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烊还在算分,头也没抬道:“完事了?”
“完了,完事了。”李朗甚至觉得突然有点惶恐,在面对神态自若的吴烊面前。
“记住答应我的了吗?”
“放心,我回去马上去做。”
“我是说那些理由,保密。”
“当然记得。”
“那就好,我拜托你的事,你要是办完,不用等我,我这还不少事要处理,搞不好要晚。”
“不行,答应等你就等你。我保证,以后市高内外没哪个王八蛋敢碰你。”
“那我就加快把事做完。“
“谢谢你,朋友。”吴烊停笔站起伸出手。
“李朗好像从未与人握过手一般,无措地伸出手与他重重一握。
“哎,疼疼疼,我这拿笔的手能握过你打沙袋的手?”李朗轻松大笑。
“我还要告诉你个事,周一要给你个大礼,保准使你全家乐开花,你爸家长会倍儿有面儿!”
“什么呀?”李朗好奇。
“我吴烊从不空口白牙,等周一你看过榜单再说。”
“如果有心脏病,带着药啊,防止叫救护车。”吴烊笑,李朗笑。
李朗突然觉得这个班长,比他见过的那么多人渣加起来都有趣。
“我送你呀。”在开门四下张望没人,他把李朗推出门外,“走吧。”
李朗就像做了场美梦一样,摇摇晃晃出了教研室。
走着走着他突然笑了起来,这大半年他从未觉得如此畅快。
到了教室门口,他看三害还在,就叫道:“汪唯仁你们三个狗东西,给我滚出来!”
吴烊下边的工作就复杂了,除了李朗那三位,他就没人再交白卷。
那三头竟然还抄袭了,一看是抄个六七十名左右的,过了一会儿,他把抄袭原件找出来了。
这人叫王思维,平时65左右,应该在第八排,三害前面。
他想了许久,一个计策才在脑中成型。
等他把后续都做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完整思考了一番,确认至少能在短兵相接中天衣无缝。
这时他瞥见了靠墙一排的文件柜,心念一动,那里面可是有他们所有学生的档案呐。
他看着手上的钥匙,文件柜的钥匙有,按理说班长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在老师许可监督的情况下,查看学生档案。
既然该违规的都违规了,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最后那一蹦了。
现在钥匙也有了,那就不必客气了,直接打开看。
找出学生档案,找到要看的人,一些更让他吃惊的事情出现了,很多想不明白的模模糊糊好像明白了,很多信息他从未关注过,但似乎从报纸电视什么地方看到过,似乎很有用。
先不管,把基本信息全抄下来。
吴烊动笔如飞,不但把三害的,甚至李朗的,佟瞳的,都给记了一遍。
这机会下次不知道何时再有了,想了想,他又把林美姝的也记了一些。
原来佟瞳就比他小几天呐,两个都是小家伙,怪不得那么合得来。
再偶一翻到辛可澄的一看,‘哇,比我大这么多,怪不得那么老练。’
由于实在没时间抄下太多,他只能又粗略地把班委几人的又看了看,基本也没什么特殊的亮点。
不过事物都在变化,而变化也在变化。
当时的入学信息,江晓卉父亲还是市图书馆古籍部主任,可一个学期过去就是馆长了。
而齐宇的家庭看似很平凡,都是科员,可谁知道会不会早就提科长了呢?
现在还看不到究竟有谁能够提供打击三害的帮助,因为信息可能全部是错的。
所以呢,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产生,不过那么点时间可怎么……
之后他又把所有人的档案全部粗略翻看基本信息,一个惊讶的发现是原来孙伟光比他大了三周岁!真的已经是成年人了!怪不得!
