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度PS大戏-后宫宜修传


  


  朱宜修坐在轿撵之上受了礼,含笑温和道,“九弟又长高了些,比起本宫上次见到的时候越发像个大人了。”

  “皇嫂夸奖。”玄汾谦虚道。朱宜修对他和玄清始终一视同仁,并不偏向哪个多些,因而对这个嫂子也是颇为尊重。

  “本宫大老远就听见这儿热闹得很,究竟出了何事?”朱宜修倚着扶手问道。

  “回皇嫂,臣弟刚给太后请了安准备去庄母妃那儿。正巧见到这位面生的姑娘在明苑里驰马纵横,一时好奇就多留了会儿。”玄汾老实答道。

  朱宜修听后,瞥了眼站在对面的锦衣少女,暗道一声眼熟。杏核眼,瓜子脸,明艳的五官尚未脱去稚气,倒显出几分可爱天真,怎么看怎么像华妃的缩小版。

  身边的剪秋上前耳语道,“娘娘,您忘了。华妃不是求了皇上让她的妹妹进宫来陪她么?”

  朱宜修恍然大悟,轻声道,“似乎是昨儿才听皇上提过,今日就进来了,华妃的动作够麻利的……”

  慕容世家的兵权被玄凌已经打散,均匀分摊到其他的将领身上,手上的势力不足前世的三分之一。所以玄凌虽然喜欢华妃的娇媚动人,但也没有过多偏爱,更没有如前世那样赐下椒房之宠。

  一般的宫妃想见母家之人除非怀孕由皇后下旨,否则极少能宣召家人入宫相伴。华妃是心急生怕玄凌爱驰,所以才让她的妹妹进来想着两姐妹娥皇女英固宠么?不过以华妃那么霸道的性子,能容许他人分一杯羹?

  朱宜修的脑子里千回百转,面上依旧是端庄温婉。

  慕容世芍头一次见到朱宜修,并不敢正眼细看她。但听姐姐世兰提到这位皇后的话里总说她看似宽和实际却是个笑里藏刀的阴险人物,心中也不禁打鼓。自己贸然冲撞了九王,不晓得会遭到怎样的作践。

  未料朱宜修居然没有开口向她问话,而是重新转向玄汾,见他仅带了一个随侍的跟班,穿得也简单,不过是件

  素色暗云纹的常服,腰间佩饰一样也无,关心道,“天气渐冷,你也该多批件斗篷才是。若着了凉可怎么好,九弟身边伺候的人也太粗心大意了。”

  “多谢皇嫂关怀,只是我想着要学古人的风骨,所以故意不穿那些累赘。”玄汾随性一笑,

  “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莫非九弟还要绝食不成?

  仰慕先贤是好事,但也要保重自己。倘若身体羸弱,哪怕再有向上的心也是空谈,做事贵在心意虔诚而非表面模仿。”

  玄汾听候沉吟片刻,道,“皇嫂说的是,臣弟受教了。”

  


  慕容世芍被晾在一旁,不禁撅嘴气恼,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赌气一福身,插嘴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万福。”

  “大胆!娘娘没问话竟敢先开口!”绘春在旁斥道。

  朱宜修对这个娇纵的慕容家幺女也没什么好感,和她姐姐一脉相承,淡淡道,“和她小孩子家计较什么,起来吧,你就是华妃的妹妹?”

  “臣女正是慕容世芍。”豆蔻年华的少女扬起头,眉眼中透出生机勃勃。

  “本宫听皇上提过华妃要你来陪伴她住几日以慰思念家人之情。旁的话本宫不多说,你既然进了宫那就要守规矩,宫里不比在自家府里,出了岔子你姐姐脸上也无光,记住了吗?”朱宜修正色提醒道。

  慕容世芍在家里是娇贵的四小姐,除了父亲慕容迥还未有人当众教训过她,一时有些发愣,片刻后才答道,“是,臣女明白了。”

  朱宜修见她孤身一人,身边也没有随侍的婢女或太监,道,“怎么就你一个,进宫后华妃没派人服侍你么?”

  慕容世芍怔了片刻,道,“臣女不喜欢人多拘束就打发她们先回宓秀宫了。”

  “胡闹!”朱宜修语气加重,道,“那些奴婢也太放肆了,你入宫来身边没有半个人如何使得,万一有事连个传话跑腿的人都没有。”偏过头又道,“剪秋,去把那些玩忽职守的奴才拉去慎刑司每人领二十板子,叫她们长长记性,学会做奴才的本分。”

  慕容世芍见朱宜修的脸色说变就变,不禁也慌了神,求情道,“皇后娘娘,不干她们的事情,是我不要她们待在身边碍手脚。”

  “这是为她们好,有了教训日后才不会犯大错。”朱宜修道,“她们今日看你年纪小就疏懒起来,改日就要蹬鼻子上脸不把你的话听在耳里了。你姐姐素来驭下极严,叫她知道那起子奴才怠慢你,只怕会直接要了他们的命呢。”

  慕容世芍涉世未深,听得朱宜修有情有据的话哪里还能反驳,自然只有低头听话的份儿。她也晓得姐姐世兰的脾气,最是眼里不揉沙子的。

  心中不禁后悔自己做事鲁莽,皇宫果然是天子威严,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的,不比在府中自由惯了。

  “起风了,你一个女孩子家也不要在这里久留,免得吹风受冻。华妃既要你进宫,你也该多陪陪她。绘春,你送她回宓秀宫。”朱宜修吩咐道。

  “臣女告退。”慕容世芍福身后正欲走,想了想还是走到玄汾面前,道,“臣女刚才冒犯,还请王爷见谅。”人家女孩子道了歉,玄汾也不好再计较,点点头应了。

  待绘春领她离去后,朱宜修对玄汾身边的阿诚道,“你是跟着九王的?”

  阿诚立刻跪倒,冷汗直流,道,“回皇后娘娘,奴才是九王的随身小厮。”

  “下次再有人敢对你们王爷不敬,直接拉下去发落。九王是皇上的兄弟,任她是谁也不得轻视。要有不服的,只管叫她来找本宫。”朱宜修冷声道。

  阿诚连连磕头应下,看样子玄汾不是第一次受到别人轻慢了。

  “多谢皇嫂。”玄汾眼中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少有人对他如此重视。

  “九弟客气了,都是自家人,没有叫外人欺负的道理。你是皇上的弟弟,大周的王爷,没必要藏着掖着。”朱宜修语气亲切,道,“得了空去指点一下予沣的骑射,难得你们叔侄投缘。”

  “臣弟技艺微末,哪里敢指点大皇子。”玄汾道。

  “别妄自菲薄,我可听皇上说你的箭术不输给六王呢,叫予沣学学你刻苦用功的劲头也是好的。”朱宜修笑道,“本宫还要去赏菊,就不耽误你了,你自去向太妃问安,代本宫也转达一声吧。”

  “是,臣弟告退。”玄汾恭敬作了个揖退下。

  慕容世芍回到宓秀宫,华妃见是绘春送回来的,忙扯住小妹问话。等知道了情况,生气道,“皇后这是打我的脸么?不先知会我一声就随便发落我宫里的奴才!”

  “姐姐,皇后也没做错啊。”慕容世芍不明白华妃的话意,何况朱宜修也不像华妃说的那样并没有刁难她。

  华妃横了世芍一眼,道,“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她最爱假模假样的扮好人装贤惠搏皇上喜欢。偏偏皇上还吃她那套……”后头的话她没说出来。皇后今天的举动明摆着敲山震虎,叫她收敛心思。明着是发落奴才,实际上就是警告华妃别擅自做主,要安守本分。

  眼看明年又要选秀了,她又没有子嗣,华妃是心急如焚。无奈一碗一碗的补药吃下去仍然不见效用,暗地里不知骂了太医院多少回。她私自求了玄凌让世芍入宫,确实有推荐妹妹的意思。但玄凌无论如何是不会再纳慕容家的女人平白给她们增添砝码,加上华妃的成熟妩媚远没到年老色衰的时候,玄凌自然不会对半大生涩的世芍有什么想法。

  见到玄凌的确不在意世芍,华妃也就歇了心思,亦有一丝庆幸。庆幸不用和自己的亲妹妹争宠,玄凌对她总算还有一点真心。

  尚显稚嫩的慕容世芍被华妃的话搅晕了,道,“姐姐,世芍不懂你的意思……”

  华妃道,“你不懂,宫里的人两面三刀是寻常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见到皇后你躲开些,别和她对上。她的心眼跟筛子似的,把你卖了还替她数钱呢。”

  殊不知,这话听在世芍耳里却愈发觉得皇宫不易待,竟生生把过去爽直明快的姐姐磨成了一个说话尖刻的妇人。她匆匆住了几日,实在受不了皇宫的诸多规矩,死活闹着要回府。华妃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世芍逃出生天,返回家中后发誓再不肯入宫半步了。

