人,这才凑过来,压低声音:“等会儿下班不要走。”
  “做啥?”我问。
  “要来个人。”肖进荣很神秘:“到时候可能你要跟他出去办个事。”
  我一头雾水:“谁?”
  “来了给你说。”肖进荣拉上拉链,右手上溅了几滴尿。
  晚上继续。
  继续
  当晚6点半准时下班,肖进荣给组长老彭说晚上有个朋友要过来,说好在单位见面,我们先走,他来关门。
  我离开水闸站,在周围晃了一圈,7点时候回到单位,天都黑了,只有二楼我们办公室亮着灯,肖进荣一个人在里头吃方便面,我早就饿得咕咕叫,撕了一包三两下吃下去。
  摸出烟来正想问他一下具体情况,底下单位铁门有人敲了两下,肖进荣站起来:“来了。”
  我赶紧跟他出门到外面走廊,只见铁门口站了一个人,黑暗中穿一件浅色西服,背了一个黑色皮包,正抬头张望,五六十岁,戴了一副眼镜。
  肖进荣招手:“直接上来。”
  那人匆匆上来,走近,个头跟我差不多高,一身西服空捞捞的,满脸皱纹,一副苦相,一部乱蓬蓬的花白头发,像个落魄的中学语文老师。
  此人看我两眼,跟随肖进荣进了办公室,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发霉旧书刊的味道,也跟进去,肖进荣摸出烟:“来来。这个老梅,这个就张城,我小兄弟。”
  来人苦着脸看我一眼,接过烟,警惕的朝门口张望一眼,只见他额头上全是细密汗珠。
  “放心,没人。”肖进荣给这个叫“老梅”的点火。
  老梅抖索索吸了两口:“现在啥情况?”
  他声音有气无力,肖进荣回答:“人被派出所抬走了。”
  老梅深深吸了一口:“你看清楚没有,确定是他?”
  肖进荣也深吸一口:“就是这个问题。当时我跟人打了个照面,看脸型是他,富江我记得就是一个马脸,瘦长瘦长的。”
  “嗯。”老梅赶紧点头:“下巴还有点翘。”
  “还有头发眉毛都还像,就是嘴巴——”
  肖进荣说了一半停住,老梅疑惑问:“嘴巴咋了?”
  肖进荣哼哼一声:“他嘴巴……反正有点怪。所以现在关键问题不敢百分之百确定是他。”
  老梅愁眉苦脸抽烟,抽一口问:“钥匙咋回事?”
  “挂在他手上。”
  “你咋个扯的,没人发现?”
  肖进荣皮笑肉不笑嘿嘿一声:“看见了也不怕,隔这么远,他知道老子在干什么。”
  老梅瞟我一眼:“你狗衵的胆子大。”
  肖进荣吐口烟:“不说这个。现在有个要紧的事情,你跟张城我看得马上去那个招待所看一下。”
  白天有事,晚上有空就更
  这下我忍不住了:“什么招待所?”
  肖进荣伸手从外套内袋摸出一个东西,小心放在办公桌上,我看得清晰,正是那个钥匙串,他手指点了点那把钥匙。
  我赶紧凑过去,之前只是粗粗看了一眼,现在看清楚了,是一把很普通的房门钥匙,钥匙把上贴了一块白胶布,已经脏成灰色,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运通 404”。
  “运通。404。”我随口念出来。
  肖进荣小口抽了两口烟:“运通就是运通招待所。”
  “在哪儿?”老梅问。
  肖进荣往门外一个方向指了一下:“就在新南门客运站南大门背后,404肯定就是四楼四号,我估计他死之前就住在那个房间。”
  老梅拿起钥匙,来回打量,又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两下,苦脸显得更苦,就像喝了极苦的中药:“太原老板是什么意思?”
  肖进荣凑过来,压低声音:“他的意思,得马上去一趟招待所,他说第一,必须首先确定人就是富江,现在尸体在派出所,这串钥匙是唯一线索,他既然住店,肯定登记了身份名字,房间里头肯定留了行李,你跟张城一起去,想办法查一下,先搞清楚人,其他再说。”
  老梅瞟我一眼:“你为啥不去。这一带你这么熟。”
  肖进荣呲呲牙:“我不能去。”
  “为啥?”
