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呼啸山风(8059 on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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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计划着如果时间充裕,就拖着狱寺陪自己逛一逛并盛再走,结果最后一箱行李装好贴上自己名字时,已经是临行前一天的傍晚。狱寺这几天有些沉默,屋子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山本只得凡事都小心翼翼,生怕狱寺最后一刻会改变主意,把自己扔下独自走。结果眼下剩的时间只够去一趟神社。狱寺一百个不情愿,直到听山本说“可以帮阿纲祈求平安哦”,这才出了门。

  去时的路上行人纷纷,山本看谁都觉得亲切。大概笑得太明显,几个路人还回了山本礼貌的微笑。狱寺手里的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山本有点想看烟被抢的狱寺会有什么反应,先大脑一步的是已经行动了的手。于是原本暧昧到都有些浪漫的并肩而行,变成了恶语漫天的你追我赶。

  山本在神社入口的手水舍舀水冲手,捧水漱口,又走进祭堂投了硬币,深鞠躬又击掌,然后祈愿。一直在边上看着的狱寺丢了手里最后一根烟,跃过所有程序直接走上前扔了硬币,拽了个纸签。山本觉得自己这么虔诚居然抽了下下签,实在有点哭笑不得。
  “狱寺,抽到的签要挂在树上。你把我的扔了也就算了,好歹把你的挂上啊。”
  “啊?我为什么要做那么蠢的事!”
  “是风俗啦风俗,挂上好事就能成真,坏事可以化险为夷哦。”
  “谁管你啊!”
  “咦,等等啊,突然走这么快是要干嘛啊——?”
  “快走啦笨蛋,这种地方感觉会有幽灵鬼怪!”
  “——狱寺(好 可 爱)~”
  “你那是什么白痴表情啊,给我严肃点!!!”

  或许是突然放松下来的关系,狱寺暂时抛开左右手的身份后,显示出了平时不常见的可爱。并盛的夜空真美,一路上已不知是第几次这么感慨。夜幕里繁星点点,天空特别高远,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天。山本侧过脸看对着星空出神的狱寺,灵光一现就大喊“狱寺我们去山坡看夜景吧!”然后不容分说就拉着狱寺的手腕跑起来。

  风呼呼地掀起两人短袖衫的一角,把两人的头发吹得齐齐向后倒,并盛生活的点点滴滴在街巷不断后退,旧时光瞬间就褪色成斜靠在阁楼角落的老照片。人渐稀少的街道回荡着奔跑的脚步声,狱寺悠长的视线从背后稳稳地传来,山本觉得就这样跑完一生,跑到天长地久也只需一瞬。

  随意找了视线还不错的地方躺下,山本头枕着胳膊仰脸欣赏月空。狱寺不知从哪儿买来两瓶酒扔了过来。
  “我是没什么,不过狱寺你还没过十八岁生日吧。”
  回答山本的是狱寺手中瓶盖落地和酒直直灌进肚子的咕噜声,不一会儿酒瓶就见底了,山本笑了笑把自己手边的也递了过去。那之后没过多少日子,滴酒不沾的山本就变成了和狱寺一样的中度酒精依赖者,而且酒量起码是已经算海量的狱寺的两倍。不过此时此刻,山本觉得自己已经有点醉了,只需邀一下明月,无需对影就能成三人。

  其实山本滴酒不沾的标签在那一晚就被撕碎了,两瓶酒下肚完全没过瘾的狱寺消失了一会儿,然后抱着红的白的啤的一大筐,意气风发地站在了山本面前。山本敢80%地打保票那是狱寺利用威胁强行买来的,说不定还没给钱。开始喝时自己还能和狱寺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到了后面就演变成无意义的吹牛皮。后来狱寺含糊不清地说白痴你还没向你父亲道别呢,“没事早就道别过了,送别酒都和亲朋好友碰过杯了。”自己说得呜呜浓浓,也不知道狱寺听清没。最后只有月亮少喝了一杯酒,胜出的山本和狱寺相互搀着,晃晃悠悠拐错好几个弯倒也歪打正着地到了家。

