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种戾气突然消失,杀气自然也随之消失。
其实戾气是不会消失的,只不过是一时被某种正义之气给制住了,困在剑内,无法发出。
现在杀人的剑已不能杀人,所以高渐飞在酒醒后,他便丢下它,独自跑掉了。
李寻欢没有去追。
残存在体内的余毒还未全部逼除,浑身上下仍软绵无力,连下地走路都仿佛天塌地陷般摇晃,他又哪有力气再去追。
他吃力地将下床,想要起身去拾起地上的泪痕剑。
可是一站起,便咳嗽不止。
他靠在床头,手抚着胸,眼睛却紧紧地盯在地上的剑上。
撑着虚弱的身子慢慢弯下腰。
哪知手刚碰到剑,他的眼前猛地一黑,人顿时失去知觉。
待他再次醒过来时,首先映入眼前的是双紫靴。
这双紫筒靴他简直是太熟悉了,他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会穿它,也只有一个人配穿它!
曾经他也是这样伏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他清楚地记得,这双靴子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狠狠地朝自己的右臂上踏下,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李寻欢到死都不会忘记。
现在他仍没有动,而是静静看着这双紫靴自他的面前动。
这次它并没有移向他,而是停到泪痕剑前,轻轻向上一挑。
地上的泪痕剑已腾空而起,持在了卓东来的手上。
卓东来轻抚着刀锋,感受着剑锋上传来的刺骨的寒气,但是他的人却显得很是享受。
这样的剑,配上这样的人,恐怕天底下再无人能够击败他!
卓东来的探子耳目一大推,他们就是卓东来的眼睛和耳朵,所以他一听说泪痕剑现于长安城的某家偏僻的小店里,他二话没说,立即带人赶到这间小店。
他带去的人手足以将这里踏为平地。
平日里小店生意冷清,今天却忽然热闹了起来,不过店老板倒宁愿永远没有遇到这种热闹。
因为这种热闹是他这一辈子没见过,也不愿见到的。
现在看到站在四个角落,虎视眈眈地持着刀的青衣卫。
店老板与店小二相互偎依着,腿肚子拧成了麻花状,瞪着惊恐的眼,浑身抖个不停。
他们看见一个紫袍衣中年人身后跟着个紫衣紧领,胸前映着大字标识的青年朝里面的一间房间大步走去。
店里的客人本就不多,现在经他们这一通大肆折腾早就骇走了大半,惟有里间的住着的位气色不佳的落拓男和隔壁一间的虬髯,目光凶狠的大汉和一个脸上留有道疤,目光始终像狗般忠诚,身穿着件布满钉子似的衣服的中年汉,手中始终持着根长棍,一看就是对主仆没有走,还留在店里。
现在这个紫衣袍,唇间留有胡子的男人不苟言笑,神色傲然,身上穿得也很是讲究,布料都是精心挑选出的上好的紫貂皮,一看就是在江湖上很有势力和身份的大人物。
店老板虽不识他,脸早已骇得雪白,但眼却是雪亮的,知道此人定是个极不好惹的人物,他不仅为里屋那个病人担心起来。
不知那个病人怎么会惹上这样一个极其难缠的人来。
他自是不知那个在他眼里看来弱不禁风的病人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赫赫有名的小李飞刀李寻欢。
他这一生被盛名所累,与麻烦、不幸、痛苦与磨难为伍,时刻与他们纠缠,已不能再交别的朋友了。
所以他才会时常孤独,半生潦倒落魄。
卓东来终于见到这个柄江湖上传说最利最快的剑了,它果然名不虚传,由其是那剑背上的泪痕状物真像极一滴泪痕。
这把削铁如泥的剑如今到了卓东来的手中,他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忽然发现这柄剑已没有了戾气,也没有了杀气,剑身若是失去这两样,无疑已成为了柄废剑。
卓东来盯着这柄剑,忽地脸往下一沉,手持着剑,目光却猛地转向已从地上挣扎着站起的,却仍在摇晃的李寻欢的身上。
见他面色死灰,额上布满了冷汗。
看他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卓东来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想法,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绝不能让李寻欢死,日后他对自己还有很大的用途,但他的武功绝不能够留。
于是卓东来忽缩回了杀气逼人的目光,肌肉也放松了下来,表情也自然和蔼了许多。
他忽然上前一把搂住李寻欢,目露讶然之色,不停地闪动着,惊讶地道:“李兄,你中毒了?走,我知道长安街有解毒名医,走!”说着,他便扶着摇摇欲坠的李寻欢走出房门。
临了,还很体贴地摘下自己的紫貂袍披在了李寻欢单薄的身上,将他整个人全都紧紧地包裹了起来。
看他对自己比对司马超群还要亲热,恭敬地送自己上了马车,又亲自驱车迎着酷寒朝医馆驶去。
在外人看来他们简直比亲兄弟还要亲,可李寻欢心里也不知是种什么滋味。
卓东来本就是个沉府极深,喜怒不言于色的人,没有人能够猜透他的心思,相反他却能一眼看穿对方的心思,这样的对手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每次看到卓东来与司马超群在一起,李寻欢总忍不住想到荆无命与上官金虹。
他们真的很像,却又不像。
荆无命虽是上官金虹的影子,但上官金虹一旦死了,荆无命还是可以孤独地活下来,却不知卓东来失去司马超群还能否活下来,那毕竟是他一手创造的不败英雄。
李寻欢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这个答案不久之后,他很快便知道。
即便是李寻欢心里知道卓东来派人暗算自己后,又当众羞辱自己,现在又露出一脸虚伪的热情满口嚷嚷着要帮自己解毒,他这么做无非是在暗中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再越雷池一步,否则下一次绝不会再轻易放过自己。
他心里虽清楚这一点,但他却不得不暂时地屈服。
只因他现在必须要马上解毒,去找到失踪的蝶舞。
他要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半点伤害。
因为他已看出失踪的蝶舞对自己的感情。
这世上惟有林诗音才有的目光,才有的感情。
李寻欢半裸着上身,盘膝坐在床上,微瞌着目,他身后的解毒大师正自针袋中取出金针来为他度穴,一个时辰后取下针来,李寻欢感到气血通畅多了。
他重新披上外衣时,恰好听见那解毒大师与卓东来的对话。
“大师,李兄他怎么样了?我卓某人不惜千金也要将他医好。”
大师道:“卓爷放心,李大侠的毒已经没事了。”
卓东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李寻欢想:卓东来真的救了我,他这时要杀我简直是易如反掌!
想归想,休息了一会,他便起身打开门。
见卓东来放下手中杯,抬眼瞧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李兄已无碍了吗?”
李寻欢点了点头道:“已无碍,多谢!”
卓东来站起身,将他身上的紫貂裘拉得更紧些,仍不冷不淡地道:“那便好,你我间不必言谢,不然就显得生分了。”
顿了顿又道:“既然李兄已无大碍,那就跟随在下回大镖局,以后那里便是你的家。”
大镖局,家?