  “我想起那个招待所有个清洁工,是个女的,原先在新南门大桥一个公厕扫厕所,认识我,我一起万一她在那儿,万一认出来事情就不好办。”
  老梅哼一声:“现在是个人命案,你倒梭边边了(成都方言:退缩),喊我去……”
  “是太原老板的意思。”肖进荣道。
  老梅哼一声:“他原话怎么说。”
  “原话——”肖进荣咳了一声:“务必通知梅志华,招待所的事情你们沟通一下,完了第一时间通知我——原话就这句,儿骗你。”
  老梅苦着脸:“我主要担心,派出所说不定都到了。”
  “估计没这么快。”肖进荣拍我背一下:“张城陪你去,他跟派出所打过交道,有经验。”
  我实在忍不住,叼着烟朝门口一指:“出来,我问你个事。”
  说完我直接出门,肖进荣很快跟出来,两手抓住我肩膀把我硬往旁边拖,黑暗中我停住:“少来。咋回事,说!”
  “小声点。”肖进荣朝楼下张望一眼:“我给说张城,这个人事关重大,你就帮我跑一趟,你肖大哥不会亏待你也不得骗你。”
  “那什么太原老板是谁?”
  “是太原一个老板。”
  “少给老子打马虎眼。”我没好气:“这个富江到底咋回事,不说清楚老子不会去!”
  肖进荣在黑暗中瞪着我:“你不要跟我老子老子的,想当年你挨打的时候是哪个帮你说的情?忘恩负义!哼!”
  我也恨着他,他说的是在坐牢时候我得罪了一个遂宁人,那人是里头一个老大,我被连续殴打了一个星期,后来还是肖进荣托关系说下来,之后我就拜他为“哥老官”,说以后一定报恩,那晓得出狱后还是靠他关系当了这个河道工。
  想到这些我顿时软下来:“我也不是其他意思,主要现在是个人命案,你想那个人不明不白死在河里面——”
  “你怕个屁。”肖进荣打断我:“人又不是你x的,再说了——”
  这时那边客运站的钟声“当当”开始敲,远远传过来。
  “8点了。”肖进荣显得有点急:“算了不说了,你跟老梅现在就过去,把细点,进去之前观察一下里头还有周围情况,不对劲就搞紧撤。”
  他又像想到什么:“对了,拿个编织袋去,有重要东西就装回来,前前后后等你回来我详细给你说。”




  继续
  事已至此,我也没有继续追问,肖进荣一直含含糊糊一定有难言之隐,不过我已经有个感觉,这个叫“富江”的人一定牵涉到一个重大事件,说不定还是一个“案中案”,这个叫老梅的一定知道内情,但看得出来,此人胆子比较小,一听说是个命案就吓住了,要是我不去,他多半不敢去。
  于是回到办公室,找了一个编织袋,肖进荣跟老梅在旁边嘀嘀咕咕一阵,末了说他就在办公室等,有情况回来商量。
  下楼,出铁门,我二人沿着河墙往“新南门”方向走,水闸站在“三官堂”,沿途要经过九眼桥,合江亭,以及发现尸体的兴x桥,过了兴x桥,老梅忽然停住,朝河道里面张望一眼:“在哪儿捞起来的?”
  我朝对岸那个斜坡一指:“那儿。”
  老梅直勾勾望着那边,忽然问:“尸体嘴巴有啥子奇怪?”
  我犹豫了一下:“我没注意看。”
  老梅回头瞟我一眼,哼哼一声,一言不发抬腿就走。
  很快过了新南门大桥,客运站就在南侧,里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不时有长途客车进出,绕到后门,找了一下,很快找到那个招待所,在一个巷子口,一个五层楼底下,门口有个霓虹灯门牌,有“运通招待所”五个竖字,卷帘门开着,里面是大堂,隐隐听到在放电视,吧台后面背对我们站了一个女服务员。
  我朝周围观察了一下,没什么异常,就想进去,老梅拦住我,把我拉到墙角,压低声音:“先不慌。商量一下,进去咋个说?”
  我没多想:“直接上楼。反正有钥匙。”
  老梅摇头:“要不得,太莽撞了。”
  我想了一下:“要不就说我们是404住客的朋友,他有事过不来,叫我们帮他取个东西,有钥匙作证。”
  “要是他们问住客名字,咋说。万一住的另外一个人呢。”
  我一时无语。老梅摇摇头:“所以也要不得。还有,钥匙轻易不要拿出来,拿出来就被动了。”
  我一凛:是!这把钥匙可是从尸体身上偷拿的,这要被人知道那不是引火烧身吗!
