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有事可做,有事要做,吴烊才慢慢摆脱了心里阴影,也正因为有事要思考,他才能渡过安生的一天。
第二日周三,佟瞳终于来了,身上仿佛多了种淡定从容的气质,她竟然在经过低着头的吴烊时,假装不经意而快速地摸了他下巴一把,而吴烊则像受气的小媳妇般继续低头。
唯一看到此全景的林美姝异常惊讶,这二人这是怎么了?灵魂极致转化了?
今天的吴烊在佟瞳面前似乎失去了妙语连珠,失去了轻松调笑。
这二人只是在笑,只不过佟瞳的笑透着开心,吴烊的笑藏着苦涩
佟瞳的甜笑里有种势在必得的气势,而吴烊的苦笑里确是在劫难逃的悲凉。
林美姝是越看越不解,俩人真要发生点啥了,那应该轮到吴烊志得意满才是,但现在怎么好像受了欺负般?
不过吴烊对外可是凶性倍增了,整个一天,下课铃一响,他立刻离座,然后就带着三人组,如巡视的猎犬般,查看班级的每个角落,指指点点,话不多,但威势十足。
林美姝突然想起看过的一本书,里面说惧内的男人,在外一般都会有极端相反的表现,现在的吴烊就比较像。
再看佟瞳,虽然还是笑着目光不离吴烊,眼光中却隐隐露出狼盯上羊,黄鼠狼瞄上鸡的感觉,那就是盯着嘴边肉的感觉。
林美姝不看了,这两个都跟别人不一样,聪明糊涂都各半,火焰海水也各半,另类思维不是他人能够了解的,但估计把他俩捏把到一块儿,就都正常了。
终于到了大扫除总动员的时候了,吴烊在讲台上一站,面对着同学们雷鸣般的掌声,他的惊惶消失了,自信回来了。
先侃侃而谈这次大扫除对于九班重新启航的意义,再声情并茂地将又苦又累的大扫除,描绘成了众人齐心劳动欢乐的海洋。
接下来不断运用瞒天过海,偷梁换柱,暗渡陈仓,无中生有,声东击西等套在例证中,把忠实听众们听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
林美姝再看佟瞳,却是一副淡定的笑看吴烊,那表情仿佛在说‘我吃定你了!’
接下来就是本次动员的重头戏,宣布分组名单及负责人。
“总责任人:就是我,我在本次劳动中不但要负全责,而且是基层劳动者一。,我将带领孔令郗,谢浩明和福临康,负责整个课桌椅前到墙面的区域,包括教室门。”此言一出,下面顿时议论一片。
孔令郗不用说,劳动力最差,还相当不安分,类似少年多动症。暂读生谢浩明,本班第一大邋遢,连同桌男生都厌恶他到极致,整天挂着两串鼻涕无论四季。
福临康更不用说,南瓜大的脑袋,整天满头满脸油腻加上粉笔灰,那绝对是油头粉面的现实极端例证。第一排根本没人跟这个黑板下的人说话,导致他在班级里语言功能急剧退化,现在一说话就结巴。
‘班长这是在自己搞帮扶啊!真高尚!’同学们都是如此议论。
“怎么?还有人反对吗?”“班长你太帅啦!”这是同学们的欢呼。
辛可澄完没想到,吴烊在这细节上都能收买人心,只能叹服。
“接下来,第一劳动组:负责人是,胡仲强,戚薇儿,总负责区域是教室西北,后五排西边两列区域。”
“组员细分为两个小组,包括…………”
“第二劳动组:负责人是叶静秋,李朗,总负责区域是教室东北,后五排东边两列区域。”
…… ……
…… ……
“第三劳动组:负责人是吴晓卉,邵光,总负责区域是教室东南,前五排东边两列区域。”
…… ……
…… ……
“第四劳动组:负责人是顾巧倩,许海军,总负责区域是教室西南,前五排西边两列区域。”
…… ……
…… ……
“搬运组:负责人是齐宇,谭林,负责全部桌椅的几次搬运工作。”
听到此处,辛可澄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就知道要大事不妙。
“而全教室劳动的总协调和总调度,就是深受大家爱戴的,细心耐心的支书辛可澄,大家在劳动中的问题都将由她调度协调处理。”
“可澄,你没问题吧?”吴烊特别真诚地问道。
辛可澄牙都要咬碎了,这个看似没有任何实际活儿的工作最难干,几乎要把人都得罪了,这本来应该是班长做的。
‘他先来了一招李代桃僵,把三个受人嫌弃的废物收到自己组中,换取大家的尊敬和同情;而后欲擒故纵让我不明就里;到最后,才金蝉脱壳把责任转移给我,可表面上他还是总负责人!’
‘吴烊啊,你可真狠!我可再不敢惹你生气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咬碎牙往肚里咽,她强撑出微笑道:“班长,没问题。”
她看叶静秋还朝她笑,心道‘你也是猪队友!’
可还能怎么办?自己已经独木难支了,只能希望……
她看向佟瞳,发现佟瞳看吴烊的眼神,竟然有些许挑衅的意味,她心道,‘班长吴烊,看你能不能过她那关,总还有人能制服你!’
就听吴烊接着道:“上次我去找小黑板,才发现我们班主任每天工作在什么样的水深火热之中,作为学生,我无比惭愧。大家惭愧不?”
“惭愧!”同学们现在都顺着吴烊思维走。
“所以本次大扫除,我们特意增加了班主任办公室组。组员佟瞳,林美姝,陈晓汀和骆喜楠,责任人……”
他本来写的是林美姝,可他脑子飞快一转,口中道:“负责人是佟瞳!”
佟瞳还在那看着这一天被逼得,课间都不敢回坐的吴烊洋洋得意呢,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她愣了半天把笔一摔,气道:“这是滥用公权,打击报复!”
林美姝不解:“你怎么他了?”