李寻欢错愕地瞧着卓东来,很久才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的大镖局无疑已到了顶峰时期,雄狮堂这座昔日的宏伟建筑如今已成为了一片瓦砾废墟。
而卓东来功不可没。
他现在显得轻松愉快,与李寻欢对酒当歌,把酒言欢,还破例放了卓青一天的假。
相比之下李寻欢的心情就沉重许多了。
他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着酒,似乎想要将自己灌醉,好结束这刻骨的相思。
他的眼渐渐地朦胧,人似乎已醉,心中却在不停地呼唤着:诗音,诗音,你究竟在哪里?
蝶舞疾奔于长安街上,朝着大镖局的方向。
自跟朱猛重逢后,他们俩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些,后来朱猛带她离开了简陋的茅屋。
朱猛的雄狮堂虽毁,但昔日的雄风仍在,所以他决定召集人马来重建雄狮堂。
蝶舞虽然和心爱人成天在一起耳鬓厮磨,但是她的心里始终放不下她那断乳的孩子——平儿。
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生是死。
后来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打探出消息说,她的孩子平儿并没有死,而是被人从洛阳带回了长安大镖局,现在正在卓东来的手中。
作为母亲听到这个消息都不会在安心地待下去。
所以她走了,又一次离开了朱猛。
仍然是不告而别。
她不能告诉他自己的去向,她要让他好好地活下去,不想再让他为自己担心受怕,以身犯险。
当她现身于长安街上时,早已有探子提前将此消息告诉给了卓东来。
卓东来的目光闪烁着,嘴角露出残酷之意。
他冷声道:“她终于出现了。”
他忽然道:“卓青,去把孩子给我抱来!”
卓青道:“是。”
少时,他已从外进来,手中抱着个孩子,递给了卓东来,口中道:“爷,属下担心蝶舞小姐这次回来恐怕会对爷不利。”
卓东来自软榻上下来,接过卓青手中的孩子,轻轻地哄着,道:“她会对我有何不利?”
卓青道:“我虽没有做过别人的母亲,但是总归做过别人的儿子。我知道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是可以不惜一切。所以蝶舞小姐这次回来势必要不惜一切夺回她的骨血,甚至会不顾与爷兄妹之情,这样爷自然会伤心,而人在伤心的时候,气势难免就要短些,对方就很容易得手。”
卓东来将手中的婴孩轻轻地放入摇篮中,重新坐回软榻上,斟了杯酒,饮了一口,含在口中,许久咽下,才道:“你错了,蝶舞虽然是为了这个她和朱猛生下的小**回来的,但是这个小**现在在我的手中,生死由我掌控,纵然她与我翻脸断绝关系,也奈何我不得。她只能乖乖地听话,为我办事。”
末了,他恨恨地道:“这次只要她一回大镖局,就休想再翻出我的掌心!”
蝶舞停在大镖局的阶下,望着那大字标识正猎猎作响的紫色镖旗,心中当真是滋味千种,难以述清。
她虽急着要去救自己的孩子,但她也不是个鲁莽莽撞之人。
她会武,虽是平平,现在却帮了她的大忙。
她跃入院落,悄悄地潜入了吴婉住的小楼附近。
她早就听说司马超群有一对儿女,吴婉将她们教养得很好,从来不轻易让他们出去,因为外面就是大镖局的范围了,那里绝不是孩子应该看到的事。
蝶舞知道只要能够抓住这两个孩子,以此来逼迫卓东来就犯。
卓东来最在乎的就是和司马超群之间的感情,他是司马超群的影子。
他的主人的孩子被持,他卓东来又怎会不闻不问。
二十八章 救儿
一个满目凄然,面容倦怠的女子出现在假山旁。
她的步伐有些虚浮勉强慢慢地坐了下来,一边轻捶着发酸的腰,一边擦拭着淌下的清泪。
这个女子便是蝶舞。
她打扮成这副可怜的样子,为的就是能够让两个小猎物上手。
小孩子总是会对可怜的人产生同情心,由其是可怜的女人。
忽然间蝶舞黯然的神色忽地亮起,不远处有两个小黑影正一蹦一跳地朝自己的这个方向走过来。
蝶舞立即强打起精神,吸了把青鼻涕,收回目光,低下头,双手交叉着,不时地搅动着。
这时两个小家伙已来到她的身侧,小女孩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你心情不好?不如和我们一起玩,或许心情就会好起来了。”
蝶舞黯然道:“姐姐不玩,姐姐在想孩子。”
说着她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姐姐,姐姐,你怎么哭了?”
小女孩懂事地伸手替她擦了把眼泪“你的孩子在哪儿?我们可以帮你找到他!这样子姐姐就不会伤心,流泪了。”
蝶舞原本硬下的心肠一下子软了下来,她闪动着泪光的眼,疼惜地摸着她粉嫩的小脸蛋,轻轻地道:“姐姐的孩子他,他就在大镖局里。”
“大镖局。”小女孩立刻兴奋起来,拍着手道“对了,我有办法了,我爹爹是大镖局的总镖头,我可以让他帮你找你的孩子。”
这时一旁的小男孩扯着她的衣袖,摇着她的小胳膊不停地叫道:“姐姐,姐姐。”
“干什么?弟弟。“小女孩不耐烦地道。
“你忘了,爹爹正在跟别人玩捉迷藏的游戏,他根本不在这里,我们不能让他被别人捉住的,不然他就输定了。”
经他一提醒,小女孩才猛然想起来。
她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地道:“哦,你不提醒我,我差点儿给忘了这茬,我们决不能让爹爹输的。”
她的目光很是坚定,蝶舞知道她将来必会成为一个很有出息的女子。
那时候她自己恐怕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那是长大后的她是否还能够记得这个曾经被她邀请去玩又热心帮着找孩子的姐姐。
可是现在…
蝶舞的手有些颤抖,心也在颤抖着。
她瞧着面前这两个懂事的孩子,已有些不忍心下手。
这时只见小女孩的神色也黯然下来,她拉着蝶舞的手臂同样黯然地道:“姐姐,对不起,我们的爹爹不在大镖局里,我们帮不了你了。”
蝶舞听了这话是再也受不了了,她知道自己若是在不快些动手,恐怕以后再也动不了了。
她忽仰起头,面上带着笑意道:“没关系,姐姐有办法能够找回姐姐的孩子。”
“什么办法?”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天真地问道。
这次蝶舞没有回答,她的嘴角荡起一丝残酷之意。
她突然出手掐住了两个孩子的脖子,她掐住痛苦呼救的孩子的孩子慢慢地移到后院中,后院顿起骚乱。
青衣侍卫从四面冲了出来,团团地将她围在当中。
与此同时有人已跑去通知了吴婉和卓东来。
吴婉正捧着个精心设计的花瓶朝小楼的方向走去,听闻属下来报说少爷和小姐被人给绑架了,她手中的花瓶掉在了地上,碎了。
她扭头朝后院的方向奔去。
书房里卓东来正捧着本书卷细细地品读着,这时有人来禀报卓东来:“卓爷,不好了,少爷和小姐被绑架了!”
卓东来抬起头,眉头微微蹙起:“绑架了?”
来人道:“是,绑架的那个人正是卓爷的义妹,不知她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墙翻进来的,一进来就绑架了少爷和小姐,她说…说…说。”
“她说要用少爷和小姐来换她的孩子,是不是?”