  老梅苦着脸想了想:“要不这样,我先不露面,你先进去,就说你是附近工地的,找一个工友,住404,他们要问名字,就说里面有个富字,但我估计,就算是富江本人,多半登记的是另外一个名字。”
  “什么意思。”我顺口问。
  老梅盯着招待所大堂:“你不晓得内情。他这次突然出现,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一时不好询问,老梅回过神:“你就这样说。我就在外头等,出来我们再商量,看需不需要我进去开个房。”
  我明白过来:他意思待会儿他再进去在四楼开个房,然后找机会进那个房间查看,这倒是个办法。
  于是点头同意,把编织袋交给老梅,径直进了大堂,背对我的女服务员回过身,此人30多岁,一张胖脸:“住宿哇?”
  我朝周围打量一眼:“是不是运通招待所?”
  “是啊。”
  我靠在吧台上:“我们工地有个人住你们这儿,我们领导叫我来找他。”
  “胖脸”拿起一个登记本:“哪个房间。啥名字。”
  这时我注意到吧台里面还坐了一个女服务员,正背对我边看电视边嗑瓜子,此人20岁出头,梳了一个马尾。
  我假装想:“好像是……404房。名字里面有个富,富贵的富。”
  这时嗑瓜子的“马尾”回头看了我一眼。
  胖脸的手指在登记本上滑动:“404……不对,没有富字。”
  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伸头去看:“怎么会呢。登记的啥名字?”
  胖脸指着登记本:“周。周克勤。”
  旁边“马尾”回过身,伸脖子看了一眼本子,低声道:“就是那天发癫痫那个人。”
  胖脸一愣:“哦,就是他呀!”
  我没听懂:“什么发癫痫。”
  马尾瞟我一眼,没吭声,胖脸合上本子:“没你找的人。”
  马尾像想起什么:“对了,404住了两个,会不会是那个人?”










  这下我很意外:“404住了两个人?”
  胖脸白我一眼:“废话!双人间不住两个住几个!”
  “你说的是不是另外那个人?”马尾道:“长了一张黄脸,说话慢吞吞的。”
  “黄脸。”我下意识重复一句,那具尸体是一张瘦长脸,死灰色,但当时人已经死了,之前什么脸色不好判断。
  “是啊。”马尾道:“焦黄焦黄的,像有肝病。”
  “脸是不是有点长,下巴有点翘?”
  “不是。”马尾像想起什么:“哦,对了对了,你说的长脸是那个周克勤!”
  我一凛:“周克勤是长脸?”
  “是啊,50多岁,登记名字那个人!”
  我心念急转:找到了!但是现在出现一个新情况,404居然还住了一个人,怎么办!
  嘴里顺口道:“那就是他那就是他,对了,他们在不在楼上?”
  “都在。”
  我一愣:都在!什么情况!
  “好像只有脸黄的回来了。”胖脸纠正道。
  “哦,那个周克勤没回来?”马尾道:“他们昨晚上九点过出去的吧。”
  胖脸点头:“九点出去的。今天早上七点过脸黄的回来了,一个人。”
  我赶紧问:“那人现在在不在楼上?”
  “在吧。”马尾看了胖脸一眼:“反正我没看他出去。”
  我脑子里有点乱,点点头:“好。我找人确认一下。”
  说完径直出门,回头看了一眼,胖脸正站在吧台后面警惕注视我,我装作不在意,很快在小巷拐角处找到老梅。
  “咋样?”他很紧张。
  “有他。”我喘口粗气:“就是404。但是里头还住了个人。”
  老梅一愣:“谁?”
  “不知道名字。”我朝楼上一指:“现在就在房间。”
  “哦?”老梅很紧张朝楼上望了一眼:“你确定?”
  “里头服务员说的。”我想起一事:“对了,登记的名字果然不是富江,叫周克勤。”
  “周克勤……”
  “是。上不上去看一下。”
  “不忙。我想想。”老梅苦着脸思考,我只感觉嘴巴干,摸出烟来,老梅呆呆接过,呆呆抽了一口才道:“有个问题很奇怪。”
  “什么。”
  老梅又抽一口:“就是那个人为何呆在招待所不跑?”

  晚上继续
  继续。
  我一凛:“你意思,这个人有可能是凶——”
  我没说完,老梅赶紧摆摆手:“我没这么说。对了,他男的女的,男的吧。”
  “男的。”
  “哪天住进来的?”
  “来不及问。对了,说是昨晚九点时候两个人一起出去,然后今天早上七点过那个人一个人回来。”
  老梅往楼上瞟一眼:“然后现在在楼上。太奇怪了。”
  说完摇摇头,身体脖子缩了一下,似乎很冷,我看他欲言又止,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说假设人是他——”
  我做了个“砍杀”的动作:“为什么不跑?”
