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下游戏零售店的日子,近年来一直不怎么好过。越来越多的玩家不是购入数字版的游戏,就是通过电商平台购入实体版。
就连全球规模最大的线下游戏零售商GameStop,也不得不频繁关闭全球各地的连锁店,2020年更是因为疫情每季度净亏损1亿美元以上。实体门店无人问津,投资者们也对GameStop的前景感到悲观,韦德布什证券(Wedbush)的分析师迈克尔·帕切特(Michael Pachter)就曾表示,目前这家公司的目标股价应定在16美元。某些金融机构,甚至趁机想要做空GameStop。
GameStop门店
然而,这家游戏零售商的实际股价走向大大出人意料,自2021年初以来已经疯涨了将近20倍。截至北京时间1月28日下午6时左右,GameStop纽交所每股报价347.51美元。
GameStop纽交所一月份报价走势
至于造成股价飙升的原因,更加令人惊讶——以Reddit为主力的部分海外论坛上,为了抵制金融机构对GameStop的做空企图,用户们集结起来大肆买入其股票,还喊出了口号“All in GME”(GME是该公司旗下GameStop及EB Games两个品牌的缩写,all in是全压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些个人投资者(散户)生生让金融大亨遭遇了一场“滑铁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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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香橼研究公司(Citron Research)是美国一家颇为知名的空头机构。早先1月21日,香橼创始人之一安德鲁·莱福特(Andrew Left)在推特上发布了一段视频,称GameStop为“失败的线下零售商”,并且预测其股价将跌至20美元,这正是做空一家上市公司前的舆论准备。
安德鲁·莱福特
自恃拥有多年做空经验而放出这一言论的莱福特,根本不会想到这对那些仍然关注GameStop的玩家造成了多大的冒犯。的确,线下游戏零售店如今举步维艰,但GameStop毕竟有过一段辉煌岁月,在无数玩家的记忆里有一席之地。
以此为契机,Reddit论坛上一个名为“wallstreetbets”(WSB)的小组,吹响了反攻华尔街巨鳄们的号角。
Reddit论坛上的wallstreetbets小组
Reddit俗称美国版贴吧,讨论的话题以游戏居多,WSB小组的主题虽然是股市投资,但用户的玩家浓度也不低。
有趣的是,小组的这些散户交流起投资方面的事情来,并不那么正经。他们不会像投资专家那样强调谨慎、理性和分析,反而习惯玩梗、发meme图和“煽动性”视频来找乐子。当他们一致决定All in GME的时候,那股热情,似乎不包含一丝一毫的考虑。似乎每一个组员,可以把手里的每一分闲钱,一点不少地砸给GameStop。小组一两个月前就有人鼓动大家All in GME,而莱福特的发言歪打正着成了一副催化剂。
拯救线下游戏零售商的行动自觉,开始得比我们想象中要早
有人完全不懂投资,却也想要加入all in大军
在外人看来,他们不过是在打一场获胜希望渺茫的战争。过去,股票市场上的散户都是被资本压榨、收割的对象,散户的那些小钱如何能与巨额资本相比?社会中下层的草根如何能与华尔街的精英抗衡?