  朱宜修闻讯,不禁觉得可笑。前世慕容世芍费尽心机要引起玄凌的注意为家族报仇,这一回却对皇宫畏如蛇蝎。世事果真是千变万化,玄妙异常。

  晃眼又到冬天,梅花渐次开放。玄凌兴起设宴赏梅,邀请宗亲一道参与,席上,朱宜修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第七十三集完



  @景小葵 1330楼 2013-04-15 20:45:16
  好看,好看。文好看,图也好看!
  看了,更是有种感觉是“男人爱你,你说什么是什么;男人不爱你,你说你是什么!”
  前世就是不爱你,你再隐忍也无用,今世变了性子,爱你了,自然会说“咱们”了。
  万幸生在一个一夫一妻的制度里,要不,没心眼也心胸,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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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换新号 1394楼 2013-04-18 19:00:57
  说得太好了,我也是一边看一边感叹,还好我没生在从前啊,不然怎么斗得过这些女子啊
  楼主的图都选得好用心,舍不得看完了
  以前还有部?汉宫飞燕?,袁立演合德,特别漂亮,就是不知道我记错了片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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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 就叫这个 汉宫飞燕

  也是斗个不亦乐乎的

  


  宫廷的舞姬乐师大半都出自教坊司。

  皇帝要看新颖别致的表演,底下的人自然要做到。礼部立马差人去了教坊司,要求选些拔尖儿的送进宫。

  程妈妈就是那日挑选甄嬛和玉娆的妇人。她在教坊司待了近二十年,手下的女孩子个个都是舞中之花,乐技超群。收到消息后传话叫所有人在院子前的空地集合。

  甄嬛正坐在床前临镜梳妆,望着自己鲜妍的容颜不尽感叹。她学富五车,诗书满腹,难道真的要埋没于污泥之地,过着迎来送往的日子么?那实在是明珠暗投,上天不公了。

  同屋的甄嫊是甄氏一族旁支的女儿,算是甄嬛的族妹,因不是嫡系故取名只从女子部。她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叔过活,生得并不如甄嬛娇美,唯独一双眸子格外沉静。甄家被查抄连累全族,她也没入教坊,却不像其他人哭天抢地,随遇而安的态度显得与众不同,程夫人看中的就是她这一点。

  听到外头桃夭在各屋喊人,甄嫊道,“嬛姐,该出去了。”

  “你先去吧,我弄好了就来。”甄嬛对着镜子专心描眉,头也不回道。

  程妈妈对了花名册,皱眉道,“怎么少了一个,甄嬛呢?”

  甄嫊福了福身,出列答道,“嬛姐还在屋里呢。身子有些不大舒服,妈妈容她缓缓。”

  程妈妈听了,哼道,“她老毛病又犯了,想充病弱西子也不瞧瞧地方。往日里三品以上大员家的姑娘妈妈我也见过不少,没一个像她这般身骄肉贵的。”
  忘了预告了, 今天有个重量级的酱油姑娘, 就1集哦

  霍思燕


  

  甄嬛姗姗来迟,打扮得楚楚可怜,道,“妈妈恕罪,我昨儿没睡好头犯晕,请别见怪。”

  程妈妈眼角也不带扫她一眼,只管道,“上头发了话,皇上要开赏梅宴吩咐挑几个出色的进宫献舞。我想了几个人选,一会儿随我到前头学规矩、排练。”

  听到程妈妈的话,底下的女孩子们都开始兴奋的窃窃私语。进宫是天大的好事啊,要是能被哪个贵人相中就此脱离苦海,飞上枝头也不是不可能的。

  甄嬛眼睛一亮。前朝飞燕不就是在宴上作舞而被君上看中,最后由女奴变成皇后。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以她的容貌才情,不愁得不到皇帝青睐,绝对不能错过。

  程妈妈默不作声,暗中观察各人的心性。大部份人都是跃跃欲试,也有几个胆小无才的往后头缩了缩。甄嬛眼中的志在必得显得异常惹眼,她自负美貌,认为挑的人选中定会有她的名字。

  久经世故的程妈妈一早就看出甄嬛不是个安分的人,得了机会必定是要向上爬的。这种人的心肠也最是冷硬,倘若得势后有谁碍了她的路,她必会除之而后快,六亲不认。程妈妈不欲让她出头,决心要压一压她。

  打定主意,她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下头的悄悄话随即止住,大家屏气凝神等着听她发落。

  先点了两个善于弹奏琵琶的,之后就是独舞的人选,这是最容易引人瞩目的焦点。甄嬛自荐道,“妈妈,我会跳惊鸿舞,不如让我去吧。”

  “你?”程妈妈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你身子不是不舒服么?要是在宫里的贵人面前失礼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不是妈妈我不让你去,还是稳妥为上。何况不止你会跳惊鸿舞,阿嫊也会。就叫阿嫊去吧,左右你们是亲族姐妹,不分彼此。”

  “我?”甄嫊吓了一跳,犹豫道,“可是我才学没多长时间,怕是不行……”

  程妈妈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定了。能红,桃夭,你们两个替阿嫊收拾一下,打今儿起搬到前头的会芳院住。”

  会芳院是教坊司里最好的院落,环境幽静,布置清雅,等闲之辈一步也不得踏入。能住到里头的都是教坊司里独当一面的台柱子,现在暂时也只有顾佳仪住着,但也住不长,她被京中的管家二公子定下要娶回去做妾。

  做妾,算是这些沦落风尘的女子最好的归宿。顾佳仪是从百姓家被强买来的,与没入罪籍的官家小姐不同,因而可以被赎身。换作甄嬛,即便她上赶着想做妾侍也没人敢收。

  甄嬛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甄嫊资质平庸如何及得上她,不服道,“阿嫊的舞技生疏,怎能进宫表演呢,若出了差错岂不连累妈妈也要一同吃罪?”

  “不劳你操心,我挑她自有我的道理。倒是你,这么想出去作甚,以后有的是叫你出场子的时候。”

  程妈妈的话令在场的女孩子纷纷嗤笑甄嬛的主动,果然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材料,一刻寂寞也耐不住。

  甄嬛又羞又气,匆匆离去躲在屋子里不肯再出来了。

  

  被领到会芳院,甄嫊有些不安的看向程妈妈,推辞道,“妈妈,嬛姐比我漂亮,舞也跳得比我好,还是让她去吧。”

  程妈妈用手指推了她脑袋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个老实孩子,妈妈有心想抬举你。换了别人早就乐疯了,就你还傻乎乎的往外推。”

  甄嫊低下头,十根手指头交叉在一块绞着,道,“在那些达官显贵的眼睛里我们这种身份的人不过是个玩意儿,纵然进了宫也不过是给他人取乐,好没意思。倒不如让有心的人去表现呢……”

  “那你情愿一辈子当伎子默默无闻?”程妈妈注视她道。

  甄嫊抬眸,看见远处一丛被霜雪覆盖的枯树枝,幽幽道,“命中注定该落此下场,我只管受着。若日后年纪大了,妈妈也不肯再收留我,愿意开恩让我出家当姑子也算是造化了……”

  程妈妈见惯了来这里的女孩儿从怨愤不甘到哭泣绝望再到被环境彻底同化,红袖招客,争风吃醋。甚少见像甄嫊这样小小年纪便逆来顺受的,叹息道,“教坊司说来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但也不是每个进来这里的姑娘都要走卖笑的路。日后要是有机会,我荐你去哪个当官的厚道人家里做丫头。虽说也是做奴才的,好歹比这里清白干净些。”

  甄嫊闻言跪在地上,抱着程妈妈的双腿,哭道,“妈妈若真肯帮我,我视您为再生父母,终生报答您!”

  边上其他几个女孩子也都默默抬袖拭泪,谁愿意好端端的堕入烟花之地,永世不得翻身呢。

  


  “这里是怎么了?一个个哭得跟泪人儿似的。”顾佳仪款款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

  “给姑娘请安。”甄嫊等四五个女孩子都赶紧垂头行礼。大约是在外头被他人肆意轻贱,回到自己的地盘上便格外注重尊卑,风月之地的上下规矩较之他处更严。

  “妈妈。”顾佳仪步态轻盈柔美,走起来如行云流水,甄嫊听教导的嬷嬷提过这叫“莲步”,非一日之功可以练成。

  程妈妈很和蔼的对顾佳仪道,“姑娘怎么不在屋子里暖着,天寒地冻的,脸蛋都被风吹红了。”

  顾佳仪莞尔一笑,道,“总在屋子里闷着没趣儿,带了欢颜去梅园逛逛。”她说话的声音如溪水潺潺,婉转清澈,一举一动都似乎比旁人多了份文雅。倘若不说,没人会猜到她是教坊司的头牌,而非大家闺秀。

  “姑娘的苦日子就要熬出头了该高兴才对,我在这里先给你道喜了。”程妈妈笑道。‘

  顾佳仪的神情中多了一抹无奈,道,“也没什么可喜的,不过是从一个笼子出来又进了另一个罢了……”

  “管家是大户人家,姑娘进门后也要善自珍重才是。”程妈妈叮嘱道。

  “瞧着她们,仿佛又叫我想起刚来这里的情形,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都五年了。”顾佳仪不愿多谈管家的事情,妾室的身份本就上不得台面,她又不是良家子,身份更低了一层。

  人有三六九等,下九流的妓子纵然进了高门大户也是抬不起头的。何况管家二公子的风评素来不好,娶她不过是贪一时美色,等腻了自然就抛诸脑后了。顾佳仪心中雪亮,自然是郁郁不乐。

  “她们过些日子要进宫表演,时间紧,我就先叫她们进来住下专心练功。”

  顾佳仪道,“阖宫夜宴还没到呢,这会子就要进宫了?”她之前也曾入宫表演过,自然知道固定的时间。

  “上头心血来潮想着看些新花样,咱们可不就得忙了?姑娘有空的话不妨指点指点她们。要是能学到一两分也算是她们的福气。”

  “我自然乐意。”顾佳仪应了,侧过头看了眼甄嫊,问道,“这位妹妹刚才何故哭泣?”