  老梅看我一眼,点点头:“假如不是,但现在人死在兴x桥,他们两个一起来的,为什么不报警。”
  我狠狠抽一口烟,懒得分析了:“走,上去看一下就晓得了。”
  老梅手抖着抽了一口:“还是一起上去。”
  我看他表情,知道他怕了,心头也觉得这件事有一种说不出的凶险在里面,硬着头皮点点头:“行。走。”
  老梅把黑皮包往身上提了一下,丢掉烟头朝那边走,我紧紧跟上,还没到门口,就看见里面一个50多岁短头发大妈正站在吧台前面,看衣着像个清洁工,一边大声说话一边手朝楼上比划,神情焦急,那两个女服务员也一脸紧张站在吧台里面,很快那个“胖脸”从吧台出来,跟短发大妈急匆匆朝楼梯口走,很快上楼。
  我跟老梅径直进门,“马尾”回过头,一愣。
  我朝老梅一指:“这个是我们工地领导,我带他上去看一下。”
  马尾“嗯”一声,忽然像想起什么,瞪大眼:“哦,你们来得正好,404出事了!”
  我一愣:“咋了?”
  “说里面那个住客烧东西,但就是不开门。”



  老梅凑过来:“烧东西,烧什么东西?”
  “谁知道烧什么!”马尾很急:“做卫生的说闻到门缝里面一股焦臭,电视机还打开在,灯也开着,但就是不开门,哼,以为不开门就算了?焚烧财物要十倍罚款,以为跑得掉?”
  “确定是404?”老梅问。
  “就是404!”马尾看看我,看看老梅:“你们要不上去看一下,是不是你们工地上的,关起门烧东西,精神是不是有问题!”
  我心说这样正好,马上问老梅:“上去看看?”
  老梅苦着脸,愣了一下才点头:“行。”


  上了楼梯,很快爬到四楼,就听到楼道尽头有人在“砰砰”拍门,一个女人在吼:“开门!不开报警了!”
  走进走廊,楼道很阴暗,是那种老式的“筒子楼”,一眼看见左边楼道尽头一道房门前站了两个人,正是胖脸跟那个清洁工大妈,胖脸正重重拍门,楼道里站了几个男女,明显在看热闹。
  我跟老梅径直过去,隐隐闻到一股焦糊臭,走近一看,门牌号果然是404,门缝底下透出灯光,里头隐隐有枪战片的声音。
  胖脸头发乱糟糟,又重重拍了一下门,手里捏着一大串门钥匙,拿着其中一个狠狠往锁眼里塞,狠狠转了几下,气急败坏道:“打不开!妈的撞鬼了!”
  旁边清洁工提醒:“拿错没有,是不是这把钥匙?”
  “错个屁!”胖脸没好气。
  我这时看出点门道:“来,我看看。”
  胖脸回头恨我一眼:“干什么!”
  我手一摊开:“钥匙。”
  “干什么!”
  旁边大妈小声提醒:“给他。他看样子是开锁的。”
  “开屁锁!他是工地上的!”胖脸嘴上骂,还是把钥匙递过来。
  我接过,朝锁芯里缓缓一插,只感觉底部有东西弹了一下,一下卡住。
  我抽出钥匙:“锁芯被破坏了。”
  老梅凑过来:“咋了?”
  我一指:“锁芯已经坏了。有人之前撬过门。”
  “撬过门?”胖脸瞪大眼:“放屁!里头一直有人住,谁来撬门!”
  我把耳朵帖在门上,只听到电视机里面的枪炮声,心头狐疑:里面那个人怎么回事,外面闹成这样怎么不开门?他在焚烧什么?
  脑子里突然一道怪光滑过:莫非——
  老梅这时突然拍拍我,使个眼色,我跟他走到旁边,他瞟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不对头。我看撤了算了。”
  我知道他跟我想到了同一件可怕的事情,回头看一眼,胖脸又开始用钥匙去捅锁眼,我犹豫了一下:“撤。现在?”
  “开了开了!”旁边,清洁大妈忽然惊道。
  我一凛,扭头一看,果然,门已经打开一道缝,胖脸愣在门口,一道灯光照在她半边脸上。

  继续。
  但胖脸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砰”的推开门,那股焦臭一下浓烈起来,明显是烧塑料的味道。
  “烧什么东西你疯啦!”胖脸冲进去,很快听到她狐疑道:“嗯,人呢?”
