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度PS大戏-后宫宜修传


  


  “江苏盐运使方言中之女,方淳意,年十三。”

  朱宜修听到这个名字,略多看了下头跪着的少女两眼。身量还未长开,一团稚气,不似之前精心打扮的秀女们,显得天真可爱。

  “皇上,您看呢?”朱宜修故意道。方淳意的家世不错,其父的官位乃是肥差。既关乎民生,盐课更是朝廷的重要财源,玄凌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只是按方淳意的单纯性子,玄凌最多贪一时新鲜,等腻了就会抛诸脑后。

  且方淳意前世死于华妃之手,这一世虽说华妃的势力大减,但以她口无遮拦的做派惹祸是迟早的事情。倒不如把她指给哪位宗亲,换个善终。

  思及此处,朱宜修暗暗自嘲,怎么重活一世倒多了些菩萨心肠,过去她可从来不会管别人的死活。

  玄凌开口问道,“名字不错,作何解释?”

  方淳意听到问话,一时愣在那里。内侍见她不动,遂提醒道,“方淳意,圣上问话还不快些作答?”

  “回,回皇上,臣女不知道。”方淳意露出几分胆怯,圆嘟嘟的脸蛋皱成一团,颇似受惊的小动物一般。

  玄凌摇头一笑,道,“答得倒老实。不用慌张,你年纪小朕不会怪罪。”话虽如此,眼中的兴趣已经锐减了,

  玄凌喜欢有诗画才情的美貌女子,青涩稚嫩的小女孩儿不符合他的喜好。遂看向朱宜修,道,“依皇后之见该如何?”

  朱宜修笑道,“臣妾哪里做得了主。只是臣妾想起来其他的亲贵们也到了该指婚的年纪,皇上何不考虑一二呢?”

  “皇后所言甚是。只是看此女的性子不够沉稳,怕当不得掌一家内务的人选……”玄凌注意到方淳意在底下跪久了,表情已经有想哭的迹象,性子偏软,不是正室之选。

  “那就给个侧室,能嫁入宗室也不算辱没。”朱宜修干脆利落道,“只是除了六王和九王,其他王爷的侧妃之位都已经有人了。臣妾记得九王今年十三,倒是和方氏同年。”

  玄凌颔首道,“那就指给玄汾,同岁的人想来能相处得更好些。待九弟再大些,朕再给他挑一个正妃。””皇上英明,为九王考虑周详,臣妾不及。”朱宜修捧他道。

  “多亏皇后提醒,朕才能做成这一桩匹配的良缘。”玄凌越来越觉得朱宜修说出的话总能合乎他的心思。

  上头的帝后在讨论,底下的方淳意胆战心惊,双颊发白,脑袋里冒出各种各样的想法。刚才没答上皇上的问题,是不是惹他生气了,和皇后商量着要罚自己啊。回想起家里的奴婢犯了错,母亲都会打他们的板子。方淳意越想越怕,若非还记得是在圣驾之前,险些就要失仪了。

  “传旨,将江苏盐运使方言中之女,方淳意赐于九王玄汾为侧妃,待及笄后完婚。”玄凌朗声道。

  内侍重复了一遍,方淳意在别人的提醒下,忙磕头道,“……臣女谢恩。”

  “皇上您瞧,这丫头高兴得都傻了。”朱宜修忍不住轻笑道。

  玄凌亦笑道,“终身大事,惊喜些也是情理之中。”

  方淳意站起来退回原处,与她一道的秀女们眼含羡慕的偷偷看她。她本人的感觉还是晕晕乎乎的,好久没缓过神来。皇上把她指给九王了,可她连九王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待回去后问问母亲,母亲一定知道。

  



  “济州都督沈自山之女沈眉庄,年十六。”

  听到这个名字,朱宜修微微挪动了下坐僵了的身子。没了甄嬛,没了温实初,沈眉庄独木难支,即便入宫也走不了多远。华妃没有前世的煊赫家世,最看中的就是玄凌的恩宠,凡是和她争抢宠幸的宫嫔她必会出手铲除,

  哪怕手段拙劣点,目的达成即可。她倒可以利用一下,到时借华妃的手除去沈眉庄。

  “眉庄,名字倒雅,可曾读过什么书吗?”玄凌道。

  “回皇上,臣女愚钝,只读过女则与女训。”沈眉庄亭亭玉立,声如黄莺婉转。

  “这两本书都是讲究女德的,你能通读很好。”玄凌颔首道。

  朱宜修顺着玄凌的话道,“既然读过,那么本宫倒想考校你何为‘妇德’?”

  沈眉庄怔了一下,略微思忖后答道,“回皇后娘娘,‘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做到上述便是具有了妇德。”

  “嗯,不错,答得不错。”朱宜修看向玄凌,道,“皇上,沈自山教女有方,沈氏口齿敏捷,确是难得。”

  “朕亦赞同皇后之言,既如此就留下吧。”玄凌看了眼记名的内侍。

  沈眉庄听到自己被留牌子,舒了一口气,谢恩起身退回原处。朱宜修看她的表情中流出对未来的一丝期盼之意,挑起嘴角的浅笑。

  之后又有几人被留下,乾元十二年的选秀就此结束。

  随着最后一拨秀女坐上骡车离开毓祥门,这次选秀的故事也随之流传出去。外头对当今皇后的风评也更上一层楼,多是夸皇后处事宽和,才德兼备等等。

  


  回到昭阳殿,所有被留牌子的秀女册子如数被送至朱宜修手上。按各人的家世,朱宜修与玄凌商量后册定诸人位分:沈眉庄为从五品小仪,刘令娴为从五品良媛,杜佩筠为正六品贵人,梁悦心为从六品才人,赵仙蕙为正七品常在,仰氏为正七品娘子,汪轩媖为从七品选侍等等,统共十人。

  内务府从敬事房抄出帝后商定的结果,派人分别至各家宣读旨意,并派遣教引姑姑前往说明宫中礼节与诸多禁忌。这十个人将分作两批,择吉日入宫。

  离新人入宫还有一段日子,朱宜修还可以暂时歇一口气。倒是华妃,陆氏她们几个至今无子嗣的难以入睡,新人一到,她们这些旧人失宠是可以预见的事情,如何能长留君心,成为她们目前最大的考验。

  而对朱宜修来说,她需要关注的不是后妃,而是三个子女,准确的来说是予沣和永泰。

  趁着早晨给朱宜修请安的功夫,予沣故意留久了些,等永泰离开后,开口道,“母后,儿臣有话不知该不该说。”

  “皇儿有话直言便是。”朱宜修含笑道,心里却不如面上那边轻松,近几天来她敏锐的发觉到长子和养女之间的关系起了变化。而且选秀后剪秋告诉她的事情也引起了她的警觉,永泰的行为有蹊跷。

  “儿臣希望母后能管管元安,别叫她再任性妄为了。”予沣鼓起勇气说完,偷偷看朱宜修的脸色,见她沉默不语,跪地道,“母后请勿动气,儿臣并不是想要说妹妹的坏话。”

  “皇儿快起来,母后没有生气。”朱宜修亲自扶起予沣,道,“你虽是元安的兄长,但毕竟男女有别,有些话不方便说,想让母后多管教元安也是为了她好,母后怎会生气呢。皇儿对妹妹的一番心意,母后深感欣慰,皇儿真的是长大了。”

  予沣起身后,脸上多了笑容,朱宜修的话叫他吊着的心回到了肚子里。朱宜修与他坐到榻上,前者抚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元安最近是有些反常,母后也看出来了。母后还想着是不是女孩子长大,所以性子也变得野起来了。”

  “儿臣只觉得她说的话有时太不讲理……”予沣靠在朱宜修怀里道。

  “哦?她都说了什么?告诉母后听听。”朱宜修道。

  予沣便将平时与永泰所说的话一一告知,朱宜修听后眼中精光一闪,低头笑着对儿子,道,“母后知道了,以后若是她再找你耍小性子,不必理她。母后自会管教,你只管一心读书,知道了吗?”

  “儿臣知道。”予沣点头。

  朱宜修把他搂紧,道,“予沣,你要知道你是母后的长子,母后不管对哪个孩子都不会比过对你的重视,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母后和你弟弟将来还要靠你啊……”

  予沣握住朱宜修的手,道,“母后放心,儿臣明白您的心意,不会叫您失望的。”

  送走了予沣,朱宜修的脸瞬间变得冷漠无情,不带一丝情感命令道,“剪秋,叫染冬盯着帝姬和锦娘,看她们常去哪里,和哪些人接触。”

  “是。”剪秋刚才听到予沣的话也是心头一凉,自家娘娘竟然养了头白眼狼,不敢怠慢立刻就去找染冬传话。

  朱宜修临窗站着,近秋的风吹入殿中,叫人从外到里全部冷透了。




  第八十三集完



  @杜蕾斯的悲剧 1491楼 2013-04-22 22:14:04
  
  这个是全身的 我觉得这几张都挺像安陵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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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娃娃更精致些, 有那种小家碧玉的气质

  演员不知为何看着有些老相, 虽然演技很好, 看着她明显比孙俪大, 姐姐姐姐得 好别扭

  


  秋高气爽,微风拂动,阳光明媚,晒得人也暖洋洋的。皇子皇女们都在上林苑的景遐楼中玩耍,朱宜修和妃嫔们陪了太后去赏菊,只吩咐保姆乳母们随行,小心看顾。

  永泰和予漓正在摆弄七巧板,予濂和淑和眨巴着眼睛在旁边看着。予沣年纪最长,坐在一边看看书,顺便盯着几个小的。

  忽然,只听永泰叫了一声,“二皇子胡说!”

  予沣忙上前,道,“出了何事?”

  “予漓他故意让我输!”永泰指着他道。

  “谁故意了,你自己拼不出来,还怪别人,不知羞!”予漓用手指刮脸颊臊她,对予沣道,“大哥,她自己拼不出图案,渔翁少了个脑袋。”

  “什么叫‘渔翁少了脑袋’,把话说清楚点。”予沣一头雾水,疑问道。

  予漓拉着予沣看他们摆得七巧板,指着道,“你瞧。”

  予沣仔细看了。只见七巧板上绘着各种衔接的图纹,各种图纹互相能拼凑出不同的图案。所以皇子帝姬们常比赛谁能拼出更多种类的花样,每一种花样都画成图,题上名目,称为“七巧谱”。

  予漓和永泰各自出一个题目让对方摆,予漓的是“月下美人来”,摆到最后忘了摆月亮,被永泰抓住了错处,打手心三下。

  轮到永泰时,题目是“孤舟蓑笠翁”,拼出来的渔翁没有脑袋,整幅图显得不伦不类。按规矩,该是予漓打她三下手心。

  予沣看后,道,“是少了一块,是不是你们玩的时候不当心掉了?”

  “才没有,刚才让锦娘找过了。一定是他偷偷藏起来了,要叫我输!”永泰不依不饶嚷道。

  予漓被悫妃千娇万宠,哪里轻易肯认账,反驳道,“你自己藏起来了,还恶人先告状!”

  “好了,别吵了。多大的事情还较真,叫人听了笑话。”予沣对戴明道,“再去拿一副来给帝姬。”

  戴明领命而去。予沣做大哥的发话,永泰和予漓也不敢再辩,面面相觑,两人朝对方哼一声扭头不理。

  “姐姐……姐姐……”一旁的予濂突然出声道。

  予沣道,“怎么了,三弟?”

  予濂说话比较迟缓,一字一顿道,“姐姐……把,把木板……藏在手心里……又藏到袖子里”

  永泰变色道,“你胡说!你这个傻子!”

  “元安!”予沣厉声喝道,“你刚才说什么!”

  永泰被他的声音吓到了,立时不敢做声,惊恐的看向予沣,可怜道,“皇兄,我……”

  整个楼中的气氛顿时鸦雀无声。

  淑和被吓哭了,保姆忙低声哄她。予沣等着淑和安静下来后,对永泰道,“快点向三弟道歉。”

  “我又没错……”永泰低声道,磨蹭着不肯动。

  “大皇子,帝姬她还小,您别生气……”锦娘上前求情道。

  “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以为你是帝姬的保姆就敢随意打断主子说话!”予沣一听她开口就有气,原来的初瑜嬷嬷年纪大了出宫返乡,自从锦娘调来永泰就越来越离谱,都是她这个奴才挑拨得永泰任性妄为,语气也格外重。

  “奴婢不敢!”锦娘立刻磕头道。

  “皇兄,你别怪锦娘,又不干她的事情……”永泰弱弱求情道。

  “起来滚一边儿去!没叫你说话少张口。”予沣正眼都懒得扫锦娘一下,看向永泰道,“你是不是耍赖了?别骗人,说谎的人会变丑。”

  永泰看了看予沣,又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弟妹还有保姆乳母们,“哇”一声捂着脸跑掉了。锦娘见状忙跟上去,唯恐她出事。

  “皇兄……”予漓轻轻叫了予沣一声,道,“其实也不用那么生气的骂皇姐……”

  予沣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她现在就这样,往后还指不定做些什么事呢。”

  


  予漓和淑和的保姆见原本欢乐的气氛都没了,行了礼悄无声息的离开。吉祥也带着予濂要回披香殿,予沣道,“吉祥姑姑,留步。”

  “大皇子有何吩咐?”吉祥刚才听到永泰的话也是气极,帝姬怎么能说三皇子是“傻子”呢?予濂不过是反应慢些,有自家的端和夫人悉心教导,他和普通的孩子并没有区别。

  予沣也明白永泰是朱宜修抚养,一言一行都会被人视作是皇后教导。端和夫人早年对他也是极好,断不能因为永泰而使母后和端母妃之间产生嫌隙,道,“帝姬出言无状,我代她向三弟赔罪。”

  “大皇子客气了,姊妹兄弟之间的玩闹,想来三皇子也不会计较的。”吉祥见予沣放下身段赔礼,也略平了平气。

  “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管好帝姬,稍后我自会去见母后和端母妃。”

  吉祥抱着予濂回去,绘春也带着予沣返回昭阳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朱宜修。

  


  “她真这么说予濂?”朱宜修皱紧眉头。

  “大皇子当时也在场,他还重重斥责了帝姬呢,奴婢亲眼目睹的还能有假?”绘春道。

  “你先下去吧,本宫知道了。”

  朱宜修挥退绘春,吐出一口气,“她近来太过反常。染冬那边怎么说?”

  剪秋答道,“染冬说,锦娘常带着帝姬去寿祺宫……”

  “寿祺宫?汤静言……居然是她。”朱宜修念道,“去了多久?”