卓东来淡定地接下去,眼仍不离书。
来人低头道:“是。”
卓东来听了并未动,而是沾了口唾沫,翻了页,忽然问道:“司马大爷呢?”
来人道:“不知道,已有人在门口喊了半天,屋里仍是没有任何地反应。”
卓东来听了这话,将书放在了桌案上,目光闪动着低着头,喃喃地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忽地他仰起头,一挥手道:“你下去吧,我一会儿就去。”
“是。”
来人退出去后,卓东来久久未动,他的心也久久地未能平息。
李寻欢被后院的吵闹声给吵醒了。
他出去一看,见院中站着十几个持刀的人,他们所围着的竟是个长得极美,眉心间有只蝴蝶的女子。
原来是她,蝶舞,她怎么会在镖局里?
李寻欢正在奇怪着,但当他见到蝶舞手中掐着那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又听见吴婉与蝶舞的对话时,他便已明白了一切。
就见蝶舞站在院子当中,正满口嚷嚷着要用手中的两个孩子换回自己的孩子,同时神色警惕着周围同样对她虎视眈眈的人儿。
吴婉也在,面上俱是焦急之色,她正在劝说着蝶舞放了她的孩子。
“蝶舞,把孩子还给我,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吴婉急得大叫着,却不敢上前。
蝶舞环视四周,冷冷地道:“我知道以孩子作为要挟的手段实在是卑鄙,但是这些手段都是从卓东来的身上学来的,他用一个断乳的孩子来要挟一个母亲,他的所做所为更加地卑鄙!”
“娘,救救我!”两个孩子挣扎着伸着手臂不停地痛苦地嘶喊着。
吴婉的脸色一变,她更加地痛恨卓东来。
正在她走神时,周围的青衣卫已步步逼近。
“ 你们要再上一步,我就捏碎他们的喉咙,若是挣的鱼死网破那也是天意。”蝶舞大声地叫道,手中已经开始用力,孩子的呼救渐渐微弱,脸也有些发青。
吴婉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她紧张得心都要跳出腔外,现在司马不在镖局,她一个柔弱女子又能怎么办呢。
她终于松口道:“蝶舞,你的孩子是我把他交给后院的老人的,你不要伤害他们,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李寻欢看到这一幕,突然一闪身。
卓青正蹲在摇篮前挑逗着摇篮中的孩子,忽然他感到身后传来阵阵寒意,他急忙转头去看,身子忽然僵住,动弹不得。
一个面带病容的白衣男站在他的面前,一双忧郁的眼睛瞧着他。
“李…李寻欢”卓青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把强挤出的几个字给说全。
只听李寻欢冷冷地道:“你认识我最好,也最好别耍花样,不然我的飞刀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他的手一伸已亮出了把明晃晃的小飞刀。
看到这柄闪着寒光的小刀,卓青只感到舌头都麻了。
他目不离刀,颤抖了半天,才强挤出两个字:“摇篮!”
李寻欢将目光立刻转向摇篮,目光柔和了下来。
他轻轻地抱起孩子,快步地走过卓青身边时,他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多谢!”
卓青身虽不能动,但是他的眼中却噙满了感动的泪光。
蝶舞发现吴婉虽口中疾呼着,脚下却在不断地往移来,她立即大声地喝止吴婉道:“你若再向前一步,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她的目光一转,又道:“还有那帮人,让牠们也不要这样,你们让我紧张,我一紧张,我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吴婉大声地道:“不要!”她猛地一挥手,围在四周的人便立即退下了。
蝶舞掐着两个孩子的咽喉,慢慢地蹲下来。
她的身子和精力显然都已达到极限,她已感到很疲惫。
之所以苦苦撑着没有倒下,全都是为了她心心念念的平儿。
“姑娘,我看你脸色好差要不然先坐下来休息一下,放心我不会靠近你的。”吴婉见她这样子,微微弯着腰,关切地道。
“娘,我好累!”孩子们轻呼着,声音已微弱。
“我手上正握着你孩子的性命,你却来关心我的身体,是不是太过虚伪。”
对于她的关心,蝶舞毫不领情,冷冷地抬头瞧着她,冷冷地回敬道。
你是一个母亲,我也是一个母亲。正因为我孩子的性命受到要挟,所以我才能够了解你的心情。”吴婉生怕她在对孩子下手,只能柔声细语地安抚着她那急躁的心情。
她又道:“姑娘,其实你想要回自己的孩子不必出此下策,只要你信得过我,我便保证把你的孩子安然无恙地送到你的手里。”
“我为什么要信你?”蝶舞恨恨地道“一个曾经将我的孩子送入虎口的人,不值得我去信任!”
吴婉急急地辩解道:“我当时也是受人之托,并不知道里面的利害关系,但无论如何我是欠你的,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蝶舞道:“就凭你是司马超群的妻子?”
“是!”
“这话若是说给别人听,或许他们就信了。”蝶舞冷声地道“可是在这大镖局里真正一言九鼎的是谁,恐怕夫人比谁都清楚!何况现在司马镖头并没有在镖局里,夫人说出的话恐怕更没有分量了吧!”
“你…”
“蝶舞,赶快放人!”蝶舞听见有人叫她,而且声音是那么地熟悉,一定是自己的熟人。
于是赶紧回头,见李寻欢抱着个孩子急急地奔向她。
蝶舞松开了手,迎上前去,满目都是幸福地泪花。
“娘!”吴婉也赶紧上前抱紧她的两个受惊的孩子。
她接过孩子,亲吻着,口中亲昵地唤着:“平儿,我的平儿!”
李寻欢瞧了眼门口,神色很是焦急,不时地催着她道:“你快带着孩子走吧,离开这儿!不然等卓东来来了,你就走不掉了!”
“好!”蝶舞瘸着腿,朝门外走去,忽又顿住。
她想起卓东来的可怕,心里就不寒而栗。
她知道李寻欢在放自己走后,即将要面对什么。
所以她停下来,扭头对他道:“我走了,你怎么办?卓东来不会放过你的,你…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李寻欢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蝶舞也不敢再过多的犹豫,趁卓东来还未来,她必须要赶紧抓住时机逃离这里,这个在她眼中已然是地狱的大镖局。
可是她刚往前走了两步,卓东来就出现了。
他的身子依旧紧紧地裹在宽大的紫貂袍里,他的神色也依旧冷漠,看上去就像是金刚下凡一般。
他那磐石般坚毅的面庞上已显出杀机!