  几乎所有行李傍晚出门前就先行一步送去了彭格列专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彭格列的优良作风。一下子就空了的公寓只有山本的便携软行李包还在,以备不时之需,床上褥子枕头都没有了,只剩一条薄被子。夜里两人都没有睡床,软行李包两只脑袋凑近些倒也勉强够枕,就都随便拉过被子的一角睡着了,一觉睡到狱寺的闹钟响到第三次。爬起来后山本有些怀念走路脚踏实地的感觉,但是已经日上三竿了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分部的工作逐渐走上轨道,和总部的联络便多了起来,来自意大利的任务也有一部分分派到了这里。由山本管理的分部迅速显示出蓬勃的生命力,很快成了亚洲业务的集散地。纲吉看着日本频频传来的工作报告,觉得把家族稳定并缩小,带大部队撤回日本的日子似乎不再遥不可及,十年还是二十年,到那时前辈还会去练拳击么,山本还会继续打棒球么,又或者他们那时还能走得动么。

  随后家族陷入的泥沼战证明纲吉还是太年轻,看到日本分部有了工作能力就产生了点幻想,忘了像日本这样的分部全球至少有几十个,能分担些工作算不得什么。腾不出手照顾二线的总部,年底时就渐渐少了和日本分部的往来。好不容易放出光和热的分部重新冷却下来,工作又变回了一百以内的加减法。狱寺也一直没有消息,大概在忙着战略部署。想着以后大概会用得上,山本和分部的要人拟定了一个长远发展计划,就这样又忙了近一个月。走出基地时大雪已经盖了一层又一层,时值隆冬,快要新年了。看着难得一见的大雪,山本激动得像个来自热带南国的孩子。

  回到家,山本把多年不见的朋友见了个遍,先前觉得多到数不清的特产礼物很快就被一扫而光。餐桌上听着朋友说这几年或去大学或工作的经历,自己也把除了黑手党生活外少得可怜的意大利见闻说给大家听,酒杯碰了一轮又一轮,下次相会绝不再拖这么久的承诺说了一遍又一遍。饭馆里的喧嚣声刚传出店外,就被厚重的积雪吸收得一干二净,说话时呼出的哈气缠绕着通红的脸,气氛就像年终聚会。

  多年没体会到的真实活着的感觉涌了上来,虽然回日本前突然消失的耳边的风再没呼啸过。惭愧一直没尽过孝心,想让父亲休息休息,山本干脆接手了寿司店,并在一个月后成功地成为了小有名气的寿司师傅。直到开春,除了处理分部的工作,剩下的多半时间山本都待在了竹寿司。

  偶然的机会得知从前的队友还有继续打棒球的,山本飞一般就跑去见对方,后来还组了业余的训练队,时不时打打友谊赛。重新握住小婴儿当年给的球棒,手有间歇性的颤抖,山本环视着球场,好像自己不曾离开过。击球的鸣声依然饱满,划过长空,奔跑的姿势不算太走样,几次比赛下来,感觉就回来了大半,什么都没有变。棒球之于山本,就像一块还没吃完就掉地上的蛋糕,又像一段没有谈够就结束的爱恋——再见面就绝对舍不得放下,和年少时第一次接触棒球一样,山本再次一头扎进了棒球的世界。

  没玩没了地奔跑,没玩没了地挥棒,自己的体力比起高中增长了不少,球技几乎也在一点一点恢复,整日流连于绿草如茵的棒球场,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从早春打到春分,从春分打到赏樱花,从赏樱花打到彭格列的来电回荡在耳边。
  “山本,好一段没联系了,过得还好么?”纲吉从听筒传来的声音温和如从前。
  “阿纲啊,我这里好得很,总部怎么样?”山本的声音几个月来第一次变得明朗。
  “嗯,还算顺利。分部的工作还都正常吧?你寄来的赏樱节的照片我看了哦,真不错,有空了我也要回去一趟呢。”
  ……
  对话在寒暄中结束,山本挂了电话继续向前走。夕阳从背后照来暖洋洋的光,在地上拉出个极长的影子,大地被映得黄橙橙。山本慢慢地走着,看到不远处自己曾和狱寺喝醉过的山坡,不知是哪块草地曾被酒瓶子压得变了形——如果当时不用去意大利,那里会不会就成了自己和狱寺故事的开端。

  千万个平行世界,有没有哪一个里自己变成职业棒球运动员,挥舞着球棒直到青春的完结;有没有哪一个,即便没有彭格列大家也依然是朋友,在偶尔的相聚里分享生活的点滴;有没有哪一个里,自己可以真的可以拉起狱寺的手,像现在这样,走在夕阳下,走在春风里。
隐约可以感到彼此的心意,决不把多余的话说出口,只能陪伴在身边,彼此支撑的这一个世界,已经看了很多年。如果可以有改变,或许现在再开始书写两个人的故事,也不是不可以吧……