  剪秋道,“有些日子了,娘娘之前为着选秀的事情忙。悫妃就常带着二皇子和帝姬一道玩,慢慢的就熟了。”

  “悫妃,真是人不可貌相,胆子大了敢来挖本宫的墙角了。”朱宜修怒极反笑,看在剪秋的眼里格外吓人。

  “这悫妃真是忘恩负义,亏娘娘您过去还救她呢。”剪秋气道。

  朱宜修见怪不怪道,“宫里原就没有恩义这回事,你帮了她,她纵然一时感激。等关系到自己的利益照样能在

  背后害你。为这种人生气平白气伤了自己。”

  “最不该的就是帝姬!枉费您花了那么多心血教养她。奴婢看着都觉得寒心,再这么下去,您在宫里梳理的人

  脉还不都得被她给搅坏了?”剪秋不平道。

  “本宫当初养她是看她可怜,一出生就没了母亲。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她竟然一点没记在心里,倒开始和外

  人合伙害本宫。是本宫抬举她了……”朱宜修的个性极端,一旦不喜欢了,哪怕以前再喜欢也不会多看一眼。

  “既然她觉得悫妃更合她的心意,本宫也不必再浪费心血花在她身上了,由着她自生自灭……”

  “娘娘,那悫妃要怎么办,咱们寻个由头把她料理了?”剪秋反问道。

  “悫妃?”朱宜修冷笑道,“她一贯是个糊涂的,你认为她能够教帝姬说那些话么?”

  剪秋听后思考片刻,道,“难道还有人在背后?”

  “当然了,而且这个人能和悫妃搭上线,想必也是宫里的老人。本宫之前光忙着皇上的事情,居然走眼了。没

  看出这悫妃的心这么大,还想着要把本宫拉下马。”朱宜修冷哼一声,道,“她大约还做着让她的儿子当太子

  的美梦呢!”

  剪秋嗤道,“就凭她也配,娘娘有大皇子和四皇子,无论哪个也轮不到二皇子啊,真是痴人说梦。”

  朱宜修抬了抬眼角,道,“老三有先天的缺陷,端和夫人是个明白人,不过求个老来依靠。若是本宫遭到皇帝厌弃,那予沣和予涛的地位自然也岌岌可危,只剩下她的予漓一枝独秀?真正让本宫生气的是帝姬,小时候还算伶俐,怎么越大越糊涂,白白当了别人的棋子。老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一点不假。”

  “娘娘,帝姬的生母不过是个低等宫嫔,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秉性难改。您再怎么教也就那样,乌鸦也变不成凤凰。”剪秋道。

  “是啊,本宫自问对她视如己出,从没有半点亏待她。她既然如此不识好歹,那也怪不得本宫了。”朱宜修倚在榻上沉吟许久,吩咐道,“去找个由头把锦娘处理掉,换上可靠的人,帝姬总往外头跑都是她们这起子奴才挑唆。另外叫文太医给本宫开些宁神静心的药,本宫最近夜里睡不好。”

  剪秋听朱宜修只称呼“帝姬”,不再如往常叫名字,也明白主子是要放弃这个养女了,道,“娘娘,那悫妃那儿咱们就不动了?”

  “动是要动的,但是不能摆在明处。本宫没有确凿的证据,左不过是悫妃常招帝姬去玩,人家喜欢帝姬无可厚非。若要扣她的挑拨离间的罪名也过于牵强。”朱宜修道,“你让染冬注意悫妃那儿的一举一动,我要知道她身边多了哪些人。”

  剪秋点头记下,“娘娘放心。”

  “本宫宽厚得太久了,底下的人就真以为皇后是菩萨。是该叫她们醒醒神了……”朱宜修摩挲着膝上的白玉如意,眉角眼角俱是冷意。

  “娘娘,那端和夫人那里……”

  “你去准备一下,本宫等会要去披香殿走一趟。”朱宜修叹了口气道。



  朱宜修到时,只听到廊下笼中的画眉在扑扇着翅膀,整个殿堂一片寂静。

  端和夫人齐月宾深居简出久了,除了肃妃甘氏和朱宜修外,鲜少有客人来。吉祥告诉了她早前发生的事情,她只点头表示知晓,却并未露出不悦来。

  “皇后怎么来了?臣妾有失远迎。”听得下头人通传,齐月宾起身相迎。

  “别多礼了,端姐姐,我是专程来赔罪的。”

  齐月宾微露诧异,道,“皇后这话折煞臣妾了,不知从何说起?”

  “还不是为着帝姬的事情。这丫头叫我惯坏了,说话没轻没重,有说错话得罪老三的地方,还望姐姐别和她一般见识,别让他们姐弟生分了。”和齐月宾说话,朱宜修一贯开门见山,大家都是聪明人,绕来绕去的徒增芥蒂。

  齐月宾也是个心思剔透的人,她心中并非不生气有人敢轻视予濂,只是永泰是皇后的养女,她又受过朱宜修的情意,总得给皇后几分面子。如今见朱宜修亲自登门赔罪,倒也实在难得,遂转淡了两分刚才的生疏,道,“都是小孩子家一时赌气,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皇后多虑了。”

  “姐姐是个好德量的人,教出来的孩子也是有福气的。我一向事情忙,对孩子的管教也疏忽了,竟然让她如此骄纵,真是于心有愧。”朱宜修脸上多了份忧虑。

  “皇后统辖六宫,每日要操心的事情多。不比我等闲人,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也是难免。好在孩子还小,慢慢掰正还来得及。”齐月宾听朱宜修话中有话。

  永泰非其亲生,小时候朱宜修如何精心照顾她,齐月宾也是看在眼里的,这里头说不准另有隐情。想到这里,齐月宾试探道,“眼瞧着孩子渐渐大了,耳濡目染。依臣妾看,倒不如选几个踏实稳重的嬷嬷教导着,皇后娘娘也可以少些劳累。”

  “姐姐此言与我所想不谋而合,最怕的就是周围的人怕孩子教坏了……”朱宜修幽幽叹道。

  



  新人入宫三日后便是朝见皇后的大礼,这一回与前世不同,少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看着站在最前头的沈眉庄和刘令娴,朱宜修感慨万千,眼神转向下面坐着的诸位神态各有不同:华妃、丽嫔之流眼中对这些新进的年轻宫嫔尽是防备不屑;端和夫人、欣贵嫔等有子嗣的妃嫔淡定沉稳;肃妃、冯容华则是一脸无动于衷。

  “好了,今后都是自家姐妹,尔等要尽心侍奉皇上,切不可生出争风吃醋之事让皇上烦心。”朱宜修例行公事道。

  “臣妾等谨遵皇后教导。”

  朱宜修颔首,道,“今日不早了,大家都跪安吧。”

  “臣妾告退。”众人福身退下,朱宜修特别注意到悫妃汤静言身边的侍女不是往日的翠果,而是换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娘娘今日早起,忙了一上午,这会子该喝杯茶好好歇歇。”剪秋沏了新茶端来。

  朱宜修接过杯盏,道,“本宫见悫妃身边的丫头脸生,不像是见惯的那两个。你悄悄去打听一下她是什么来历?”

  “是,奴婢这就去办。”

  过了一会儿,绘春过来禀报,道,“娘娘,帝姬发热不止,浑身抽搐,娘娘可要去看看?”

  “请了太医去瞧过吗?”朱宜修一点也不着急,喝了口茶道。

  “奴婢来讨个示下,是否还是请文太医呢?”绘春自然也晓得永泰已经遭到朱宜修的厌弃,做事也不能再按过去的常例来办了。

  “文太医是太医院的院丞,本宫也不好老是打扰他。去请葛太医来,他专攻儿科。”朱宜修发话道。

  “是。”绘春得了准话,前去请人。

  


  永泰帝姬忽然得病,朱宜修人前自然还是一副慈母心肠,担忧之色时刻挂在脸上。

  玄凌知道此事后也亲自来看,摸了摸女儿烧得滚烫的额头,嘴里还不住的说胡话,道,“怎么回事?帝姬好好的怎会突然发病?”

  葛太医道,“回皇上,依臣之见,此乃是风邪入体。帝姬年幼体弱且来势汹汹,所以病情格外严重。”

  “皇上,元安她……”朱宜修眼眶通红,可见是哭了许久。

  玄凌安慰她道,“皇后莫要着急,朕定会命人治好元安的病,还你一个健康活泼的女儿。”转头对葛太医道,“朕命你尽心治疗帝姬,若有闪失朕定要治你个庸医误人之罪。”

  “皇上放心。风病来去急速,病程不长,缓缓调理既能痊愈,微臣定会竭力为帝姬医治。”葛太医忙不迭的保证道。

  “皇后听见太医的话可放心了?”玄凌安抚道。

  朱宜修福了福身,自责道,“多谢皇上。皇上日理万机,还要操心这些小事,都是臣妾这个做母亲的照顾不周。”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何况元安年纪小,体质弱些也是常事。岂能怪你呢?皇后不要多心了,你对元安的一番心血朕是看在眼里的。虽非亲生却视同己出啊……”玄凌道。

  “皇上夸奖。”朱宜修这才微露笑意,道,“皇上也要保重龙体才是。近来天气渐凉,叫李长他们带着披风,皇上可不能再有闪失,否则臣妾真的没有主心骨了。”

  玄凌听她温情一片,道,“皇后贤惠,朕知道。”

  “唔,皇上,臣妾有个请求还望皇上允准。”朱宜修道。

  “说来听听。”

  “臣妾要忙于照顾元安,后宫之事难免力不从心,想请皇上看哪位妹妹合适,帮着一道料理。”朱宜修道,“臣妾身为皇后,原是不应该偷懒的,可是元安病成这样,臣妾也……”

  

  “皇后爱女情切,朕又怎会不体恤呢?”玄凌和颜悦色道,“端和夫人如今有了予濂怕也是分不开身,依朕之意,让华妃顶上去可好?”

  华妃的母家虽然没有前世得玄凌重用,但也正好凸显出华妃本人的魅力,她明艳妩媚,又惯会撒娇弄痴。枕上风情远胜他人,玄凌对她也有愧疚之心,不免更为宠爱些。既然朱宜修主动提出,他也想补偿一二。

  这话正中朱宜修下怀,原本还要想着让华妃来做呢,真是刚打瞌睡就送枕头。遂道,“皇上既然看重华妃妹妹,想来她经过这几年,也该沉稳不少。从前陆顺仪的事应该是不会再犯了,就让她帮着臣妾管管后宫的琐事也好。”

  玄凌听后,思考了一会儿,华妃的性子较为张扬,又是个不揉沙子的急脾气,为求保险还是别让她一个人了,复道,“肃妃左右闲着无事,她也帮你掌管过宫务。就她二人吧,你也好暂时全心照顾元安,不过有大事还是要你来裁夺。”

  “皇上思虑周全,臣妾遵旨。”朱宜修福身谢恩。

  玄凌扶起她道,“都说了不在人前无须多礼。朕还有折子要批,晚些再来看你们。”

  待玄凌走后,朱宜修交代道,“好好照顾帝姬,葛太医劳你费心了。”

  “不敢不敢,娘娘客气。”葛太医听了朱宜修的话,觉得皇后确实少见,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也这般用心照顾。

  回到主殿内室,朱宜修道,“琴娘可靠吗?”

  “娘娘放心,琴娘是染冬亲自查过的,是朱家的家生子,不会有问题的。”剪秋道,“反正喂给帝姬的药也不是什么毒药,太医也查不出来。”

  “别叫那丫头死了,本宫留着她还有用,养了她这么久也该回报本宫了。”朱宜修冷淡道,“你让琴娘留心,病得越久越好,也不用再出去惹事。”

  “奴婢明白。”剪秋道,“娘娘,您怎么突然想起让华妃协理六宫呢?就她那个性子还不定要跋扈到什么地步。”

  “就是要她的性子才热闹呢,后宫里一下子来了那么多新人,她怕是夜不能寐,想着要怎么除去她们了。”朱宜修淡淡道。

  剪秋道,“可万一真要闹出什么来……”

  “真要闹出事来就看皇上会帮新欢还是旧爱了。”朱宜修道,“本宫能把权放给她,也照样能收回来。以她做事的手段,捅娄子是迟早的事情。能替本宫解决些出头鸟也不错,何况本宫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先让她得意几天吧。”

  “娘娘英明。对了,娘娘,您之前吩咐去查悫妃身边的丫头已经有眉目了。”剪秋正色道。

  “怎么说?”

  剪秋道,“听说是内务府半年前新拨到悫妃那儿去的,名叫青苗。长得虽然不出挑,可是一张嘴很会讨悫妃欢心。把翠果都给比下去了,悫妃也看中她。”

  朱宜修哼了一声,道,“这宫.女里头倒真是藏龙卧虎啊。倒是翠果可惜了,忠心耿耿服侍了悫妃这么久,反倒被新来的盖过了风头,不晓得她心里是怎么想呢?”

  “娘娘,迟些奴婢去探探她的口风,翠果对娘娘可是一向敬慕呢。”剪秋道。

  “嗯,你看着办。本宫觉得这个青苗不简单,即便汤静言再没脑子,她也不至于会被个丫鬟摆布。你去查查青苗进宫前的来历,本宫要知道她所有的事情。”朱宜修沉声道。

  “是,奴婢即刻去办。”

  


  新人争奇斗艳,以沈眉庄,刘令娴和杜佩筠三人最为得宠,其中杜佩筠更是得了封号“恬”,称为恬贵人。华妃这下可坐不住了,在宓秀宫内大发脾气,道,“沈眉庄她们几个算什么东西!竟然也妄想与本宫争夺恩宠!”

  “娘娘别生气,平白气坏了身子。左不过是几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娘娘贵为妃位,随便找个由头把她们料理了便是。”颂芝在旁劝道。

  “本宫现在不过是三妃之末,又无子嗣,早前的协理六宫之权被皇上削去后就再没有复还。真要是再动手,皇上会不会追究本宫?”华妃进宫也有数年,已不再是昔年一味蛮干的慕容世兰,多少也长了点心眼。

  颂芝道,“娘娘深得皇上宠爱。就拿和您一道进宫的那些人来说,只有娘娘数年来宠爱不衰。像欣贵嫔,谨贵嫔即便生了孩子,皇上也不过就是情面上的事情,一个月去个一两次应应卯;剩下的更不必说了,冯容华,陆顺仪早被打入冷宫,空有个位份而已。可见娘娘您才是皇上真正看重的人啊……”

  华妃听了眉头解开,笑容重新泛上唇边,道,“说的不错,本宫的地位是无人可以撼动的。就算是一时半刻没有孩子,皇上也照样宠爱本宫。”

  “娘娘所言极是。”颂芝讨好道,“那几个新人皇上也就是一时贪个新鲜,过后就会忘记的。娘娘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成了。”

  “话虽如此,可也不能掉以轻心。没准日子久了,等她们羽翼渐丰,就敢和本宫作对了。”华妃正在思虑对策,门外赵全海进屋道,“娘娘,李长来了。”赵全海是宓秀宫的总管太监,自从周宁海死后就由他顶了位置,典型的闷子,华妃并不怎么倚重他。

  “李长?他来做甚?”华妃疑惑归疑惑,跪地接旨。

  听完旨意,华妃惊喜不已,道,“李总管,这真的是皇上的旨意?”