“我……,我……,”那件事佟瞳又怎么可能让外人知道,于是气得拍桌子跺脚,“你个没心肝的……”气得她眼圈又要发红。
林美姝一看,吴烊躲了大半天,但这一下形势又回到从前了!
“打扫老师办公室多好,又不用搓地!”侯玉鑫道。
“你懂什么?消失!”佟瞳气哼哼道。
接着吴烊又布置了三个自检组成员:第一组,吴晓卉,戚薇儿;第二组,叶静秋,胡仲强;第三组,顾巧倩,李朗。
而整个劳动的宣传文案,将由邵光负责。
全部过程的宣传企划,由戚薇儿负责,企划这词还是戚薇儿提出来的。
等宣布完,很多人才明白,自己要打扫的区域根本就不是自己所在地。
这就是吴烊要做的,破除自扫门前雪的僵化模式。
而也有很多人听清了,这次很多群众都变成了责任人,比如戚薇儿,邵光,谭林,许海军等,这可能就是班长在培植后备干部的节奏。
而后吴烊又进一步阐述了已经张贴在墙上的负分法,在这次劳动中运用的重要意义,既妙语连珠,又妙趣横生,把大家的情绪都调动的十分亢奋。
接着他扬起手中的工作手册,这是他提前让叶静秋买的,班委人手一册,正面会议记录,反面就是负分法考核手册。
他给大家展示着打好的表格,里面考核活动内容,人名,扣分项,加分项,记录人,核准人等一应俱全,吴烊在那里卖力地吹嘘着这方法的公正性和科学性,倒似乎还真有不少人听进去了。
当然苦乐自知者也有不少,可又有什么关系呢?一旦群体意志产生,少数派们只能像孤零零的草团一样被裹进去。
之后,吴烊又公布了周六班级集体活动方案,前四排一听都兴致勃勃,五六七一半一半,八排以后,则反应淡然。
这不出吴烊意料之外,他只说全自愿,全班费,到时大家看自己,想去跟着就行。说完看看辛可澄,对方哪里还有反抗意志,只得频繁点头。
这回佟瞳的粉拳,没能动摇吴烊的决定:“佟瞳,这是班委的决定,你就要服从,不论我们的关系多么密切。”
“你看,本来你要是进了班委,不就可以参与协商,不用被命令了嘛?躲了嘛?对不对?”
佟瞳悻悻道:“也对!”林美姝快笑翻。
“你笑什么?”佟瞳愣怔。
“所有班委成员都是责任人!”林美姝继续笑。
佟瞳大怒:“你个没心肝的!”说完猛捶吴烊后背。
“好了,手疼,你怎么不明白我一番苦心呢?你也去过班主任办公室,怎么就就不明白我多照顾你了?”
下课铃响后,同学们呼啦朝涌出去觅食了,吴烊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就先离座,叫着佟瞳去看办公室。
佟瞳不情不愿地跟着,吴烊开门进,佟瞳迷糊跟。
到了里面,佟瞳才恍然:“这不是我们……”
谁知吴烊已经一脚把门关上,而后用在佟瞳的唇上轻轻一碰。
佟瞳被这突如其来,惊得愣怔在当场。
吴烊把她轻轻揽在怀中道:“各偷袭一回,来而不往非礼也嘛,这回我知道你嘴唇好柔软。”
佟瞳只觉得脸颊滚烫,身子发软,但似乎怎么也动不了半分。
吴烊贴在她耳边柔声道:“看到没有,你和我一样,都没准备好。”
“才不是呢?我都……”佟瞳头蹭着吴烊的肩呢喃道。
“噢?”吴烊疾速伸手隔着衣服按到了她的小腹,此时外面不少急着回家的学生在走廊里吵吵嚷嚷,与他们只一门之隔,佟瞳吓得忙抓住他的手。
谁知吴烊却迅速收手改为揽住佟瞳的肩道:“事实胜于雄辩,还犟嘴吗?”
佟瞳是又气又恼,可却是又酥又软,怎么也没力气抬起胳膊,捶这个没心肝的胸背。
“既然都没准备好,那先把那封信给我保管吧?”吴烊柔声道。
“绝对不行!”佟瞳无比坚定。
“那你也写一封交换呀?”
“就在我身上……”佟瞳突然想到了扭转局势的办法。
可熟料吴烊却坏坏的笑道:“那好呀!我来了。”说罢就把一只手慢慢向她身前移。
“你,你,你不怕……”佟瞳有点惊着了。
“怕什么?这屋钥匙就我有,只有我能进,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吗?”吴烊继续坏笑。
“我,我,我……”佟瞳被惊得说不成句了。
“看看,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的佟瞳,咱们慢慢准备吧。”佟瞳觉得脸红心跳,气闷在胸,可就是再也我不出来了。
“好了乖宝宝,等这事完了,好好带你玩去。“说罢轻轻吻了她脸颊一下。
而后吴烊在佟瞳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门一开,将她轻推了出去,口中还道:“你反应的情况我都明白了,会高度重视的,你先回去上课吧。”
佟瞳就觉得是双颊发烫,口干舌燥,双脚如踩着棉花般走回了教室。
可心中的念头还在不住盘旋着:‘你个没心肝的,等我们都准备好了,那要是什么时候呢?我还能不能……’
再回到教室的吴烊发现佟瞳进入了思考者模式,似乎凝滞地望着吴烊座位的虚空,表情略显沉重。
吴烊看她这样子心里又不忍,问林美姝她们怎么不走?
林美姝无奈地一摊手道:“又变换形式魔障了!”
再次心痛的吴烊,轻轻摇摇佟瞳,柔声道:“佟瞳,佟瞳,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佟瞳似乎醒转过来,不过这回却没有丝毫迷懵道:“我不回去好不好?在班级里接着上晚自习好不好?”