  甄嫊摇头否认,程妈妈替她解围道,“进来这里的都是可怜人,她竟想着要当姑子去呢。”

  顾佳仪“哦”了一声,劝她道,“你也不必作此极端的打算。世上的事情往往是出其不意的,也许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别太早灰心。”

  “多谢姐姐教诲。”甄嫊低声应道。

  这话劝人劝己,顾佳仪自己何尝不也是这样想着才能鼓起勇气继续活下去呢。她道,“这回妈妈想出什么招来搏得满堂彩呢?”

  “原本想叫她们作惊鸿舞,可突然想起这里头的忌讳……”程妈妈话顿了顿,接着道,“倒不如换个清雅别致的,我想着姑娘的琴艺极好,不如……”

  “姑娘……”外头匆匆跑来个小丫头,是顾佳仪身边的茗赏,上气不接下气道,“不好了,姑娘,管家来人了,说马上就要接姑娘进府去,连轿子都一并来了!”

  “这么快?”顾佳仪道,“不是说这个月十六才来人么?”

  茗赏道,“奴婢也不晓得,管家说他家的二爷马上要娶少奶奶了,定的日子也在十六。女方家说没有正室和小妾同日进门的道理,二爷就准备先叫小姐你进府,还说,还说……。”

  顾佳仪的脸上血色随着茗赏的话褪得一干二净,她愤道,“还说了什么,你只管讲!”

  茗赏惴惴道,“还说,小姐你只是个妓.女,没得搭架子还要管家用大红花轿来抬你。女方家能容你进门就是宽宏大量了,让你别不识抬举……”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直跟蚊子叫似的。

  顾佳仪的心瞬间凉透,半晌,冷笑一声说了句,“倒难为他们肯给我这个恩典……”

  “姑娘,你……”程妈妈不平道,“管家欺人太甚,要是姑娘改主意了,咱们教坊司的护院也不是吃干饭的,自然会替姑娘出头。”

  “你去告诉管家的人,就说我高攀不上他家的二爷,让他以后别再来找我,大家一拍两散!”顾佳仪出道至今卖艺不卖身,一直是众星拱月,被男人捧惯了的,性子也比一般的烟花女子高傲得多。她并非不知礼数,也明白嫡庶有别,但管家人说话实在难听,叫她无法忍耐。听话里的意思女方也不是个善茬,与其进门后被作践倒不如早早散了干净。

  茗赏得了话立马去传,程妈妈也顾不上甄嫊她们了,先赶到前院收拾。

  “姐姐,你还好吧?”甄嫊见顾佳仪的神情有异,不放心问了句。

  顾佳仪道,“好妹妹,咱们这种人只能受人折辱,连个奴才都能随口就骂。我今日此举,只怕再也不会有从良的一日了……”

  “姐姐,你刚才还劝我不要灰心呢,怎么自己这会子倒先泄气了?”

  顾佳仪苦笑不语。

  待程妈妈回来后,道,“姑娘放心,管家的人被我打发了。谅他们也不敢再上门来闹,好赖咱们上头归礼部管着呢,管家既然是当官的,真要是敢抢人也有御史参他!”

  “我惹出来的祸事,有劳妈妈费心帮忙了。”顾佳仪道,“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妈妈答应。”

  “姑娘只管说,能帮忙的我一定帮。”顾佳仪是程妈妈一手带出来的,两人感情深厚,不比旁人。

  “这次入宫算上我,行吗?”顾佳仪开门见山道。

  “这……”程妈妈道,“姑娘,进宫可不是小事啊……”

  “我知道,管家是官宦人家,真要是耿耿于怀,礼部未必会站在咱们这边,若是我进宫表演,有皇帝的名头罩着,谅管家也没胆子再闹,否则皇帝先要治他们的罪。”顾佳仪已经变回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在教坊司打滚这么多年眼界也非一般女子可比,对于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翻脸不认人的事情看得多了。

  程妈妈犹豫了好一会儿,道,“行,原本我还想让你帮忙教阿嫊,如今你能亲自上阵再好不过。阿嫊,”

  “哎!”甄嫊回过神来应声。

  “你跟着姑娘,要是祖上积德,没准这一回你就功德圆满了。”程妈妈道。

  甄嫊对顾佳仪虽然初次见面,却极投缘,自然没有不肯的,直接给对方磕了个头,叫道,“姑娘。”

  “快起来,好妹妹。”顾佳仪将她扶起。

  



  甄嬛在屋子里自哀自怜,直到肚子叫了才想起已经错过了饭点,不禁后悔太冲动,平白饿了肚子。想去厨下找些东西吃又唯恐被别人看到丢了面子,只得灌了一壶热茶哄过去,半夜里便忍不住起床去茅厕。

  茅房在院子西边的角落,紧挨着会芳院。甄嬛系好裙子打算回屋,听到墙的另一边有琴弦之声,便沿着墙根一路延伸走到会芳院的后门。

  教坊司大多是女人,后门也只有两个小丫头看管。夜半三更,人早就困得不行靠在门板上睡着了,她便溜了进去。亮光从窗户纸透出来,甄嬛从萝竹林绕到屋前,只听到里头传出声音,道,

  “姐姐,这曲子真好听,你再教教我吧,刚才有个指法我没看清。”

  甄嬛一听模糊是甄嫊的声音,顿时心头生出些怨恨。她哪点比不上甄嫊,竟然要挨饿受冻,而甄嫊却高屋软榻,闲情逸致的在抚琴学调。

  另一把温柔如水的嗓音道,“你看清了,这里要注意……”

  想来应该是头牌顾佳仪了,甄嬛躲在外头想到。

  屋里的甄嫊听见窗户被风挂动的声音,不自觉的想起甄嬛,道,“不知道嬛姐怎么样了?”

  “你说的嬛姐是谁?”

  甄嫊答道,“她是我同族的姐姐,这次也是因为她爹出事,甄家才一败涂地。她是甄家的嫡长女,最是出类拔萃的,以前我可羡慕她了。”

  顾佳仪不以为然,道,“她父亲犯罪,连累家族。纵然她再如何好,也注定要落入风尘。我听程妈妈说她自视甚高,早晚要吃苦头的。”

  甄嬛在外头听了气得半死,她一个官家千金何时轮到一个妓.女说三道四了。

  甄嫊道,“姐姐你别这么说她。嬛姐也是苦命人,她原本是在天上,猛然落到了地下,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啊。”说到此处,她低呼一声,道,“白天嬛姐气得跑回屋子,肯定是没吃过东西,不晓得会不会饿肚子?”

  “她多大的人了还要你操心饮食,就算一顿不吃也饿不死她的。”顾佳仪道,“你这个嬛姐心比天高,我劝你最好防着她点。若是你听不进,只当我枉作小人。”

  “姐姐,我想去看看她,她今天出了那么大的丑一定很伤心……”

  甄嬛听甄嫊要出来,赶紧跑回自己的屋子。

  “嬛姐,你睡了吗?”甄嫊推门进来道,“我带了几样点心,你饿了就吃些吧。”

  甄嬛装着刚醒的模样,起来道,“阿嫊,难为你还想着我。”

  甄嫊腼腆道,“我们都姓甄,自然该相互照应。会芳院的点心做得可好了,你吃一点吧,看你的脸色这么白一定没吃晚饭。”

  甄嬛僵硬的笑了笑,两人在桌边坐下,她道,“谢谢你,阿嫊,现在也只有你还想着我了。”

  “嬛姐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你的心事,你一直担心玉娆,我刚才问了顾姐姐,她说玉娆她们都还小,也不会被领出去的。嬷嬷们每日会教她们识字念书,还有弹琴练曲。”

  “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也一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玉娆长大后倚门卖笑,那对她太不公平了。她什么错都没有却被连累至此……”甄嬛激动得泣不成声。

  “嬛姐,你别着急,等找到机会你一定能把玉娆救出去的。我现在跟着顾姐姐,她要进宫表演,到时候若是有谁看中她,兴许就是转机了。”甄嫊道。

  “不是你入宫表演吗?”甄嬛问道。

  “我哪有那个本事,妈妈拿我开玩笑的。顾姐姐名满京城,是教坊司的第一人选。自然是她去了,我最多做个陪衬。”甄嫊道。

  程妈妈宁可抬举一无是处的甄嫊也不愿意帮她一把,着实可恶。甄嬛在心里给程妈妈记了一笔,嘴上却道,“你深更半夜的跑来没有被人发现吗?”