  “哎哟,娘娘,奴才岂敢假传圣旨。千真万确是皇上意思,奴才在这里恭喜娘娘了。”李长笑道。

  “赵全海,送李总管出去。”华妃不忘给李长荷包赏银,又命人送他。颂芝喜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皇上果然是最心疼娘娘的。”

  “皇后的那个野丫头生了重病,真是天助我也。本宫这一回重拾协理六宫之权,看那帮小贱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华妃踌躇满志,勾起一个自信的笑容,更显得光彩照人。

  “华妃很高兴吧?”朱宜修抱着一岁多的予涛哄他午睡。

  “是啊,她乐得鼻子都要翘上天了。”剪秋轻蔑道,“真是禁不起抬举,小人得志。”

  “她一直是三妃之末,被肃妃和悫妃压了那么久,好容易又出头,怎能不得意呢。”朱宜修怕吵着孩子,声音也压低了。

  “还不是娘娘抬举她。”剪秋道,“奴婢瞧她的轻狂样,真以为自己宠冠六宫了。”

  朱宜修端详着怀中熟睡的予涛,越发觉得还是自己的孩子可爱,道,“皇上喜欢她,她当然觉得自己得宠了。不必理会,暗中叫人留神,别让她做得太出格就可以了。”

  “娘娘,那个青苗的身家内务府那边只查到她入宫时间不短,一直都负责洒扫的杂活……直到去了悫妃那里才出头的,别的暂时还查不到。”剪秋道。

  朱宜修听剪秋话中有停顿,道,“她在那里负责洒扫?”

  “在,在甘泉宫。”剪秋答道,不住的看朱宜修的脸色。

  “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还是我那个好姐姐。”朱宜修不禁发笑,“要不是我手下留情,她也不能苟延残喘到今日了。半条命的人还想着要她的皇后宝座呢。”

  “娘娘您善心没要了她的命,她却仍然不知悔改。”

  朱宜修道,“无妨,再容她多活几天,本宫这一局正好再算上她。你让染冬把事情都做得干净些,别叫人察觉。”

  “娘娘放心,染冬做事一向稳当。”




  第八十五集完



  @hourglass898 1516楼 2013-04-24 17:20:44
  首先要感谢楼主这么辛苦和勤奋的盖楼,要不是楼主我可能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小说,为此昨晚上专门下载下来看完了。但是看完之后感慨万千啊,总感觉小说作者还是不太能够驾驭人物的性格,有些桥段不免刻意。总体来说还是一本不错的小说,当年看甄嬛传原著的时候也觉得朱宜修这个角色完全可以深挖,那个纯元皇后绝对不是个善茬。这部书整体还是不错的,能够把握住朱宜修的心理,但是我觉得对于甄嬛的处理上作者真的有点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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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这位同学的评论

  有些有同感, 比方说对付甄嬛有些过于刻意了, 有点为黑而黑, 大概是纯粹不满甄嬛传里面主角开了外挂, 所有的人都帮她的结果。

  不过就文笔而言, 后面的写得更好些, 前面宫斗的部分没有什么新意, 好多桥段和甄嬛传类似。

  



  沈眉庄得宠,晋为惠嫔。她所住的地方更是被玄凌赐名为“存菊堂”,荣宠可见一斑。

  朱宜修每日仍会做足功夫去偏殿看望永泰。看到她神志不清的昏睡模样,朱宜修恍惚回忆起她幼年时的乖巧模样,不觉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时光流逝,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感情。

  “娘娘,葛太医来了。”剪秋撩起帷帐,禀告道。

  “微臣见过娘娘。”葛太医见到坐于主位之上的朱宜修脸色不佳,心中亦是惴惴。帝姬的病情已经拖了一个多月仍是不见起色,莫说皇后,玄凌的耐心也几近告罄了。

  “葛太医,皇上和本宫信任你才命你来替帝姬诊治,为何帝姬的病情迟迟没有好转?”朱宜修沉声问道。

  “皇后恕罪,微臣斗胆能否请其他的太医一同来会诊……”葛太医跪地道。

  朱宜修冷笑道,“若是请其他太医来有了治疗的方子,那葛太医认为本宫该如何处置你庸医误人呢?”

  “皇后饶命,微臣实在不知帝姬的病为何会久治不愈。是微臣医术不精,还请皇后宽恕……”葛太医磕头如捣蒜。

  朱宜修睨他一眼,道,“葛太医是儿科圣手,本宫听闻二皇子就是由你照管的,怎么他健健康康,轮到本宫的帝姬就病怏怏的?”

  这顶帽子扣下来,葛太医哪里吃得消,求饶道,“皇后明鉴,微臣绝不敢厚此薄彼。帝姬是皇后娘娘的女儿,微臣岂敢怠慢?微臣清白望娘娘明鉴。”

  “那好吧,本宫也不想为难你,你尽快拿出个有效的方子来治好帝姬的病,否则别怪本宫请皇上治你的罪”朱宜修说完,拂袖而去。

  葛太医暂时躲过一劫,更加忧心忡忡。帝姬一日不康复,他的脑袋就只是暂住在脖子上一日。

  

  “儿臣给母后请安。”予沣傍晚时分来昭阳殿陪朱宜修一道用晚膳。

  “皇儿快坐下。”朱宜修亲切道,对身边的予涛道,“涛儿,叫哥哥。”

  “哥哥……”一岁多的予涛奶声奶气的叫予沣,后者也露出了笑容,道,“四弟。”

  剪秋和绘春布菜,各色菜品摆了满满一桌子。

  朱宜修看予沣欲言又止的模样,道,“皇儿有话不妨直说。”

  “母后,元安的病还没好吗?”予沣道,“儿臣有一个月没见到她了。”

  朱宜修无奈一笑,道,“母后今日去看过她了,她还昏睡着。元安的病情来势凶猛,太医也在尽心医治,相信过些日子会好起来的。皇儿不必过于担忧,还是专心功课为上。”

  予沣道,“母后教诲,儿臣明白。只是儿臣觉得这病来得有些蹊跷……”

  朱宜修手中筷子一顿,神色未变,道,“皇儿何出此言?”

  “儿臣记得在景遐楼时,妹妹还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怎么说病就病了?”予沣尽管只有十岁却已经有他自己的心思判断了。

  “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人骤然生病不可预料,你妹妹的病便是如此。父皇和母后已经命太医全力去救治她。皇儿关心手足之情,母后甚是欣慰。”朱宜修敷衍道。

  “母后,儿臣总觉得有地方怪怪的……”听了母亲的话,予沣低声道。

  稚子对事物的敏感往往比大人强上许多。朱宜修也不想斥责儿子,他能察觉到有异样也是极难得了。温和道,“皇儿担忧妹妹的心意,母后可以理解。但世上的事就算我们贵为皇室,有时也难以尽善尽美……”

  隐晦的暗示予沣听在耳中并不能完全明白,但也没有再多追问,只和母亲,弟弟共聚天伦之情。

  夜深,绣夏服侍朱宜修换上寝衣,刚要熄灯睡下就听剪秋来报,道,“娘娘,惠嫔溺水了。”

  华妃,朱宜修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干的。道,“更衣,立刻去畅安宫。”

  与沈眉庄同住在畅安宫的容华冯若昭和煦嫔李氏听闻帝后动身前来,一早就在仪门外候着。朱宜修还比玄凌早到,玄凌今晚宿在恬贵人处,大约正温存难舍呢。

  朱宜修进到存菊堂,里头的太医跪了一屋子,没有文世清。朱宜修暗自点头,这家伙倒识趣儿,知道不来凑热闹。让众人免礼后,道,“惠嫔情形如何?”

  “回皇后娘娘,惠嫔小主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呛水受了惊所以一时还未能醒转过来。”为首的太医江诚道。

  居然是华妃的人来给沈眉庄医治,朱宜修心道华妃这一次学聪明了,知道派自己人过来毁灭罪证。嗯了一声,道,“那惠嫔何时能醒?”

  “回娘娘,大约两三个时辰后就会醒了。”江诚不肯把话说死,总要留有余地。

  朱宜修知道这次的事故导致沈眉庄与华妃结下梁子,也不想多管闲事。遂道,“既然如此,你多费心些。”

  “微臣明白。臣等已经拟好了方子,惠嫔小主照方调养身子应该会很快康复。只是小主受惊不小,怕是要好好调养一段日子精神才能完全恢复……”江诚诺诺道。

  “那你们就更要小心伺候,不得大意。别忘了惠嫔是皇上看中的人……”朱宜修这话要是让华妃听见了,大约更要嫉恨沈眉庄了。

  

  挥退太医,玄凌此刻也到了,众人忙着接驾。玄凌出声免了礼数,道,“惠嫔可好?”

  “皇上切勿忧心,太医说没有大碍,好好休养即可。”朱宜修道。

  玄凌闻言便放心了,毕竟是他的新宠,贸贸然死了也可惜。转头看向服侍沈眉庄婢女内侍,道,“你们怎么服侍小主的?”

  沈眉庄的贴身婢女采月和内侍小施,忙跪地道,“奴才们也不清楚。”

  这种回答玄凌显然不能满意,在问出沈眉庄是从宓秀宫出来,在附近的千鲤池溺水。众人心中皆有了计较,看来华妃故伎重演,老毛病又犯了。玄凌皱眉道,“去把华妃叫来。”

  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唱名,冯若昭淡淡道,“华妃娘娘来得真巧。”

  玄凌的唇线绷直了一分,见华妃盈盈入内,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听闻惠嫔妹妹落水,急忙就赶来了,不知道现在情形如何?”华妃愁容道。

  “皇后你告诉她。”玄凌心里明白华妃的骄纵性子,但他才和朱宜修荐了恢复她协理六宫之权,她就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玄凌自感被落了面子,也不愿意多与她说话。

  朱宜修只好开口告知,华妃见玄凌冷淡态度,心中也有些慌乱。她最怕的就是玄凌不理她,一时间愁色更添了两分,不是演戏全是为她自己了。只是她冒险推沈眉庄入水,她却安然无恙,这口气华妃是咽不下的,道,“这两个奴才擅离职守,害得主子失足落水,却是不能轻纵。依臣妾看不如交由慎刑司发落。”

  “把人都发落了,谁来照顾惠嫔。新人毛手毛脚的,不如伺候惯的老人细心。何况惠嫔还在昏迷之中,伺候的人换来换去的也不利于她康复。依臣妾看,罚他们半年的俸银,叫他们戴罪立功就可以了。”朱宜修看向采月和小施。

  他二人倒也伶俐,立刻叩首连声道,“奴才一定用心侍奉小主,再不敢出纰漏了……”

  “好了,吵吵嚷嚷的,叫惠嫔也不能安生。你二人的过错暂时记下,待惠嫔醒后再计较,先按皇后的意思办。”玄凌正在理亏,自然站在朱宜修一边。

  华妃见玄凌发话,也无可奈何,道,“皇上明日也要早朝呢,不宜太操劳了。臣妾出来时叫人炖了一锅紫参野鸡,现在怕是快好了。皇上去用些子再歇息吧。”

  朱宜修见玄凌的面色放缓,心知他对华妃的情分可比对沈眉庄深多了,气也气不了多久,自己何妨做个顺水人情。遂道,“华妃既然这么说,皇上也别辜负了她的功夫,臣妾自会照应惠嫔的。”

  玄凌看向她,眼中有一丝歉疚,道,“那就有劳皇后了,你也别累着。”言罢,起驾离去,华妃跟在后头。

  “惠嫔既然无恙。大家也各自散了,免得乌泱泱一堆人挤在这里于惠嫔也不好。”朱宜修道。

  冯若昭,李氏等人应声退出。只留下朱宜修,剪秋和采月等人,她道,“你们也太不小心了!亏得你家小主没事,否则这条命还要不要!”