“咱们不是说好了?这一段为了安全起见,先停一段,等尘埃落定了再回来?”吴烊不解。
“不对!你骗我!”佟瞳突然眼圈一红道。
“天大的冤枉!我怎么骗你了?”吴烊叫屈。
“就是骗我!就是骗我!”佟瞳似乎受了更大委屈。
“那你倒说说,我哪里骗你了?”吴烊苦脸。
“你!你!……你肯定……”佟瞳话到嘴边就是说不下去。
“肯定什么?”吴烊忙追问。
“你!你!只有你有钥匙!办公室!……你!你!……”佟瞳气得似要气阻。
“怎么了到底?那是老师办,临走把钥匙给我了,噢,不,现在在我手里,这不是周日办板报就一直拿着,这怎么了?”吴烊一头懵。
“周日?今天周三,你……你还说没骗我……你怎么知道办公室……”佟瞳气得有点咬牙切齿,眼泪就在眼眶打转。
吴烊完全没词了?这到底怎么了?
“没话说了吧?理亏了吧?”佟瞳瞪眼紧逼。
“我,我到底犯什么错了?”吴烊觉得比窦娥还冤。
“你,你,……”佟瞳说不下去了,气鼓鼓地抄出书包,横冲直撞就出去了。
吴烊完全不明就里,忙问林美姝。
见她一边迅速收拾东西,边起身边思索,而后面色沉重道:“可能中了琼瑶病毒!”
‘琼瑶?病毒?’吴烊仔细回想着点滴,也幸亏才两人有话开始满打满算才十三天,才能一一记起每个细节,重新梳理,猛然想起他确实忽视了一本书——《在水一方》!
三十三、残酷劳动
周四一早,佟瞳抑郁地骑着单车出了小区门,她的心里更是病怏怏的。
不,应该说是她自己的心,就像是一张被揉皱的白纸般怎么也抚不平,而且又被滴上了一滴墨水,那黑晕在褶皱里甚至越看越显得可憎。
‘事实不是说明了一切吗?不让我上晚自习,只有他有钥匙的最安全的办公室,对我如火热情的推拒……这一切的一切,还有什么?’
‘你个骗子!没心肝的骗子!不,没心肝的,不配你用!’
昨晚她反复看着那份情定三生信封里的信,几次都想狠心撕了个干净,可是每次都泪流满面地舍不得动手。
她感到无以复加的委屈,难过,心痛,不!心碎!
‘再也不理他了!枉我对他一往情深!多情总被无情困,怎么偏偏摊上我!’佟瞳每想到就痛得直要落泪。
她抽抽鼻子,小区门外,没见到每天按时等她的林美姝。
难道是在路口?再往前骑了骑,还是没人。
难道起晚了,还没出门?佟瞳只得往林美姝家方向慢慢骑去。
伤心难抑,自然恍惚,慢更是正常的。
这时她突然听到一阵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绿草苍苍,白露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这不是……这句子……
难道大早上出现幻觉了?她猛回头,怔住了,只见吴烊正把一支红玫瑰叼在嘴上,几步就骑到了她的身前。
佟瞳既意外,又心动,而后是百味杂陈的情愫一股脑涌上来。
“这段,你应该刚看过,不记得了吗?”吴烊拿下玫瑰,可能是刺没除净,他的嘴被扎了一下,佟瞳隐约见他舔动嘴唇的舌尖有一点血丝,心猛地一抽。
“佟瞳,我的玫瑰只属于你!”说完把她的手拉过来,把玫瑰轻轻地放进了她的指间,“小心有刺!”
看着吴烊真诚地毫无掩饰的双眼,佟瞳又动摇了,她真想扑到他怀里去,可光天化日,她还不敢。
“我知道你想歪了,宝贝儿。不过也是我的错,这段太忙了,都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你的所思所想。是我的错,让你白吃了干醋。”
“你才吃醋!……”佟瞳委屈地又要哭。
“我没谈过情,说过爱,只知道真心对你,就要把最好的全给你,就要尽全力呵护你,尽全力让你快乐!”
“可我忘了,人的感情都是复杂的,想法更是千奇百怪的,我没能及时通过你的所想所看,来及时澄清误会。是我错了!”
“不过有一点,佟瞳你想到没?”
“什么?”“你说我放着小仙女不捧着,难道还会去踅摸污七八糟的,你说可能吗?”
“那谁知道?谁知道你看够了玫瑰花,又想去看喇叭花呢?”佟瞳的泪终于滴下来了。
吴烊见一边有一块小树林,忙拉着佟瞳的车把一起进去了。
里面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背对着抖着腿,显然刚刚那是……
吴烊见他惊得回头看,叫道:“哪家没教养的,提上裤子,滚蛋!”小孩吓得抓着裤子就跑。
佟瞳倒是被这一幕逗地破啼为笑,不过转而又恢复了凄苦表情。
吴烊停稳车,又一把把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歉意道:“真是这十多天太忙了,以后一定注意你的感受,好不好?”
“你说你真傻,我都有了愿意献身的仙女,眼里哪里还会放得下人间凡品?恐怕此生都不会了!”佟瞳在吴烊的轻抚下,身子慢慢地柔软起来,双臂也渐渐地环住了他的腰。
“你兹不兹道,我心里兹有你一个,好不好?除了你,不会有第呃个,好不好?”吴烊学着从影视里听过的台湾腔,把佟瞳彻底逗笑了。
“千万别怀疑我,这会让我很伤心。忘了我说过的,我付出十二万分真诚,只换你十分信任。”
“我的心只交给你,情书只写给你,玫瑰只送给你,我只是你一个人的。我十二万分确认,也请你十分信任。”吴烊神情地注视着她的眼眸,星光包裹着满溢的液体。
佟瞳又滴下泪来,却见吴烊的泪水也瞬间落下。
“对不起,佟瞳。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再让你哭的。”吴烊滴泪真挚道。
佟瞳却猛地抱紧他道:“不!是我想多了,对不起,我不该不信任把心掏给我的人,我唯一最爱的……你!”
或许少女的心总会胡思乱想,总会无中生有。
那是因为少女的心太柔软了,经不得一点无意间的闷雷和电闪。
二人再轻松并骑上路,时不时望向对方,却总是心有灵犀般四目相对,有这样的心灵默契,还用再怀疑什么吗?