  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从出现直到回去意大利,都一直在山本心里东躲西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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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还在垂头丧气,就听到狱寺转身的脚步声,山本心里一下子涌出些感情。有些气恼地抓住了那差点就够不到的手,准确说是手腕,“狱寺先别走。”
  “干嘛啊。”依旧是没有起伏的略带拖长的音调,像是在告诉山本别痴心妄想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变,也什么都不会变。
  “啊…那个……”郁闷到有些结巴了么,果然还是不行么,“狱寺啊,早饭想吃什么,我可以下床哦,我给你做。”
  “你个病号做的饭谁敢吃,都是病原菌吧。”虽然没有缩回手,但也没有完全转回头。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从纱质窗帘透过的阳光洒满狱寺的银发,泛着光的发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呢,狱寺此刻的眼神。自嘲地笑了笑,山本松开了手。
  “哈,半年没有见呢,狱寺,聊聊天怎么样,我给你讲讲并盛,还有分部的基地。”
  “分部的事我看过工作报告了,聊天的话免谈,我可是忙得很。”
  “那给我念那个密码吧,好久没听都忘得差不多了。”不甘心早晨看到狱寺时腾空升起的希望破灭掉,山本做了最后的努力,连最痛苦的听密码都说了出来。
  “不讲,反正你从来没学会过。”这次的回答倒是突然的快语速,飞快地扑灭了山本心里名为希望的火种。



  山本似乎都能看到之后和从前没有两样的日子了,一眼望不到头,循环往复,直到有一天或被子弹击中,或被利剑刺穿,生命就此结束。山本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从决定重回战场后就一直怀着莫名的期待,不是因为他真的觉得自己和狱寺的故事还会有其他结局,而是他实在不想再踏回老路,何必要回并盛呢,凭白让自己生出些妄想。此刻的山本忘了在竹寿司立下的关于再见面的誓言,从头到脚都是被希望折磨得坐立不安的窘态。
  他以为狱寺没注意到,狱寺看着觉得好笑。

  “不过——”听到狱寺的声音,本能扬起的脸上毫无生气,“等你出院了我有新的项目要你参加,到时候可别叫苦啊——”原来只是新任务,确实呢,自己走的这大半年给狱寺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也该停止这无聊的郁闷了,“狱寺武。”
  “诶——?”没看错,确实没看错,狱寺叫自己狱寺武时的脸上,居然带着点坏坏的笑。
  “凭你也敢姓狱寺啊,区区一个武。”山本脑子里“嘣”的一声,随后有个火山爆发了,喷出的岩浆清一色地叫嚣着“我真的被叫武了!”
  山本决定把这视为爱的宣言,完全忽略了上下句和狱寺此刻惊讶又震怒的神情。啊,原来火山爆发的瞬间,自己也以岩浆喷发之势,整个人飞扑到了狱寺身上,像个大型八爪鱼。




  “嗯,确实是这样山本,你出院后我们就要开启新的作战计划了,到时记得参加会议。”
  “嗯,确实是这样雨守大人,经初步诊断您的出院时间至少要延长一星期。”
  “请不要哀嚎了这位病人,这样不利于伤口愈合,而且隔壁房间的病人也很困扰呢。”
  “真是幸运呢老大,再晚一步脑袋就要搬家了,还好你胳膊腿长得结实。”
  “Voiiiiiiiiiiiii,山本你小子还活着啊,我听说你偷情被打断了腿?还好胳膊没断给我赶紧适应假肢啊!Voii混蛋BOSS别拽我头发!”
  “啊,老大您听我们说,这次的谣言真的和我们没关系。”
  山本病房外——“这次传得有些离谱了呢。”“对啊,今天早上迪诺大人还来电问为什么咱老大会被火山喷发波及以至于狱寺大人跟了他的姓。”“谣言一旦出了创作人的嘴,就不能再被控制了。”“恩恩,说得对,这次不能全怪咱们。”
  彭格列岚部——“雨部的人还没回来么,这样下去干脆我们把雨部合并得了,反正工作都是我们做的。”“啊,狱寺大人您回来了,您辛苦了!”“没有,我们真真没有在讨论雨部。”“是…是的,我们记得您新增的部门条例,与山本大人老死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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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贴不更就会秒沉……快点更完吧,我是干什么要写这么长啊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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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铺天盖地各式传言的慰问折磨到神经衰弱,怀着极其悲愤的心情,山本度过了人生最漫长的八天。此次住院历经十七天,出院后山本把写着“任务工伤”的出院证明连同病例,趁着没人撕了个粉碎。