  “奴才该死!多谢皇后娘娘替奴才求情。”采月道。

  “你是惠嫔带进宫的,凡事要多留心。这种事情只许一次,若再有下次本宫也保不了你们了。”朱宜修叹了口气道。

  “奴婢谨记皇后的话。”采月泣道。

  “好了,用心伺候你家小主,可怜见的,刚入宫就遭了这种事……”朱宜修做足一副关心的样子才走了。

  离开畅安宫,朱宜修对剪秋道,“恬贵人知道了吗?”有些事不必她吩咐,底下人也会去做。

  “娘娘放心,奴婢早就叫人传过去了。”剪秋道。

  恬贵人的性子与华妃相仿,还要更浅薄些,知道被华妃半道截胡怎肯罢休,与玄凌闹了一场。玄凌见她不识好歹,又听说她与同时入宫的刘良媛三番五次的起争执,也就不再招幸,就此失宠。

  不过朱宜修记得前世恬贵人怀过身孕,只是具体的时间记不太清。这样的人就算怀了孕,不用劳她出手,想必孩子也保不住。

  第二日闻得沈眉庄已苏醒,朱宜修让剪秋送去了些补身的药材,回来后说沈眉庄很是感激。

  之后又听闻沈眉庄与慎嫔刘令娴来往颇多。朱宜修心道,人随时事而变化。前世甄嬛与沈眉庄有自幼的交情,互相联合;如今甄嬛堕入风尘,沈眉庄当然也要另谋他人,哪里就非你不可了呢。

  有些人太把自己当回事才是真正的笑话。




  第八十六集完




  




  临近年下,宫内大小事务繁杂,华妃和肃妃也都来昭阳殿请朱宜修做最后的定夺。

  朱宜修见慎刑司要发落一批宫人,罪名都是些鸡毛蒜皮。遂道,“快过年了,不宜见血,还是从轻发落为好。”

  “皇后仁慈,可臣妾认为若不重罚,恐奴才们不能心生敬畏,做事也要偷懒的。”华妃道。

  肃妃甘氏一贯和她不睦,道,“皇后娘娘,臣妾赞同。原就是些小事,动辄要挨几十板子也太苛刻了。”

  “嗯,肃妃所言甚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华妃,本宫知道你是为正后宫风纪。可皇上乃是仁君,你也不要太斤斤计较了。”

  二比一,华妃落了下风,只能悻悻道,“皇后既这么说,那就从轻发落吧,算这些奴才好运。”

  除夕之夜。合宫欢聚,嫡系亲贵们也都奉旨入宫守岁。

  


  尤静娴随玄清一道来了,整个人气色红润,略有丰腴,想来月子里一定是调养得很好。

  玄凌对清河王素来亲厚,道,“六弟如今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往后朕也要派你去做些差事历练历练,再不能同过去一样整日里闲着了。”

  玄清心知玄凌不过是句客气话,当不得真的,应道,“多谢皇兄看重。只是臣弟自在惯了,最怕那些俗事繁琐。还请皇兄饶了臣弟,只让臣弟守着妻小,纵情山水,当个富贵闲人吧。”

  “果真是成家立室的人了,六弟三句话不离弟妹和世子,可见是夫妻情深。皇上,依臣妾看您还是别做那恶人了,免得六弟妹埋怨您啊。”朱宜修笑道。

  玄凌对玄清的知情识趣也很满意,笑道,“宫里的孩子不多,往后叫予澈和予涛一道念书,堂兄弟也有个伴儿。就像过去朕和六弟那样。”

  清河王夫妇起身谢恩。盛装打扮的尤静娴和风姿俊逸的玄清站在一起仍是一对璧人。

  玄凌挥手示意他们无须多礼,道,“都是自家人,别动辄起身谢恩的,家宴上随意些也无妨。”

  “皇兄每回都说随意,可还是得按着规矩来。”玄清随性道。

  玄凌闻言大笑,道,“只有六弟敢这么说,难怪外头叫你‘自在王爷’。”

  大家都纷纷笑起来,一派和乐气氛。

  按惯例,亲贵们轮流向玄凌祝贺新年之喜,汝南王玄济和玄凌的关系在朱宜修和贺氏多年的潜移默化下也是融洽许多,玄凌偶尔会派玄济去做些与兵事沾边的差使。

  “祝皇上万岁安康。”玄济不似玄清的文采,说出的话也是言简意赅。

  他们兄弟互相敬酒,朱宜修也没闲着,与贺氏说道,“庆成郡主愈发出挑了,本宫瞧着都是个大姑娘了。”

  “皇后谬赞了,她小孩子家家的,没得叫她轻狂。”贺氏谦虚道。

  朱宜修伸手招了庆成郡主到身边,细细端详后,亲切道,“真是个小美人坯子,今年多大了?”

  庆成轻声答道,“回皇后,臣女今年十二岁。”

  朱宜修揽着她对贺氏道,“时间过得真快,再有几年就成人了。到时候本宫一定请皇上给指个好人家。”

  “多谢娘娘,庆成胆子小,哪里比得上娘娘的帝姬雪玉可爱。”贺氏道。

  
  听到永泰,朱宜修不免眉头轻蹙,道,“永泰的病从年下起就反复发作,太医也治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宫倒盼着她能和晚衣一样健康就好了。”

  “臣妾失言了,还请娘娘恕罪。”贺氏忙赔罪道,“帝姬有皇上皇后福泽庇佑,定会早日康复的。”

  朱宜修摇头道,“不关王妃的事,本宫心里有数。只盼永泰能承王妃吉言了……”转而一笑,道,“别叫本宫扫了大家的兴致,今晚是团圆守岁,原该高兴的,诸位自便。”

  乾元十三年的初春,新入宫的恬贵人被诊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母以子贵,玄凌随即晋为从五品良娣,并在宫中举行筵席庆贺。悫妃汤静言与她走动渐多了起来,外人只道这悫妃好歹身居妃位,怎么如此自贬身价去拉拢一个良娣,真真是笑话。但朱宜修则敏锐的察觉出汤静言的举动背后另有隐情,着人暗中留意。

  杜良娣的身孕并未为宫廷带来多少祥瑞,一场严重的时疫开始在宫中蔓延开来。此症由感不正之气而开始,最初始于服杂役的低等宫女内监,开始只是头痛,发热,接着颈肿,发颐闭塞,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宫。宫中开始遍燃艾叶驱疫,一时间人人自危。

  太后带了朱宜修在通明殿焚香祷告并没有获得上天的怜悯,太医院的救治也是杯水车薪,解不了燃眉之急。被时疫感染的人越来越多,死去敌人也越来越多。玄凌焦急之下,身子也渐渐瘦下去。

  朱宜修记得前世的时疫是温实初想出来诊治的办法,如今他已被外调别处,少不得要看别人的了。她虽然知道如何医治,但此刻还不拿出方子的时候。

  永泰的身体虚弱,喂下去的药全吐了出来。玄凌为了时疫忧心,一时也顾不上这个女儿了。朱宜修拿葛太医的药方看过后,发觉确是对症的,自己暗中只叫孩子的病拖着别太快好,怎会一下子这么严重了。

  朱宜修带人去了偏殿,还没进屋就听见里头永泰的哭声,皱眉道,“帝姬连哭声都这么低,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伺候的琴娘立刻跪地道,“回娘娘,帝姬前两日原已经有些好转,可今日不知怎么的,又发起高烧来。”

  剪秋道,“娘娘,帝姬别是被传染了吧……”

  “别胡说!”朱宜修横了她一眼,道,“本宫进去看看。”

  剪秋和琴娘忙跪下拦住她的去路,道,“娘娘万金之体,千万不可轻易冒险。万一真是那样,奴婢们万死难赎!”

  “都起来,事情还不清楚,慌里慌张的作甚!”朱宜修道,“本宫不亲眼瞧过,总不能放心,只走近些看罢了。”

  来到床前,琴娘撩开幔帐,朱宜修见永泰烧得满脸通红,不断的咳嗽。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永泰原本就有先天的不足,全靠着金贵药材补养才长到现在,当下也有几分心痛,道,“帝姬年纪小,怎么禁得起折腾。不管如何先去拿了太医院治时疫的汤药来,兑一些让她服下再看。”

  剪秋忙去传话,琴娘等人也都围上面纱,洒酒消毒。喂了药后,永泰的咳嗽少了些,烧仍然未退,但已经可以确定是染上了。

  永泰再如何还是帝姬,朱宜修也不肯让奴才轻易作践她,沉声发话道,“你们仔细伺候着,要是有谁敢松懈躲懒,本宫不用等时疫,先拖去慎刑司处置。”此言一出,原本还避之不及的宫人们无人再敢敷衍。

  回到昭阳殿,换了身干净的新衣,原本的被绘春拿出去烧掉,朱宜修道,“去把文世清给本宫叫来。”

  文世清是太医院院丞,医术颇受太后和玄凌信任,由他拿出治疗的方子大家也不会怀疑。来了之后朱宜修提点了几句药方的事情,他自然明白。为保稳妥,先行回去待确证有效果后再去面见玄凌。

  
  玄凌在得知有治疗时疫的方子,大喜过望,对朱宜修道,“有劳皇后慧眼识人。”

  “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职责,也多亏了文太医医术高明,才能想出治疗的法子。”朱宜修低声咳嗽了几声。

  玄凌见了,道,“皇后怎么了?”

  文世清见机道,“皇后娘娘为时疫操心,连日疲累未曾休息好。”

  “皇后辛苦了。”玄凌安慰道。

  “臣妾辛苦些倒也罢了,只是元安竟然也有染症的迹象,臣妾心急如焚……”朱宜修眼圈一红。玄凌听后道,“如今有了方子,朕一定会叫人把女儿治好的,皇后别太担忧。”转头对文世清道,“先去治疗帝姬,再把药发给染病的宫人们。”

  文世清赶忙退下,这时,外头杜良娣身边的侍婢来报道,“皇上,不好了,小主见红了。”

  “怎么回事?”玄凌子嗣不多,对这一胎也是颇为看重的。

  “小主早上起来就喊肚子疼,到了午间就见红了。”

  朱宜修闻言,做出一副贤良的样子道,“皇上还是去看看吧,臣妾还要回宫去照顾元安。”

  玄凌赶着去了,朱宜修也返回昭阳殿,对剪秋道,“杜良娣的事情你去打探一下。”

  晚些有了消息,杜佩筠是吃坏了东西,经过太医救治,她本人没事,只是孩子流产了。

  “杜良娣怎会突然小产?”朱宜修道。

  剪秋回道,“杜良娣不知分寸,索要无度。看不惯她的人多着呢,没准是华妃那边动的手。”杜佩筠自从有孕以来,恃宠而骄。常常称胎动不安把玄凌从别处妃嫔那里叫走,有两次还是在华妃伴驾的时候派人来请,华妃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朱宜修摇头,道,“虽说华妃可能做手脚,但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兴许还有其他的原因。”

  “娘娘认为还有其他的人?”剪秋道。

  “杜良娣有孕以来哪些人和她走得近?”

  剪秋想了想道,“她那个骄狂性子,谁受得了和她亲近。也就是一些同住的更衣,选侍去巴结……对了,还有悫妃。”

  朱宜修略一思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笑道,“本宫正愁没引子发作,她倒赶来送把柄。这一回怕不是华妃的手脚,可惜杜良娣的胎……”

  “娘娘的意思是悫妃?”剪秋有些不敢相信,“她有那个胆子?”

  “怎么没有?”朱宜修反问,“她敢挑拨帝姬和本宫离心,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那我们就要动手吗?”剪秋道。

  ”等看过太医院的脉案再说。”朱宜修道,“杜良娣那儿咱们不用管。有这样的娘,生出来的孩子怕也好不了多少,没了也罢,皇上自然会去安慰她,要本宫操什么心。”朱宜修不以为然,见琴娘进来了,道,“帝姬如何?”

  “回娘娘,帝姬的烧已经退了,只是人还没醒。”

  朱宜修听了也略放了放心,道,“烧退了就好,你用心照顾着就成,那药先给她停了吧。”

  杜良娣失了孩子哭闹不休,非说是有人害的,口说无凭。玄凌当然不会相信,她直闹得她宫里沸反盈天,鸡犬不宁。为了安抚她,玄凌封了她为恬嫔,但却不再翻她的牌子。

  恬嫔失子又失宠,转眼成为明日黄花。大起大落不过短短数月,令人唏嘘。

  
  妃嫔早晨来凤仪宫问安时不见恬嫔,华妃娇笑道,“恬嫔越发不懂规矩了,怎么连给皇后请安都敢迟迟不来呢?”

  “恬嫔小产,身体需要时日调养。本宫就暂免了她的问安。”朱宜修温和道。

  “都养了一个多月的还没调养好么?”华妃嗤道,“皇后娘娘心地仁慈体恤她人,若换做是臣妾,定要好好教导她何为宫规严明。”

  “本宫知道妹妹一贯重视风纪,但过于严苛难免底下人心有怨言,凡事还是以和为贵。”朱宜修缓缓道。

  “若是小人自然会在背后嚼舌,诋毁主子。皇后怎么也信那些个风言风语。”华妃抚摸着头上的玉石朱钗。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说的人多了,难免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有损妹妹你的清誉。肃妃和你一同助本宫协理六宫,她又比你早进宫,你有事也要多和她商量,免得落人口实,说妹妹你独断专行啊。”朱宜修知道肃妃甘氏遇上华妃多半是铩羽而归的,但也不能坐视不理,总要替肃妃撑撑腰才行。

  “臣妾谨遵皇后教诲,一定会多向肃妃姐姐讨教。”华妃口应心不应道。

  “悫妃,你往日和恬嫔走得近。她如今失了孩子,正在伤心的时候,你就多去她那儿安慰安慰,劝她想开些。”朱宜修看向汤静言。

  后者被点到名字,脸色一瞬间闪过心虚,道,“臣妾明白。”

  朱宜修不动声色道,“嗯,今日就这样,大家都跪安吧。”

  “娘娘,娘娘,不好了!”琴娘忽然进来,道,“帝姬她……”

  朱宜修脸色一白,道,“别慌里慌张,好好说话,帝姬怎么了?”

  “帝姬,帝姬病重!葛太医说怕是不好了!”




  第八十八集完



  LZ是厚道人, 今天晚上有事不能更, 现在更一个

  




  朱宜修立刻赶到偏殿,见到永泰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发狠道,“葛太医,这就是你要给本宫的交代?”

  “娘娘恕罪,微臣无能!”葛太医跪地道。

  “立刻去找文太医来,先把这个庸医拖下去由皇上发落!”朱宜修双手垂在两侧,紧紧握拳,手心冰凉。

  玄凌闻讯后也立刻赶来,道,“元安如何了?”

  朱宜修因哭久了,整个人变得摇摇欲坠,见到玄凌,哽着声音道,“皇上,元安她……”

  玄凌扶起她,朱宜修一贯给人端庄贤淑的印象,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心中也生出不少怜惜。安慰道,“小宜莫要伤心,朕绝不会叫孩子有事的。”

  对李长道,“把那个庸医交由内廷发落!”李长得令马上赶去办了。

  文世清跟着剪秋到偏殿,见到帝后俱在,忙下跪行礼,玄凌不耐挥手道,“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来这套虚礼。快看看帝姬如何。”

  文世清忙不迭的给永泰诊脉,一刻后起身回复道,“回皇上皇后,帝姬原本就是先天不足,早产的底子全靠多年的调养。之前的风邪之症一直未能根治,再添了时疫,一下子将以往累积的病根全都引了出来,脉象十分凶险。”

  
  “那可有救治之法?”玄凌急道。他的三个女儿,以永泰最是伶俐活泼,他平素也颇为钟爱。若就此去了不免心痛,何况他才失一子。

  “微臣自当尽力救治,但也请皇上皇后能明鉴,微臣尽人事,但帝姬能否脱险还需听天命。”文世清的话叫朱宜修如置身数九寒天,莫非永泰真的如此命薄。

  她是恨永泰被她人所利用,几次暗害两个儿子。大不了弃之不顾,却不想令其丧命。好歹也养了这么多年,就是猫狗也有几分真情。

  玄凌闻言眉头收紧,道,“文卿只管医治,这孩子体弱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朕不会怪罪你。”

  有了皇帝的保证,文世清也就放开手去医治。

  “小宜你莫要再哭,文卿医道高明,元安定会安然无恙的。”玄凌加重语气说道,“朕的女儿不会有事!”