而三害的汪唯仁和范逸桐比孙伟光小不了几个月,汪唯仁眼看着就是成年人了。
看到此,吴烊心中顿生一个模糊的念头,只是很飘忽。
再看下去,全班除了小猴子,最小的就是他和佟瞳。
当时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他们省小学入学要求最低是七周岁,吴烊算是走了后门,五周岁半入学,看来佟瞳也是如此。
难怪他和佟瞳在一起,就觉得气息相投,他们简直就像两个伪装成大孩子的小鬼,置身在大孩子的世界里。
可孔令郗却没后门可走,但因为连续跳级,在小学只待了三年,反而十周岁就上了初中,十三周岁就上了高中。
他看完后小心复原,锁好柜子,满意地点点头。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王老师的教研室,把卷子按照他在当学委时看到的习惯一一归位,这才关灯锁门离开。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亏心事就是亏心事,虽然牺牲了几个永远不可能脱离后十的龙套,还是有些怅然。
他情绪低落走到教室门口,下课铃正好打响。他忙快步进入,走到辛可澄面前。
辛可澄刚要起身,他示意她坐下道:“班主任让我把他办公室钥匙给你。周一你和静秋早来点儿,到各科任那取改好的卷子,然后回班主任办统分上榜,就用我上学期弄的那个空白榜单,应该还有不少。”
辛可澄一个劲儿地点头,现在他对班长是无敢不从。
“千万别把分统错了,尤其是……”
他伸出三根手指,摆在桌子上,辛可澄很快明白道:“班长,放心。”
“你办事,我放心。辛苦了。”说完笑着转身。
忽而他又回头道:“语文和数学都在老师办公室,拜托了。”
辛可澄笑着目送吴烊离开,直到出了视线才恢复平静。
她知道班长要开始对三害下手了,这三个家伙要倒霉了。
回到座位,刚坐下,佟瞳就咚咚擂他的背,“跑哪儿去了,跑哪儿去了?”
“哎呀,这按摩,除了没劲儿,都挺好。”吴烊打趣。
佟瞳气得又重重擂了两拳,“手疼,手疼,总不听话。”
“不过这是仙女按摩,玉帝级享受。”他回头笑着对佟瞳说。
佟瞳又气又笑,快岔气了。
“一天不见人,中午飞也似地溜了。”佟瞳气。
“哎,闷一天了,咱们仨出去走走呗。”吴烊提议。
“好啊。”两人附议。
到了小花园,今晚没几个人倒是安静。
吴烊背插着手,倒着走,笑盈盈地看着她们二人。
“月光如水人如玉,小园静谧曲径幽。
何处光华流千转,痴看仙子带吴钩。”
吴烊看着皎洁的月光,身边的璧人,随口就吟了一首诗。
活动活动僵了的脖子,他猛地看见两人都不动了,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这诗谁写的?”林美姝问。
“自己看见月光皎洁,无风无雨,玉人相伴,就随口而出,打油添笑罢了。”
“这还叫打油?”林美姝气着了。
“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啊?”佟瞳扭着身子都快跺脚了。
“做首诗不会也是隐瞒吧?可告诉你了佟瞳,作诗要看的。”
“比如李白喝大了手舞足蹈就做诗,杜甫呢看见穷人就眼泪汪汪做诗。”
两人听他的比喻又被逗笑。
“我呢看见月光下的佟瞳美姝就想做诗,诗是情感的突然迸发,与才华其实关系不大。”
“你以前做过多少诗?”林美姝问。
“第一次。”吴烊真诚道。
“啊?”佟瞳难以置信。
“你们呀以后多陪我出来走走,搞不好我就成诗神了!”吴烊哈哈笑。
两个女孩也哈哈笑,佟瞳捂肚子道:“我看你是挺失神,这两天都魔障了。”
“可不是嘛,为了我的佟瞳,为了我的美姝,我把所有能用的法子都捋了一遍,脑子都快爆缸烧着了。”吴烊笑道。
两个女孩都心疼似的看着他,佟瞳凄然道:“其实我根本不想你这么拼命!”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既然他们把我逼上战车,那就来战吧!鹿死谁手,一战便知!”吴烊做着战斗机姿势乱跑。
“的确失神了!”林美姝叹道。
“不,他是在大战前夕的放松!”佟瞳突然正色道。
“他再厉害,也只不过是高一学生,又是一人应战,他现在比谁都紧张。”佟瞳的眼色悲凉如水。
“他就像个孤胆英雄一样!独闯贼巢,目的是全胜!没人能帮他!那么让人心疼!想想就想哭。”说着说着佟瞳竟掉下泪来,就伏在了林美姝肩上抽噎着。
吴烊疯够了,看见佟瞳趴在林美姝怀里,一抽一抽的,忙过去问:“怎么了?佟瞳,我又惹着你啦。”
“她是担心你!”林美姝嗔怪道。
“别哭,佟瞳,我一直说,要你们绝对信任我,你们的信任会给我无穷的动力!信任我,不会败!好吗?”
