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老骗子带我捉妖祟的故事


这几天运气不太好。
前些天买了几块玉料,都出问题了。
说是买玉料,其实买的是玉料原石,原石两头切一刀,中间是石皮,所以赌性很大,往往一刀下去,宝马变单车,很刺激。
行话有“切爆了”,就是一刀下去,全是好玉肉,单车变宝马了。“切垮了”,就是里面的脏、裂、僵多,真正宝马变单车了。
我们嘛,买了三块大料,前两块都切垮了,第三块嘛,很难讲。
为啥很难讲呢?
因为不管切得再“垮”嘛,它多少总会有点儿玉肉,宝马虽然变单车,起码也有几十斤铁嘛。
结果我们这块倒好,一刀下去,发现压根不是和田玉,是石头!
真的是石头!
没办法,玉石行和古董行一样,都是买定离手,出门不退,你自己被骗了,只能怪你自己蠢,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吧。
说是这么说,还是有点儿恼火嘛。
我就在网上和徐州的麻师父聊起这事(之前写过不少他的故事,也是个传奇人物)
民间高人捉妖的故事,苏州活捉“采阴补阳”的老狐仙
没想到他噗嗤一声就乐了,说这点儿小事还值得生气,等我带你找一个真正的老骗子聊聊去。
我就去了一下徐州,见识了一下所谓的骗术高手。
这个骗术高手在徐州沛县。沛县这里出过汉朝开国皇帝刘邦,“五里三诸侯,帝王将相乡”嘛。刘邦是个江湖中人,所以这里的地名也很江湖,张寨、崔寨、胡寨,听着就有些草莽落草的感觉。
这个老大爷叫刘半仙,就住在某个寨子里。
麻师父带我进门的时候,专门提醒我,说这个老东西是个十足的老骗子,他说的话啊,一个字都不要信!
我们推门进去,就看见一个老大爷,道骨仙风,躺在一张藤椅上晒太阳,椅背上站着一只黄色的鹦鹉,歪着脑袋看着我们。
麻师父横披着衣服,一脚踢在藤椅上,说:老骗子,修仙呢?
刘半仙懒洋洋地睁开眼,看了看我,眼睛一亮,稳稳地坐了起来。
他轻咳嗽了一声,把胳膊一抬,那只黄色鹦鹉就飞到了他胳膊上,他把黄鸟凑到耳朵边,像是听它说话,越听眉毛皱得越紧,最后叹了一口气。
他说:这位小兄弟,你我也算是有缘,我今天且送你一卦吧!
我心想,原来是传说中的天桥老把式“黄鸟叼卦”,我且试它一试,就同意了。
那刘半仙马上在桌子上铺了一块红布,上面放了一张大纸,上面画了好多方格,每个方格写了一堆姓氏,让我选一下姓氏所在的方格。
我选完后,他又拿出来一张大纸,还是画满了方格,里面都是姓氏,又让我选,我又选了。
我全选完后,他就在桌子上放了一个卦筒,然后打了一个唿哨,那黄鸟就飞了过去,真叼了一只签出来。
刘半仙拿着签看了一下,对我说:你姓谢!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还真是神了,怎么真算准了!
不过我还是强撑着,假装随意地点点头。
他接着说:你这个人啊,命不好,人要强,五个字说完你这一辈子吧,然后他一个字一个字说,你的命啊啊“父在母先亡”。
我心里一惊,心想我父亲的确在我母亲之前去世的,莫非他真是半仙了?
那刘半仙还要继续说,旁边麻师父劈手抢过去那只签,丢给我,说:你听他放屁呢!
我半信半疑地接过那只签,却发现签后面什么字都没有!
我更加不明白了,这签上什么字都没有,他怎么知道我姓“谢”的?
麻师父一句话就说破了。
他说,他刚才让你选的两张纸,每张纸上都有好多空格,每个空格里面有好多姓氏。你选了两次空格以后,他把两个空格对看着看一下,哪个字是重复的,就知道你的姓氏是哪个字了。
我才恍然大悟,又问他:那黄鸟为何会叼签呢?
他说:哈,这黄鸟是驯好的。小鸟小的时候,给它身上淋上水,让它飞不动,然后在它脖子上套一根细绳,让它在你手上吃东西,这样时间久了,它就不会飞走了,会飞你手上,听你指挥。
你仔细看看,它那个签上涂了一层米粉,黄鸟想吃米粉,就去叼那根签,所以他想让你抽那个签,就在那个签上涂点儿米粉就行了。
我又问他:那父在母先亡呢?