  “娘娘!娘娘!”绘春急得步子都乱了,跑来报信。

  “又出了什么事?”玄凌喝道,皇帝也是人,接连出事也够他焦头烂额了。

  绘春惊魂未定,脸都白了,回道,“四皇子,四皇子出花了。”

  “小宜,小宜……”玄凌抱起昏厥过去的朱宜修怒道,“把伺候四皇子的奴才统统拉出去杖毙!”

  朱宜修幽幽转醒,剪秋在床前擦了擦眼泪,上前道,“娘娘,您可算醒了,奴婢吓坏了。”

  “剪秋,涛儿如何了?”朱宜修看起来精神憔悴,声音也嘶哑了。

  “皇上下令将四皇子挪到神明殿去了。”剪秋细声道。

  神明殿是远离后宫的所在,皇子出花都会被挪到那个地方去。大周立国一百多年,能活着出来的皇子寥寥无几,先皇隆庆帝就是因为出过天花才在一众兄弟中被选为太子,继承帝业。

  “皇上派了谁去照顾?”朱宜修盯着床幔上绣着的凤凰花纹,阴沉沉的说道。

  剪秋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道,“娘娘,您没事吧?”

  “本宫能有什么事?你回答本宫的话。”

  整个内室的气氛异常压抑,憋得人喘不过起来。

  “皇上派了专攻传染之症的沈太医去,可娘娘,奴婢担心他会尽心给四皇子医治么?听说四皇子高热不退,浑身打着寒颤,口里还一直喊着冷。半个时辰前还呕吐了一次……”天花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太医也最多是走过场罢了。剪秋在暗里为主子伤心,好容易才有了两个皇子,偏又遇上这种事。

  “本宫知道你的意思,皇上要连他自己的血脉都不心疼,那本宫也无计可施。叫涛儿自生自灭吧……”朱宜修的面孔抽搐了一下,但她仍然控制住了自己。闭了闭眼眸,两行顺势清泪滑落,听到儿子出事,她的心在大出血,五脏六腑仿佛都凝结在一起了。

  “娘娘,您可不能泄气啊,要是你再不照应四皇子,那可就更糟了。还有大皇子,您可不能自乱阵脚啊……”剪秋按了按眼角的水气,劝道。

  “对!本宫还有沣儿,本宫绝对不能垮下!他人呢?快去把他给本宫找来!”朱宜修催促道。

  “母后!”予沣被带来,扑进朱宜修的怀里,道,“弟弟他……”

  朱宜修搂紧他,道,“你弟弟妹妹都生病了,母后现在只有你了。你不能再有事情,否则母后会受不了的,你明白吗?”

  予沣重重点头,道,“儿子明白!”

  安慰过予沣,朱宜修对剪秋道,“从今日起大皇子所有的衣食全部由你亲自料理,不能叫旁人插手。违者杖毙,你听清楚了吗?”

  剪秋也明白大皇子现在是主子唯一的指望,不敢怠慢,道,“奴婢遵命。”

  “你先回去,等迟些母后再去看你。”朱宜修让剪秋把予沣送回住所,看到儿子依依不舍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狠狠攥紧,难以喘息。

  稳定了心神,朱宜修道,“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去面见太后。”

  
  绣夏和绘春为她更衣梳妆。朱宜修的脸色在铺上了一层妆粉后显得好看许多,眼底的乌青也遮盖住了,整个人看起来依然是不可侵犯的皇后。

  “儿臣参见母后。”朱宜修跪倒在地。

  “皇后为何行如此大礼,竹息快扶起来。”太后在得知予涛出花也是忧心忡忡,朱家就宜修所出的两个皇子,万一有个不测,胜算就要大减了。

  “儿臣有一事恳请母后,万望母后允准。”朱宜修跪着不肯起来。

  “你说,哀家能答应的自然答应。”

  朱宜修深吸了一口气,道,“请母后暂时帮儿臣照顾予沣。”

  太后道,“你舍得吗?”

  “予涛和永泰如今都在病中,儿臣分.身乏术实在抽不出多余的时间来照顾予沣,万望母后怜惜。”朱宜修道,“予涛出花,儿臣五内俱焚,不愿意再见予沣也有闪失,乞请母后能帮助儿臣。”

  太后眯起眼道,“你的意思是予涛的天花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儿臣不敢这么说。只是时机巧合,永泰的病情陡然加重,予涛又突发恶症,儿臣不得不防。”朱宜修早就觉得蹊跷,但事有轻重缓急,先救了孩子的命才能再腾出手去处理敌人。“儿臣的孩子也是母后的亲孙子,儿臣只有把孩子交给母后才放心。”

  太后想了想,点头道,“难为你的一片心意,把孩子送到哀家这里来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看谁敢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样。”这时她与朱宜修是共同进退的,自然无不应允。

  “多谢母后。”朱宜修叩谢道。

  “你安心去照顾老四和永泰,哀家会替你看好予沣的。”太后一诺千金,料想那些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回到昭阳殿,她拿出手令给绘春,道,“你去将三日内所有接近过四皇子的人全部拘禁起来,别走漏了风声。等皇子的病好,本宫要一一审问。”

  “是。”绘春得了手令立刻去办。

  朱宜修先到偏殿去看了永泰,文世清见了她短短一日人就瘦了一圈,道,“娘娘也要保重凤体才是。”

  “本宫心里有数,帝姬如何?”朱宜修打断他的话。

  “回娘娘,帝姬的病情已经稳定,微臣已经开了方子让帝姬服下,只能发了汗,吐出身体里的淤积秽物即可。只是……”文世清欲言又止。

  “太医直言便是,本宫还有什么坏消息没听过。”朱宜修冷声道。

  “帝姬经此大病,怕是终身离不开药物……”文世清低声道。

  朱宜修点点头,道,“本宫明白了,你尽力就是,皇家供得起她。”

  一刻也不曾歇息,她又急急赶去了神明殿,那地方沉寂的像一座荒庙,只有偶尔几个带着面罩的宫人行色匆匆。

  “把门打开,本宫要进去!”朱宜修沉声道。

  “娘娘,不能近前啊……请为您的玉体着想。”绘春拦道。

  望着紧闭的宫门,朱宜修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了,道,“沈太医人呢?”

  “微臣参见娘娘。”沈太医跪地道,脸上围着的面巾因为呼气都已经氤湿了。

  “不必多礼,四皇子如何?”朱宜修再着急也不能显露出来,否则旁人更加要以为予涛没得救了。

  “回娘娘,四皇子高热不止,时有抽搐的症状。微臣正在想办法让他的高热先退下去……”沈太医战战兢兢。

  “除了你还有谁照顾?”朱宜修把照顾予涛的两个侍婢叫来一看,都是面生的脸孔。原本的芸娘因为最接近予涛也被暂时隔离,以免传染。

  两个侍婢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面罩,露出的眼眸中掩饰不住的恐慌和惧怕,这样的人叫朱宜修怎么能放心把儿子的命交到她们手上呢,遂道,“不成,还是本宫亲自去照顾。”

  绘春跪地磕头道,“娘娘三思,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们万死难赎!求娘娘开恩!”

  “娘娘,奴婢愿意去照顾四皇子。”一个面生的侍婢跪地道。

  “你?你叫什么?”朱宜修看向她,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眉清目秀。

  “娘娘,她就是甄家的二小姐,甄玉姚……”绘春认出,附耳对朱宜修道。

  甄家的人朱宜修不敢放心用,生怕她会害了自己儿子。道,“你知道你要去照顾的是谁么?你若是想搏前程本宫也不允许你拿皇子来当赌注。”

  
  “奴婢不敢。四皇子是皇上和娘娘的儿子,身份贵重。但是奴婢的妹妹曾经出过天花,奴婢懂得怎样照顾,还请娘娘允许。奴婢知道娘娘爱子情切,奴婢只是想尽一点绵薄之力为娘娘效劳。”甄玉姚原先在茶水司无意中得罪了颂芝要被扔进慎刑司受罚,幸亏朱宜修当时以新春佳节不宜见血为由从轻发落了一批轻罪的奴才,当中就有她。如此茶水司自然是不敢再用她,她又是罪籍,一来二去就被打发到神明殿来了。听到四皇子得病,她是个有恩必报的人,遂自请去照顾四皇子。

  朱宜修对这位甄家二小姐印象不深,只知道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想着她既然毛遂自荐,倒不如一用。若是予涛有个好歹就拿她陪葬,点头松口,道,“那你就去吧,小心伺候。”

  “娘娘,她成吗?”绘春担忧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全看天意。”朱宜修现在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熬过天花的皇子不多,只愿予涛也是其中之一吧。

  永泰果真是个命大的,竟然熬了过来,三日后神智也恢复了清醒。朱宜修得了消息赶去偏殿,见她已经眨着眼睛能叫人了。

  朱宜修问道,“文太医,帝姬现在是否已无大碍了?”

  “娘娘放心,帝姬日后只需精心调养即可。”

  “有劳太医了,绘春,送太医出去。”朱宜修坐到床边,对永泰道,“感觉好些了吗?父皇和母后都吓坏了。”

  “儿臣叫父皇和母后担忧了,真是不孝。”永泰低头道。

  “生病是难免的,你现在能无事,做父母的也就安心了。”朱宜修发觉永泰的神色有异,道,“怎么了?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母后,儿臣对不起您……”永泰嘴一扁,眼圈儿也红了。

  “好好的,哭什么?病才有了起色,快别伤心了,省得母后又得叫文太医再回来。”朱宜修见永泰的情状,却是不敢再全信。这丫头的心眼太多,还是留神着点吧。

  “母后,您为什么不叫儿臣的名字了?”永泰敏锐的察觉出朱宜修对她的态度有了变化。

  朱宜修微怔,旋即道,“母后一时高兴忘了,怎么了?”

  永泰望着她,道,“母后是不是生儿臣的气了?”

  “为什么这么说?”

  永泰听了倒止住了话语,抽噎道,“儿臣从前有错的地方还请母后原谅。儿臣昏迷的时候,虽然不能说话,但也知道一直是母后在照顾儿臣,儿臣以后会乖乖听母后的话的。”

  朱宜修盯着她看了许久,道,“你长大了,想法也多。母后希望你以后能言行一致,好好休息吧。”说完,给她掖了掖被角。

  回到主殿,绘春道,“娘娘,帝姬小小年纪却是个极精明的,您可别又心软了。”

  “本宫知道,只是经过此事,她也明白本宫对她也做不到过去的毫无芥蒂了。再者她往后也离不开药罐子,本宫只当做事求个首尾如一,养着她也费不了多大功夫。”朱宜修淡淡道。

  “娘娘,最近您可是瘦多了。”绘春关心道。

  “涛儿的病情一直没有起色,本宫怎能不忧心呢。”

  “娘娘!娘娘!大喜啊!”这时,留在神明殿的侍婢挽袖一脸喜气的进来道。

  “何事?”朱宜修瞟了她一眼。绘春在旁道,“嚷嚷个什么?没规矩。”

  “奴婢贺喜娘娘,四皇子的烧退了,太医说病情大有好转呢!”

  朱宜修闻言喜极而泣,道,“果真吗?”

  挽袖道,“奴婢怎敢骗娘娘呢。”

  “恭喜娘娘,四皇子有娘娘庇佑,老天爷都格外眷顾呢。”绘春屈膝贺道。

  玄凌听说四皇子的病有了好转也是欣喜不已,他目前只有四个儿子,除去予濂,也只有三个可以选的。予涛能大难不死,怎不叫他龙心大悦呢,忙传了话赏赐照顾予涛的宫人们。

  朱宜修这边拨云见日,其他人怕是辗转难眠了。

  寿祺宫中,汤静言是惶惶不可终日。四皇子才两岁大,竟然熬过了天花。一旦康复,朱宜修没了后顾之忧,那她的末日可就到了。朱宜修的手段她是清楚的,不动声色就能叫人脱层皮,她有胆子买通内侍把病过给四皇子也想着得了这种病,四皇子那个小不点肯定没命活,谁知道功亏一篑。

  “娘娘,您别慌,又没证据说是咱们做的。”一旁服侍的青苗道。

  “可凤仪宫里自从四皇子发病就是只进不出,那个人可靠吗?”汤静言担心道。

  青苗道,“娘娘您放心,他收了好处也不敢轻易反口的。”

  外头端茶来的翠果听了吓得魂飞魄散,娘娘这是被青苗的话蒙了心!敢害四皇子,皇后娘娘可不是吃素的人。翠果生怕牵连自身,忙去找到了剪秋,将所听到的事情一一告知。





  第八十八集 完





  




  “翠果真的这么说?”朱宜修的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亲口告诉奴婢的,千真万确。”剪秋答道。

  “先把她稳住,本宫还用得着她。”缓缓吁出一口气,朱宜修沉声道,“钦天监正使是本宫的人。你去告诉他,到了该为本宫出力的时候了。”

  “遵命。”

  予涛逐渐康复,脸上连疤痕也没有留下,依然是白白净净的。玄凌很高兴,重赏了沈太医。而照顾予涛的甄玉姚正站在昭阳殿上——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甄玉姚不卑不亢,恰似一株饱经风雨却依然挺立的百合。

  朱宜修看了她半晌,缓缓道,“甄府土崩瓦解,难为你受了不少罪吧?”