但这一次,他们是作为玩家而战,而胜利的天平,也破天荒地向人多的一方倾斜了。随着GameStop的股价连日疯涨,始作俑者莱福特宣布投降,并声称收到了许多人的骚扰和威胁,香橼公司的推特账号则发布了自己的“第一条”政治性声明。与此同时,之前参与做空GME的多家金融机构如Melvin纷纷遭受巨额亏损,对冲基金Citadel和Point72预计将向Melvin投资27.5亿美元,以稳定该公司运营。
纽交所为此宣布紧急停止交易
这一壮举使得Reddit论坛和GameSpot受到了国际巨星级别的关注,游戏圈闻风耸动,投资界啧啧称奇,媒体报道层出不穷……就连埃隆·马斯克也为之喝彩,在个人推特上应援GameStop。
分析师迈克尔·帕切特称,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股价的飙升竟然是由在论坛上闲聊的用户来驱动。他说,他经历过的和这个最为相近的事情是互联网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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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这场战争还在持续。为了“稳定军心”,组员们可谓费尽心机,极尽逗乐、煽情之能事。
他们乐此不疲地发布鼓舞性质的帖子。比如,有人担心这种近乎传销性质的all in投资倡议,会导致WSB版块被Reddit论坛封禁,于是,一位组员就截取电影《华尔街之狼》中小李子演讲的片段,以示决心。那种为了成功狂放不羁、蔑视一切规矩和条例的精神,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顺带一提,这个小组的头像,应该就是莱昂纳多本人。
还有一段来自《复仇者联盟》的视频,就是钢铁侠终于自己戴上了六颗无限宝石、击败灭霸那一幕——这些宝石被附上了本次“占领华尔街”运动中重要贡献者的名字,配合电影情节,很难不让人热血沸腾。
考虑到GME股价是反常飙升,总还是有一些人担心未来的风险,毕竟J形曲线的背后不只是情怀和冲动,那都是实打实的货币流通。对此,一些人表示他们不把股价抬到1000美元以上决不罢休,而更有甚者,则像着了魔一般声称:就算到了1000美元,我们还要坚持下去。
他们也对外界评论有所回应。CNBC(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曾公开支持华尔街的投资者,为此一位Reddit用户不辞辛苦写了一封公开信,宣称“你们对个人投资者的轻视显而易见,而这会让你们失去整整一代新的投资者。”
这场投资运动还扩展到了其它领域,仿佛散户们希望通过一个又一个案例来证明群体的力量。
北美最大院线AMC娱乐最近就跳涨了300%,这是另一支被投资者严重看空,但却得到论坛用户大肆追捧的股票。股价同样反常上涨的还有流媒体服务公司FuboTV,过去一周,FuboTV也上涨了近70%。
AMC纽交所最近5天报价走势
实体游戏、电影、流媒体,下一个领域是什么呢?我们无法预知,但这场“Gamestonk”风潮有一个共同模式,那就是明明一家公司的市场前景较为黯淡,股价上涨也无法立即催生与之匹配的业绩表现,还是有这样一群人,愿意把全部身家勇敢地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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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这场运动中,对投资者动机、利益实际流向的质疑是免不了的。
在帕切特这样的专业投资者看来,这场运动完全就是按照博傻理论(greater fool theory)的逻辑来运作的。他解释说:“那些以300美元买入股票的傻瓜,期待着下一个傻瓜以400美元买入。到目前为止,这样的傻瓜还在不断涌现。”
CNBC支持华尔街的理由则是,他们发现GameStop股价飞涨的背后,最大受益人其实是著名的基金管理人、做空者迈克尔·巴里(Michael Burry)。此人是电影《大空头》主角的原型,他一边反对这些“不理智”的论坛用户,一边却被发现旗下已经拥有了170万余股的GME股票。
迈克尔·巴里
WSB的一些组员也开始正视跟风投资带来的风险,比如一位因为购入AMC股票而蒙受临时损失的组员,在小组的Loss标签下发出求助。
一位组员发帖求助。值得一提的是,图中所使用的软件是罗宾汉交易软件,不久之后就封禁了GME相关的交易权限,被WSB小组视为“敌人”
然而,别人给他的建议依旧波澜不惊地透着一种狂热:不要慌,一直买下去就对了。或者,不要买什么AMC,就买GME,总有一天你会赚飞。
他们真的不怕一无所有吗?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又看到了组员的一句话:你不接着买,赢的就是华尔街的做空者。
我这才想起,这已经是一场战争,而战争是不用讲道理的,它只需要维持士兵们高涨的情绪。也许只有大战之后,个人投资者和金融巨头双方才能冷静下来吸收教训——不管这教训的代价有多么残酷,它必定值得铭记。
至于处在风口浪尖上的GameStop,和它所代表的线下游戏零售业会有怎样的未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