  “放心吧,都睡着了没人管我,我等下悄悄再回去就行了。姐姐若有事想找我,西边的墙底下有块砖是松的,咱们可以在那儿说话。”

  甄嫊对甄嬛实在是老实,让后者也找回了一些优越感,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会见机行事的。你进了宫要格外小心,宫里的人多规矩大,稍不留神就会惹祸的。”

  甄嫊感激道,“我晓得的,嬛姐。”

  

  甄嬛自傲惯了,不与旁人往来。她目无下尘也让其他同院的女孩儿看不惯,无形中就树了不少敌人。现在见到她一个人落单,怎愿意放过,有个叫容薇的趁着管教嬷嬷不在便刺她道,“整日穿得花枝招展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难怪你爹爹会在外头私生孩子,原来你家从根儿上就不好。”

  甄嬛还击道,“你爹要是好的,那你怎么会来这儿?”

  容薇最见不得她这幅清高样,好像比她们多高贵出几分似的,冷哼道,“就是下狱也要问个罪名呢,贪污的,渎职的,哪怕是仗势杀人的,说出去也不像你家这样因为个私生女株连全族,活该一辈子当婊.子!”

  甄嬛心中对浣碧恨之入骨,自己落到今天都是因为她。容薇的话刺到她的痛楚,正欲扬手教训她。冷不防手腕

  被人从后头扭住,弄得甄嬛跟拧麻花似的身体扭曲,小姐脾气上来,道,“放开!”

  “放开她!”

  管教嬷嬷喝道,制住她的仆妇将甄嬛手一松,顺势在她腿弯处踢了一脚,令她当场跪下。

  “拿长凳来,把这两个拌嘴的各赏二十板子。”管教嬷嬷的声音冷冰冰的,如同积雪,不带一丝情感。

  “谁敢!”甄嬛怒道,她长这么大到现在还不曾有人动她一根手指。

  嬷嬷皮笑肉不笑的答道,“再加十板。”

  甄嬛和容薇被四个粗壮的仆妇面朝下按在长条凳上,连同裙子掀起,露出雪白的大腿。寒冬时节不一会两人就冷得受不了,冻得直发抖,甄嬛更是羞臊万分。

  “啊!”

  教坊司的板子比衙门用的的细些也短些,吃力也更足,一板子下去就是一道痕迹,两个女孩儿的腿部很快就出现一道道肿痕,叫唤的声音也变低了,显然已经晕了过去。

  “好了,停下。”嬷嬷环顾四周,道,“念在她们是初犯,算是个警告,丢回房里,今晚不许吃饭。其他人往后要是学她们,就不是二三十板子的事情了。”

  女孩子们被吓得噤若寒蝉,齐齐垂头。嬷嬷扯紧身上的斗篷,转身就走。

  甄嬛只觉得浑身痛得厉害,伤口又引起发烧,整个人像滩烂泥似的趴在床上,也没有人来照顾她。

  甄嫊听说她挨打后,跟程妈妈讨了伤药小心翼翼的给她敷上,停当后替她把被子盖好。药性发作,伤口上又麻又疼,甄嬛恢复神智,见到眼睛红红的甄嫊,虚弱道,“阿嫊……”

  “嬛姐,你怎么弄成这样了……”甄嫊伤心道。

  “不提也罢,虎落平阳被犬欺!”甄嬛恨声道,“上天不公,我甄嬛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嬛姐,你别抱怨了,那个容薇抬回去没多久就咽气了。”甄嫊道。

  “死了?!”甄嬛心里一阵痛快,没死在自己手上太便宜她了。

  “嬛姐,你还好吗?要不要喝水,我还替你煎了药,我去给你拿……”甄嫊忙活起来,让甄嬛重新享受到被人服侍的感觉。心中觉得这个族妹虽然笨笨的,却是个可以驱使的助力,一时三刻自己还离不开她,得好好笼络她才行。遂道,“你成天练琴还跑来照顾我,叫你受累了。”

  “嬛姐,你太客气了。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甄家的人,不帮你我还去帮谁呢?”甄嫊道,“你放心,伤口不会留疤。顾姐姐告诉我说嬷嬷们看起来打得狠,实际上没伤到筋骨,抹几天药膏皮肉伤就会好的。”

  甄嬛想到自己当众被剥去衣衫,羞怒不已,也不愿再提,道,“到此为止,往后别再提这事了。”

  教坊司的板子下手知道轻重,不会伤了未来的摇钱树。甄嬛躺了十来天就痊愈了。甄嫊在期间每晚都来照顾她,聊天时把顾佳仪教她的指法等等都告诉给甄嬛,甄嬛悟性高,一听就记住,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练习。

  茗赏经过时听到有人在弹奏她主子的拿手曲子,跑回去告知了顾佳仪。顾佳仪听后有些不悦,对甄嫊道,“我教你的东西你又转教给别人,到时候她越过你去,我看你怎么办?”

  甄嫊性子温软,不爱为这些小事计较,只向顾佳仪赔罪了事。但茗赏偷偷跑去讥讽甄嬛落选了还再练习,存心出风头。后者暗恨,却未显露出来。

  接近进宫表演的前一日,程妈妈听了甄嫊的弹奏,评论道,“指法还是欠点火候,但音色清澈。乐如其人,一听就知道人品高低。圣上要开赏梅宴,你跟着你顾姐姐合奏,想来也能行。”

  顾佳仪笑道,“赏梅原是为爱它高洁的品性,阿嫊是再合适不过的。明天就要进宫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一鸣惊人。”

  到了深夜,忽然听见一声极大的响动,像是有什么塌了似的。顾佳仪被惊醒,套上衣服去隔壁找甄嫊,撩开帐帷,里头是空的,再伸手摸了摸床铺,一丝暖气也没有,冷透了。心道不好,忙唤来茗赏和欢颜提上灯笼去前头找人。

  过了一刻,欢颜回来慌张道,“出事了,西边乱糟糟的,好像是墙塌了压死了人!”

  顾佳仪的心“咯噔”一下,道,“是谁?”

  “不知道,黑灯瞎火的,妈妈带人在搬石头呢,茗赏还留在那儿。”

  “你去的时候看到阿嫊了吗?”顾佳仪抱着一丝侥幸道。

  “没见着……”欢颜摇头道。

  “小姐!小姐!”茗赏吓得魂都飞了,一路尖叫着跑回屋,道,“不好了!是阿嫊姐姐!墙下埋的是阿嫊姐姐!”

  顾佳仪闭上眸子,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程妈妈看着甄嬛,哭得花容失色,头发蓬乱,冷冷道,“省省吧,明儿要进宫了,眼睛肿成这样还要不要表演。”

  “妈妈,阿嫊她……我实在是忍不住……”甄嬛含泪道。

  “人死不能复生,我已经让人好好安葬她了。各人有各人的命,进宫的单子已经递上去了,这会子也来不及改,你也练了多日的琴就代你妹妹去,也好叫她死得瞑目。”程妈妈话里有话道。

  甄嬛心中一惊,面色仍是悲戚不已,道,“我苦命的妹妹这么年轻就去了,让我……”

  “半夜三更,阿嫊为何会去那里?也不晓得天意还是人为。你定定神,要是搞砸了明天的表演整个教坊司都要吃不完兜着走!”程妈妈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朱宜修对顾佳仪的印象来自于前世管文鸳,只知道她与安陵容甚是相像。今日一见觉得倒比安陵容顺眼些,不似后者善装柔弱之态,颇有几分大气。

  只是顾佳仪的琴声中含有一丝怨怒之气,不知是何道理。但当看到被安排坐在最不起眼角落带着面纱的女子,即便只露出上半部分的轮廓,朱宜修仍然不会错认了她。

  甄嬛,哪怕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朱宜修感慨命运对这个女人的垂青,都已经沦为贱籍竟然还能入宫呢?

  只是这一回,甄嬛,你前世最大的保命符怕会成为你黄泉路上的催命符了。




  第七十四集完




  有同学肯定要说了, 周迅不是比霍思燕大牌吗?怎么她不是重量级的?