  “奴婢不敢。原是家父有罪,朝廷按律法制裁,奴婢虽为其女,却也明白‘公私分明’四字的意思。”甄玉姚坦然回答,脸上并无半分伪作矫饰。

  “从来子女眼中无父母的不是,你能这样想倒是难得。”朱宜修的目光牢牢锁住眼前的少女,不漏失她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子女眼中父母是天地,孝为还恩。但是并非盲目了双眼。子女虽孝却仍应分辨是非,父母之错,也应存在心中,不说不等于糊涂。家父私纳罪臣之女,奴婢身为女儿也该为父赎罪。何况皇后娘娘心地宽厚,有恩于奴婢,奴婢理当报答。”甄玉姚的声音并不好听,连日劳累,显得有些嘶哑。

  朱宜修见甄玉姚敛眉垂眸,恭顺至极的模样,不禁试想若对方知道是她掀了甄家的老底,还会不会如此感恩了。也罢,甄家总算有个明白人,她也不想赶尽杀绝,留条后路总是好的。遂道,“本宫一贯是有功则赏,有过必罚。你精心照顾四皇子康复,本宫也不想叫你白辛苦。你想要什么赏赐只管说。”

  “照顾四皇子是奴婢应尽的本分,不敢求赏。”甄玉姚一福,“奴婢只愿意伺候娘娘身边。”

  朱宜修挑起嘴角轻笑,端起手中的茶杯轻轻喝起茶来,抿了几口道,“哦?本宫还以为你会想替你家人求情呢。”

  “家父咎由自取,奴婢没什么可替他辩驳的。至于奴婢的姐妹……木已成舟。”甄玉姚顿了顿道,“奴婢不敢求皇后娘娘罔顾朝廷律例。”

  “那你不为你自己求个恩典吗?”朱宜修道,“从云端堕至泥沼,以你过去的出身是可惜了……”

  “昨日种种早在甄家覆灭时一同消散了,奴婢只有一件事望娘娘恩准。”甄玉姚跪地道。

  “你说。”

  
  甄玉姚眼中闪烁出泪光,道,“家母逝去已有一年,奴婢恳请娘娘恩准给她一副薄棺栖身,不致曝尸荒野。”

  “好,本宫答应你。但她乃是罪臣妻室,本宫不能叫她还籍,只能命人将她收敛埋葬。”朱宜修颔首道,甄云氏有女如此也可瞑目了。

  “娘娘能允准此求已叫奴婢感激涕零,不敢再奢求其他。”甄玉姚俯身在地,咣咣磕头。

  “你以后就去四值库当差,不必再做那些辛苦的活计了。”朱宜修是不放心甄玉姚长留予涛身边的,日久难保不生出些变故来,还是把她调走为上。

  
  “母后,儿臣参见母后。”予沣被太后送回昭阳殿,一进来就直奔朱宜修的寝殿。

  “沣儿,快叫母后看看。”朱宜修惊喜不已。原来还想着要亲自去颐宁宫接予沣,没想到太后这次倒是通情达理主动把孩子送回来了。

  予沣道,“母后,您瘦了好多。一听说弟弟的病好了皇祖母就叫儿臣回来看母后,说母后一定很想儿臣了。”

  朱宜修亲了亲他的额头,道,“好孩子,有你记挂着母后,母后再累也不觉得了。”拉着儿子坐下细细端详道,“皇祖母那儿还习惯吗?”

  “还好,皇祖母很疼儿臣。不过儿臣还是想着能早点回来看母后。弟弟的病好了,儿臣也欢喜。母后,儿臣能去看看弟弟吗?”予沣道。

  朱宜修牵着他到了偏殿,予涛正躺在床上,芸娘拿着玩具逗他,他咯咯笑着伸手去抓。死里逃生的予涛变得清瘦了,圆脸成了尖脸,眼窝略向下陷,面色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但大病初愈后的苍白掩不住孩子旺盛的生机,乌黑灵活的双眼,开始泛红的蔷薇色的嘴唇,都显示出他的身体正在好转,过不来多久,又会变成原来那个活泼可爱的四皇子。

  “涛儿,看看谁来了?”朱宜修抱起他看向予沣,芸娘识趣的退出不打扰她们母子三人。

  “哥哥,哥哥……”他笑着叫道。

  予沣握住予涛的小手,他现在明白他们是嫡嫡亲的兄弟。在握住予涛小小的手掌时,予沣第一次感受到这句话的含义。他想起皇祖母在慈懿殿的那些日子里告诉他的话:所有的兄弟姊妹里只有四弟会真心的帮助他,因为他们是一母同胞,血脉相通的亲兄弟。

  “沣儿,你怎么了?”朱宜修见长子出神的模样,轻声道。

  “母后……”予沣看向她,触及到她那双温柔慈爱的眼睛,道,“儿臣知道,元安……不,永泰她和四弟不一样……她只是叫您‘母后’,却没真的当您是她的‘母后’……”

  沉默许久,朱宜修把他抱进怀里,道,“有些事情母后觉得你还小所以没告诉你,你能自己悟出这一点,母后很高兴……”

  予沣把脸埋进朱宜修的衣裳里,过了片刻,重新抬起头道,“儿臣以后还会当她是妹妹看待,就如同淑和、温仪一样的妹妹……”

  “永泰她的身子不好,以后可能要一直躺在床上养病。你这个做哥哥的见到她的机会怕也不会太多了……。”沉重的泪珠顺着脸腮滑下,濡湿了前襟,朱宜修嘴角颤抖了一下,把哽咽的声音咽回肚子里,硬起心肠道,“从今天起母后会把你当做大人来看,这宫里的人和事你要学着留心。要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你啊……”

  “儿子明白。”予沣的声音里蕴含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坚定。

  尚不知人事的予涛迷惑不解的望向泪流满面的母亲与兄长,后来他才明白这一天是皇兄彻底告别了天真的童年开始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皇子。

  今年不同往常,也不知伤了什么阴鸷。恬嫔的孩子没有保住,太后也突然身子不爽卧病在床,宫外亦是旱灾连连,两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了。天灾人祸,后宫与前朝皆是动荡不安。

  玄凌与朱宜修谈及此事,说道,“久旱不雨是关系到社稷农桑的大事,朕近来收到各地上奏要求朝廷拨款赈灾,眼前户部又是银钱吃紧……”

  “皇上忧心国事,臣妾虽然在前朝帮不上忙,但也想出一份力。臣妾已经晓谕六宫,削减不必要的开支,同时由臣妾起各宫月例减半,算是后宫的一点心意救济灾民。”朱宜修温婉道。

  玄凌越过桌案拉住她的手道,“小宜的心意朕代受灾的百姓谢谢你。”

  “皇上这么说就见外了,臣妾身为皇后岂有不襄助夫君的道理呢?”朱宜修笑道,“对了,臣妾想着明日去通明殿诵经祈雨,也免了去天坛车马劳顿,既浪费时间又耗费人力物力,只要诚心祈求上苍必会感知。皇上以为如何呢?”

  “也好,宫里一大摊子事若朕与你都不在也不放心。前朝的事情若无朕决断大臣们争执起来没玩没了,后宫虽有华妃她们协理,可到底不如你老道。能省些银钱给灾民就省些吧。朕明日与你一道去通明殿上香祈雨。”玄凌对华妃之前推沈眉庄一事始终耿耿于怀,也不想叫她独揽大权。

  闻言,朱宜修含笑点头。出宫岂不浪费了她的计划,还是在近处更容易掌控。

  第二日,由朱宜修起妃嫔们按位份高低都跪在通明殿诵经祈福,玄凌早朝后也赶来。

  帝后接过点燃的香举至齐眉处,俯身祈祷。忽然朱宜修手中的香折断了,玄凌当下脸色就有些沉,道,“通明殿怎么回事,给皇后的香也这么不仔细?还不快换了新的来。”

  法师忙重新点了递给朱宜修,后者对玄凌道,“皇上,意外而已,不碍的,别耽误了祈雨的时辰。”

  玄凌表情稍霁,两人重新拜祷,谁知香竟然又折断了。

  接连两次折断乃是不祥之兆,朱宜修惶惑不安,道,“这……如何是好?”玄凌见状,怒气陡生,喝道,“钦天监何在?”

  钦天监正使急忙赶来,道,“微臣参见皇上。”

  “你说!你选定的日子为何会有这样不祥的事情发生!”玄凌沉着阴郁的脸庞,时值旱灾又逢上天示警,传扬出去与他的江山不利。

  钦天监正使战战兢兢道,“回皇上,微臣是测过星象,占卜多时才确定今日为祈雨的上吉日,还请容微臣即刻查明后回奏圣上。”

  “好,你立刻去!朕等着说法。”玄凌蹙眉道。

  通明殿内一时陷入了微妙的沉寂中,即便是华妃也不会在此时出声触霉头。但诸妃看向朱宜修的眼神中多了些异样,有担忧,也有幸灾乐祸。

  外头忽然传来嘈杂之声,玄凌不耐道,“李长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顷刻,李长回来道,“启禀皇上,寿祺宫走水了。”

  “啊……”一声轻呼,正是寿祺宫主位悫妃汤静言,她听到自己宫里出了事,顿时有些慌乱。

  
  上香不顺,又逢失火。玄凌心情可算是糟透了,不免有些责怪朱宜修的提议。若是去天坛,或许不会接连出事。冷冰冰的瞥了大呼小叫的悫妃一眼,问道,“找到走水的原因了么?”

  李长恭敬禀道,“幸而扑救及时,火势不大,只殃及了偏殿。据救火的宫人禀报原因尚不清楚,只知道是由附近的草木引燃,底下人已经在打扫了。”

  这时,钦天监正使进殿回奏道,“启禀皇上,微臣经过细细查看发觉有人为篡改天象之势。”

  “人为篡改?此话何意?”玄凌似有不信道。

  正使道,“微臣刚才占卦卜算,发觉坤卦忽然大凶,坤卦上六爻辞: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坤者,顺也,坤静,坤以藏之。厚德载物,附丽于阳而孕育万物,故坤为万物之母。皇后乃 ,此卦不祥则娘娘的运势也急转直下所以会出现刚才的变故。”

  玄凌听后,沉吟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回皇上,所谓邪不压正,擅自篡改天象必然会招致天象反噬,上天也会变化星象运数以保乾坤无虞。”正使侃侃道,“按微臣的卦象,此人用旁门左道压制坤卦时日匪浅,幸而坤卦有乾卦护持不致重创,否则恐祸及宗庙。”

  “你能否测出那人所在?”玄凌听了正使的话,眼中闪过一道强烈的光焰。分明是有人在宫中行厌胜之术,魇镇皇后。传说巫蛊可以让所恨的人死于非命,昔年汉宫的“巫蛊之祸”牵连者达数十万人,如今竟然有人在大周后宫内故伎重演。

  “微臣不敢说。”正使低头道。

  “朕恕你无罪。”玄凌催促道。

  正使思忖着道,“早则今日,迟则明日,施术之人必会遭到上天惩戒,祸及自身。上天示警,往往会以雷殛祝融等方式向世人表明,皇上且看今明两日宫中哪处无故失火或者遭到雷殛便是了。”

  此言一出,汤静言顿时面如白纸,毫无血色。




  第八十九集完



  @shimy咩 1547楼 2013-04-25 13:52:05
  我还是不太明白,那个小公主怎么就害皇后的两个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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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对于小皇子是害过的, 抱出去吹风, 病了

  没直接害过大皇子

  但是到处招惹是非, 让别人对宜修结怨, 这更糟糕了, 暗箭难防啊


  

  天干物燥,昭阳殿内虽然安置了大缸的冰块与风轮,但玄凌眼中的怒火却是熊熊燃烧。

  朱宜修在看清李长带来的东西后,随即换上一副惶惑无助的模样望向玄凌,颤声道,“皇上……”

  适才玄凌命李长带人去寿祺宫搜宫,竟在宫院的东南角挖出一个木匣,里头放置着四个人偶。虽无清楚的面目五官,但其中一个稍大些的身裹黄袍凤钗;另还有三个稍小些的则裹着童裳,偶身还写有生辰八字,无数细小的银针密密麻麻的扎在头颅和四肢上。

  玄凌目光幽幽,紧紧咬着牙,打量那四个人偶,再也压制不住蓬勃的怒气,狠狠将放木匣和人偶的方盘掀翻,怒道,“贱人!胆敢在宫中行魇胜之术,诅咒皇后,谋害皇嗣,该当何罪!”

  那几只木偶摔在地上,登时跌得四分五裂。在座的诸妃目睹后皆是面色惊白,恐惧的瞪向地上的无面人偶。

  汤静言瘫倒在地,踉跄扑向玄凌,一句句哭的刺耳,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定是有人陷害臣妾,臣妾从来不曾诅咒皇后和皇子帝姬啊……”

  “皇上……”朱宜修拽住玄凌的衣袍,带着一丝哭腔道,“此事或许并非悫妃妹妹所为,还请皇上明察。”

  “皇后你莫急,朕今日一定给你个明白交代。”玄凌安抚道,转而走下台阶,对汤静言狠狠一记掌掴,打得她口角淌血,整个人飞出好几步远,对殿外喝道,“把汤氏近身侍奉的宫人都给朕带上来!”

  
  翠果和青苗被侍卫压入殿中。翠果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吓得面无人色,跪地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你们说,悫妃做这些事的时候你们是否知情?”玄凌冷声问道。

  两人低着头直发抖,均不敢作声。华妃道,“皇上,这种刁奴不用大刑哪里肯吐出实话,以臣妾看不如拖去慎刑司拷问。”

  华妃一向不忿汤静言的名位排在自己之前,两人的关系甚是恶劣。肃妃甘氏倒也罢了,人家是宰相之女系出名门,往日里最多打打嘴仗。可这汤静言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女儿。仗着有个儿子竟然还敢与她作对,如今见悫妃出了那么大的事,怎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定然要出一口恶气。

  翠果一听,差点没晕厥过去。听闻慎刑司里有七十二种刑具,每一种都足以叫人生不如死。忙不迭的求饶道,“奴婢招!奴婢招!请皇上千万别送奴婢去慎刑司!不干奴婢的事情,都是青苗的主意!悫妃娘娘的确做了人偶诅咒皇后娘娘,是青苗帮着一道埋的。”

  “你胡说!你为什么要陷害本宫!”汤静言惊恐万分,几欲晕厥过去,肿着半张脸爬过去抓拉翠果的头发,骂道,“你这个贱婢为何要污蔑本宫!”

  一时间哭声骂声嘈杂于耳,玄凌皱眉对侍卫吩咐道,“把她们拉开!”

  “皇上,臣妾冤枉!贱婢污蔑臣妾啊!”汤静言涕泪横流。玄凌看也不看她一眼,转头对翠果道,“你继续说!”

  翠果被汤静言揪下一把头发,疼得泪花四溅,道,“悫妃娘娘她恨皇后娘娘有大皇子和四皇子,听青苗说做木偶诅咒可以害人性命,而且不露痕迹,就在几个月前埋在宫院的东南角,面向昭阳殿。说如果皇后娘娘没了孩子,而三皇子又是先天不足,那么,那么……”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细如蚊呐。

  “那么如何?”玄凌冷冷道。

  翠果被玄凌逼视得连脖子也直不起,垂头颤抖道,“那么二皇子,二皇子就可以当太子了!”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端和夫人齐月宾看向汤静言,摇头叹道,“悫妃,你好糊涂!”

  玄凌怒极反笑,对汤静言道,“好一个悫妃!朕竟不知你现在就等不及要朕死,急着要谋夺这大周的江山了!”