  我跟老梅对视一眼,几步进去,房内景象一下呈现出来:左边电视柜上电视机开着,正在放一部抗战片,中央两张床,都是铺盖凌乱,靠窗那张上面放了个棕色大皮箱,大大打开,衣服裤子还有内裤丢了一床,一看都是男式,床头柜上胡乱摆了两盒吃过的方便面,一个塑料袋里全是啃过的卤鸡脚,一瓶“江津白酒”喝了一大半,下面的地上全是烟头。
  “龟儿的人跑哪儿去了!”胖脸左看右看,鼻子“忽忽”嗅了几下,眼睛一下注意到右边的厕所。
  我也已经注意到,厕所玻璃门关着,但有一股很淡的黑烟从底部门缝冒出来。
  “龟儿的!”胖脸骂了一句,“砰”的推开门,黑暗中一下看见中央直挺挺挂了一个“人”,穿灰色衣裤。
  胖脸愣了一下,我也吃一惊,脑子里瞬间跳出一幅画面:一个“人”脸朝下浮在河里面,穿一身灰色制服……
  很快回过神,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套衣裤,颜色制式跟那具尸体身上一模一样,衣服后背也隐约有四个白字,用衣架挂在一排铁架子的第一层,裤子挂在第二层,由于一上一下连在一起,晃眼一看还以为挂了一个人。
  胖脸也回过神,骂了一句,“啪”打开灯,我看得清晰:衣服后面果然是“锦x排水”四个字!
  “龟儿的烧的啥!”胖脸大骂一声,我也一下看见了,洗手池下面放了个搪瓷脸盆,里面一大团烧成焦黑色的东西,被人淋了水,兀自还在冒黑烟,焦臭扑鼻。
  胖脸一脸厌恶,捂住嘴巴鼻子,几步过去,“砰”的踢了脸盆一脚,里头那团东西抖了一下,露出一坨白色物体,上面一团猩红色,明显是血。
  “哇,血!”胖脸吓得往后一缩。
  我心头好奇,上前两步,蹲下来,焦臭里面夹杂一股血腥味,用手背试了试脸盆,不是很烫,手伸进脸盆刨了一下那团白色物体,原来是一坨医用纱布,裹成一坨,下半部已经烧焦,上半部全是猩红色的血,还有一丝类似碎肉的东西。
  身后,老梅也走进来,在我背后低声问:“烧的啥?”
  我用指尖夹住纱布,提起来,旁边胖脸一脸厌恶:“哎呀好恶心!”
  身后老梅伸手指了一下右边:“那是个什么。”
  我把纱布丢在旁边,伸手在脸盆右边刨了一下,刨出一个烧焦的小塑料药瓶,看了看,表面包装上还有一些字,顺手递给老梅。
  “恶心!”胖脸骂了一句,走出厕所:“李姐你把房间打扫一下,看看丢东西没有,我去喊何老板。”
  清洁女工嗯一声:“那个箱子还有那些衣服裤子咋办?”
  “先不要动。”胖脸喘口粗气:“那个人肯定没走,押金还没退呢,看何老板咋个说。”
  说完像想起什么,朝我们道:“喂,你们是不是上来找那个人?是不是你们的工人?”
  老梅苦着脸摇头:“看样子不像。”
  “不像。哼!”胖脸板着脸:“你们最好不要走。要是是你们工地上的你们也有责任。”
  我冷冷问:“有啥责任!”
  胖脸哼一声:“纵火!没责任?不说清楚都走不脱!”
  说完气呼呼转身出门。我懒得理她,在脸盆里刨了一下,剩下的东西都全部烧焦,可以辨认出有几张火车票,一些收据,一些纸张,一块类似证件的塑料本,完全烧成灰烬,刨了两下,又刨出一大团塑料物体,烧得卷成一坨,里头有一团黑色的类似人的头发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塑料臭味就是来自这两团物体。
  这时老梅在我背后小声说了一句:“喹硫平。”
  回头一看,他正把那个小瓶子放在鼻子前面,盯着看。
  我站起来:“啥东西。”
  “是一瓶喹硫平。”他盯着瓶子,又晃了晃,里头传来小颗粒相撞的沙沙声。
  “治什么的。”
  “治精神病。”老梅捏住药瓶来回看了看,低头去看脸盆:“咋样?”