“你是怎么会背那一段的?”佟瞳突然想起好奇。
“我想起了你看的书名,就去借了书看,两小时看完,借书的老板却收了我一天的钱。”吴烊苦笑。
佟瞳大笑:“谁让你那么变态呀!”
“哎?宝贝,你知道琼瑶那段原来的出处是哪里吗?”
“那不是她自己写的吗?”
“哪儿呀!那是出自《诗经•国风•秦风》中的《蒹葭》。我给你背一遍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啊?”佟瞳吃惊,“那你给我写的……”
“当然是原创的,你要是从《诗经》里找到一段近似的,我把《诗经》吃了!”佟瞳笑得花枝乱颤。
“还笑,兹不兹道,写那十几句人家的脑壳都要熬烂了,有没有?”吴烊继续装台湾腔,佟瞳乐得直捂肚子。
“你要是喜欢那种抄袭改编体,那我就省事儿了,两本诗经,楚辞乐府,魏晋古风,唐诗宋词,还有近现代体,够我抄到你发丝如雪!”吴烊挑眉毛道。
“不!就要你原创的!”
“那你还看那胡思乱想的书起劲儿?”
“那不一样……”
“好!不一样,人家都听你的啦!……”
“哈哈,哈哈,这还差不多……”
误会解除,后宫安定。吴烊就怎么也想不通,古时皇上那三六七十二三千的,是咋捋顺的呢?自己就还没实质关系的一个,顶脑门上都唯恐不及,还整天焦头烂额的。
看来无非是生杀予夺的权力而已!所以帝王将相那些爱情故事都是骗人的!
中午草草吃了点饭,吴烊跟佟瞳请示了所去缘由,在对方满意并批示后,吴烊等一行六人,六辆倒骑驴就踏上了,拿取既是今天的劳动主材,又是赚钱主材——锯末子之路。
中午草草吃了点饭,吴烊跟佟瞳请示了所去缘由,在对方满意并批示后,吴烊等一行六人,六辆倒骑驴就踏上了,拿取既是今天的劳动主材,又是赚钱主材——锯末子之路。
这是周一早上胡商的灵光突现,当时他们的教室都是单纯的水泥地,而这水泥地走久了踏久了就会污秽不堪。
当时部队宿舍也都是水泥地,于是勤劳朴素,智慧无穷的军人们就发现,拿木材锯下来的木屑,用手猛搓水泥地面,就会起到非常好的去污效果。
于是这种方法,就在同样用水泥地面的学校里风传开来,并被沿用。
当然像市实验那样的新校舍用的是地砖铺地面,自然就用不着这种折磨人的土办法。
而市高这种已经存在了快四十年的老楼,地面自然全是水泥直铺。
可校办木材厂早在两年前就关停了,于是每到大扫除,各班都要采购锯末子。
据此胡仲强的计划就成型了,一到八班和不在同一个楼的十班,每班两袋,就需要十八麻袋锯末子,而他们班地方大要三袋。
按去年的价格是十八一包,如果比去年价仅涨两块钱,卖二十一包,且送货上门,那各班都会要。
可胡商恰巧认识一家木材厂,里面锯末子堆积如山,去了随便拿,人家还附送麻包。
为啥这么客气?因为这是火灾隐患!防火检查一定不合格!到时被罚钱可就不止这点了。
所以这无本生利的生意,最适合他们现在的处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地方有点远,距学校七八公里,而且三十斤一包的锯末子听着不重,可体积却大到要装满能容纳一百斤的麻包。
所以必须借车,而这种装载大体积物品的人力车,行话叫‘倒骑驴’,租一回,一辆十块。
所以除掉成本,当然人力不计了,就能赚360块!
当时此计划的横空出世时,吴烊就差点抱着胡商亲了!
而经过胡商两天来的考察和讨价还价,旱冰场包场四十分钟杀到了245 ,汽水四箱75和门票40不变,所需正好是360 !还有比这更寸的吗?吴烊简直都快相信这就是天意!
现在就是他们骑车出发去取货的时间了,四个男班委,加老狼的两位小弟,一人一辆倒骑驴,鱼贯着向木材厂驶去。
这对于有经验的驾驭者,通过技巧自然可以操控。
但对于吴烊这样连碰都没碰过的,自然难于登天,一不小心斗就跑偏了,而一旦车的前斗跑偏,车后只能被甩歪。如果强行用把回正,由于车把焊在前斗上,那就相当于人和一头三百多斤的猪在角力,一不留神就要翻车。
吴烊刚开始不清楚这问题,一是空车,二是一路多是小下坡,并没觉得太过困难,也就泰然处之。
而装好锯末子回来的时候,大家看班长单薄,主动分担,其余五车每车四袋,就给他留了一袋。
这吴烊如何能接受,最后好说歹说装了两袋,就上路了。
还没到两公里,前面五车都是黑点了。
再往后爬小坡,前面的连影子都没了,这时想叫救命都来不及了。
于是他只得咬着牙用尽力气,骑着这辆忽而侧翻,忽而扭停的‘倒骑驴’。
有过一阵子他就觉得手心竟然被汗水渍地刺痛,一看手心,表皮全被粗糙的车把蹭掉了。
他暗骂:‘我这是拿笔的手!又不是骑驴的手!’
再一想骑这车的经过,就像是跟头三百多斤重的肥猪较劲一样,这真应了那几位说他的‘糊涂的时候都能让猪拱了!’
他看看周遭建筑,推算路程,也就刚过了二分之一。
‘自己都快伤残了!这帮没心肝的,竟没一个回来接应他!难道人不要了,车和锯末子也不要了吗?’
就在他自怜自艾,欲哭无泪之时,一辆自行车刷得停在他旁边。
吴烊抬眼一看是李朗,他都带着哭声道:“兄弟,可算等到你来救我了!”