“况且,你们不想想,我要没十足把握会请你们去观战吗?看我出丑啊,我有那么蠢吗?”吴烊哈哈笑道。
“我是担心你把自己身体搞垮了,值不值啊。”佟瞳抹着眼泪抽噎道。
“哈哈,我这么年轻,恢复快,别担心。能让你看场真实大戏就值,这可是花多少钱都看不到的。”吴烊笑道。
“哎,等会儿。佟瞳要不你负责收家长门票吧,这戏不花钱蹭看,我太亏了。”
佟瞳破啼为笑,空踢一脚:“就你想得出这馊主意。”
吴烊哈哈大笑:“月光如水人如玉,小园静谧曲径幽。
天生我能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回呀……”
接着又来回来去绕圈跑,两个女孩子看着貌似疯癫的吴烊,不知该有几分欢喜几分愁。
再回到教学楼,吴烊让她们先进班级,自己来到王老师办公室前,推了推门,锁着,稍稍放下心来。
这个辛可澄心机很重,还是要稍微提防一下。
不过他又想,辛可澄经常拿班主任的钥匙,岂不是有很多机会去看档案。
想想他就不寒而栗,算了,自己是管不住别人的。
只希望自己这次放权给她们,能给自己带来更多信任吧。
回到教室,李朗果然还在。
向他微笑点点头,吴烊明白了还以同礼。
他刚坐定,佟瞳就拉着他小声道:“你不知道啊,刚才呀,就后面那个挺吓人的,他刚才经过我们,突然对我们笑啊,吓得我们……”
“不用怕!他是向你们表达善意,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啊,你和他交朋友,危不危险啊?”佟瞳又担心上了。
“佟瞳,”吴烊看着她仙境般的眼眸,“男人交朋友,看的是人是心,看的是诚意,看的是义气,从这几方面来说,他是个不错的朋友。”
“哦,反正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说谁好就好,谁坏就坏。”佟瞳一副懵懂。
“真的呀,对我这么好,不打我了?”吴烊看着她,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那还是要的,要不你总骗我,总瞒着我做危险的事,不打你不长记性。”佟瞳故作凶恶。
“哎呀,刚才在月光下,忘了对月亮发誓了,下回提醒我啊。”
“我才不要你发誓,我就要你好好的。”说完她趴在桌上眼神又有了悲伤。
吴烊感动地眼睛发酸,他红着眼眶道:“我答应你,这次以后,我再也不冒险了,遇个小水坑我都绕着走。”
佟瞳抬起头,看着他红红的眼眶,眼眶也刹时红了。
她伸出小指,吴烊也伸出小指,两人小指勾在一起,又都笑了。
后面总是抱着个膀子坐着的胡仲强,看着这一幕叹道:“这才是金童玉女呀。”
欧一波问道:“那以前那一对那?”
“看吧,再回来搞不好就是野鸡色狼。”胡仲强不屑。
“你不能因为班长提拔你,就把人捧那么高吧?”欧一波有点不平。
“你个傻叉,人家男的才华横溢帅哥,女的风姿翩翩仙女,不是金童玉女?”
“前面这对我观察很久了,仙女盯着班长看好久了,班长就没回过头。这两三天才搭上线,立刻就85度。”
“你看人家俩儿,都这么热乎了,愣没碰过手,现在才小指勾了一下。”
“这要是以前那对儿,早啃上了。”胡仲强分析道。
“说得也对啊。”欧一波点头。
“可惜呀,苦命鸳鸯,牛郎织女呀。”说罢叹气不言了。
李朗也在看着这一幕,刚开始是久违的微笑,而后想到了什么,眉头突然一皱。
接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慢慢地表情轻松了。这表情太值得玩味了。
月光如水,佳人如壁。但愿欢喜,抛却忧愁。
十、松紧有度
到家无话,接着是一个休息日。
上午吴烊一早起,就开始修理他的大铁驴。
虽然大院外就有修车的,可他要省点钱。
他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以前还想着一块买些好书,但现在他要攒着,有大用。毕竟书中没有黄金屋。
他妈妈不是不给他零花钱,而是他从来不要。她妈妈总是忙忘了,可想起给他,他就要一点。
妈妈并不吝啬,而是总想攒钱出部队去买个大房子。
其实住部队家属院有什么不好?吴烊猜不透。最起码有独立的院子,前后还有菜地,到了夏秋吃菜都不花钱。
这辆破永久二八大杠,现在已经早不生产了,那还是他父母结婚时的家俬:那时候太穷了,家里几件包括什么,缝纫机,大二八,其实都是家中生产工具。
缝纫机可以理解,自行车咋成生产工具了?