麻师父说:这句话要分开看,可以理解成两个意思。第一个是“父在,母先亡”,第二个是“父在母先前死亡”,怎么说都对。
我才恍然大悟。
刘半仙被揭破了,倒也不脸红,只是瞪了麻师父一眼,说他多管闲事,泄露天机,早晚被雷劈。
说话间,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贼眉鼠眼,女人风骚妖娆,看着都不像好人。
两人都求刘老神仙赐仙药!
刘半仙就问第一个男人,想要什么仙药呢?
那个男人就说,老神仙啊,我就想要点儿上次那个药,那个特别管用!我那东西这些天又懒了,得多练!
刘半仙摆摆手:明白,明白!
他去屋子里拿了一支毛笔,一个砚台,一叠黄裱纸,他用小瓶子在砚台里倒了点儿水,用毛笔蘸了蘸,然后画了一张符给他,说:拿去,用水煎服!
那人答应一声,交了钱,高高兴兴地走了。
第二个女人说:老神仙,我还是想请您赐一张减肥符!上次那张符真灵验,我一口气瘦了七八斤!
刘半仙点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他又拿了一瓶水,在砚台上倒了点儿,用毛笔蘸了蘸,又给她画了一张符,也让她拿走了。
我也有些惊奇,经常听说古代的道士,可以画符治病,莫非是真的?刘半仙就说,古代修行的术士,可以将天地间的灵气拘住,将它灌输在符纸上,使符纸也充满了灵力,可以治病救人。
麻师父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说:你听这个老梆子忽悠呢!
我问他:这也是骗人的?
麻师父指了指砚台旁的小瓶子,说:诀窍就在这两个瓶子里!
我想了想,也对,刘半仙画符时,专门用这两个不同的瓶子往砚台里倒了水,莫非这水是治病救人的神水?
麻师父噗嗤一声笑了,说:屁的神水!第一个求壮阳药的,他用的水里有兽用发情药!第二个减肥的更简单了,里面根本就是兽用泻药!这药劲儿大得很,那绝对管用!
我听得哈哈大笑,原来传说中的仙药神水竟然是这个东西!
刘半仙脸上有点儿挂不住,站起来就要撵我们走,麻师父硬撑着,说要让他带我做个妖祟才肯走!
刘半仙说:青天白日的,哪里有妖祟?!我看就你才是最大的妖祟!
麻师父坚持不走,说今天要是不给我们看个妖祟,他就出去骂街去,就说刘半仙对他耍流氓,还偷看王寡妇洗澡!
刘半仙气得胡子直抖,只好答应了他。
我也说了好话,带他们去村头的小馆子,点了地锅鸡、烧羊肉、红烧排骨、糖醋鲤鱼、油炸金蝉、大席汤,还有两瓶沛公酒,陪着他们从下午喝到了晚上,喝得刘半仙满面红光,喝到天都黑了,他终于美滋滋地站起来,说今个儿给我开开眼,看看他刘天师是如何捉妖的!
他先回去布置了一番,让麻师父给他做跟班,满满当当拿了不少东西,背着扛着,就去了村头。
到了村头,他大概跟我们讲了几句,说待会儿要去村子家。村长之前也是欺男霸女的主,十几年前很有钱,开厂子,盖洋楼,现在不行了,老家伙一身病,三个儿子也不争气,而且家里还闹鬼,这些天一直在请他,这次且去给他看看吧!
我问他:闹鬼?怎么个闹法?
他说:什么都有,晚上有人砰砰砰敲门,出去看看,啥也没有。半夜还听着女鬼哭,哭得死去活来的,还有邪祟在墙上走!
我听着也有些瘆人,不过麻师父给我做了个眼神,意思是不要听他放屁,我才放心。
等我们过去,老村长披着衣服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家人毕恭毕敬的,都等着老神仙救命。
老神仙到了那边,倒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不抽烟,也不喝酒,就是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喝茶,我和麻师父一左一右,就是两个跟班。
这一家人很是殷勤,不停给我们续水,给我们抓爪子,还要给我自己烙的煎饼吃。
我们等了又等,我下午多喝了几杯,酒劲儿上去,瞌睡止不住,又不好意思回去睡觉,就在那硬撑着。
就这样等到了大约十点钟,就听见外面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老村长一家人立刻惊住了,一动都不敢动,就把眼睛看着刘半仙。
刘半仙就照顾我:小谢,你且去把门打开,看看是什么妖邪作怪!