于是,吴烊摊着双手坐在放倒的自行车旁,二人此刻都在车斗里麻包上,李朗脚下加劲,一路飞驰回了学校。
等吴烊回到班级之时,所有人都坐在椅子上,多数人都被他昨天的一顿煽动,鼓舞地跃跃欲试。
等吴烊往讲台上一站,很多人就要起身干活了!
吴烊被这种劳动热情深深感染,可也没忘了正事。
他叫道:“戚薇儿,开始吧。”
只见戚薇儿拿个相机,在班级里一通拍,吴烊就做着解释:“什么叫旧貌换新颜?不记录旧貌,怎知新颜来之不易?所以以后我们的所有集体活动,全部由戚薇儿同学,帮大家用相机记录下来!将大家的汗水和欢笑都记录下来!”
“大家说好不好?”“好!”同学们对如此贴心安排折服不已。
“那大家用掌声谢谢戚薇儿同学的无私奉献!”戚薇儿终于听到了她从未听到过的热烈掌声,激动地差点落下泪来。
她更感谢吴烊,是他那天给了她这个提议,而今天她果然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
照片拍完,吴烊问道:“胶贴都贴好了吗?”“都好了!”
这也是按吴烊要求的,这次一定要来个天翻地覆般的彻底打扫,四十一张桌子,八十一把椅子,全部清出再搬动至少要三次,难保弄乱,所以只好用班主任最喜欢的成绩榜记号胶贴来为每件做编号。
“可都自己记住编号啊!要不接着半年就用别人的桌子椅子吧!”众皆大笑。
接着吴烊手一挥:“清场!”全班人迅速撤出。
佟瞳之前在下面还沉醉在吴烊指挥官一般的挥洒自如中,可经过吴烊时一看他的手,顿时脸色一变。
吴烊知道被她看出手破了,忙把双手交叉一藏,对她报了个没事的微笑。
佟瞳面色忧虑时不时回头,而林美姝也是一脸忧虑。
吴烊心中感动,暗道:‘人生在世,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唯一爱人,一个红颜知己,一个义气朋友,那么在乎你!足矣!’
现在只留下搬运组八人,等吴烊一声叫:“大扫除开始!”班级里立刻乒乒乓乓声响不断。
只见八人搬运组前后各四,前四开始往外搬桌子,后四开始插椅子。
这是吴烊见过了多年大扫除,总结的经验,以往各扫门前雪,各人顾个人,不仅效率底下,磕磕绊绊,而且极容易留下卫生死角和以及消极怠工。
只有每人都做自己被分配好的事,才能达到能效最大化。
所以搬桌子插椅子就必须要由专人负责,为什么要插椅子?因为外面走道空间不足,这么多桌椅,桌子都要摞到三层以上,椅子不插成一串,哪儿有地方放?
这让吴烊想起了上次孙伟光指挥的大扫除,椅子最后在讲台那摞成小山,结果由于都是乱放,想拿出来可费了牛劲,还损坏了五把,那种大扫除就是灾难!
里面搬运组干得起劲儿,外面几十号都闲着了?当然不!
几组负责人早就按提前布置,派人去打水。然后把两大摞各半人多高的旧报纸折成纸手套,这些基本都是女生要用的。
而后每组派两名女生出来,在倒出的两大堆锯末子里挑木刺,而后把挑好的锯末子倒进属于自己组的编织袋中。
木材厂锯末子里的木刺在所难免,吴烊为避免劳动伤害,特添加了这一环节。
而各组挑各组的,是可以有效区分人数众多的集体劳动中,应有的权责。
随着搬运接近尾声,吴烊叫各组进场,按刚才胡仲强和江晓卉拿粉笔连续加重的划分区域,各自开工。
只见成袋的锯末子被倒在各组场中,挑完多少倒多少,而后倒水打湿,接着就是这项全体劳动的最残酷一项,也是最重要一项:搓地。
听名字就知道,这活要怎么干。就见每组的男生都各捧一大把湿锯末子,人人按间距排好,接着蹲下低头,用双手把住锯末子,在水泥地上来回来去蹭,反复不断地蹭,这个连贯动作就叫搓地。每次连贯搓完一遍要至少一小时,而整个大扫除要搓两遍。
其实在班委开会时,吴烊就笑谈,想看出男生干没干活特别简单,在大扫除后能轻松直腰弯腰面色轻松的基本都是偷懒的。从此就可以看出工作之重。
那女生呢?就轻松了吗?
哪儿可能!吴烊把靠窗的两组,排进了更多女生,因为她们的主要任务是擦玻璃!
吴烊相信十年以后打扫卫生,一定不是这么折磨人般的原始而残酷,但当时就是那样。
女生先用在泡了洗衣粉的水中打湿抹布,而后跨过窗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拭擦,整个过程至少要擦三遍,直到换了三次水,水还能微微发浑为止。
接下来就是干蹭!用之前折好的报纸手套套住手,在玻璃上干蹭,直到玻璃上没有任何污点,而且明亮通透,也不存在任何印记为止。
那靠墙的两组女生,既不用搓地,又不用擦玻璃,做什么呢?当然有事等着!
由于走廊铺的是青石地砖,因为颜色和灯光的缘故,看不出脏,所以不用像室内水泥地般狠搓,但也要把缝隙细擦,表面粗擦几遍。
那搬运组此时就闲着了?当然没有,他们要配合室外的女生,来回来去挪动桌椅,并配合室外女生擦桌椅。
所以说那时的大扫除,如果想做好,必须得全班集体形成合力,人人动手,才可能办到,这也是集体劳动,虽然也考验智慧,但最终依靠的是团结。
那吴烊呢?手伤了就在那观察卖单吗?当然没有!
当初他为自己选了讲台区域,第一是为了拎走谁也不愿意带的,省得破坏团结;第二嘛,这里是全班最显眼的地方,他要让所有人看到班长的以身作则!