“我答应放她走了!这是我欠她的,我应该还的!”吴婉在身后大声地叫道,满目俱是哀求之色。
卓东来根本不为所动,他的眼神是如此地可怕。
看到他,蝶舞就像是兔子见到了鹰,她抱紧孩子,一脸惊恐地向后退去。
卓东来并不着急,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他知道她跑不了。
他忽然一跃而起,手掌一伸,一股强劲儿的气流朝蝶舞怀中的孩子席卷而来,将他从蝶舞的手臂中吸出到半空,卓东来的脚尖轻点于地,人已凌空而起,接住了那孩子,轻轻哄着。
“平儿!”蝶舞张着双臂,绝望地呼唤着,泪水不断地淌下。
一旁吴婉紧紧地搂住自己的孩子,眼睛却瞧着这一幕,她人又开始急了,这一次连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眼见自己就要失言,名誉即将扫地,情急之下,她竟脱口而出,大声叫道:“卓东来,司马不在,你就敢如此地放肆嚣张吗?你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你说什么司马不在,他去哪儿了?”卓东来神色一紧,将目光转向吴婉,厉声地问道。
卓东来虽然对司马不在这件事情早有所察觉,甚至曾经私下将两名给司马开药的大夫叫来用了种很特别的方法把答案给问了出来,司马却是不告而别,人不知所踪。
他本来是想找个机会来逼问吴婉,不想,今日情急之下,吴婉竟然失口说了出来,这让他抓住了话柄,立即很认真地盘问起来。
吴婉大声地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还是放她和孩子走吧,若是司马回来,若是知道你卓东来竟然用一个断乳的孩子来威胁他的母亲,你在他的心中形象还能完好地保存吗?”
卓东来冷冷地道:“司马回来,我自会跟他交代。但是这个孩子我不能放,只因他是朱猛的孩子,放了他就等于是向朱猛认输,这无疑是放弃了我大镖局的基业。”
这时的蝶舞精神已崩溃。
她已下定决心,就是拼了自己的这条残命也要将她的平儿给救了出来,决不能失去他!
她奋力地抽出根早已准备好的铁链,用力地朝卓东来的身上抽去。
卓东来轻轻一抬手,已拽住了铁链,用力一拉,蝶舞的身子便如一片枫叶不停地踉跄摇曳着。
突然“啪”地一声铁链断裂,卓东来掐住其中的一小截,轻轻一弹,那铁链的碎片夹着疾风朝着蝶舞的咽喉上击来。
蝶舞面露恐慌,急急地退着。
眼看碎片逼近,她人已有些绝望。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将那块碎片带离了蝶舞的咽喉。
大家定睛一看,一把飞刀定在了那块碎片上。
一个落拓的中年人从树丛慢慢地走了出来,手掩着口,不时地咳嗽着。
“是你!”卓东来盯着李寻欢道“此事关系复杂,我劝你不要趟这趟浑水!“
李寻欢道:“我虽不过问江湖事,但也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道理,你如此欺负一位手无寸铁的妇孺,我难以不出手。”
卓东来道:“你的刀一向出手无情,杀人无数,今天却怎么失手了?”
李寻欢道:“我的刀不一定用来杀人,却可以用来救人!”
说完这句话,卓东来已经跃起,劈手朝他挥去!
他知道小李飞刀的厉害,所以他绝不能给他任何发刀的机会,否则吃亏的必是自己。
卓东来的怀里虽然抱着个孩子,可是力道一点儿也不减,他单臂越挥越快,丝毫不给李寻欢任何喘息的空隙,
李寻欢也不甘示弱,小李飞刀绝不是吹嘘的。
卓东来既然是用单掌,他也以单掌相还。
只见紫袍与白衣上下翻飞,一时之间竟难分胜负!
蝶舞却受不住了,她的眼睛始终不离她的孩子,可是两个人出手太快,她的眼睛都已跟不上,只觉得眼前一花,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忽然软软地跪下,哭道:“你们别在打了,不要再打了!”
李寻欢停下手,瞧着她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发酸。
卓东来本已停手,但忽然间他转念一动,人又出手,直直地拍向李寻欢的胸膛上。
李寻欢身经百战,反应奇速,又岂会容他偷袭成功!
他立即回身,单掌对单掌,毫不客气地拍了上去。
两人四目相对,激起一串火花!
突然间就见卓东来大喝一声,用力往前一顶。
李寻欢的身子忽然像断了线的纸筝直直地飞了出去,自半空划出道斜斜的弧线,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扑”地一声,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大地。
第二十九章 司马去向
与此同时十几柄钢刀已架在了李寻欢的脖颈上。
李寻欢抹了把嘴角的鲜血,胸口疼痛得好似撕裂,他抚着胸,仍挣扎着要强撑起身子。
这时蝶舞急扑过去,扶住他,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她淌下泪来道:“这件事本来你不该趟进来的。”
李寻欢淡淡地摇了摇头,强挤出丝笑容,安抚她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一句话未完,他又不停地咳嗽起来,咳出了血。
蝶舞瞧着他的样子,刚擦干的眼又不禁淌下泪。
忽然就见李寻欢神色有些变了,他似乎感觉出了什么,抚在胸口上的手开始微微发抖,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
突然间一切动作都停止了。
他不禁抬起头望向卓东来。
卓东来此刻也在冷冷地瞧着他。
此刻已不等李寻欢先发言,人已道:“怎么察觉不对了是不是…”
李寻欢嘶声道:“我的内力怎么会突然消失?难道是…酒里你放了化功散,你…”
卓东来冷冷地道:“不错,是我在你的酒里放了化功散,不过这种化功散比较特别,它只会在两人击掌时才会发作化去你的功力,否则小李飞刀怎么会轻易地败在我的手下,我又怎会轻易地得手伤你!”
李寻欢瞧着他越发狰狞的面,又不停地咳嗽起来,似乎要把肺脏都咳出来。
“你怎么能这样待他!”
蝶舞忽然奋力地扑向卓东来,口中大呼道。
卓东来看也不看她,现在在他的眼中,蝶舞就是一条狗。
对于一条狗,他一向都不屑多看的。
他只不过是轻轻一挥掌,蝶舞的身子便滚了出去。
刚好滚到李寻欢的身边,痛苦地呻吟着。
“蝶舞,你…你没事吧。”李寻欢喘息着,挣扎着要去扶起蝶舞,稍微一动,胸口就痛得他的眉头蹙起,冷汗直冒。
他倒吸了口冷气,只能躺在地上,微侧着头,将手极力地伸向蝶舞。
卓东来冷哼了声,道:“这一幕可真是感人,李寻欢身受重伤,居然还有力气去关心别人的安危。寻欢,寻欢,你这个名字取得可真恰当,无论在何时,都有女人为你求情,为你拼命!”
他边说着,边走到李寻欢的近前,单脚踏了上去,然后微弯下腰去,出手点中了李寻欢胸前的几处大穴。
眼见着李寻欢面上的痛苦之色非但没减,反而渐渐地加重,他的人竟愉快不起来。
眉头突然蹙了起来,胸口好似也突然压上了块大石头般,让他感到窒息。
卓东来晃了晃头,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也会有心痛的感觉。
他的心不是一向冰冷似铁吗?他不是刚刚才计划着怎么废除他的武功吗?现在计划已成功,脚下的人已被他废除武功,小李飞刀已在他的手中变成了绝响,他本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会难过呢?
突然卓东来感到眼角有些不适,他不禁抬手摸去。
等他展开手,发现上面居然湿了。
眼泪。
卓东来一向流血不流泪,他的泪比珍珠还珍贵,现在他居然为李寻欢流泪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一时间 卓东来心乱如麻,他立即收回了脚,点了李寻欢的昏穴,命人将他抬下,然后转身拂袖而去!