  “哼!居然敢作此妄想!皇上,这等居心叵测的蛇蝎妇人万万不能轻纵!”华妃妩媚的嗓音里转出无尽的寒意。

  

  “皇上!皇上!臣妾万死也不敢作此想,定是有人指使这个贱婢诬陷臣妾!”汤静言曾见过玄凌这样疾言厉色,吓得浑身颤抖,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说着猛然朝前一扑,掐着翠果的脖子恨道,“你说!你收了什么好处要陷害本宫!你说!”

  翠果被掐得直翻白眼,双手拼命挣扎,上下滑动,好容易在侍卫的帮助推开了汤静言,哭道,“娘娘好狠的心!奴婢服侍您多年,您却只听信青苗的鬼话,做出这些糊涂事来!”说着撩起袖子,胳膊上斑斑血痕,尚未干涸,爬到玄凌的脚下,将袖子高高拉起使伤痕一览无余,道,“皇上!奴婢原本想一早禀报,可悫妃娘娘威胁要杀了奴婢,还将奴婢囚在寿祺宫的暗室里要活活打死奴婢!若非皇上派人拿问,奴婢此刻怕是早已命丧黄泉了!请皇上明鉴!”

  “李长,可有此事?”玄凌扫了眼心腹。

  “回皇上,当时奴才的确是在寿祺宫一处偏僻的宫室才找到翠果,当时她还昏倒在角落里。”李长禀道。

  肃妃甘氏道,“皇上,既如此也不能怪这个丫头,她也是可怜。谁能想到悫妃竟如此心狠手辣,连服侍多年的身边人也不放过!”

  “你还知道什么,从实说来!”玄凌对翠果的态度略微松了松。

  “奴婢在被囚禁期间,悫妃说要把奴婢打死后趁着四皇子出花的机会一道扔出去烧了,还说天花一定可以让四皇子活不成!”翠果慌乱的供道。

  “什么?!予涛的天花竟然也是你!悫妃!本宫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你竟要置才两岁的予涛于死地!”朱宜修起身按着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身子摇摇欲坠,玄凌忙扶住她道,“皇后宽心,朕会为你们母子讨回公道。”

  李长奉命将所有接近过予涛的内侍押往慎刑司,他们之前被朱宜修软禁早已是提心吊胆,还不等上刑,其中一个人就吐口招认说是被悫妃身边的青苗买通,从宫外带了染有天花的枕头将病传给了四皇子。

  玄凌把供状扔在悫妃面前,道,“贱人,你想怎么狡辩!”

  汤静言哑口无言,只一味哭嚷自己冤枉,不曾诅咒皇后。朱宜修低泣道,“皇上,您可要为予涛做主!臣妾一己之身无足轻重,可予涛毕竟是您的骨血啊……”

  谨贵嫔曹琴默道,“皇上,悫妃谋害皇嗣,厌镇皇后,简直骇人听闻。何况在宫中实施诅咒之术,难保不是因妖邪作祟而使上苍震怒,降下灾祸。若是不严惩,只怕后宫人心不安……”

  玄凌厌恶地望着汤静言,眸中厉色毕露,道,“贱人!你胆敢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朕岂能容你!来人!悫妃汤氏,心存歹毒,德行有亏,行巫祝之术,谋害皇嗣,着缢死以正宫闱!”

  所谓缢死,便是指连缢三次,一次,二次,三次后,再由行刑的人来检验,以确定其死。

  汤静言苍白的面容顿时煞白如雪,哭道,“皇上,臣妾冤枉!”想向玄凌申诉,后者嫌弃的让侍卫将她拖走。

  “皇上,这个丫头一直一言不发,恐防有异。”肃妃甘氏指着从刚开始就始终不说一字的青苗道。

  汤静言如获救星,奋力挣开侍卫,撕扯着青苗,带着所有的怨毒和愤恨,道,“都是你这个贱婢,蛊惑本宫!本宫做鬼也不会饶了你!”

  青苗任由她打骂,淡淡一笑道,“若非是你早有取而代之的心思,我又怎能设计成功?怪就怪你痴人做梦,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汤静言被她这话说得浑身一震,愣神之间已被侍卫拖出殿外。

  
  “青苗,你是姐姐的人吧……”朱宜修波澜不惊道,这句轻飘飘的话比先前汤静言的哭喊更像是一声炸雷在诸人耳边炸响。

  玄凌不可置信道,“皇后,这……”

  朱宜修望着青苗剧烈抖动的身体逐渐平缓下来,静静道,“皇上,您怎么连姐姐昔年的爱物也忘记了,她身上挂着的玉佩不就是您当年赏赐给姐姐的鸳鸯佩么?”

  青苗怔怔的望向玄凌,道,“娘娘的一番痴心竟是错付了,皇上有了新人,早已忘记了她这个旧人……”说罢,眼神直直的看向朱宜修,恨道,“你根本没资格当皇后,当初若不是你用诡计,娘娘怎么会……”

  “当初众目睽睽之下她谋害本宫的两个孩子,在场的亲贵皆是人证,不容抵赖!”朱宜修斩钉截铁的打断她的话,正色道,“本宫不知道姐姐和你说了什么颠倒黑白的话,但本宫要告诉你,当初是她咄咄相逼,一错再错,怨不得任何人!时至今日,本宫做得任何事都无愧于皇上,无愧于大周!”

  玄凌望向青苗的目光中有无尽悲悯、痛心于厌憎,良久,道,“朕念及旧恩只将她废黜终身囚禁,未料想她竟丝毫不知悔改,又设计来害朕的孩子。朕是断断不能再宽纵她……”

  青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道,“娘娘为人善良,怎会做那些狠毒之事?皇上,您听信小人谗言辜负了娘娘啊……”

  “拖下去,杖毙!”玄凌轻轻吐出话语。

  “皇上!皇上!娘娘是冤枉的……皇上……”青苗的话随着被拖走的身躯消散于空中。

  “皇上,您没事吧?”华妃听得云里雾里,此事居然还与废后有牵连。

  其他人如齐月宾,甘氏则唏嘘不已。

  “传旨,废后朱氏身染沉疴,未免祸及宫廷,着将其移居清心园。”玄凌闭了闭眸子,道,“让她自生自灭吧……”

  清心园乃是前朝隆庆帝的废后夏氏最后的住所,远离紫奥城,地处荒凉,人烟稀少,夏氏就是在那里坠井而亡。

  

  “皇上仁厚,臣妾代姐姐谢过皇上大恩。”朱宜修跪地道。

  玄凌扶起她道,“数月以来叫皇后你受委屈了,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子。”

  “皇上言重了,臣妾不敢当。”朱宜修眼眶微红。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在座诸人若还有谁敢提及半分,朕定不饶恕。”玄凌看向甘氏道,“肃妃,从今日起二皇子交由你严加管束,不得懈怠。”

  “臣妾等谨遵圣旨。”

  众人散去,朱宜修也疲惫不堪的坐回宝座。外头夕阳渐沉,血红的余晖透窗而入,昭阳殿是紫奥城中日光最为丰美的所在,此时如同披上一层血色的薄雾。

  剪秋从外头进来,脚步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拾起后拿来近前给朱宜修,道,“娘娘,这个怎么办?”

  后者定睛一看,是那块鸳鸯佩,想必是青苗被拖走时落下的。鸳鸯已经一分为二,再不是恩爱的夫妻了,叹了声,道,“找个盒子装起来,本宫要送回给它原来的主人。”




  第九十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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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阳如血,朱宜修只带了染冬一人来到死寂的甘泉宫。

  朱柔则蜷缩在殿中一根柱子的后头,披散着的长发因许久未曾梳理,干枯似稻草,怔怔的望着柱子上雕刻精细的凤凰花纹。听见衣裙窸窣的声音,像只被惊动的野猫弓起身子,朝朱宜修猛扑过来。

  “大胆!竟敢对皇后娘娘无礼!”跟着的染冬拦住她,骨瘦如柴的柔则被用力推开,撞上身后的砖墙,仿佛能听见脆弱的骨骼折断的声响,柔则闷哼了几声,倒在墙角,动弹不得。

  朱宜修冷眼瞧着柔则的狼狈,道,“姐姐,皇上关了你这么久,还没把你的性子磨平么?”

  柔则抬起手指向她,曾精心用凤仙花染红的指甲颜色剥落,只剩斑驳点点,嘶声笑道,“皇后?!本宫才是皇后!何时轮到你这个庶出的贱婢!”

  “放肆!”染冬喝道。

  
  “无妨,”朱宜修唇边一丝笑意隐现,“皇上已下令要逐她出紫奥城,自生自灭,你又何须为她的疯话生气呢?再者本宫也不屑同一介罪人庶民计较。”

  “娘娘仁德,是奴婢莽撞了。”染冬顺服道。

  柔则身子一颤,不可置信的扶着墙试图站起,却敌不过骨裂之痛瘫坐于地,盯着朱宜修道,“四郎怎会对我如此绝情?一定是你!一定又是你从中作梗!”

  朱宜修不愿与她多费唇舌,自然由染冬代劳,“你这罪妇不知悔改,一味颠倒是非!胆敢教唆贱婢青苗诅咒皇后娘娘,还企图谋害四皇子,皇上震怒没要了你的贱命是皇上开恩,还在这里异想天开!”

  “青苗?!”柔则疯癫的神色倏地清醒了几分,“她曾是本宫的洒扫侍女,怎会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你施计陷害!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说明一切!”

  “姐姐想见皇上,皇上却不愿意再看见姐姐这张狠毒的嘴脸。”朱宜修示意染冬拿出一个锦盒,后者扔到柔则面前,接着道,“姐姐连此物都给了奴婢,可惜终究还是白费功夫,若非本宫提醒皇上险些都记不起了……”朱宜修语调平和,如同诉说着最动听的故事。

  柔则颤抖着手,缓缓摇着头,接连几次才终于下定决心将盒子打开,赫然露出一分为二的鸳鸯佩!她默然的注视着碎裂的玉佩,良久,将两瓣玉佩拿起,忽然笑了一声,道,“娴贵妃,你知道吗?这块玉自从我被囚禁起就一直拿在手里。你看上头原本有棱角的地方都被我磨平,磨圆了……”

  朱宜修缄默不语,漠然的望向她。柔则此时的平静依稀找回了几分昔年清丽绝俗的朱家大小姐的风姿,她若不是被大夫人蛊惑,贪心不足,也该嫁入将门,安享富贵,夫妻和美。

  往事已矣,徒增叹息。

  

  “若他是普通百姓,你也会背弃婚约执意要与他在一起吗?”朱宜修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内回想。

  朱柔则的瞳孔猝然紧缩,姊妹俩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从朱宜修深潭一般的眸光中倒映出柔则愕然惊惧,变了又变的神情。对峙许久,她虚弱一笑,惨声道,“我不知道……我从未想过他不是皇帝的可能……”

  多说无益。朱宜修侧过脸不再看她,轻声道,“皇上下旨将你送去清心园,你去那里静心思过吧。”

  “清心园……呵呵,清心园……”柔则的泪水随着笑容滑落,“是啊,一切都是繁花空梦,是我自作多情以为能抓住帝王之心……”

  “宜修……”柔则第一次叫了朱宜修的名字,后者应声回头,她继续道,“我当时想过和你和平相处,一同侍奉皇上……”

  “事已至此,过去如何,不重要了……”朱宜修答道。

  柔则愣了愣,点头道,“是啊,不重要了,你是皇后,我是罪人。云泥之别,是我输了……”

  李长前来传旨,见到朱宜修忙行礼,道,“娘娘,您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

  “本宫来送送她,到底是姐妹一场,以后想见也见不着了。”朱宜修慢慢道,“皇上若问起,你只管如实回答。”

  “娘娘宅心仁厚,奴才要宣读皇上旨意,您……”李长恭敬道。

  朱宜修撩起裙摆转身道,“本宫已经把告别的话都和她说了,李总管自便。”语毕,带着染冬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甘泉宫。

  “娘娘,罪人天黑就会送出宫了,您不必担忧。”染冬见朱宜修神情怅然,安慰道。

  “本宫还有什么担忧的……”朱宜修轻笑一声,夕阳笼罩着身后的甘泉宫,过去宠冠六宫的富丽堂皇已变得坟墓一般的荒凉。

  第二日李长来报,说昨日朱宜修走后不久,柔则因不愿离宫便吞下了鸳鸯佩触柱而亡,玄凌得知此事只命令按妃礼下葬。没有任何追封谥号,也不设神牌,死后亦无祭享,似乎一心想要将柔则存在过得痕迹尽数抹去。

  柔则的前半生阅尽浮华风光,后半生饱尝倾颓苍凉。她的死堙没在宫闱角落,再无人问津。

  
  柔则握紧玉佩,脸上闪现出极其温柔的表情,大约是想起从前与玄凌甜蜜的时光,婉约道,“四郎当时送给我这块鸳鸯佩,意在与我白首偕老,永不分离……”

  笑意凝聚在她的脸上,抬起头看着朱宜修道,“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我做错了。但是我不后悔,我是真心喜欢四郎的,不像你!”柔则的语气一凛,道,“你只是拿他当成你的工具,借助他去获得权力,去获得荣华富贵!你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他!”
  玄凌以汤静言谋逆为由问罪其母家。汤家原就靠着二等子爵的爵位吃老本,族中子弟平庸无为,朝中也没有说得话的人,往日倚靠着汤静言在宫里的地位在外行事亦有不检点。

  御史们见皇帝发了雷霆之怒纷纷上折参奏。之前尚算兴旺的汤氏一族瞬间土崩瓦解,成年男子一律斩首,未满十四的流放漳州,妻女一律没为官奴,连前两年已辞世的汤静言之父也未能幸免,以教女不善的罪名被追夺官位。

  寿祺宫里的宫人被玄凌下令全部杖毙。当夜整个紫奥城沉浸在呼号哀求的声音中,太监婢女们四散奔逃,如同惊弓之鸟被内廷侍卫悉数斩杀。据说鲜血流满了殿前的台阶,泼水洒扫忙乎到天亮。

  期盼多时的大雨在“巫蛊之祸”尘埃落定的三日后降下,“哗哗”的雨水冲尽了紫奥城积郁数月的闷热,也坐实了汤氏行厌胜之术的罪名,再难翻案。

  予漓被送到仁安殿由甘氏抚养,骤然失母令只有六岁的他惶恐无措。面对陌生的环境他忍不住哇哇大哭,甘氏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也有一些不知所措。

  玄凌到底还顾念这个儿子有他的一丝血脉,遂前往仁安殿看望,顺便也给肃妃提个醒儿。未料到一进门就见到这样的场面,他对汤静言已是厌弃之极,看到予漓哭泣的模样更加不悦,斥道,“擦干眼泪,不许再哭了!朕最不喜欢,看到男孩子掉眼泪!”