为啥叫二八大杠呢?因为车子的承载力惊人,前面横梁坐个百多斤的人,再在后座绑上个一百斤的大米白面,骑起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这也就是当时大二八的重要性了,即是家中的生产工具,又是全家的交通工具。
而吴烊这辆大二八更有意义了,第一他父亲既节省又念旧;第二他差点在这车上生下来,因为生他当天妈妈还在上班,那时的人是何等奉献精神?
所以此车在家中地位高于吴烊,他得叫大哥。
所以修理大哥,还是吴烊自己来吧。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平圈上钢条,查胎补胎补气,擦车上油,忙乎了小半天,才使得大哥再次油光锃亮,焕然依旧。
妈妈看他累得连口水都喝不上,这个心疼。
趁他闲一下,就往他嘴里塞吃的,这情景怎么让他想起了佟瞳。
在家里可不能胡思乱想,让妈妈看出破绽,那就是给家里新添灾难。
妈妈索性说:“别修了,回头给你买个新的。”
“大哥怎么能说抛弃就抛弃呢?要兄弟与共。”吴烊平淡道。
妈妈想了半天才明白,笑了半晌。
吴烊就这样,在家里也几句话,但从不介意哄妈妈开心一下。
妈妈要带他去买衣服,当班长了,要抛头露面了,怎么也不能再穿的像个民工吧?
吴烊把刚洗干净的手捋了一下头发:“你见过这么有气质,有排面,帅气逼人的民工吗?”
妈妈又笑半晌,几乎是拖着吴烊去买衣服的。
到了服装市场,发现去的摊位竟是大表姐开的,自己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看来佟瞳说的确实没错,自己就是个呆子,什么都不知道。
大表姐只比妈妈小一岁,妈妈人小辈儿大,吴烊自然也是如此。
大表姐还说:“看人吴烊学习样样好,你那表外甥年年打狼,混球!吴烊啥时有空给你表外甥辅导辅导功课去?”
他那表外甥今年已经初三啦,大他两岁。
昨天翻看档案时,吴烊也惊奇地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们全班竟然有四岁半的年龄差。
孔令郗比他小一岁半,他和佟瞳比其他人都要小三周岁到一周岁半之间。
可为什么孔令郗看起来还是个进化没完全的小猴子,他和佟瞳怎么就和其他大孩子看起来差不多了呢?无非就是他们能在对方的的眼神里看到纯真。
所以妈妈买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思维全都陷入了种种疑惑当中。
在一阵家长里短的呱噪之后,吴烊迫不得已被买了两套衣服,两件短袖POLO衫。再加上两双鞋。
他根本不在乎买的什么穿的什么,现在满脑子都是周三压轴大幕的盘算。
况且穿的再好如纨绔四,也都是绣花枕头草包一堆。
自己穿得再像民工,照样光芒四射,还把自己装进了小仙女的眼睛里。
和妈妈在外面草草吃了顿饭,又陪妈妈去买东西。
妈妈问吴烊:“你们的规矩不是期中考完就开家长会吗?这次哪天?”
“下周三下午。”
“哎呀,我可能没空。要不问问你爸,不过就他那个死脑瓜骨,还能有空,……”
批批乓乓,怨怨恨恨,一通接一通,又来了。
吴烊道:“其实你们可以不用去。”
“为什么呀?”妈妈不解。
“你们去就是在熟人里面拉仇恨!”