李寻欢斜倚在床头。
他的身子看起来是如此地虚弱,虚弱得好似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但他的目光却仍很平静,平静得好似一汪秋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这大概就是视死如归吧。
死对于他来讲,就是种解脱。
但此刻他能死吗?
失去了内力的他便已成为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小李飞刀在他的手中已成为了摆设。
现在他恐怕连用刀自刎的气力都已没有,所以他只能这样一动不动地倚在那里,偶尔转动几下眼珠子。
这时门轻轻地推开,蝶舞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除了碗稀粥还有把锋利的匕首。
蝶舞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端起粥碗,一勺一勺地喂给李寻欢。
一碗粥很快便见了底,蝶舞掏出块娟帕轻轻地帮他擦掉嘴角的残迹,这才慢慢地搁下碗,又缓缓地拿起匕首来,转向李寻欢拔出匕首。
蝶舞盯着闪着寒光的刀尖,蝶舞的目光也开始闪烁着。
“蝶舞,你要杀我?”李寻欢轻轻地问。
蝶舞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想了很久才道:“是,我是来结束你的生命的,你现在中了化功散,武功等于被废,你只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随时需要别人照顾的病人。”她缓缓地站起身来,轻轻地道:“卓东来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他的个性我很了解,他紫气东来有一百种手段可以让人说实话。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被他再用尽卑劣的手段折磨至死,何况你自己病死也会很痛苦的,不如我来帮你吧。”
说完这句话,她的目光又已重新转到了李寻欢那张发白的脸上。
“谢谢你帮我!”李寻欢平静地道。
蝶舞淌着泪道:“我真的很想抱抱你。”
她慢慢地抱住李寻欢,眼已痛苦地瞌起,泪水仍在流。
她的声音也同样带着痛苦,她道:“抱着你也可以增加我的勇气。”
李寻欢嘴角浅浅地牵出丝淡笑,人已神游物外,他的心里又出现一条人影,她穿着浅紫色的衣服,披着浅紫色的风氅,在一片银白中看来,就像是一朵清丽的紫罗兰,她带着丝浅浅的笑容正缓缓地向他走过来。
他看到自己迎上去,张开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拥住她娇弱的身躯。
蝶舞深吸了口气,极力地稳住发抖的手,慢慢地将匕首推向李寻欢的心脏。
突然啪地一声,一个巴掌拍来,蝶舞手中的匕首被拍落,人也急退。
待她稳住脚后,再定睛一看,不由得叫道:“卓爷!”
卓东来收起宽大的紫貂袍,冷冷地站在她的面前,目光刀般直入她的心肺。
他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要杀李寻欢。是谁给你下达的命令?”
蝶舞身子一阵颤抖,她努力扬着头,很倔强地道:“没有谁,是我看他活着太过痛苦,而他又中了你的化功散,连动刀的气力都已散去,所以才要帮他解决。”
卓东来死死地盯着她,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他的手已钳子般箍上了蝶舞纤细的咽喉。
他盯着蝶舞渐渐发青的脸,一字字恨恨地道:“没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底下杀了李寻欢,他是我的,他只能死在我一个人的手上,你要杀他,你就得先死!”
说到死字,他的手已随着声音沉下。
蝶舞眼已翻起,呼吸困难,眼见就要被卓东来活活地给掐死。
忽然间一只手伸出,它就出现在卓东来的手腕上,同时出现的还有柄锋利的小刀。
小刀闪着青光抵在卓东来淡青的手筋上。
卓东来能感受到握着那柄刀的手软绵无力,即便这样,依旧僵持着,不肯轻易地松手。
卓东来只要一刻不放手,那柄刀便会在他的手腕上多停留一刻。
蝶舞的呼吸通畅了些,她嘶声呼道:“李寻欢…拿…手…我们斗不过…卓…东来,你这又是何必?”
她的话忽地顿住,眼已渐渐发黑,人几乎已昏死过去。
卓东来的嘴角牵过一丝冷笑,手上忽然撤力。
李寻欢的身子不由得往后一振,手中的刀脱手叮地声落地。
他扶着床头,脸色惨白如雪,正不停地费力地大口喘息着,额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蝶舞的身子此时已软软地瘫下,已如一只将死的蝴蝶归于黄土。
她尚有丝气在,只是已很虚弱。
卓东来看也不再多看屋里的人,拂袖而去,他现在要去小楼,吴婉的小楼。
他要去弄清楚司马超群到底在哪里!
吴婉重重地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口中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进这房间吗?”她站在屋中,盈盈转了个身,指着这间空屋子,对站在门外的卓东来和卓青,大声地道:“现在可以进来了你想看也尽可以看个清楚,不过请你看完以后,我想请你和你的手下做一件事情。”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卓东来,用尽气力地厉声道:“就是请你和你的手下一起滚!”
卓东来站在门外,面色阴沉着,负背着手,直视着她。
“可惜我也知道你是不会滚的。”吴婉忽然冷笑了声,收回目光继续道“因为你是司马超群的好朋友,好兄弟,我遍天下都再也找不到像你们这么好的朋友兄弟,而且司马超群也全是靠你起的家。没有你,他怎么会有今天最少在你的心里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她面上不停地流着泪,转向卓东来,道:“你当然是个了不起的人,了不起的好朋友,因为你为他牺牲了一切,你这辈子活着也全都是为了他,全都是为了他。你让他做大镖局的总镖头让他成名露脸,让他成为人们心目中的大英雄,是不是?”
“哈哈,哈哈,啊哈哈!”吴婉凄凉地大笑着,旋转着,泪水像泉水般不停地流着,不知是笑出来的,还是因为心中悲痛而流出的。
她的身子已软软地倚在炉案上,努力抬起头,瞧着卓东来波澜不惊的脸,话锋一转道:“可他这个大英雄的日子是任何人也想象不到的,所以他要离开你,你想让他完美,我偏偏不让你如愿;你想让他对你言听计从,我偏偏不让他听你的。你想摆布他所有的生活,可他偏要违背你的意愿。”
她用力地直起身,用力地道:“他开始躲你,骗你,背叛你,抛弃你,被自己玩偶抛弃的滋味是不是特别地不好受啊!”
卓东来突然道:“够了!你已经说够了!”
“对。”吴婉轻轻地点了头,道“我已经说够了。”
她问:“你是不是还有些什么话对我说?”
卓东来道:“我只有几句话要问你。”
“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吴婉收回目光,转过身,背对着他轻轻地道“我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像对别人那样对我。江湖上谁不知道紫气东来卓东来最少能用一百种方法让人说实话,不过这些在我身上你都可以省了。”
“你能够明白这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卓东来说着,脚已迈进门槛,盯着她一字字地道“你说,司马是不是一开始生病就已经离开了长安?”
“是。”
“是谁的主意?你的还是他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我要他去做一些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也想为自己的生活做主。我是他的妻子,我相信每一个做妻子的人都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一个独立自主的男子汉,也会支持丈夫的任何选择。”
吴婉说完这句话,眼神充满了期待与希望。
“他什么时候走的?”
“十七日晚。”
“打算去哪?”
“洛阳。”
“去洛阳干什么?”