我当时困得七荤八素的,也不觉得害怕,当时答应一声,几步走过去,就把大门给打开了。
大门打开后,外面是空荡荡的田野,远处有几点烛火,我还走出去几步,发现周围的确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心里也有一些惊奇了,什么人都没有,到底是什么在敲门?
我走回去,说:没人。
顺手把门关上了。
结果刚关上门,又听见外面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说实话,在那种环境下,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在这个寂静的小村子,轻咳嗽一声就能听见,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的,的确没人啊。
我捏着胆子,猛然打开门,往外一看,外面还是空荡荡的田野,我吓得不敢再撑着,赶紧关上门跑了回去。
刘半仙这时候缓缓站了起来,说了声:果然有东西作怪!
他掐指算了算,说:这东西来头还挺大,我要做法!
然后他指挥我们把背的东西拿来,发现里面是一身道袍,还有各种法器,好多我不认识,总之有法铃、法尺、拂尘、桃木剑,还有必不可少的黄裱纸、毛笔什么的东西。
他穿上道袍后,让人在院子里摆上香案,自己摇着法铃,挥舞着桃木剑,开始在那念念有词,最后开始踏着方步走起来,看起来有模有样的,还真像个得道高人。
他念着念着,用桃木剑挑着几道灵符,就在烛火上点着了,往天上一甩,天上顿时像放了烟花一般,就见他挽了一个剑花,说了声:招!
这时,就听见一声惨叫,就见村长家墙上出现了一个冒着绿光的怪物,嘶吼着掉了下去。
刘半仙脸色大变:快抓住它!千万不要让它跑掉!不然后患无穷!
我们受到他的感染,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听他这么一说,赶紧推开门就冲出去,却发现那个怪物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可怎么办!
刘半仙焦急地说:快,快,它是遁地了,快朝着它掉下去的地方挖!往下挖二尺半,下面会有这个怪物的骨殖!
大家赶紧顺着他指的地方挖,挖到二尺半的时候,就听见砰一声响,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大家把它挖出来,却发现是一个瓮,瓮里面像是什么动物的尸体,早就腐烂了。
刘半仙让大家把这东西浇上汽油,里外烧透了,然后把烧化的灰倒进水塘里,以绝后患。
这样全部处理完,已经是后半夜了,大家又累又饿,不过亲眼看到这妖祟被除了,心里也是激动。
村长大大酬谢了一笔报酬,刘半仙就带着我们回去了。
回去后,我们筋疲力尽,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我琢磨着,这刘半仙是不是真有点儿神,毕竟昨天那妖祟是我亲眼所见,由不得假嘛!
没想到,麻师父却乐呵呵地说,这也是一个骗局。
他说,那个所谓的闹鬼啊,其实也是江湖法术。所谓的半夜鬼敲门啊,是提前在他们家大门上抹了鳝鱼血和猪血,蝙蝠闻到这个味道,就会撞过去,撞得砰砰响。
那个所谓的鬼怪妖祟,其实是一只他收养的流浪猫,那只猫只有三条腿,所以走起路来,古里古怪的,给它身上涂上点儿鳞粉,晚上看起来就像鬼火一样。
我还是不理解,问他:那为啥真从屋角挖出来了怪物骨殖呢?
麻师父说:那是他几年前埋进去的。
我:……还有这种操作。。。
麻师父说:嗐,古代好多风水师啊,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经常一眼看准谁家外面被人埋了东西。其实啊,都是他所谓云游天下时,找了一些大户人家,在外面偷偷埋的。
等十几年后啊,他再过去看看,那家要是败落了,他就可以给你现场挖出来,说你看,这就是有人施法要害你!其实有屁的人害你啊,都是这种把戏罢了!
我才恍然大悟,难怪有那么多活神仙,原来都是变戏法啊!
麻师父拍拍身上的灰,跟我说:走,去俺们家喝酒去!
我说:叫着刘师父吧!
他说:嗐,他这人吧,也是个死心眼!我跟他认识几十年了。他这人吧,的确是个江湖骗子,不过人不坏!他自己年轻时立过誓,凡是骗来的钱,要把一大半捐出去,而且谋财不害病,骗钱不骗色!他自己说是替天行道,杀富济贫,帮他们进行第三次分配嘛!
我说:看来这还是个好人!
又说:不,他还是个坏人!
想了又想,也拿不准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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