  予漓对父皇一贯是敬三分,怕七分,猛然被喝止,吓得泪水倒灌拼命咳嗽起来。甘氏急忙上前为他拍背,还叫人端了热茶给他定神,同时对玄凌道,“皇上,二皇子才六岁,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玄凌略平了平怒意,瞧见予漓红着眼睛,抽噎着喝水的胆小模样,更觉得这个儿子懦弱不成器,眉头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予漓被甘氏擦了面上的泪水,怯怯的看向玄凌,道,“父皇,儿臣,儿臣想去看看母妃……”

  玄凌刚压下的火气又被勾上来,怒道,“从你来仁安殿开始,肃妃就是你的母妃。你记清楚!”

  予漓看了看身边神情左右为难的甘氏,再看向怒意正盛的玄凌,委屈道,“可这里是肃母妃的寝殿,儿臣的母妃不在这里……”

  “你以后就是肃妃的儿子,原来的那个女人再不是你的母妃了!”玄凌喝道,“你再提起她就不是朕的儿子!”

  “父皇,儿臣……”予漓被玄凌吓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母妃不见了,为什么肃妃变成了他的母妃。玄凌的疾言厉色和连日来偶尔从宫人那儿听到的窃窃私语都让他感觉到母妃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她怎会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都不来看他呢?

  玄凌不耐烦继续听稚子的吞吐,对甘氏道,“肃妃,朕将予漓交给你,你好生照顾他。别叫他学了那些下三滥的东西!”说完,拂袖而去。

  “臣妾遵旨,恭送皇上。”甘氏屈膝道,身边的墨竹见皇帝走了扶起她道,“娘娘,皇上走了。”

  甘氏呼出一大口气,如释重负,摇了摇头对心腹道,“皇上可真是给了本宫一个烫手山芋。”

  “娘娘,那二皇子怎么办?”墨竹对主子得了这么个儿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明摆着不受皇上喜爱的罪人之子。娘娘若是有半点疏漏,指不定外头的风言风语会变成什么样呢。

  “也是可怜人,他娘做了蠢事连累孩子……”甘氏见予漓畏缩的躲在角落,柔声唤道,“漓儿,你过来。”

  “肃母妃,为什么我母妃到现在也不来看我?”

  甘氏帮他擦泪,哄道,“你母妃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没办法再回来看你了。”

  “那她就不要我了吗?”予漓的眼泪忍不住又落下。

  “她去的地方很远,想回来很难。以后就由肃母妃照顾你,好吗?”甘氏没办法把话一时间说得太透,含糊道。

  予漓看着甘氏温和的眼眸,良久才点点头道,“儿臣明白了,母妃。”

  后宫重新恢复平静。但对朱宜修而言,不到予沣长成,她是一刻也不能放松的。




  第九十一集完





  


  一晃眼,又是三年。三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后宫女人起起落落:容华冯氏晋了婕妤,惠嫔沈氏晋了德仪,娘子赵氏晋了韵贵人,选侍汪氏晋了才人。有升也有降,梁才人得罪了华妃被降为选侍;仰娘子在侍奉玄凌时出言不慎,直接打入冷宫。至于陆顺仪,煦嫔李氏等老人,早已隐没于花红柳绿之中。

  名位固然重要,但还是要有自己的骨血作为依靠。慎嫔刘令娴于入宫两年后的十月初三产下一女,封号庆善帝姬,取名徽妍。刘氏也母凭女贵,晋位从三品婕妤,成为乾元十二年同批秀女中位分最高者。

  眼瞅着又到选秀的时候,新人换旧人,宫中的女人总逃不开这样的宿命。

  朱宜修正翻阅着内务府呈递上来的名册,里头有不少熟人,管文鸳,倪氏,洛临真,黎萦。前世的祺祥福瑞四贵人,今生没有汝南王作乱的平叛之功,她们的家族也无大作为。

  凭着对她四人的印象,朱宜修拿起笔直接把容貌最次的倪氏划去,她连殿选都不必参加,复选中直接撂牌子。管文鸳艳如桃李的娇媚,玄凌必定中意。以她浅薄张扬的个性,若是入宫给华妃添添堵也不错,真要斗起来,朱宜修坐收渔翁之利。

  再往后翻,杨梦笙、周佩、傅如吟的名字跳入眼中,朱宜修记得杨氏个性温顺,前生为安陵容构陷吞金自尽;周佩则是甄嬛的人。剩下的傅氏,朱宜修忘了谁也不会忘记她。她与柔则还有甄嬛活脱脱的孪生三姊妹,玄凌早逝,她的五石散功不可没。今生柔则遭玄凌厌恶,甄嬛沦落风尘,她的长相大约也引不起皇帝的兴趣了。为防万一,朱宜修还是决定勾掉傅如吟。

  正欲提笔,剪秋进来道,“娘娘,六王妃来了。”

  “哦?她来做什么……”朱宜修放下册子,沉吟片刻道,“快请。”

  
  尤静娴绉绸外袍,打扮得宜,举止不失大家风范,“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娘娘康泰长春。”

  “不必多礼,赐坐。”朱宜修亲切可掬道,“今天是哪阵风把弟妹吹来了?往日你可少来本宫这里走动。”

  尤静娴露出一丝愧色,道,“还请娘娘恕罪,臣妾冒昧来见娘娘实有一事相求。”

  “愿闻其详。”朱宜修手搁在靠枕上,显得惬意随和。

  “臣妾知道选秀之期将近,想请娘娘垂怜,挑选几名知书达理的闺秀与臣妾一道侍奉王爷,也不致使王爷子嗣单薄。”尤静娴说这话时眼中闪过泪光,说话的声调显得有些不稳。

  “你是六王正妃,想要多些人为六王开枝散叶是你的贤惠,本宫自然应允。太后可知道你的心意?”朱宜修心知定有内情,尤静娴不是那等唐突冒失的人,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主动要替丈夫纳妾。

  尤静娴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片刻,才道,“臣妾不敢为小事去叨扰太后。”

  “本宫虽久在深宫,也听闻你们夫妇是京中少有的恩爱夫妻,何况弟妹你又为六弟生下了世子。你若是不说实话,本宫这个忙帮得岂不糊涂?”朱宜修看了她一眼道。

  尤静娴听后抬眸,眼中是被人点破的尴尬与忧愁,道,“不敢隐瞒皇后,六王他在外头有……有了中意的女子……”

  
  “既然六弟已经有自己中意的人,可弟妹你却要本宫指人……本宫被你闹糊涂了。”朱宜修为难道,“你是六弟的正妃,即便那女子进门也越不过你去,你大可不必介意啊……”

  尤静娴听后急忙辩白道,“娘娘,臣妾并非是吃醋容不下她。臣妾自幼蒙父母教导女子三从四德,出嫁从夫。何况六王对臣妾不薄,若他真有看的中的姑娘,臣妾自然会与她和睦相处,一道尽心陪伴王爷。”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弟妹,你还是快些与本宫说个明白。”朱宜修催促道。

  尤静娴叹了一声,道,“娘娘不知,那女子不是清白人家出身,乃是……”她难以启齿的表情令朱宜修不由得好奇,莫非是烟花之地的姑娘?玄清一贯放荡不羁,随性洒脱,真要做了谁的入幕之宾也不是怪事。

  “实不相瞒,那女子是教坊司的舞伎。”尤静娴满面羞惭,“若只是个舞伎还罢了,大不了赎身做个侍妾丫头,可她偏偏还是罪籍。臣妾劝了王爷好几回,可他就是不听,天天去和那女子相见,还说要纳为侧妃。臣妾气急了就和王爷争执了起来,他拂袖而去至今已有一个月多不曾回府了……”尤静娴的泪水夺眶而出,忙拿了帕子擦去。

  朱宜修默然听了许久,心中警铃大作,难不成又是甄嬛?若真是,那甄嬛招蜂引蝶的本事更甚从前了。不禁摇头道,“六弟也太不像话了!不过是个低贱的伎子,逢场作戏就算了,怎么还认真了呢!”

  尤静娴闻言悲不自禁,泪水又涌出,道,“娘娘,臣妾请娘娘做主。臣妾无能,劝不动王爷。这才想出个法子,王府中久无新人,王爷难免厌倦。兴许有了新人进门,王爷的心也就能收回来了。”说完,起身朝朱宜修跪地行大礼。

  “剪秋,快扶六王妃起来!”朱宜修命心腹扶起尤静娴,道,“你是个识大体的人,当初你和六王的婚事也是本宫牵线,原以为是桩再匹配不过的美满姻缘。谁料想半途竟生出这种事,真是天意难料啊……”

  “臣妾能嫁于六王是今生最大的幸事,也感念娘娘的恩德。只怪自己无德无福,不能让王爷满意……”尤静娴拭了泪,切切道。

  朱宜修安慰道,“先别伤心了。既然出了事总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本宫自会和皇上,太后商量,你也不要太着急。先入内洗漱整齐,否则哭得双眼红肿出去后叫奴才们笑话。”

  “是,臣妾失态了。还请娘娘恕罪。”尤静娴敛眉肃容道。

  “对了,那女子叫什么?”朱宜修问道。

  尤静娴止了哭泣,说话尚带着鼻音,道,“听说是叫甄嬛,人称‘舞倾城’。”

  “‘舞倾城’,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个正经人。”朱宜修冷笑道,转而安抚尤静娴道,“弟妹先放宽心,别忘了你还有予澈呢。”

  送走尤静娴,剪秋道,“娘娘,六王做事如此不知分寸,为个烟花女子竟然把王妃气哭了,真是闻所未闻啊。”

  “谁叫人家是‘自在王爷’呢,自然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倒是那个甄嬛,你可还有印象?”朱宜修对心腹轻笑道。

  剪秋思索了一会儿,道,“听着很是耳熟……”忽然轻叫出一声,“可不就是那甄远道的长女么?她就叫这个名字!没想到进了教坊司还不安分,果真是天生的狐狸精!”

  “你去准备好轿撵,一会儿本宫要去给太后请安,先听听太后怎么说吧。六王是太后抚养,出了这样的事本宫也不能隐瞒,总要叫她老人家知道,免得以为本宫一手遮天。”

  朱宜修拿起秀女的名册,看着上头傅如吟的名字,勾起唇角。将这一摞看完的名册交给剪秋道,“还给内务府,叫他们按我的意思发下去。殿选在十日之后,这段日子里让他们仔细当差。”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小小的荷包,璎珞飘飘。月白缎底上的绣图,碧绿的莲叶从水中托出粉红的并蒂荷花,一对文彩绚丽的鸳鸯,在花下相依相傍。甄嬛端详着手中的信物,眼波中荡漾出一丝柔情。

  原以为六王是个乖张轻浮之徒,未曾想深交之后方知晓他是个难得的有情有义的翩翩君子。俗语说,人不可貌相,果然是极有道理的。

  若非曾经误会他,现在也不会如此情意深重。玄清说要娶她进王府为侧妃,只等和皇上说过后就可以定下来。甄嬛日思夜想改变自己的身份终于要成为现实了,她又一次暗暗发誓: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她既要成为玄清最钟爱的女人,也要帮甄家东山再起!”

  “甄姑娘!甄姑娘,你在吗?”外头的桃夭拍着门道。

  甄嬛连忙把荷包塞进枕头底下,坐在梳妆台前揽镜自照,装作无事道,“进来。”

  “甄姑娘,程妈妈找你,你快些去吧。”桃夭道。

  甄嬛不以为意道,“我晓得了,你先去,我过会儿就来。”

  “那你快着点啊。”桃夭提醒道。

  甄嬛望着镜中的自己,刚才桃夭一喊,又将她拉回现实。她还是教坊司里最当红,身价最高的舞姬,任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卑贱之身。拿了胭脂狠狠的抹糊镜子,稍稍觉得心里舒服些的甄嬛施施然的前往程妈妈所在的院子。

  程妈妈坐在一个小圆桌旁,桌上摆着八珍攒盒,装了些下酒菜餚,酒壶、酒杯胡乱摆开,程妈妈道,“姑娘来了,坐吧。”

  甄嬛在教坊司四年多已经学会了当面应承的那一套,不像刚来时总摆官家小姐的架子吃亏,略福了福才坐下,道,“谢妈妈。”

  “姑娘,你近来和六王来往多了些。”程妈妈客气道。

  甄嬛听后心想难不成这老婆子又要从中作梗,断了她的青云路,遂道,“妈妈,我在教坊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也懂开门迎客的道理。六王要见我,我也不能回避不见啊。”

  “那是自然,妈妈当然不会叫你做些违背行规的事情。”程妈妈听甄嬛口气高傲,明白她是一头栽进去了。但罪籍是甄嬛过不去的一关,良籍还可赎身,罪籍是绝对不可能的,甄嬛的心思到最后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况且六王妃的娘家也不是吃干饭的,虽说没什么实权,但人脉甚广,要拿捏一个舞伎绰绰有余。

  “妈妈叫嬛儿来所谓何事,不妨直说。”甄嬛不耐烦和她拉磨。

  “好,那妈妈就开门见山了。”程妈妈道,“我劝你最好赶紧和六王断了,不然吃亏的是你。妈妈看着你一步步爬到今日的位置,可别为了个男人功亏一篑。”

  甄嬛听得柳眉倒竖,道,“妈妈这话是何意?莫非六王要替我赎身,妈妈还拦着不肯?”

  “赎身?你别忘了你可不是前几年的顾姑娘,人家是从外头卖身进来了,说到底还是清白的百姓人家。你呢,不过是个罪官女眷,大周朝从立国到现在从没听过有罪籍赎身的。姑娘的美梦还是早些醒醒吧。”程妈妈也板起脸,冷冷道。

  这句话勾起了甄嬛所有的恐惧与耻辱,辩道,“罪籍怪我吗?你以为我想掉进这个脏地方,我凭本事熬到现在,眼见能出头了,你却叫我放弃,我死也不能甘心!”

  “这就是命数……”程妈妈道。

  “命?”甄嬛冷笑道,“我甄嬛从小到大最不信的就是命数,我要是信命数早就和其他人一样恩客成群了。我偏不信我一辈子只能卖笑!”

  程妈妈压住火气,沉声道,“既如此,我也不劝你。”举起酒杯给甄嬛道,“这杯酒就当是妈妈祝你能心想事成。”

  甄嬛一仰头饮尽,把杯子重重磕在桌上。道,“不劳您老费心。”




  第九十二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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