  我蹲下来,他也蹲下,我指着脸盆,压低声音:“火车票,证件,收据,感觉在毁灭证据。”
  老梅右手碰了一下脸盆,又伸出小指刨了两下:“还是热的。最多半小时前烧的。”
  我朝厕所门外瞟了一眼,只听到那个女工在床边倒东西,狐疑道:“关键是人跑哪里去了,电视打开,灯也打开,箱子衣服都不拿走,会跑哪里去?”
  “估计溜了。”
  我一愣:“东西怎么不拿走?”
  “都是累赘。”老梅压低声音:“刚才我注意了一下,床上那些衣服裤子荷包都是翻出来的,那个人肯定全部搜过了,然后不用带走的就地就焚毁。”
  说完,老梅用手指弹了一下脸盆。
  我点点头,站起来,朝那套制服一指:“他该把这个烧了。”
  老梅也站起来:“怎么。”
  “锦x排水。那具尸体身上穿的也是这套制服。”
  “哦?”老梅露出惊诧神色,伸长脖子去看。
  这时只听到电视机声音一下消失,回头一看,那个女工正把机顶盒摆正,电视机已经关了,只见她从机顶盒下抽出一个白色东西,看了一眼,“噫!”了一声,像是捏到了一只马蜂,丢在地上,我不由看了一眼,是一张名片,上面明显有一道血。
  我心里忽然有个奇怪感觉,几步出了厕所,女工瞟我一眼,转身去收拾床铺,我捡起那张名片,只见斜着有一道血痕,已经干了,颜色发暗,中央印了一个人名——罗建东, 下面是一排单位什么“文化用品公司”,一个手机号,在底下空白处用笔密密麻麻写了两排小字,里面很突兀的出现了“周克勤”三个字。
  我一凛,赶紧细细一看,两排字内容是——“周克勤,350600195103xxxxx6,福建省漳州市xx镇xx路43号”。
  我顿时狐疑:这明显是周克勤的身份证信息,怎么出现在一张名片上?
  一时搞不懂,顺手把名片翻过来,后面还写了一排字,写得歪歪扭扭——“toten 葛元达”。







  晚上继续。
  继续
  我一时没看明白,这时楼道里有急促脚步声,两个人冲进来,我顺手把名片塞衣服。
  进来的是胖脸,还有个小个子男子,老梅听到声音也走出厕所,胖脸指着我们:“就是他们!”
  小个子看了我们两眼,最进厕所看了看,出来问女工:“有没有东西丢失?”
  女工摇摇头:“没丢失。”
  小个子和和气气问老梅:“你们哪个工地的,来找谁?”
  老梅含糊道:“信息错误。我们问了一下,应该找错了!”
  “放屁!”胖脸指着我:“他一来就问是不是运通招待所,说的人长相也对,绝对没找错!”
  我恨她一眼:“嘴巴干净点!”
  这时门外面围过来好几个看热闹的,小个子抬手制止一下:“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 ,这样,待会儿在楼下你们把你们的单位名字登记一下,等客人回来了我们负责通知,行不行?登记完就请自便。”
  旁边胖脸急了:“就放他们走了?”
  “小曹我就要批评你,客人烧点废纸嘛你就大惊小怪,人家正常来找个人你凭什么不让人家走?行了行了,收拾收拾回去工作。”
  说完,小个子径直出门,又安抚看热闹的回各自房间,胖脸恨我一眼,指挥女工去倒脸盆,我跟老梅也不想久留,出门下楼,经过几个楼道拐角的时候,我发现老梅不停的左右观察,一时也不好问。
  下到一楼,只有马尾一个人,我在本子上胡乱写了一个工地名字,顺利出门。
  一路没说话,走到客运站后门,老梅才停下来,抬头直勾勾望着招待所大楼。
  我摸出烟来,老梅夹住烟,朝招待所指了指:“那个人多半从二楼跳窗子跑的。”
  我一凛:“你发现什么?”
  “二楼楼梯窗户你注意没有,有一扇是打开的。”
  我反应过来:“肯定下楼时候听到我在打听404,不敢露面,翻窗子跑了!”
  老梅沉沉抽口烟:“也这只是估计。这个事……啧,越来越复杂。”
  几口抽完烟,趁着夜色往水闸站赶,过了新南门,远远看见河墙边站了好几个人,呆呆望着对岸,朝对岸一看,一下发现一道斜坡上有几道手电筒的光圈,其中一道直直照在河面上,不停晃动,后面站了四五个人,隐隐看见其中有人穿制服。
  我一凛:那不就是捞尸体的斜坡!好像……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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