  周公子当然重量,不过她还有一集的戏份呢

  



  玄凌要赏梅,但皇帝不可能把宴席摆在倚梅园里,内务府便想出了办法:将数十个半人高的嵌金琅珐花瓶摆在风雅楼围成一圈,里面插满着新折下来的半开的梅花,再叫歌舞伎师全都穿着素雅的纱衣,不显示真容,坐于其中表演,作出梅林仙子般的美景来。

  风雅楼对面是高高的观景庭,宴会就摆在那里。十来张坐席皆铺白狐皮坐褥,每个座位前生着一个鎏金塔式小暖炉,温暖怡人。再围起一圈鲛珠纱,寒气不侵,从内向外望去,恍如透明一般,居高临下的视野,一目了然,既闻得梅香,又听得妙音,雪景美色尽收眼底。

  这般奢华精细的功夫也只有天子皇家才能享受得起,撷取世人辛劳苦痛以换成自身快乐的权力,那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尊贵。

  纱巾敷面的甄嬛坐在末尾的角落里低头拨弦却忍不住频频望向摆在楼阁之上的宴会。

  珠围翠绕的后妃女眷,全都凑在一起饮酒作乐、谈天说笑。极大的悬殊对比激发了甄嬛更加要往上爬的决心,有朝一日,她也要坐于高处,而非坐在下首取悦于人。

  


  玄凌正在与汝南王玄济喝酒。玄济的脾气依旧是老样子,孤僻桀骜,但不再与慕容世家有交往,玄凌也乐得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姿态来。

  朱宜修亦与贺氏对饮一杯,见她只带了幼子予泊,好奇道,“今日怎么没见郡主来呢?”

  贺氏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庆成前两日在府中堆雪人,不想吹了风当晚发起烧来,今天虽然退了烧但妾身还是想着让她再休养几日。”

  “小孩子家爱玩爱闹是难免的,身子要紧。等郡主病好了王妃可要带她进宫来玩,永泰老念叨想她。”朱宜修语气很亲昵,如同和妯娌闲话家常。

  玄清随意得靠在桌上,半眯着眼欣赏乐曲,一副沉浸其中的样子。

  “六弟成家之后比起过去可好多了,不逃席也不迟到,朕”因在场的都是本家嫡亲的兄弟,玄凌说话也格外随意。

  “皇兄见笑了,您知道臣弟最受不得那些规矩约束。”玄清道,“臣弟敬皇兄一杯。”

  “好。”玄凌很痛快的一饮而尽,道,“弟妹也是个雅人,可惜她今日不能来,朕听说她的箜篌乃是一绝。”

  “静娴知道皇兄和皇嫂的心意也托我代为转达。她身子不便,不能亲自来也甚是遗憾。改日弹奏一曲作为赔罪。”玄清提到尤静娴的语气格外柔和。

  “真是不一样了,可见弟妹管教有方,咱们一贯不羁的清河王也变成了宜家宜室的好丈夫了。”朱宜修打趣道。

  玄清向朱宜修举杯道,“说来臣弟还未曾向皇嫂这个媒人敬酒,在此谢过。”

  

  “全靠太后慧眼识珠,本宫不过是个牵线的。六弟与弟妹天生佳偶,能促成如此良缘本宫心中也欢喜的很呢。”朱宜修笑道。

  “皇后长于内助,也是朕的福气。”玄凌看了她一眼,夸奖道。

  朱宜修谦逊道,“臣妾能有今日仰赖皇上恩泽,不敢当皇上盛赞。”

  “帝后和睦,国泰民安,乃是我大周之福。臣这个做长兄的向皇上敬一杯,谢皇上今日的盛情。”岐山王玄洵起身道,“佳宴美景,秀色可餐。”

  玄洵素来是个贪恋美色享受的人,胸无大志,玄凌对这个长兄也颇多纵容,并不在意他言语粗俗,也笑着饮尽杯中酒。看向玄清道,“六弟的眼光最好,可还满意么?”

  玄清随性的半靠在桌上,修长的食指轻扣于案,道,“旁的倒还罢了,只是那曲《梅花引》极好,拨弦轻柔,指法娴熟,清澈空远中隐隐又透出一股子幽怨来,恰似缕缕梅香。可惜不识庐山真面目,不晓得是怎样的佳人……”

  “未必就一定是佳人了,兴许是东施呢,琴技讲究天分技巧和容貌并无多大关联。”玄凌驳道。

  “臣弟别无长处,唯独对乐曲稍有涉猎,自问能从乐音中判出美丑,皇兄可愿意赏脸与臣弟打个赌?”

  玄凌朗笑道,“六弟精通音律,笛声乃是京城一绝。那朕就依了你将人邀来一见,自然分晓。”

  身边的李长立马吩咐将弹奏之人传来,位于首座的顾佳仪随内侍登上观景庭,跪地道,

  “小女顾佳仪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玄凌道,“清河王赞你的琴技超群,快将面纱除下让众人看看你的样貌。”

  


  顾佳仪缓缓摘去面纱,敛眉抬首,清丽秀雅的容貌引来玄清颔首,转向玄凌轻笑道,“皇兄,这回可是臣弟猜对了。”

  玄凌悦然道,“愿赌服输,六弟想要什么彩头?”

  “不过是件小事,讨个乐子,皇兄不必认真。倒是这位姑娘寒风瑟瑟中为众人表演,其情可嘉,皇兄该赏赐才是。”玄清笑意盎然。

  玄凌也笑道,“六弟怜香惜玉的性子依然没改,那朕就赏赐她白银两封。”

  官中的两封银子约合百金之数,顾佳仪算是大捞一笔了。谁料她竟不肯谢恩,反而道,“小女不敢领受,还清皇上收回成命。”

  “大胆!皇上赏赐你竟敢拒绝!”李长出声斥道。

  玄凌来了兴致,示意李长噤声,问道,“你为何不敢领受?”

  “小女能为皇上和诸位贵人弹奏已经莫大的荣幸,岂敢再收赏银,恐卑身难以承受,万望皇上成全。”顾佳仪并未被刚才李长出言呵斥吓到,恭敬答道。

  “倒还知礼,但朕金口已开没有食言的道理,你只管拿回去便是。”玄凌道,

  “那小女有个请求,希望皇上能成全。”

  玄清笑道,“皇兄,这倒稀奇了,天下竟有不愿意要赏银的乐伎,不如听她怎么说?”

  “得寸进尺,皇上给你点脸面就自以为能和皇上讨价还价了,难道你不知何为尊卑?”华妃见顾佳仪的容貌心中已有三分不悦,又听她所言,不觉语气也严厉起来。

  “皇兄,难得遇到这么稀罕的事情,不妨听这位姑娘说说,或许她确有难言之隐呢。”玄清对华妃娇纵的性子一向是敬而远之,再好的美人,还得有温柔的性情才行。

  朱宜修对顾佳仪的印象平平,不好也不坏。前世她反口为甄家脱罪后还想逃离京城避祸,当时的朱宜修哪里能饶得了她,直接叫人将她处理干净。如今见她有所求,静观其变。一个伎子能有什么要求?

  顾佳仪心知自己的身份微贱,但还是想着能有从良的一日。眼前天赐良机,她怎能放过?若是错失了这个机会,难保管家不会再上门滋事,遂道,“小女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只得卖身学艺,蒙上天之德在教坊中栖身,更有机会为天子表演。无奈身不由己,已有六七年再不曾回转故里,午夜梦回于心不安。斗胆恳请皇上允许小女返回故乡,拜祭父母,以尽子女之责。”

  凉风吹动起鲛珠纱如雾似梦,恰似幽幽叹息。良久,玄凌道,“难为你一片孝心,朕也不免动容。”

  “都说风尘中不乏奇女子,果然如是。皇兄,我朝能出这样懂得孝义的女子委实难得,倒不如成全她的心愿。”玄清最喜欢这种善良温柔的女子,义不容辞的帮着说话。

  在座诸妃原以为顾佳仪会借机邀宠,想着一步登天,未曾想她却是满心求去,当然乐得高兴也纷纷给玄清的话打边鼓。

  玄凌看向朱宜修道,“依皇后之间该如何?”

  “按规矩,入了教坊司的女子终身不得出。但顾姑娘并非没入罪籍,只是为求温饱卖身,倒也能够破例。何况皇上以孝道治理天下,百姓无不敬服。顾姑娘这样身在烟花的女子却能不忘本,也是皇上教化之功,传出去不失为一桩美谈,臣妾想皇上可以成全她。”朱宜修柔声道。

  “皇后的话在理,皇上就成全了她吧。”华妃难得和朱宜修站在一边。她在宫里要防的对手太多了,不需要再多加一个。何况顾佳仪这种风月场中的老手,真要进宫还不知要有哪些狐媚手段勾引了玄凌去呢。

  “既然连爱妃也如此说,那朕也不好再当恶人。”玄凌松口道,“你有此孝心,朕也不免动容。就免了你的乐籍,让你返回故里。日后嫁人,做个相夫教子的良家女子吧。”

  “多谢皇上成全,小女感激不尽,叩谢天恩。”顾佳仪喜出望外,连连磕头。

  玄凌道,“那两封银子就作为你回乡的盘缠,望你好自为之。”

  顾佳仪退下后,朱宜修道,“皇上仁慈乃是万民之福。有您这样的仁君,相信我大周必定能千秋万代,永延帝祚。”

  “皇后说的好。”皇帝都爱听好话,玄凌也不例外。

  小小插曲过后,宴会依然一片安乐。

  
  甄嬛一群人表演结束便被暂时带到风雅楼近处的漱芳斋里休息,夜晚宫门已经下钥,轻易不得开启,只待明日一早再出宫。顾佳仪的喜事众人听说后都向她道贺,祝贺她终于脱离苦海,做回良民,再不是随意被人轻贱的歌妓了。

  甄嬛冷眼旁观,只觉得顾佳仪实在愚不可及。原本也是京中的头牌,竟然自愿求去。宁可回乡下草草一生,也不想奋力一搏求个前程,换做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漱芳斋里有几个小婢女负责照顾她们,提点道,“你们别随便出去,宫里处处都有侍卫,若是随意乱跑冲撞了贵人,被抓住后直接拖下去打烂!”

