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九八·九江㉚:猛虎出山(上)



猛虎出山
严杰
——写在纪念“九八九江”抗洪胜利20周年之际
 
1998年8月7日17时左右,也就是九江城防堤决口3小时后,得知原为师二梯队的步兵第二团,随着抗洪主要方向的急转将作为第一梯队首批开赴九江!而原为师第一梯队的我们一团,因为安徽无为大堤方向的警报未解除,接到的命令是“迅即转入一级战备,确保一声令下、立即出动!”
我在为九江安危揪心的同时,真希望能早日与二团的兄弟并肩作战,打一场封堵决口的歼灭战!所以每天我都要向师首长询问我们团什么时间行动,得到的答复就两个字:“待命!”
完成一级战备转进已经70多个小时,全团官兵处在引而不发的状态中。作为指挥员,“待命”的滋味是一种煎熬,“待命”的过程更是一种考验!
直接拉上去干,痛快!待命看着别人干,痛苦!!
从这几天我在各营(连)转的情况看,基层官兵此时的心情一点也不比我轻松。二营教导员陈立新告诉我:“这几天我们这些兵,好比围住羊群等待攻击的草原狼,亢奋、焦虑、激动、急躁……”
“那你是怎么办的?”我问道。
“绞尽脑汁稳定部队情绪,防止急躁、盲动!”陈立新的回答让我看到了一位军政双优基层指挥员的清醒。
其实,不只是二营,一营营长金建云、三营营长陈贤忠、炮营营长祝向群都讲到部队恨不得立马拉上去痛痛快快干一场,再等下去要等出毛病来。
等出毛病来?
是啊,等待的结果,或在等待中加强戒备,也不排除在等待中松懈神经。
8月10日,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的第4天,我照例到各营(连)转,绝大部分干部见面问到我的都是“有新的命令吗?”“什么时候出发?”,应该说保持了应有戒备状态!
但让我担心的苗头还是出现了:少数干部正在进入“松懈麻痹”期,居然问“我们团还会不会走?”问及原因就是我们团刚刚调了几百件救生衣给兄弟团。这跟我这个团长“出动在今夜”的预感完全相反。我们这个“猛虎团”的有些老虎正在打盹,这怎么行?得给这些松了的神经再拧拧紧了。
转完最后一个连队,回家扒拉完晚饭,我又来到团作战值班室,想看看有没有最新的信息。可除了8月7日晚接到的“全师部队立即转入一级战备”的命令,就只有例行的汛情通报,并无更多的指挥信息。
在完成战备等级转进后,如果真的是“一声令下、立即出动”,部队不会有什么问题。问题是过去了3天3夜,没有任何动静,就象“狼来了”叫了N遍的效应是一样的。部队听多了这种“一声令下、立即出动”,也会由开始的紧张兴奋到逐渐的松懈麻痹。
“抓紧通知全体营连主官和机关干部19时到军官训练中心召开紧急会议”,我向值班参谋发出了指令。
紧急会议开了10分钟左右,我点出了少数干部松懈麻痹的几种表现和危害,重点强调了“两个不经”“两个完毕”的要求,即:从现在起所有人员在任何时间接到出动命令后要“不经开会、不经准备”打上背包迅即出动。在“两个不经”后加上“打上背包”,就是要求所有抗洪装备物资器材必须全部装载完毕,车辆按出动序列编队完毕。我特别提醒大家,“两个不经”“两个完毕”不是口号,而是标准。
预感“出动在今夜”,基于以下研判:二团从8号开始已经在九江前线干了3天,决口还没堵上,官兵体力已到了极限,应该到了投入后续兵力增援的时候,我们一团该上了,此其一;二是军、师的预先号令发了一次又一次,转来的一个又一个总部、军区的机要电报,都反映出来今年的抗洪形势非同寻常,有打一场更大抗洪战役的态势;三是我上午问师里,我们团是无为方向还是九江方向。师里说做好向九江方向机动准备,证明九江险境并没有排除。当问到什么时候出发,师里说还要等待命令。
今夜显得出奇的静。老山作战那个“1.15”大战前也是静得出奇,对了!这就是出动的前奏。“出动在今夜!”的预感真的很强烈。
紧急会议结束之后,团首长和司政后装机关领导分别按分工各司其职。
我到各营连看到部队再次紧起来、动起来了。有的在进行“两个不经、两个完毕”临战动员,有的在进一步补充装载一些器材物资,有的在保养检查车辆……
21点30分熄灯号吹过不久,我回到宿舍。应该抓紧洗个澡,真要出发到了抗洪一线洗澡就是个奢望了。我正在痛痛快快淋浴中,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我顾不得擦干身体,赶紧接过电话,是师叶志胜参谋长的声音:“严杰,我们师接到命令,所有部队开赴九江。军区、集团军要求越快越好,哪个团准备好,哪个团先出发!”
“首长,我们团准备好了,让我们先出发!”我坚定地请求。
“我问你,你们团什么时间能够出发?”叶参谋长问。
“23点之前出发没有问题!”我看了看放在电话机旁边的手表,毫不含糊地回答。此时,时针指向22时05分。
“好,你们团先走。军区首长在等待发第一列的消息,你们23点30分出发,到艮山门装载!”叶参谋长多给了30分钟。
“是,请首长放心!”放下电话后,我直接把电话打进作战值班室:“命令各营连立即登车,23点完成编队!首长机关按预定编组随各梯队行动!”
迅即,营区响起了紧急集合号音,营部摇响了警报声,连队的小喇叭尖叫,划破了沉寂的夜空,响彻营区的每个角落。
官兵们闻令而动,动如猛虎,奔向各自的战位!
 我也迅速到达自己的指挥位置。戚建国师长打来电话,问我带第几梯队,我说带第一梯队。师长说你们调整一下,他带师指挥组随我们团第一梯队行动。我说我跟你走。师长说把高林科政委调到第一梯队,军事政工搭配一下。我抓紧向高政委传达了师长指示,并安排副团长张福军也调整到第一梯队。
22点50分,作训股长蔡德全向我报告“部队登车完毕,各梯队完成出发准备。”  