不过他意外地被蹭掉了手心表皮,这倒是始料未及,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们组四个人,直接分四个区,福临康自己那一块儿,谢浩明讲台下课桌前,孔令郗门内外地面及门。
而至于吴烊嘛,则是整个讲台,到此他方懂:‘不给自己留后路,结果……只有悲催呀!’
说实在的,刚开始搓他就觉得手上阵阵刺痛,但人过一阵后,尤其是适应了如何手掌不用力后,感觉好多了,也就进境神速了,不知不觉间,第二遍已经快擦完一半了。
这时他突然从锯末子堆里看到个木茬子,足有三四厘米长,他气愤叫道:“孔令郗!”
猴子猴头猴脑窜过来:“班长,叫我?”
“咱们组不是派你去挑锯末子吗?这么大家伙你都没挑出来?怎么做事的?什么眼神?”
“挑锯末子?”孔令郗愣了半晌,“那不是女生挑吗?”他还恍若不解。
“你没挑就拿回来啦?”
吴烊见对方点头, 忙起身扑了扑了双手,再看之下,那双手让他触目惊心。
“你门擦完了吗?”“擦完了?”
“擦完了就在那闲着傻笑是吧?把这锯末子里的木刺都给我挑出来!”
“不都快干完了吗?”孔令郗不服。
“我要你用实际行动,挽回你犯的错误!”说完吴烊把双手摊在他面前。
孔令郗一看,顿时低下头赶紧去挑。
吴烊对在磨磨蹭蹭四下偷瞄的谢浩明道:“你,上来,他捡完多少,你用多少,把讲台再搓一遍!当我看不着你偷懒啊?别人讨厌你只是因为你邋遢呀?那么点地方还拖拖拉拉,小心下次我罚你一个人干完整个区!”谢浩明一是理亏,二是看见了吴烊的手掌,吓得赶紧上去搓地。
吴烊看向福临康,福临康正偷偷回头看他,一眼之下,吓一哆嗦,忙低头干活。
“你也给我抓紧了!”“是,嗯,是,是,班,班,班长。”
“说不利索不要紧!古言:讷于言敏于行,也是君子标准!口上慢了,手下更要快!”
“你们都抓紧了,最后时限一刻钟!谁再敢偷懒!下回大扫除我让谁骑倒骑驴运货去!”吴烊恨恨道。
吴烊气鼓鼓出了门,直奔水房,冲了半晌再看,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
他悻悻地回返,正路过班主任办公室,见里面已经是窗明几静,所有的柜子都散发着光亮,佟瞳和林美姝正在整理桌上凌乱的物品。
吴烊将双手摊开,藏在身后进去笑道:“桌子就不用收拾了,有些人喜欢凌乱,说能启发思维,你收拾太干净了,她回来该找不着东西了!”屋里几人都笑。
这时吴烊才看见那两位男生正蹲着在擦暖气片,他赞道:“不错不错!你们四位很不错呀!这是大家的功劳呀!”
他看佟瞳向他俏皮眨眼,接着道:“当然还有负责人组织有方!”
“好,大家把手头忙完就休息休息,等十分钟后检查结束,回教室就行!”
说完他看别人没注意,朝佟瞳努了努嘴,佟瞳捂脸笑。
多好呀,一肚子气瞬间就被仙女的笑容化解。
等他回头正要走时,佟瞳突然惊叫:“等等!”
而后她两步奔上来抓起吴烊的双手一看,眼泪顿时下来了。
吴烊道:“没事,一点操作流程失误!”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佟瞳泪如珠落。
“没事,佟瞳。真没事。现在都不疼了。”吴烊劝慰。
这时林美姝抓过他另一只手,也心疼道:“这得赶紧处理,佟瞳你跟我出去。”佟瞳恋恋不舍撒手跟着林美姝出去了。
吴烊知道她们去做什么,心里温暖地想哭。
吴烊对那二人道:“行了,差不多了,拿上工具走吧。”
等锁了门,再回到班级,打扫已经全部完毕,搬运组正在往回搬课桌。
其实他们都知道胶贴编码规律,基本桌子不会错,要错最多是椅子。
再过了五分钟,三组自查全部完毕,废锯末子废报纸等全部扔完。
吴烊叫人在门口弄几块抹布垫底,吩咐:“等下检查的来,想进去就喊他们蹭鞋底!”众人哈哈大笑。
看着这一屋子从未有过的窗明几净,地面整洁,吴烊心中别提多自豪了,连手上的伤几乎全都忘了!
他叫戚薇儿可以拍照了,戚薇儿马上出来,拿相机到处拍,边拍还边跟吴烊道:“真是太惊奇了!与之前真是云泥之别!”
“这就是我总说的,万众一心没什么办不到!”说完吴烊习惯性地摊开双手。
戚薇儿顿时惊呼:“班长你……”
“没事!你忙你的。”
正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几声齐喝:“蹭鞋底!”而后就是女生的惊呼。
吴烊一听,检查组来了!忙叫上辛可澄迎了上去。
带队的是两位年轻老师,也对,一般这种鸡零狗碎的事,年纪大的谁掺和?
身后则是三名学生,吴烊一看认识,分别是一班,五班和六班的班长或支书,这三个班则是前两次大扫除的前三名,这次就能进检查组指手画脚了。
他们三个班和九班是年级重点四个班,除一班文科外,其余两个都是理科。
五六班尤其对九班不满,一帮烂人却占着小图书馆,凭什么?
这帮浑货!有种你们班从五十六人扩容到八十一试试?
不过吴烊还是不想跟任何人交恶,跟几位亲切寒暄,到处请老师查验,并安排戚薇儿合影留念,这套表面功夫吴烊不知在部队里看了多少次。
显然两位老师十分满意,纷纷给出了九分,一班算是自己人自然给出九分。
别以为九分,当时秉承着没有尽善尽美的考试精神,一般评比最高分就是九分!
显然五六班的两位,在班里转了半天也没挑出骨头来。
吴烊和两位老师交谈,神态自若,不卑不亢,谈笑风生,两位都听过吴烊的传奇,对他也是观感不俗。
带队的郭老师笑道:“一溜看下来啊,就你们九班最是干净彻底,这次第一非你们莫属了!”