  众人心有戚戚焉,连忙保证绝不会踏出一步,等着天亮就出宫返回教坊司。

  甄嬛却是不愿意白白来皇宫一次,若不是先前顾佳仪故意要求将自己的位置放在末座,怎会没人注意到她。如今前者得偿心愿,要她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说什么她也不能服气。

  趁着其他人都睡下了,甄嬛悄悄穿上衣衫鞋袜溜出去。漱芳斋是专门招待进宫的戏班子和舞队的,地处偏远,怕这些身份卑微的人不识礼数,乱跑惊扰了皇室内眷们,所以附近没有后妃居住的宫殿,只比邻着东南角的倚梅园。

  夜深人静,只有甄嬛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里。她不认得路,只管顺着走直线,倚梅园里的积雪是不扫的,为着来年开春化了浸润泥土。

  她走着走着,发觉眼前都是一丛丛的红梅树,想起从前与家人一道赏梅饮酒,欢聚天伦,何等的快活温馨。而今家族风吹流散,父母兄妹都不知去向,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心中凄楚。

  双手合十,面向东方,念道,“皇天在上,信女甄嬛乞求早日出人头地得以救出家人团圆。”

  祈祷完毕,又觉得这满天神佛不晓得哪个能听到她的心声,即便听到了又能否助她完成心愿。冥冥中室虚无缥缈,不觉黯然,想着凡事还是要靠自己,人定胜天四个字才是她甄嬛的座右铭,遂再道,“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话音刚落,只听到有个温润的男声道,“是谁在那儿?”



  第七十五集完




  @为什么要换新号 1412楼 2013-04-18 22:16:12
  汉宫飞燕里李建群的古装也特别漂亮,若她演端妃也一定适合,不过楼主选的也挺好的
  我才发现汉宫飞燕虽然是96年的戏,但是好几个演员后来都大红了,导演还是陈家林了,那会觉得这剧的服装和背景都很考究,很多飘逸的纱,完全再现了汉代,为什么这个剧没有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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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哦 李建群气质超好, 就是可惜年龄大了点。要是她能演甄嬛传里的端妃就好了
  @我想做个书呆子 1416楼 2013-04-19 00:02:18
  更得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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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士第小枝 1418楼 2013-04-19 11:46:11
  再帮楼主盖一层。
  最近八的有些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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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都是每天2集, 不慢啦

  
  宴后,玄凌与朱宜修一同返回昭阳殿。而玄洵,玄济等王爷们在紫奥城中也各有暂居的行馆,其中玄清的镂月开云馆最为雅致,乃是先皇特意为他召集能工巧匠修建。

  宴上饮下的“梨花白”酒劲返涌,玄清便披上斗篷四处走走消散酒劲。夜晚寂静,靴子在雪地中前行发出“嚓嚓”的声音,独自一人胡思乱想起来。

  他自小极受先帝宠爱,还曾被拿来议储最终却与皇位失之交臂,心里不是没有一点遗憾的。但玄凌继位后对亲贵外戚手中的权利防范极严,他也只能做个闲散王爷,每日斗鸟观花,寄情山水。

  王妃尤静娴为人机巧灵慧,颇有才学,与玄清一道论诗作赋时也能互相和歌。美中不足的是她对于人情经济亦看得透彻,有时难免多了份世俗,恰如玉中瑕疵。

  玄清心中敬爱结发妻子,但想着若能有一个不染纤尘的红粉知己倾诉心事就更好了。孰料正听见甄嬛的那句“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顿时生出一股知音之感,遂开口问那人究竟是谁。

  而甄嬛猛地听到有男子的声音吓了一跳,唯恐侍卫发现,慌道,“我是……我是倚梅园的小宫-女。”

  


  玄清一听是个宫-女,心中不禁讶异。没想到竟有珍珠蒙尘藏于淤泥之下,问道,“听你谈吐不俗,你叫什么名字?念过诗书么?”

  甄嬛察觉对方语气中并没有要拿问的意思,反而更多的是想结识,心里也暗暗打鼓,莫不是哪个贵人微服至此让她碰上了?若真如此,那可是上天保佑她能心愿得成了。但短短两句话还不能判断虚实,遂试探道,“问人家这么多,你又是哪一个?”

  玄清被她反问,一时语塞。宫里不容男子进出,除非是净身后的内侍。要让他伪作身份怕是不妥,倒不如光明正大的表露来历,想来对方一介宫婢,自然会乖乖现形,沉声道,“我乃当今六王清河,还不出来。”

  立时,甄嬛浑身隐隐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欣喜若狂。夜来的寒风都吹不冷她此刻的热情,真真是天随人愿。

  可转念一想,若真这么出去了恐怕会叫他看轻,只把自己当作奴婢女仆一般了,清了清嗓子,道,“男女授受不亲。虽然这里没有旁人,我也不能随意和陌生男子见面,这就离去,尊驾不必在意。”

  玄清听得她要离去,一着急也不顾不得旁的,直接从梅树丛后绕出来,和刚走了两三步的甄嬛撞了个正着。

  甄嬛没料到他来的这么快,自己都未做好准备面对他。她最讨厌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握中,语气也变得冷冷的,道,“小女见过王爷。”

  玄清听她自称“小女”,也明白她肯定不是什么倚梅园的小宫-女了,道,“你为何骗我说是宫-女?”

  甄嬛不想他为人如此轻薄,与她原本想象的情形大相近庭。这样的人就算看中了她多半也是因为美色,不能尽心帮她救出父母家人,帮甄家东山再起,遂不愿多与他纠缠,急着脱身道,“我一时惊慌,生怕是侍卫来抓人,故而才谎称是宫婢。王爷若是无事,我先回去了,否则惊动了旁人恐有污王爷清誉。”

  玄清拽着她的袖子不放,戏谑道,“身为女子胆子却不小,你叫什么名字?”

  甄嬛这下可真恼了,这个王爷怎么如无赖一般没脸没皮。两人像小孩子似的扯着袖子要对方松手,最后甄嬛直接推了玄清一下,雪地湿滑,玄清不免脚下踉跄了几步,扶住了树干才没出丑。甄嬛得意一笑,趁机溜走了。

  玄清见雪地上留下甄嬛的脚印,窄小密集,明显是踮着脚尖飞快的步行所致,又回忆起刚才见到甄嬛的花容月貌,很是眼熟,不免轻笑。

  这位不知名的佳人“动如脱兔,狡猾如狐”,日后要是无缘再见,实在可惜了。

  甄嬛连跑带跳的回到漱芳斋,屏住呼吸见其他人都还在酣然沉睡,没人注意到她短暂的消失,松了一口气,脱下被雪水浸湿的鞋子,钻进被窝。

  躺在床铺上,闭起双眼的甄嬛仍然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那清河王言行不羁,难怪是有名的“自在王爷”,随心恣意。即便她要出人头地,也不可委身给这种轻浮之徒。翻了个身把被子裹紧,只当今晚与清河王的相遇是荒唐梦一场。

  

  玄凌在昭阳殿留宿,睡得很沉,躺在他身边的朱宜修甚至能听到他起伏的呼吸声。单手撑在枕头上,侧过身子注视着他,心中念道:你可知前世杀你害我之人今日就坐在下头抚琴表演?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玄凌,你若是再见到她还会依旧中意她么……

  冷不防,听到玄凌的声音,“小宜为何如此看朕?”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醒了。

  朱宜修未有半分慌乱,脉脉眼神流转,轻声细语道,“很久没这么安静的看过皇上了,所以想多看看。”

  玄清伸手沿着朱宜修鬓边轮廓抚摸,笑道,“小宜说的傻话,你不是日日见朕么?”