23点20分,第一梯队从营区出发,赶到艮山门正是子夜零时。我带的第二梯队半个小时后也赶到了艮山门货运站。
此时第一梯队已经装载完毕,我沿着军列停靠的站台查看装载情况,迎面碰上了正在检查装载军代处主任梁宁。架着一副眼镜的梁主任见到我打招呼:“严团长,你们一团动作真快呀!”
“老哥,军区不是说越快越好嘛,我们第一梯队已经装载好了,怎么还不发车?”梁主任大我几岁,我见面都叫他老哥。
“唉呀!兄弟,我们军代处也是突然接到任务,今晚连续要往九江发12趟军列。哪有这么快!我总不能把12个军列车皮都停在这里等吧,得通过铁路局调配呀,铁路局还要把正常的旅客列车运行时间作调整,为咱们让道啊!”
“不过,能早走还是让我们早走!”我说。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还得按计划来。你们团第一列车梯队2点出发,第二列车梯队4点半出发。”我抬腕看表1点20分,还有40分钟。
部队争分夺秒完成出动准备,赶到艮山门不到半小时就装载完毕,也是实现军区首长“越快越好”的要求。师里让我拖到11点20出发,原因可能也在军代处要调军列、排时间。平心而论,军代处这么短的时间做了这么多工作,真的是快速反应,象打仗的样子!
我们团两个梯队都准点从艮山门驶出。
随我们第二梯队的军代表是从上海军代处临时抽调过来的一位少校。“我们什么时候到九江?”我问道。
“军区军交部正在和铁路部门协商,以特快的速度编制军列运行计划,所有旅客列车一律让路,我们这列只停上饶、鹰潭和向塘。具体计划还没有完全排定。”少校军代表说。
“哦,这次是边出动、边调度、边排计划呀!”
“是的,这样是为了抢时间,军区首长要求越快越好,你们作战部队应该没问题,要耽误的话肯定是我们铁路军代处组织输送这块,所以我们就采取了这个最快的办法。这样的办法,我从来没有碰上过,真象打仗一样。”
早晨7点左右,车到义乌,少校军代表告诉我:“团长,我们这趟列车时刻表排出来了,中午12点半到上饶、停车40分钟,15点20分鹰潭、停车1小时,到向塘是18点20分。”
“还是有点慢呀,不过时刻表排出来,我们可以通知部队按此表组织作息。”
既然到九江还要十几个小时,就要保证部队有充足的体力,让官兵吃饱睡足。
“肚皮在提意见,能不能给部队搞点早饭?”我问军代表。
“可以,我来联系。”军代表说完,就打了金华军供站的电话。
车到金华,有几分钟的临时停车,军供站送上来一些粽子和面包,数量太少,在站台上又买了一部分,仍然不够吃,有的战士只咬上一口算是吃过了。到了上饶,战士们又补充了一些干粮和矿泉水。
在上饶有40分钟的停车时间,要对停放在列车平板上所有车辆进行检查加固。
我跳下车,上饶站的军代表对我说:“我们已经安排工人更换可能损坏的固定车辆的三角木,部队也需要配合一下。”
我说:“谢谢你们想得周到。”
军代表接着说:“团长,你们前面梯队出了个情况,有一辆卡车发生严重偏移,差点从列车平板上掉下来!”
“什么情况,怎么会这样?”我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原因是多方面的,有些三角木不合规定,还有平板车板局部腐烂,一压就斜,再一个就是列车超速行驶,平时规定货车只有60公里时速,现在都提速到80公里了。”军代表的解读非常专业到位。
得知这个情况,我让机关督促分队对每一车辆进行了认真细致地检查。自己也同军代表一道,对整个列车梯队过了一遍。
“破平板怎么也调来用?”我不解地问。
“能调这么多平板已经不容易,福建方向的部队也在往九江运。”
看来,军区首长是要在九江来一场大决战!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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