  都是幻觉,绝对没有什么会改变了。

  决定破罐破摔的山本,第一次回总部后没有第一时间奔去狱寺身边。晚上依旧是睡不着,隔壁房间仍然亮着灯,靠在落地窗边能隐约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回想起半年多不见的狱寺变清瘦的脸,和见到自己笑脸时略有高兴的神情,熟悉的风就又在耳边响起了。山本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自己所谓破罐破摔的决定,觉得要做就做得彻底些。反正就连“雨守向岚守求婚失败被打成脑震荡,受刺激后擅自改了姓”这样的传言都有了,不让它成真实在对不起自己饱受摧残的脑神经。

  眼下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效仿前代岚守——翻窗户。山本没犹豫就打开了那扇挂着旧锁的特制竖长窗,站在窗边发现风力比想象中要大些,差点忘了这是主宅的四楼。彭格列主宅的层间距很高,四楼堪比一般民宅的六七楼。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处在风口浪尖,明天该不会有“彭格列雨守改姓失败,深夜寻短见欲跳楼”这样的传言出来吧,果然此地不宜久留。山本抬腿就去踩岚守房间的窗台,重心也随之转移过去时,突然想起当年狱寺搬到这儿时说不喜欢同为落地窗的设计,就改造成了外伸式的飘窗——也就是说,根本没有窗台。

  原来刚刚自己想的那个传言还成真了,想到死后会变得更加不堪入耳的传言,山本脑子里开始飞速播放自己走马灯剧场里的人生。那天狱寺转学来,一脸凶狠好有趣;那天狱寺给自己起了外号,“棒球白痴”还挺不错的;那天自己偷夹了狱寺盘里的菜,狱寺炸毛很可爱;那天一起参加中学毕业典礼,一群女生围过来要狱寺和自己制服的第二颗纽扣,狱寺一脸不屑,不明就里地拽下纽扣说什么都要送给阿纲;那天抱了狱寺,差点就说完我喜欢你了…那天…好像吻了自己…啊不行了,月光太刺眼,照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这么闷的天狱寺怎么也不开窗,没有可以攀住的地方啊;还有那天,狱寺伸过手大喊“抓住我,山本”——啊,当时没能抓住呢。

  如果当时自己也伸出手就好了,说不定就抓住了一生的幸福,如果伸出手就好了……

  “抓住我,山本!”又听到了呢,狱寺的声音,还是一样急切又坚定,这次伸出手吧,就算没有未来,也让我抓住一次吧——没有意识到所谓的临终剧场全是狱寺特辑的山本,向着心中深藏的温暖伸出了手——一次也好,让我再看他一眼吧。
  “白痴快踩上点什么啊,我这样拉不住你啊。”哈?狱寺从前还说过这种话么,一点都不像他。
  “可恶,拉不住你了啊白痴!”大脑提前进入死亡当机的山本,寻着熟悉的声音伸出右手,但很快就感觉不到了右手的存在。有股力量拼命拉着自己往上升,大概是灵魂要升天了,真是拼命呢这股力量,呼呼地冒着热气。总算停了下来,山本决定不管迎接自己的是天堂还是地狱都睁开眼看看,第一眼就看到了狱寺——是天堂。
  眼前的人满脸通红喘着粗气,目光里还停留着惊恐。自己的样子吓到他了么,狱寺这样子还真让人心疼,伸出手轻轻扶上那略微颤抖的肩,还是从前的味道。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虽然应该不会真的被听到。
  “呐,狱寺,你知不知道,如果和我在一起,‘你的另一半比我的另一半要高’的打赌就是你赢了,我叫狱寺武也没问题哦。”
  “……谁要这种毫无成就感的胜利,而且难听死了,‘山本武’都没那么难听。”
  “是么,我觉得山本隼人更好听呢。”
  “……”
  “狱寺,别哭。”
  自己死了狱寺会哭,山本觉得没有遗憾了,困意阵阵来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里肩头靠着那个银灰脑袋,他们坐在飞往意大利的飞机上,奔赴着未知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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