  “白日里一举一动左右都有人跟随,不免眼花缭乱,只能在单独相处时才能细看。”朱宜修的声音里似含有流淌的深情,令人动容。

  玄凌把她搂着靠向自己,道,“朕也觉得很久没和小宜这般相处了,只有在你这里朕才能稍稍放松……”

  枕在玄凌的肩上,朱宜修一股心酸从底下泛起,强行按压下去,不想在他面前露出太多的软弱来。轻轻说了句,“皇上,臣妾当初说的话未曾有分毫改变……”

  玄凌一震,抱着朱宜修的手不由得收紧,掌中的热度透过寝衣传来令人感到滚烫。

  


  玄清对昨夜的佳人一直念念不忘,这般大胆想来也不是皇兄的新宠。既非妃嫔,又非宫婢,那便只剩下外头入宫的可能性了。但紫奥城中想要找到一个女子并不是容易的事,除了帝后下旨,即使是王爷也不得擅作主张。

  玄清虽然有心要找出她,但也不想平白惹玄凌猜疑,遂叹了一声遗憾将此事放在心中不提。

  而甄嬛所在的风雅楼正在打包行李,马车一会儿就到送她们出宫。来了一趟紫奥城却一无所获,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以她现今的身份也不能轻举妄动,恐惹来杀身之祸,只能心不在焉随其他人一道收拾。

  “甄嬛,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程妈妈把甄嬛拉到没人的角落问道。

  甄嬛暗自吃惊,程妈妈怎么知道她昨晚出去了。嘴上却矢口否认,道,“没有,我夜里就出去方便了一次,没去哪里。”

  程妈妈一脸不相信,冷声道,“我可告诉你,这里是皇宫,稍有差池要掉脑袋的。你想找死我不拦着,但是别连累大伙儿。”说完,哼了一声走了,留下甄嬛脸上的脸色青红变换,想着是哪个小人在背后告她的状。

  进宫的马车一律从西华门出去,到了宫门口无论王公贵族都要检查。甄嬛等人下车站在一旁。

  这时,另一辆挂着流苏璎珞的马车也经过此处,侍卫上前查问,车上人撩起帘子,露出一张俊逸脸庞的玄清。

  他正想开口打发了侍卫,却见到站在下处的甄嬛,喜道,“是你?”

  甄嬛见是他,不想多理睬,福了福身,道,“王爷万安。”

  “原来你是教坊司的。”玄清对教坊司也是知之甚详,里头的姑娘多有资质端丽、桀黠辨慧者,没想到自己遇到的也是其中之一。

  “劳王爷记挂,小女惶恐。”甄嬛还在拿乔。

  “既然能进宫表演已经出师了么?”玄清问道。

  甄嬛怒从心起,他真以为她是坐台揽客的卖笑女子了,气道,“王爷此话何意?”

  玄清道,“你若出师了,本王倒可以去给你捧个场。早前的顾佳仪不就是你们那儿的花魁么,依本王看你也不逊色于她。”

  这话论理是没错,哪个达官贵人没有捧过一两个花魁呢。可放在心高气傲的甄嬛身上却如同受了莫大的侮辱。

  她羞于向别人启齿自己现在的身份,乍听玄清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出来,登时觉得面子挂不住,旁人的眼光也都仿佛掺杂了耻笑之意。一怒之下,也不愿意再回答,跳上马车就要走。

  程妈妈见甄嬛如此,对她昨晚的去向也明白了八-九分,向一头雾水的玄清赔罪道,“王爷见谅,那丫头是新来不久的,还未脱去野性,请王爷别和她计较。”

  “无妨,美人嗔怒的模样也是赏心悦目。本王问你她叫什么?”玄清一笑置之。

  程妈妈迟疑片刻,道,“……甄嬛。”

  “甄嬛?好名字。我记住了,等她出台时记得告诉本王一声,本王定会去捧场的。”玄清知道了甄嬛的真实身份,王爷之尊自然也就把她视作烟花伎子一般对待。

  纵然有才学,最多也就是另一个薛涛,苏小小罢了,红粉知己的资格是绝对没有的。

  反倒是甄嬛,自觉受了折辱,回去后闷头大哭。自此对清河王也是恨之入骨,觉得这个浪荡子不仅言行无状,更是个品行低劣之徒。



  第七十六集完




  



  曹琴默的胎就在这两日内生产,和煦堂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严密保护。傍晚时分,朱宜修和玄凌同时得到消息说是胎动了,立刻乘坐轿撵赶到长春宫。

  朱宜修记得上一世曹琴默这胎是早产的,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代价是永远失去生育能力。其中不乏她做的手脚,这一世不知道会有何变数。

  帝后坐在外头等着消息。

  “皇上,皇上,小主她,她生不下来!”曹琴默的贴身丫鬟音袖自己还是个黄花闺女,何曾见过这种场面。看到接生嬷嬷们不停的推主子的肚子帮她导正胎位,后者的哀叫声令她慌得六神无主。

  “太医何在?”玄凌皱眉道。

  负责曹琴默的李太医跪地道,“启禀皇上,婕妤的胎位不正,孩子的头一直出不来。婕妤本身的骨盆也小,所以才导致难产,臣等现在熬了催产药给婕妤喝下,希望能起作用,让她有力气使劲。只是事无万全……”

  玄凌听了太医的话,眉头紧蹙。虽说生孩子是一只脚进棺材的事情,但也不想孩子一生下来又是个没娘的。加上临近年关,白事能免则免。遂命令道,“你等须竭尽全力,力保曹婕妤安然无事。否则朕定不轻饶,追究尔等失职之罪!”

  李太医战战兢兢的接旨,又回去继续与其他几位太医商量方法。

  玄凌想了想决定晋曹琴默的位分添些喜气,也好叫她有个盼头,争气一点,对李长吩咐道,“传朕旨意,即可晋曹氏为贵嫔。”

  跪在地上的音袖听了,立马磕头激动道,“谢皇上,谢皇上……”爬起来飞快的跑进产房告知主子这个喜讯。

  朱宜修道,“皇上,已经三更天了。您之后还要上早朝,不如先回仪元殿休息吧。有臣妾在这里守着,一有消息立刻派人告知您。”

  玄凌也实在累了,同意道,“那就劳皇后辛苦些,朕先回去了。”

  曹琴默难产,熬到快天亮了还没个动静,他的心也等得焦急,别又来一个予濂。无论男女,健康就好。

  


  “恭送皇上。”朱宜修送走玄凌后,听得屋内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摇头道,“这孩子真是个磨娘精,本宫听曹贵嫔的叫声都有些气短了……”

  “娘娘,生孩子都这样,嬷嬷们也都在想法子呢。”剪秋道,“有皇后娘娘坐镇,贵嫔一定能平安诞下孩子的。”

  这时,接生嬷嬷出来了,挂着满头大汗,急道,“皇后娘娘,贵嫔的胎位是正了,可瞧着贵嫔已有虚脱无力的迹象,奴婢们无计可施,再不让孩子出来,怕要活活憋……”

  “住口!不许说那个字!”剪秋立刻打断了嬷嬷的话。

  “奴婢失言,请娘娘饶恕。”嬷嬷跪道。

  “罢了,本宫这会子没空和你计较。只问你一句,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贵嫔把孩子生下来?”朱宜修严肃道。

  嬷嬷面有难色,剪秋斥道,“还不快说!若贵嫔和皇嗣有个好歹,你有几条命赔!”

  剪秋的话唬住了嬷嬷,她结结巴巴道,“最好这时候能有个刺激,兴许贵嫔就能使劲儿了……”

  “刺激?”朱宜修沉吟片刻,对剪秋道,“马上去抬一桶冷水来。”

  须臾,剪秋就带人回来了,产房里头还在焦灼,朱宜修对嬷嬷道,“去!泼到贵嫔脸上把她激醒,告诉她皇上和本宫要她和孩子活!”

  “是,奴婢遵旨!”嬷嬷抬着水桶进去。

  只听得重重的泼水声,曹琴默发出一声尖叫,随即响起婴儿的哭泣,音袖跑出来报喜道,“回禀皇后娘娘,小主生了,生了位帝姬!”

  朱宜修松了口气,道,“那就好。”转头对剪秋道,“你速去告知皇上。”

  嬷嬷给帝姬擦洗干净,裹上襁褓抱出来给朱宜修看,道,“多亏皇后娘娘的主意,帝姬平安无事。”

  朱宜修掀开柔软的布料,孩子皱巴巴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哭声有些低,喘气的动静也不太大。将襁褓重新盖好,吩咐道,“用心照顾帝姬。”

  另一个丫鬟从产房里出来,叫道,“不好了,贵嫔出大红了!”