“见他想见的人,做他想做的事。”
卓东来听了这话,眼神变了,话语也加重了:“可他并没有去洛阳,他去的是红花集。”
吴婉似乎知道点内幕,却又不是很清楚,于是她便问道:“他果然被困在红花集。他…他现在在哪儿里呀?”
卓东来冷淡地道:“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把他怎么了?”吴婉急得大声问道。
面对着吴婉焦急之色,卓东来依旧不冷不淡地道:“我没把他怎么样,我一直都给他留着退路,只是他不愿意走。”
说完,他轻轻地叹息着,语气中带着无限的遗憾。
“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吴婉已经疯狂,她用力地扑上去,似乎想要抓卓东来的衣襟,却被卓东来轻轻一推,她的人已如同一瘫烂泥软软地倒在地上,她的泪不禁又流了出来。
卓东来面色更加地阴沉着,似乎被眼前的这个女人的无理取闹给弄烦了,他不客气地道:“不是我把他怎么样,是你把他怎么样,他自己把他怎么样!”
“他现在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他瞪着吴婉,用手指向她。
“你…“吴婉气得脸色发白,她神色激动地道“他要是死了,我就…”
她似要以***,不过她这一套在卓东来面前根本起不到丝毫的用处。
反倒是卓东来在她的话未完前就已冷冷地打断她,冷冷地回敬道:“这一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他要是死了,你就给他陪葬吧!
卓东来显然已恼了,他怕自己再说下去会做出一些极不冷静的事来,所以他在说完近似威胁的话后,便冷冷地转身,拂袖而去。
“告诉我,告诉我,他没有死!”吴婉梨花带泪,从地上极力地爬起来,追了出去。
“告诉我 ,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他好好的他没有死!”吴婉追出去,卓东来已负手离去,只有卓青一人还站在门口,吴婉见到他就像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死命地扑了上去,死命地揪住他的衣服,满脸是泪,哀求着卓青告诉她自己听到的不是事实的真相。
见卓青迟迟地不语,吴婉气极之下,重重地扇了卓青一记耳光,她自己也退到了门口,指着卓青嘶声地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如此地帮一个杀死你哥哥的凶手,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呢?”
她大声地质问着,也大声地哭泣着。
见卓青依旧毫无反应地木头桩子似的在那站着,她立刻吼叫道:“滚,马上***!”
与此同时眼泪随同着她的嘶吼一同涌了出来。
卓东来的紫屋里传来阵阵的惨叫。
鞭风阵阵,一个娇弱的身躯在风中颤抖着,不时发出惨叫!
卓东来挥舞着鞭子抽打着蝶舞,她的背上已显出道道血痕。
他根本不为所动,依旧用力地鞭打着,仿佛鞭打的不过是个被自己丢弃的东西而已。
蝶舞的身子在鞭下渐渐瘫软下去。
只听他瞪着蝶舞斑斑血迹的后背,手中一鞭鞭挥下去,自蝶舞的痛苦的惨叫声中,一字字地恨恨地道:“你们一个个都是一样,都想从我身边逃开!我给了你们一切,你们还要什么?我要的就是打下一个天下,然后亲手交给你!让所有的人敬畏你,你明白吗?”
没有人知道司马超群在哪,事实上他人确实是在红花集,只是他同红花集里的所有人一样都出不去了,因为大镖局的人就驻扎在外面。
李寻欢撑着虚弱地身子,走到后院。
他的身子冷得很,与此躺在被窝里,不如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这时他听见从卓东来的屋中传来女人的惨叫声。
他站在门口,侧耳倾听,正欲闯进去救人。
这时卓青走上来,单臂挡住他的身,道:“李探花,请止步,卓爷现在不方便见人!”
李寻欢道:“你想阻止我?”
卓青微微欠身道:“在下不敢,虽然你中了化功散,武功尽失,但不管什么药总有失效的时候。”
第三十章 吴婉之死
李寻欢冷冷地瞧着他。
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酷似卓东来影子的人反应之快,思维之敏捷,有时连卓东来这样的智者都比不上。
他现在还很年轻,经验阅历自是比不上卓东来。
但是若干年后,当他到了卓东来这般年纪后,恐怕已无人能够制服得了他。
不过以他现在的这个心机要对付他简直还绰绰有余。
李寻欢冷着脸道:“你知道这一点就好,你要再向前一步,就会进入小李飞刀范畴之内,我就会认为你对我有敌意,任何对我有敌意的人,我都不会对他客气!”
他说完这句话,卓青的面上表情未变,可是他的手已慢慢地缩了回去,李寻欢没有说话,大步上前,一脚踹开了门。
屋子里没有阳光,也没有生火,所以感觉上异常地阴冷。
李寻欢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动。
卓东来停下手因为他突然感到有股强大的杀气直面朝自己冲过来,如果他的这一鞭子再打下去,那么他就一定会死!
他将冷目慢慢地自地上伏着的蝶舞的身上转向了门口,他便看到了他!
他慢慢地挺起有些发僵的身子,缓缓地收起手中的鞭子,然后缓缓地转身,缓缓地坐回他的软榻上。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慢得就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拄着拐杖在尘间徒步。
他知道那双刀般的目光此刻正注视着自己。
他明知道这个人已被他用药物克制住,但是一旦被他注视,他的心跳免不得还要加快,肌肉免不得要缩紧。
这种莫名的恐惧总是让卓东来浑身上下很不舒服,不能够尽情地放松,尽情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种拘束,惟有司马超群受得住,因为他要做英雄,做英雄就要付出代价!
不过现在司马超群也已受不住了,所以他才要逃,逃离自己,逃离大镖局,也逃离长安!
卓东来叹了口气,浅浅地抿了口酒,尽情地享受着波斯葡萄酒的芳香与甘甜。
注视的滋味虽难受,但是酒的享受却也是不能够错过的!
待他缓缓地张开眼时,门口站着的人儿已不见了,他就像是鬼魅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卓东来只道他是突然被冥冥中的造物者给召唤回去,他本就是精魂,本就不属于人世间。
卓东来轻轻叹了口气,这时卓青走了进来,垂首道:“卓爷可是在为司马大爷的生死安危叹气?”
卓东来摇头道:“不是。”
卓青道:“那是可是为了朱猛,高渐飞叹气?”
卓东来依旧摇头道:“不是,都不是。”
他站起身,将杯轻轻搁下,轻轻地拍了拍卓青的肩膀,道:“卓青,看样子你还是不了解我,你若真的了解我的话,宁愿会喝下十杯这样又酸又苦的酒。”
卓青垂着首道:“是,属下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卓东来道:“我不怪你,我的心思有时连我自己都无法猜透,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他回头又倒了杯酒,一饮而下,才慢慢地将答案说了出来:“我是在为我自己的生命叹气。”
卓青目光闪烁着,立刻上前道:“哦,卓爷为何要为自己的生命叹气,这倒是奇事一桩。这个世上爷您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无人能及。当今最可怕的人儿和他的刀都已落入爷的手里,爷已不会再败,既然不会败,爷又何必叹息。”
卓东来叹道:“这世上什么事都会发生的,就好像是朱猛这么一条铁铮铮的汉子,怎么会败在女人的手上呢,可是他败了而且败得很惨!就好像萧泪血一样,谁又能想到他会有今日?还像李寻欢,他的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出手一刀,冠绝天下,他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我会在酒里下了化功散,在我和他动手的时候,他的内力突然消失,他便象长虹一般,坠落。我也一样,我又何尝能想象得到,将来会败在谁的手里呢?”