吴烊虽心花怒放,但依旧低调谦虚道:“这是两位老师的褒奖,是对我们班级工作的支持呀!感谢自难言表!还请两位老师以后多来班级指导工作……”吧啦吧啦。
而说着的时候,吴烊就见六班的班长跟五班的支书使个眼色,二人便匆匆除了教室。这一男一女莫非有奸情,还是想着什么奸计?
吴烊一个劲儿地给倚着门傻乐的齐宇使眼色,那货就浑然未觉。而其它班委都没抬眼的,都在那傻傻地拿着本子做打分记录呢!
‘主次不分呐!’再看辛可澄,跟一班支书拉着手攀起家常来了。
而吴烊忙于应付两位老师,根本无法脱身!
这时走廊里就传来了争吵声:“你们这块没做干净!”
“大姐,这不是我们的责任区!”
“怎么不是?这是不是横线平面区?还有,你叫谁大姐?”
“那是楼梯的第一阶平面!你看那衔接的焊痕还在呢?”
“那它是不是和走廊在一个平面?”
“大姐,你这就强词夺理了,那是楼梯!”
“你叫谁大姐呢?”
“那叫你小妹你乐意呀?”
“你再说……”
“再说就再说……”
吴烊听出了这是在走廊控制的胡仲强和五班支书在争吵,于是看向带队的小郭老师问道:“郭老师您说这事?”
“学校好像还是更倡导班级间,和平友爱相处嘛!你说是不是,吴烊班长?”
吴烊暗暗叹气,可还是露着笑容道:“学校高瞻远瞩,老师们高见!”
三十四、忘忧斜阳
年级评定第二名!
吴烊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都满脸写着疲惫和不甘的同学们。
他们如此艰辛付出,并非全是他的鼓动,并非全是同学没几人能懂的负分法,而是对长久压抑的爆发,对第一名的渴望!
吴烊平静微笑道:“同学们,我来说几句。”
“先说点要赶快说的,要不怕忘了。”
“胡仲强和江晓卉,请你们记在本子上,那块区域以后我们不管他划不划,我们都干了!”
“那不公平!班长!凭什么?”胡仲强气道。
江晓卉恶狠狠道:“就是!一帮找收拾的!”
“对!对!”下面很多同学义愤填膺。
“哎,同学们,大度一点!‘大气谦和’这四个字,以后要作为我们班的座右铭加上!”
“想挑你骨头,别人家熟鸡蛋里都能挑出来,咱们以后要做的是,连个别人家的熟鸡蛋都不给他留!”不少人笑了,但笑得苦涩。
“干嘛这么不甘心不高兴呢?难道我们输了吗?没有!同学们!我们可是从第九名一跃成为第二名!这个成绩难道不值得骄傲吗?”
“我们能取得这样让我自豪的成绩,让大家自豪的成绩!与每个人的努力付出都是分不开的!虽然有些不尽如人意,有些瑕疵,有人还有些懈怠,但整个过程让我看到了大家对班级的热忱,能够团结一致克服难关,能够鼓足干劲,力争上游,难道还有比这些更重要的吗?”说完吴烊习惯性的摊手。
已经回来的佟瞳一见,立刻捂着鼻子抽噎起来。
而辛可澄也看到了他手掌的异样,眼睛顿时也惊得瞪圆了。
“所以呀,我要向三个自检组的同学们道个歉,你们积极践行负分法,在那里努力检查辛苦算分,但这次我可能要让大家的这份艰辛浪费了!”
“因为我提议,对今天在座的每个人都加上四分!因为你们每个人都付出都值得称赞!甚至你们每一位都应该对今天自己的表现竖起大拇指!我们很棒!”
“大家同意吗?”
“同意!”“同意! 我们同意!”同学们激动的叫喊此起彼伏。
“同时我更要感谢在座的每一位,你们让我看到了九班的勃勃生机!让我看到了同学们的热忱团结!让我为能和在座的所有人成为同窗,感到骄傲和自豪!”
“我们都是最棒的!”同学们的情绪终于被转化过来,掌声开始此起彼伏。
“让我看看啊,大家现在都是正四分,而我还是负五分,看来整个学期我的评定要垫底了!”吴烊先笑,下面笑成一片。
“但是,有的同学不要骄傲自满。下周一,我们铁面无私的卫生委员江晓卉,将开始正式施行个人卫生负分法检查打分。希望有的同学趁着周一前,好好改变卫生习惯,要不江晓卉同学不用两周就能再把你扣回负分!”众皆大笑,谢皓明头快钻书包格里了。
“这次带队老师说二三名就不给发锦旗了,瞧瞧学校跟铁公鸡似的,抠抠搜搜。”下面又是一通笑声。
“它不发,我们自己发!我们取得的成绩,为什么不能挂出来?大家说对不对?”
“对!”几十人的异口同声叫喊,气势相当惊人。
“好,叶静秋记一下,去找一班要个版样,把颁发去掉,把名字改为九班,上学期改为下学期,关键是一定要改成第二名!”
“同学们记住,这第二名就是我们新的起点!我们离第一,只有一步之遥!”下面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好了,再给大家一个我私自打听出来的好消息,今天的晚自习属于自愿,学校不敢明着说,怕人都跑光了,面子不好看。”很多人笑。
“其实那有什么?经过这么艰辛的劳动,还不让大家休息啦?人之常情嘛!而且我们班委在周六下午,还专门给大家安排了放松休息的娱乐活动,大家可要积极参与!别让班费在银行里睡觉啊!”众人又是一片笑声。
“好,那接下来的时间大家自便,回去好好洗洗睡睡,以更饱满的姿态迎接更灿烂的明天!谢谢大家的努力!谢谢大家!”