“你看看,我第三,你们熟那几个孩子都六七十名。你们看榜直接看前三位就行了,他们要蹲着找半天。”
“还有你们去,听老师夸我们半小时,骂他们半小时,这回我还是班长了,你说你们那些熟人那得啥心情?”
“回去那几家都吃不下晚饭,几个孩子都免不了一顿胖揍。你们拉仇恨,也给我拉仇恨。他们现在都不跟我说话,见着我就躲,我现在都孤家寡人了。”吴烊怨尤道。
“有这么严重?其实我们也不愿意去,回回一个样!自豪人家恨你,自谦人家说你装,你说这叫啥事?我看以后这家长会前三家长最好都别去。”
“说的是嘛!还是妈深明大义。子都曰过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孟子也都曰过的……”
妈妈一听吴烊讲古文就头疼:“行了,行了,我回头给你王老师打个电话,啥时候你不是前三了,我们再去。”
吴烊松了口气,这一关通过了,谁知妈妈补了一句:“然后到时回来给你一顿胖揍啊。”
“恭候母亲大人训教。”吴烊装模作样作揖。
“行了,行了。”妈妈头更疼了。
“妈我有事出去一下。”
“别太晚回家。”
“遵命。”吴烊上了大铁驴飞奔而去。
这就是连年前三的好处,在妈妈心中,前三的吴烊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乱糟事,而做偷鸡摸狗乱糟事的吴烊也不可能得前三,虽然这二者没有直接逻辑关系。
吴烊匆匆而去,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有了她这盘棋就有可能做大。
他希望这次的火烧得越大越好,不火烧连营,他怎么火中取栗?怎么达成目标?
晚上回到家的吴烊,洗漱完毕,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抖擞精神,开始对着空气说话。
妈妈在外面偷听一会儿,说的什么呀?东拉西扯,高低乱窜,顾左右而言他,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估计这孩子学习有点学抽风了,看来要经常让他出去放放风。
别管的太严了,晚回来点无所谓了,这孩子看着长得大,其实岁数小,还得有点玩的,要不大学没考呢?人魔障了。
一切的事情都在变化,一切的变化也都在变化。
潜移默化,系统转化,还是去模式化?……
第二天一早,大铁驴呼啸而出,今天可真好,没有威胁了。
他要早点出门,探知一下佟瞳的上学时间。
按照上次她们说在他开始抄文稿时到的,那时间应该在七点二十五到七点半之间,进校磨磨蹭蹭放车子,两人再扯点闲篇,算个十分钟,那她们到校时间应该在七点一刻到七点二十之间。
所以吴烊一路飞驰,在七点十分之前到了校门口,然后隐身在对面的一株环抱的大杨树后面。
果不其然,七点十八分,二人骑着小坤车翩翩而至。佟瞳的车子还是粉色的。
怎么那么像一对儿美蝴蝶呢?哎,不对,太俗。
应该是一个小仙女假扮凡间女子和另一凡间美少女,每日携手翩翩学堂上课,寻找五百年前失散于凡间的翩翩佳少年。
也不对,太俗了。哎,这剧情怎么这么像是这两年电视热播的一个古典的爱情剧呢?好像叫什么《新白娘子传奇》,好像男主都是女性反串的。
而自己也就胡乱看几眼就把印象杂糅,然后新的剧情就在脑中形成了?
不胡思乱想那么多了,赶紧跟上,因为学校车棚好几个区呢,别再跟丢了。
吴烊相信以后的人们,随着生活条件交通设施的改善,将不会见到能同时容纳七八百辆自行车的车棚了,据说最爆的时候有上千辆,爆棚爆棚这词,搞不好就是从这儿来的。
所以学生每天牢记停车区域是件大事,一个糊涂就白骑来了,找不着了。
吴烊保持一段距离慢慢跟随着,那两个还说说笑笑,完全不知道后面有人跟踪,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真让人担心。
看二人找个车少的区停了进去,他缓了一缓,故做不见似的晃晃悠悠也骑了进去。
“哎,吴烊,这么巧!”佟瞳两眼亮亮朝他笑。他心里瞬间明亮。
吴烊也故作惊讶:“你们怎么又这么早?”