卓青还未开口,门外已有人接道:“是呀,这种事本就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卓青听见这个声音立刻退了出去,而卓东来眼立即亮起,嘴角荡起丝笑意,放下酒杯,走了出去。
司马超群正站在门前,他的人看上去很疲惫,很憔悴,仿佛已经历了场生死,头发披散着,伫立在地。
卓东来看到他立即道:”因为你身上有种特质是江湖上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司马超群看也不看卓东来,他的目光暗淡无光,他道:“是什么?”
卓东来边下了阶,走向他,边道:“就算你现在的武功只剩下一半,也必将成为一个受人赞佩尊敬的英雄。因为你本来就是这种人,不管处于任何环境,你看上去都会像图画中走出的天神一般。”
司马超群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将他的这番赞扬之词听入耳里。
他只是淡淡地道:“你该问我为什么要去洛阳,为什么在解毒后还要装病骗你,为什么这些事情你会只字不提?”
卓东来道:“我能感觉到你的心情不好,所以我总是小心避免提起一些不愉快的事儿。”
司马超群微瞌了下眼,又慢慢张开,吸了口气,才慢慢地道:“我只是累了。”
卓东来很体贴地道:“你一定累了,一定急着赶路,我本来预计,你大概要明后天才能回来,洛阳那边的天气怎么样?”
司马超群直到此时才慢慢地转过头,面对卓东来,还是慢慢地道:“那边天气很好,比这里好,而且血流出来干得很快,比这里快得多!”
他说到这儿,将目光缓缓地转过去,往前走了两步,道:“其实血只要流出来,迟早总会干的,早干一点,晚干一点,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卓东来附和道:“是的,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这样的。”
他的话似乎没有说完,司马超群已不等他接下去,说道:“世上也有许多事情不是这样的。”
“哦?”
“人活着,总是要死的,可早死和晚死的差别就很大了。”他似已不愿面对卓东来,只是微微侧头问道“如果你要杀一个人能不能等到他死后才出手?”
“不能!”卓东来道“杀人必须要杀得及时,若是时机一过,物换人移,那整个情况就会不一样。喝酒也是一样,喝酒必须喝得及时,否则你把酒倒出来过两天再喝那酒一定会变酸。”
“对,你说得很对,好像你说得永远都不会错。“
司马超群说到第一个对时,卓东来嘴角浮现出丝得意之色,被大镖头赞赏他感觉是种享受,可当司马说到第二个对时,卓东来嘴角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他似乎感觉气氛有些不对,目光也变得很奇怪地瞧着已慢慢转身面对他的司马超群。
就见司马超群道:“因为你又替大镖局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卓东来问道:“你已经知道这里的事了?”
“我知道”司马超群淡淡道“我已经回来很久了,也想了很久了。”
“想什么?”
“想你!”
司马超群嘴角忽然翘起,露出丝讽刺的笑意,看到他的样子,卓东来的瞳孔突然收缩,平静无波的心中忽然起了阵涟漪。
不知怎的,他忽然有种司马超群仿佛早已知道自己隐藏已久的秘密的感觉,司马嘴角的那笑意让他又想起了他的同胞弟弟。
他就像是一个突然被人窥探了秘密的小孩子,充满了恐惧。
他晚上常常在浴室的竖立的两面镜子里瞧见弟弟的影子,听见弟弟那古怪嘲讽的笑。
每次他扑上去时,弟弟却消失了,只剩他自己的影子,而身后的另一面弟弟又出现了,表情痛苦地笑着。
他简直都要被这笑声给逼疯了,他掩着耳,大呼道:“别在笑了,不要再笑了!”
可是笑声仍在,他只得也开始狂笑起来!
卓东来走神时,司马超群也开始回想。
他想起了前夜回到小楼上的时候,所看到的令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事情。
他从洛阳一路狂奔,是因为他的心中很不安,感觉自己就要失去一位最亲最近的亲人。
他最亲最近的人除了卓东来再就是他的妻子吴婉。
吴婉与卓东来一向不和,不知道卓东来再知道自己失踪后会不会难为吴婉,所以他很担心,不停地催马狂奔着。
回到长安大镖局已入夜,他并没有去见卓东来,而是直接去了吴婉的小楼。
他惦记着吴婉和孩子,恨不能马上就见到他们。
他轻轻地推开紧闭的门,屋里没有点灯,也没有生火,异常地阴冷。
司马超群觉得很是奇怪,他叫了几声婉儿,没有人回应,以前这个时候吴婉肯定会下来迎接自己,所以他小心地点起一根蜡烛。
他点着蜡烛来到楼梯前,又叫道:“婷儿,轩儿!”依旧没有声音,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道:“小调皮,这么早就睡了。”
他口中说着话,人举着蜡上了楼。
楼上比楼下还冷,冷风自敞开的窗子吹进来,刮得窗帘飞起,身后的珠帘也发出阵阵地响动。
珠帘后是吴婉的精雅的卧房,孩子和吴婉就睡在里面。
司马超群一边用手小心地挡着风,一边回过头。
珠帘后似乎有人影儿晃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
他赶紧掀帘进去,举起手中的蜡烛,微弱的烛光下,足以将周围的一切看清。
吴婉的尸体选在梁上,随着风晃动着,床上排放着两个奶妈,一个丫鬟,两个孩子的尸体。
他们面上的肌肉已僵硬,显得格外的狰狞。
活着的时候看起来越是可爱的人,死后看起来就越是可怕。
司马超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将蜡烛甩掉,上去抱住吴婉的尸体失声痛哭着,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就是死。
千古艰难惟一死,这本来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可是有时候却又偏偏这么容易。
他松开吴婉的尸体,慢慢地将头转向床上的那排死尸。
他赶紧将这张纸死命地抓在手中,又找来蜡烛,去看上面的内容:我对不起你,所以我死了,我该死,我只有死。孩子们却不该死,可是我也只有让他们陪我死,我不要让他们做一个没有娘的孩子,我也不要让他们长大以后变成一个像你的好朋友卓东来那样的人。崔妈是我的奶妈,我从小就是吃她的奶长大的,她一直把我当做她的女儿一样,小芬和小芳就像是我的姐妹,我死了,她们也不想活下去。所以我们都死了,我不要你原谅我,只要你好好地活下去,我知道没有我们,你一定也会一样活得很好的。
看完信,司马超群痛苦地朝天吼着,吼声直冲九霄!
司马超群回想着,他的心又是阵刺痛。
他收回目光,将它重新转向了卓东来,慢慢地道:“我把这三十多年来你替我做的每件事都仔细地想过一遍,越想越觉得我实在是不如你。”
卓东来很惊愕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想这些事呢?”