吴烊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走下讲台,走向座位。
可他还没从演讲效果的沉醉中清醒过来,就被四只手拖着按在椅子上。
十分钟后,教室里人已去十之八九,吴烊侧坐着,而双手就像指挥交通的交警一样,左臂前伸,右臂右伸,如果两臂再动那么几下,就差不多是让两面行驶车辆乱开的意思,一点不同的是,他的两只手都是手掌打开向上。
而在他的两只手掌上,各有两只小手,拿着小镊子,小指甲刀,和缝衣针在忙碌着,那是佟瞳和林美姝,在帮他挑出或拔出手掌上,扎进肉里的木刺。
因为手掌的表皮都被蹭掉了,木刺才会这么容易扎进手里,而且还扎的那么多。
十分钟,一半都没拔完,吴烊知道这些又细又密的小伤,医院根本不给处理,幸亏有了佟瞳和美姝,要不他得疼多半个月,木刺才会慢慢被肉拱出来,而有些可能永远也出不来。
吴烊感激的地看着她们,佟瞳是一会儿眼圈就红一下,满脸凄怨。
而美姝则是皱着眉头,一脸的愤懑。
吴烊几次要开口,都被两人齐声喝止:“别说话!呆子!”他只得闭嘴。
这时胡仲强走来道:“班头,我先走了!”说完向他竖个大拇指。
吴烊刚要抽手来还,手却被死死抓住,“别乱动!”
他只得回道:“你很棒!”
齐宇走来竖双大拇指道:“班长,我走了!”“你也很棒!”
李朗到了门口看了他一阵,突然嗤笑,缓缓向他伸出大拇指。
吴烊笑道:“我用脑袋顶你!”
孔令郗低着头来了:“班长,我……”
“我什么我?我就不想给你放晚自习!知道为什么?”对方怯怯地摇头。
“怕你突然有时间了,玩野了不回家!告诉你啊,我会跟你家人核实的,超过九点没到家,下次再有这机会,我陪着你呆在教室!赶紧回去吧!”
孔令郗手足无措走,吴烊突然叫住他:“你小子!也不错!加油!”
佟瞳又抽噎道:“谁都想到了!就不想自己!”
“我不是……”
“闭嘴!”二女又齐声道。
林美姝愤愤道:“把自己糟蹋成这样!罚你今晚不许跟我们说话!”
吴烊只得悻悻低头,他何尝不知这是她们最大的关心和心痛呢?
这时辛可澄领着三位女班委来了,哭丧着脸,站成一排一齐鞠躬道:“对不起,班长,我们错了!”
“干嘛呀,又集体默哀呀?还不赶紧回家?今天大家表现都很棒!继续加油!”
可这几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佟瞳有点不高兴了道:“人都让你们折腾成这样了,你们也好意思?”
“佟瞳,不怪她们!是我逞能!”
“一句对不起就行了?这十来天把他折腾地遍体鳞伤,你们就不惭愧?”林美姝道。
“美姝,别说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大气谦和,新班训!我还得再编几句,把以前的换了!”
“就是你!凡是都忍着,自己硬抗,要不能伤成这样?”佟瞳眼圈一红泪水又涌了出来。
“佟瞳,没事,我皮糙肉厚,没两天就活蹦乱跳了。噢,别哭。”
“这是写诗的手,现在都快烂了!”佟瞳继续泣不成声。
吴烊见佟瞳哭着低头,下意识动手要去安慰,却感觉左手心猛地一痛,“疼啊!”
“让你别动!再动肉就夹下来啦!”林美姝瞪着吴烊。
佟瞳抹抹脸,继续挑着刺:“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
“嗯,嗯……”
“嗯什么嗯,别出声!”二女又齐声道。
辛可澄看了叶静秋一眼使个眼色,叶静秋只得道:“要不佟瞳,美姝你们先回去,我们家近,要不我们来帮班长……”
她看到二女同时看过去的愤怒眼神,顿时闭了嘴。
“行了,你们回去吧?我这也没事儿。今天都挺好,别有心里压力!明天就是全新的一天。”
几位女生只得悻悻地离开,辛可澄一步一回头,她知道自己这次聪明反被聪明误,败得一塌糊涂。
叶静秋对她小声恨恨地道:“下次我再不听你的了,再不对班长隐瞒了。以后再也不做对不起班长的事了。”辛可澄苦着脸无语。
走在最前的江晓卉对顾巧倩悄声道:“以后咱们要再对班长不一心一意,连给他挑刺的资格都没有了!”顾巧倩面色忧伤道:“都是我不对!”
“行了,班长不说了,‘明天就是全新的一天’,我们真心待他吧。”
顾巧倩不住点头,一回头就见吴烊又被夹到肉了,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出声,她倒是忍不住要笑,‘班长还有如此顺从可爱的一面。’
接着的周五和周六大半天,九班的同学们简直是还没感觉就过完了。
平和安宁的日子里,总会感觉日子过得飞快,快得让人都来不及品尝,幸福就陪伴在身边的滋味。
很多日子过的好的人,会无病呻吟岁月如梭。
而真正陷入苦难中的人,却只能在煎熬中度日如年。
岁月静好,至少是在现在九班的教室里是这样的,让吴烊倍感欣慰。
苦痛不重要,经过苦痛换来什么才重要,不是吗?
放松的时间到了,因为早有安排,下午第三节下课,全班人就开始有序地出了校门,到公园门口集合。
让吴烊纳闷地是,他本以为后三四排,总有那么一些或几个会不去,但确实全去了。
这让他不得不临时写了张纸贴在门上,而后锁门,拉了一下一直伴在身旁人的手努努嘴,在佟瞳娇羞的笑容中,二人最后下楼,追赶大部队。
第四节自习,棉花云张老师迈着小碎步到了九班门口,却见教室门上锁,门上贴了一张纸,就见那张纸上写的是:‘本节为班级集体德育教育活动。有事请在下面留言。’
‘德育教育?’张云瑛老师暗笑,‘这个吴烊呀,什么主意倒都想得出!’
她估计看到的这纸,头头脑脑会被气到,但估计也是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