“我们都说了,我们天天一起来都是这么早,只是你个呆子从来都不知道。”这二人几乎异口同声,而后大笑。
“你二位实在是太默契了,合唱都不用练。”二人得意笑。
他们一看吴烊的大铁驴,都捂嘴笑。
“笑什么?我大哥会不高兴的。”吴烊假意嗔怪。
“你大哥?”佟瞳惊得瞪眼。
“有什么好奇怪的,他进家门比我早,我差点儿生在他身上,他日复一日,忍辱负重,换了一人又一人,风里雨里,铁血无悔。”
“现在又要带着我驰骋,大哥劳苦功高,可嘲笑不得。”
这二人听得都快笑喷了,佟瞳弯着腰捂着肚子。
吴烊忙上去轻拍她背:“你看看,嘲笑我大哥,有报应了吧?”
佟瞳彻底笑得蹲下了,吴烊只好边轻拍,边和林美姝把她拉了起来。
松开手,三人并排走,林美姝突然吃惊道:“你换新衣服啦?”
“对呀,我三弟四弟,已经正式退休啦。”
“三弟,四弟?”佟瞳总是这么爱进坑,小可爱。
“我那两套旧军装嘛,比我也小不了几岁,陪着我爸风里来雨里去,遮风挡雨,从无怨言。陪我刚过半年,却已残破不堪,退休申请已经被批准了。现在只有我们老大老二相伴了。”吴烊故作无奈。
佟瞳又笑蹲在了楼梯前,吴烊和林美姝,又一边一个架着她上楼。
“我求你了,别再逗我笑了,要不早饭白吃了。”佟瞳面露恳求之色。
‘这就对了,每天求求我,总比小粉拳揍我强。’吴烊心笑。
两人架着佟瞳,说说笑笑上了楼梯,拐弯进入教室。
而这一幕,恰好被刚刚取好试卷,准备开门进班主任办公室的辛可澄看见。
不知怎么着,她心里突然泛起了阵酸水。
吴烊什么时候,这么早来了?
还换了千年不换的新衣服,这佟瞳怎么被搀着,抽筋儿了?
他们怎么这么早在一起,巧合碰上了?
一瞬间无数为什么翻覆脑中,迷惑难解。
不过转瞬她就想到了正事,这两天吴烊准备一人大战,精神焦虑,容易动怒,发软脾气更让人受不了。还是赶紧合分上榜,省得他生气。
和漂亮小女生说说笑笑,对他是个放松,也好。
坐下后,佟瞳只能趴着,凄苦道:“笑得我肚子现在还抽抽呢。”
“对不起了,佟瞳。可谁想到,我们兄弟四个的故事这么招笑呢?”吴烊正色。
“别再说你们四个了!”佟瞳又捂肚子憋不住笑。
林美姝笑道:“吴烊,你这两天演讲旁征博引,说来就来,也没见你准备讲稿,怎么做到的?”
“看书多呗。我曾经想在高一结束看完三千本书,要不费老大劲弄了个市图书馆的成人借书证。”
“看来现在这个计划完全破产了。”吴烊叹道。
“那你现在看了多少呢?”佟瞳趴着道。
“古今中外大概两千六七百本吧,按照古时卷的说法,也算‘读书破万卷’了。”
“怪不得说东西写东西,张口动手就来,什么都不看。”林美姝叹道。
“可是你怎么可能读那么多书呢?时间也不够呀?”林美姝接着疑惑。
“你看呀我没上小学呢,就拿着字典看完了四大名著,上了小学,由于上学早,年纪小很多,跟同班学生根本没法一块儿玩儿。”
“准确地说是,他们不带我玩。”两人笑。
“家人又忙,也不带我玩,亲戚里我辈儿大,大表姐比我妈小一岁,最小的小表哥比我大十岁。”
“倒是小辈儿,最小的表外甥比我大两岁,倒是接近点儿。”
“可总不能每次出去都是他拉着我的手,到哪儿把怯生生地我往一帮大孩子前边一推‘这是我表舅,学习可好了’,你想想我多尴尬呀!”两人又快笑喷。
“所以呢只好家里呆着了,而家里书又多,那就只好看书。刚开始还细看,后来发现不对,细看很多东西都没用。”
“所以渐渐明白所谓博览群书,其实是粗览群书,因为书里不全是有用的,而人不应该去看没用的东西。”
“至于古书嘛,后来渐渐明白那是工具书,而且那么多难检字,所以也粗览个大概意思就行。”
“以后就开始加速了,到初一的时候,我就可以一天看两本。”
“从那时候我就明白了,连续第一的学生只要不闹,老师都不会管。”
“什么让我做班长大队长一概不干,只看书。”
“初中也是,就拿第一,看书。至于这次……哎,打碎了我成为当世文豪大家的梦想!”吴烊假意慨叹,两人鬼脸不断。
“那你多大呀?”佟瞳稍微缓过点劲儿了,猫趴问道。
“我是……”吴烊报了自己的生日,就见佟瞳张大嘴,“你就比我大六天!”