司马超群道:“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几个人,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吴婉并没有死,她被人救了,救下他的是知音老人。
她人虽没死,但是魂魄却已不再。
想到她的那对可爱的儿女,如今已变成没有思想的死尸,她的心就好似撕裂一般,泪水止不住地流着。
她本来也是要死的。
因为后院的那个残废老人告诉过她,只有她和她的孩子们都死,才能够刺激到司马超群,这样子他才会和卓东来决裂,而如今似乎已走到了非死不可的这一步。
她做了孩子们最爱吃的糕点,看着他们开心地吃下,然后死掉。
她把孩子们的尸体放在卧室的床上,抚摸着孩子的鬓发,流着泪,轻轻地道:“孩子,别怪娘,娘马上就来和你们团聚了。”
她亲吻了孩子还未冷掉的额头,自语道:“超群,若你现在已在九泉之下,我们一家人马上就要团聚了;若不是,那我们就会在那里,等着卓东来的魂魄。”
说完这句话,她已起身,缓缓搬来凳子,踩了上去,将头慢慢地套入了白绫中,踮起脚尖。
凳子倒了,人已悬在梁上。
忽然白绫折了,吴婉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恍惚中她瞧见有个持琵琶的老者向她走来,对她说:“你还没亲眼看到卓东来断气,你不能死!还没到死的时候!”
现在她静静地坐在房里,脸色苍白,两眼空洞。
她在等待,等待着司马超群回来,等待着司马超群与卓东来彻底地决裂!
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这一天。
现在司马超群在前,卓东来在后,两个人朝吴婉的小楼走去。
先进入的是个小小的园子。
奇怪的是园子里种的不是花,而是新鲜的蔬菜。
司马超群解释道:“这些蔬菜都是吴婉亲手种的,我一向喜欢吃刚摘下来的新鲜蔬菜,所以园子里只种菜,不种花。”
司马超群边朝小楼走去,边慢慢地道:“吴婉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她丈夫做的,她的丈夫和她的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一向都很乖巧,很听话,因为吴婉把他们教养得很好,从来不让他们接触大人的事,也从来不让他们随便溜到外面去,因为外面就是大镖局的范围了,那些人和事,都不是孩子应该看到的。”
卓东来听完他的一席话,立即道:“这是我的疏忽,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们了。”
司马超群神色沮丧,口中依旧答道:“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了。”
说完,他人已转身进入了小楼中,卓东来只有跟进。
司马超群边走边介绍道:“你对这里并不熟悉,这里是厅。有一间正厅和一间喝酒用的花厅。虽然这里来的客人很少,但是吴婉还是把它布置得非常幽静典雅。”
卓东来环顾四周,问道:“她们不在吗?孩子们呢?”
司马超群站在花厅中,道:“楼上才是她和孩子们的卧房,从她娘家陪嫁过来的一个奶妈和两个丫鬟也和她住在一起。”
他朝楼梯旁停住,继续道:”我对她们很好,对孩子们也好,可是晚上我却从来不在这睡。”
卓东来越听越是一头雾水,他很是不解,于是问道:”为什么带我来这,来见她们?”
这次司马超群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走上楼梯,对他道:“上来吧。”
卓东来只好跟上楼来,四下瞧着。
忽然间他的人愣住了。
他看到了吴婉,也看到了孩子们,只不过她们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没有思想的尸体。
第三十一章 决裂
司马超群也在望着珠帘后面的一切。
他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声音也很平静。
他的面上已没有泪,因为心已痛到麻木,已无泪可流。
“没想到吧。”他道“这间精雅的卧房竟然是一个坟墓,而你自己也在这坟墓里了。”
卓东来哆嗦了下,道:“好冷,我的身体、肌肉、血脉、骨髓仿佛都已被冻得结冰了。”
司马超群淡淡道:“那是因为屋里没有生火的原因。”
他呆呆地瞧着吴婉的尸体问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吴婉为什么要死?”
司马超群将目光转向他,恨恨地道:“你会不知道?”
“我不知道。”卓东来转过头,面对司马超群,试图去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目光很真诚,没有半点儿的谎言与欺瞒。
但司马超群却根本没有看到,依旧瞪着他,恨恨地道:“他们已经死了至少三四天了,你居然会不知道。你把他们照顾得实在是很好,我真的是应该感激你才对!”
卓东来听到这些话,感觉好像是有一根冰冷的长针从他的头顶一直插到他的脚底。
他本来有很多的理由可以解释,他一直在全力对付雄狮堂,这地方是属于吴婉和孩子们的,他和大镖局的人都很少到这里来,可是他没有解释,这种事根本无法解释,无论怎样解释,都是多余的。
现在卓东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嘴巴紧紧地闭起,保持原始的沉默。
此时司马超群仰着头,瞧着悬在梁上的吴婉的尸体,慢慢地道:“你问我吴婉为什么会死,我本来也想不通。她的年纪并不大,身体一向很好,也非常喜欢孩子。”说着说着,司马超群的眼圈已开始泛红了。
他道:“她对我虽然并不十分忠实,却一直都能尽到做一个妻子的责任,可是我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所以错的是我,不是她!”
卓东来已经听出司马超群的话中所隐含的话,所以他替他问出来:“你也知道郭壮那件事?”司马超群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司马超群接着道:“做丈夫的并不是最后知道的一个,可是我也知道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她还是会做我的好妻子,还是会好好地照顾我的孩子。既然我已经决心要照你的意思做一个了不起的大英雄,我就要付出代价!”
卓东来明白了:“ 所以你就故意装作不知道。”
“是的,我若是知道就一定会杀了她。”司马超群面对着窗子,思绪又飘到很远,他经常被一个梦所困扰,那个梦对他来讲简直是一场噩梦。
他经常会梦到这样同样的场景:梦见自己走到花园里,一路走来,他忽然发现假山上树杈上挂满了衣服,他伸手取下它,细细地闻着,上面有股女人身上才有的脂粉味道,接着他听到一阵子娇笑声,这笑声对他简直是太熟悉了,在他的床上,枕边,都曾经出现过这样娇笑声,笑声是从上面的一个凉亭传出来的,司马超群疾步走上前去,闪身躲到一棵树旁,偷偷地朝亭子里望去,亭子里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那戏逐着。
那个男人就是郭壮,而那个女人是吴婉。
亭中郭壮追逐着吴婉,吴婉娇笑着,故意被他抓住,一把被他拥入怀里,郭壮问道:“你这样不怕被司马超群发现?”
吴婉本来坐在他的身上,柔波流动,嘴角扬起丝淡笑。
听到郭壮这么一问,她立即原本摆弄着郭庄的头发的手,淡笑也消失了,她站起身,目光闪动着,嘴角撇着,很是不屑地道:“他忙他的事业,哪有时间管我,有时候我感觉我一点儿都不像他的妻子!”
“**!”她刚说完这句话,司马超群已窜到亭中,拔出剑来,一把捅入了吴婉的腹中,血鲜花般溅了出来!
司马超群收回思绪,转过身子,道:“一个英雄的家里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所以我只有装作不知道,因为这是我的家,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能把这个家毁掉,我不但要装作不知道,而且还要她认为我完全不知道,这个家才能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