“啊?这么巧?”吴烊故作惊诧。
“可不是,那你是在哪儿出生的?”
“你呢?”“城西那个……”
“我也是在那儿,有个老太太医生姓……”
“姓杨!”佟瞳叫道,“她还认我做干孙女呢!”
“啊?”吴烊也惊诧道,“我妈也说接生的杨医生认我做干孙子!”
“我妈当时难产,生我后在医院呆了七天,我就被放在那育婴室呆了七天!”
“我妈第二天就出院了,我在育婴室呆了一天!”佟瞳瞪大双眼。
“那也就是说,我在育婴室里见到你后,然后咱俩儿就都出院了!”吴烊吃惊道。
“是这么个道理!”佟瞳眼睛更大了。
“然后咱俩儿又在这前后桌!都怪我有眼无珠,有口无言啊!到现在咱们才相认!”吴烊故作凄苦。
“就是啊!”佟瞳是真激动了,眼眶有点儿红。
“缘份又把我们栓一起了!”吴烊也激动,伸手拉着佟瞳递过来的小手。
俩人四只手激动地握在一起,不住地摇晃,四目相对,全是惊喜,就差深情相拥了。
“你俩儿在这儿兄妹相认呐?要不要给你们摆一桌庆祝一下。”林美姝实在忍不住了。
“比那个难多了!”吴烊颤音。
“就是,那是血缘,这是……”佟瞳顶住了。
“这是红尘缘!”“说得对!”佟瞳总算听到合适的词了。
“你们俩儿别激动了,早上风纪队可来得勤啊!”林美姝警告,二人这才松手坐下。
吴烊道:“要不今年咱俩生日一起过!”
“好,一言为定!”佟瞳开始激动,而后却有些伤感,“可是……”
吴烊知道她要说移民的事,他虽然没移过,但知道机关的办事规矩,这么大个事,光盖章就得耗个一年,早着呢!
所以他道:“相信我不会错!你们只要相信我,我说的就一定会成为现实。我付出十二万分真诚,换你十分信任!”这话都快成吴烊口头禅了。
两人都笑了:“你怎么这么自信呢?”
“这世道如果连自信都没有,还能相信谁?”两人都点头觉得有理。
“到时候为兄摆一桌,知己美姝,朋友李朗作陪,咱们不醉不归!”吴烊小大人劲儿又出来了。
“李朗,就那个……”林美姝做了个吓人的表情。
“看人不能看脸,实际他骨子里跟我很像。”吴烊微笑道。
“跟你很像,是你整容成功,还是他整容失败?”佟瞳笑着突然来这么一句。
两人终于又来劲儿了,哈哈笑。
“我需要整嘛?他的工作就是吓人,禁止整!”三人都笑。
“不过再过三天,我们就会是好朋友!”吴烊道。
“你们认识多久?”
“一天!”两个女孩儿面面相觑,觉得吴烊说梦话呢吧?
可这几天种种匪夷所思,又不由得她们不信。
却听林美姝悠悠叹道:“你们怎么都那么小啊。”
“那你的生日是……”“她的生日是……”
“不准说,佟瞳!”
“也就是吴烊了,以后你我的生日对谁都不准说!”林美姝警告佟瞳。
佟瞳老实答应:“哦。哎,你不说也就是吴烊了,那就是……”
“我说你的!我的谁都不准说!”佟瞳打蔫了。
吴烊一看冷场了,要把欢乐继续。
“今天还有乐子,你们先歇会儿,到时候有精神看戏。”吴烊轻笑道。
“又不告诉我,又不告诉我,答应我好好的……”佟瞳上粉拳。
“手疼,手疼。你手疼,我心疼。”佟瞳撅嘴收手。
“我之前告诉了你们目的,今天让你们看结果,今天第一击!先来个迷踪拳热热身!”吴烊信心十足道。
佟瞳趴着看着吴烊因瘦削而显得坚毅的侧脸,渐渐地又发呆了。
第一节地理课,地理刘老师一口地道的东北腔:“今天咱们的课那,祖要是讲卷子哈。”
“吴烊,愣着干啥?发卷子啊?”
吴烊过去无奈道:“刘老师,你该找个课代表了。”
“可不是咋地?可有你,我咋选呢?”不用说了,地理他一向喜欢,这回又是第一。
“那也不能啥都找我呀,我是能分身呐,还是三头六臂呀?”吴烊学他说话。
下面乐趴下一堆,“哎呀,当班长了,脾气上来了!以前我咋不知道你这能整呢?”
“那现在知道也不晚呢!”继续学他,下边笑的更多了。
“别扯了,再下去咱俩一节课都扯不完,发去吧。”下边继续笑。
刘老师脾气不错,吴烊发的神速,等回到座位上,佟瞳捅捅他小声道:“你逗他老招笑了。”大家都从刘老师那学到不少地道东北话。
“你喜欢?”佟瞳抬眼点头,“好,那我就逗他一节课,让你好好乐呵。”佟瞳顽皮扭头。
这时刘老师讲到一道关于淮河的题,吴烊突然举手提问,此举刘老师极为诧异。
这小子从来没问过问题,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
于是叫起:“刘老师,据我所知,关于秦岭,淮河,岭南的划分自古不同,我们所谓的秦淮,依据的应该是民末新中国初的测量结果。”
“但新中国初,淮河几次泛滥,甚至改道。而且原来淮河两岸由五省,变成了现在的三省,那现在的淮河划分是依据实测法还是模糊法?”
刘老师兴奋地一拍桌子:“这问题忒专业了,你咋整出来的呢?”
吴烊听佟瞳在后边吃吃笑,就微笑道:“刘老师,我以为,学术是辩出来的。就连老夫子都要和学生争辩,甚至和小童争辩,才有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的佳话,这才是学问的真谛。”
“老师传授给学生的最多的应该是操行,是品德,是道理。”
“所以《论语》开篇是学而,《大学》开篇是明明德,讲的都是道理。”
“师者三项,传道,授业,解惑,同样以道为先。子都曰过的,朝闻道,夕死可矣。”
“同样的道理,师不必贤于弟子。但老师一定是给我们讲道理的人,刘老师您说对不对?”
前四排几乎全部以痴捏呆傻的样子看着吴烊,刘老师也懵了一会儿才道:“搬凳子上来,咱俩好好掰扯掰扯你那问题。”
吴烊依言,于是整堂课就变成了刘老师和吴烊插科打诨的讨论课,刘老师早就忘了这堂课到底要干什么。
当听到他还读过《地理志》,更是扼腕叹息:“妈整个市高老师都没银看过。”
佟瞳听着刘老师一嘴大碴子味儿,看着吴烊,不住地吃吃傻笑。
而一直第四的邵光更是面如死灰,这吴烊的学问和见识恐怕他学生时代都超不过了。
直到下课铃响,两人还没掰扯明白淮河问题,刘老师一甩膀子:“妈下节课咱哥俩儿接着整啊。”说罢揣着教具就要走。
“刘老师,记得找个课代表。”
“可别扯了,今天你这一搅和,我还找谁去?你就受累接着整吧,当帮哥个忙了,噢。”
吴烊一回头,发现佟瞳正拄着腮痴痴地看着他笑,他回笑。
再扫一眼前四排的尖子生,几乎都是景仰的肃穆神情。
别以为吴烊只是为博仙子一笑,震慑尖子生,他主要是要不断地与不同的陌生人强化训练自己的演讲辩论能力,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