  “太医!”朱宜修喝道。

  李太医等急忙施针用药救醒曹琴默。情况稳定后,李太医向朱宜修禀告道,“娘娘,臣等虽然止住了出血的情况,但小主的母体虚耗严重,元气大亏。即使以后尽心调养,怕也是……”

  朱宜修听他此话,心中已有数,道,“李太医尽管直言,本宫不会怪罪你的。”

  “娘娘,依微臣之见,小主怕是往后受孕不易了……”太医说话永远都是模棱两可,留有余地。但朱宜修明白,曹琴默是不会再有孩子了。

  点点头,道,“李太医的意思本宫明白了,今后之事暂且不谈,只让她身子好起来即可。”

  “微臣明白。”

  


  朱宜修走到已收拾干净的内室,淡绿色的幔帘映衬得曹琴默的脸色愈发惨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睁开眼睛,虚弱道,“嫔妾岂敢劳动皇后娘娘亲临,折杀嫔妾了。”

  朱宜修道,“皇上封你做贵嫔了……”

  “是吗?我成贵嫔了……”曹琴默眼中的两颗泪珠滚落,她这个贵嫔真可谓是拿命拼回来的,怪不得她激动。

  “别掉眼泪对身子不好。”朱宜修温和道,“本宫叫她们把帝姬抱来给你瞧瞧。”扬手示意,乳母抱着襁褓进来。

  曹琴默挣扎着起来,音袖忙扶着她,产后的她甚是虚弱,连动上几动都是吁吁带喘。乳母倾斜身子将襁褓递到她触手可及之处,她伸出手,还有些害怕,缩了缩不敢去碰。

  朱宜修见状,轻笑道,“你自己的女儿怎么还不敢看呢?”

  曹琴默的脸颊飞出几块红晕显得有些害羞,小心的用手指触碰已经睡着的女儿娇嫩的脸蛋,整个人沉浸在喜悦中,兀自亲吻了一记,抬头对朱宜修道,“多谢娘娘相救,否则臣妾也没有生下帝姬的命。”

  “不必言谢,本宫也是生育过的人,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皇上也希望你们母女平安的。”朱宜修笑道,

  “你刚生了孩子,太医说要你好好休息才能把生产时用的气力补回来呢。本宫就不多叫你说话伤神了,等你好些了再来看你。”

  “恭送皇后。”曹琴默还是让音袖扶起她在床上作了叩首礼。

  玄凌听到是个女儿,倒也没显得太失望,只问是否健康。得到了太医的回答,心中大石也落了地,对朱宜修道,“小宜急中生智,救了琴默母女俩的命,朕谢谢你。”

  朱宜修谦虚道,“皇上这话太见外了,曹贵嫔的女儿也是臣妾的女儿,哪里舍得不救她们呢。”

  玄凌愈发觉得朱宜修的大度宽和,自她继承后位以来,宫中的皇子帝姬皆得以保全,道,“小宜是朕的福星。按惯例,这孩子的名字还是由你来取,满月时朕再定封号。”

  “皇上发话,臣妾听命就是。”殿中只剩夫妻两人,朱宜修的语气也随意了些,道,“满月礼上除了给帝姬定封号,皇上可别忘了曹妹妹的劳苦功高,既然晋了贵嫔,封号也得好好挑一个才是。”

  “这个自然,到时候叫内务府拟了封号来看,小宜也替朕参谋参谋。”玄凌此刻心情甚好,说什么都是答应的。

  

  尤静娴坐胎已满四月,听太医说胎像平稳,脉象有力,十有八.九是个男孩儿,更令她喜上眉梢。玄清虽然与她感情甚笃,但王府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往后的侧妃,庶妃,姬妾等等都是可以预见的事情,终究还是要有子嗣来稳固她的地位。若有了嫡子,世子之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清河王妃的地位也就牢不可破了。

  恰逢宫中传来消息,说长春宫的曹贵嫔生了一位帝姬。作为王府少不得要送去贺礼,她便让心腹围珠去叫管家周绍良到前厅,顺便将账本一道带来。

  周绍良在厅堂敬候,尤静娴在绕翠的搀扶下坐到主位上,主仆之间用一道山水绣屏风隔开,只听她开口道,“周管家,前些日子我身子重,府中的大小事暂时都交由你来料理,辛苦了。”

  周绍良躬身一礼,恭声道,“王妃言重了,为王府效力乃是小人的职责,岂敢说辛苦呢。”

  尤静娴翻了翻账簿,见到上头有一笔数目不小的开支却未注明用处,心生疑惑,问道,“账上那五百两银子是做什么用了?”

  周绍良支支吾吾道,“回王妃,小人也不甚清楚。王爷只说有急用就遣阿晋到账房支走了。”

  “荒唐!”尤静娴一改慢条斯理的语气,冷笑道,“这么大一笔银子花出去你竟然不知道是派什么用场?王府要你这样不管事的管家是当摆设么?我看多半是你中饱私囊,自己私吞了混赖到王爷头上。你打量着王爷素来宽和待下,就敢无法无天起来了,嗯?”

  周绍良额头直冒汗,跪地道,“王妃恕罪,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凭空捏造没影儿的事情啊!小人确实冤枉,您不如招了阿晋来问问……”

  尤静娴对围珠道,“去把阿晋给我叫来。”又指着周绍良道,“先把他带下去,等查问明白再发落。”

  “阿晋见过王妃。”

  一进屋子,阿晋就感到气氛不似平日的轻松,左右侍立的丫鬟们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当了出气筒。

  尤静娴冷着脸道,“我问你,王爷近来常去哪儿?”

  有屏风阻挡,外头的人看不到尤静娴的表情。但阿晋自小做玄清的小厮,宫里的人情世故也见得多了,听到尤静娴不似往常的温和口吻,此时也有些胆战心惊,不常发火的人突然发起火来才叫人有受的呢。遂格外恭敬答道,“回王妃,王爷除了进宫给太后请安之外,就是按老时候去探望太妃,并不去其他地方。”

  “那我问你账上的五百两银子做什么用了?上个月宫里可是出了喜事要做人情贺礼?”尤静娴道。

  涉及浣碧,阿晋有些犹豫起来,不晓得该不该告诉尤静娴。毕竟浣碧的身份不能张扬,但听尤静娴的语气若不实话实说只怕不能善了。王爷和王妃是夫妻,夫妻之间荣辱共存。要是瞒着王妃,万一让她和王爷起了嫌隙就是他的罪过了。阿晋权衡之后还是决定告诉尤静娴。

  尤静娴见阿晋迟迟不肯张口,暗想莫非是极重要机密的事情才叫他如此为难,遂道,“都下去,留下围珠,绕翠伺候。其他人没我的吩咐不用进来。”

  待屋子里只剩下四个人,阿晋将事情始末详细告知了尤静娴,后者一听就急了。

  玄清怎能自作主张领了个罪奴进门,倘若被御史上奏弹劾,说他贿赂官员,徇私枉法,清河王府岌岌可危!那个何绵绵既然是罪臣之女,见不得光,又敢与有妇之夫未婚生育,可见根本就是个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女人。生下来的女儿会是什么好货?多半和其母是一丘之貉。

  太妃上了年纪糊涂,玄清怎么也是脑筋不清楚呢?尤静娴从前对温和慈爱的舒贵太妃还是颇有尊重的,但听了今日之事,觉得婆婆此举太不妥当,皇帝对外戚的严厉防范是举朝皆知的,玄清又曾经与他争夺大位。夹着尾巴做人还怕被鸡蛋里挑骨头呢,哪有上赶着给人家送把柄的!

  出嫁前沛国公对这个女儿说的很清楚,玄清就是一辈子当闲王的命。王室权贵早就远离了权利中心,朝廷只管花银子养着,政事却是一点插不上嘴的。当今皇上极看重手中大权,但凡有一点点小苗头都会扼杀在摇篮里。玄清却冒天下之大不韪,顶风作案,把皇帝点名抄家问罪的祸根保下来,简直是昏头了。

  尤静娴下定决心要除了浣碧这个祸害,对阿晋道,“那个浣碧一直跟着太妃住在安栖观里?”

  阿晋知道捅了篓子,不敢再吞吐隐瞒,立马答道,“是。”

  “你先回去,不许声张,王爷回来我自会与他说明白。”尤静娴警告道,“若有半个字漏出去,咱们王府也容不下你……”

  “阿晋明白,王妃尽可放心。”

  出了厅堂,阿晋只觉得背后衣襟全都汗湿了,心中想着王妃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比王爷还厉害。浣碧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了。说实话,他对俏丽的浣碧还有点朦胧的小心思,但一涉及到自己的性命,阿晋还是决定别多管闲事了,王妃是王府的当家人,她高兴了自己才有活路。




  第七十七集完





  


  舒贵太妃出家修行,身边只带了一个积云。如今有了浣碧,积云从前干的活自然是交给年轻体健的来做。

  寒冬腊月,浣碧正蹲在溪边洗衣裳。冰凉刺骨的溪水激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揉搓着被冻得发硬的布料,手指也红肿得跟萝卜似的,心里不禁抱怨起来。过去在甄府这样的重活都有底下的粗使丫鬟婆子们干,何时轮到过她。太妃好歹曾是皇室中人,怎么也不多带几个人出宫伺候,白叫她吃苦。

  想到自己命运坎坷,浣碧发泄似的用捣衣槌狠狠砸向平摊在大石头上的衣裳。忽然,有两个人从背后制住她,一个捂住她的嘴,另一个将她的双手反剪到背后拿绳子捆了。浣碧连头都来不及回就被麻袋罩住捆粽子样的抬走了,口里塞住布往不远处等着的车里一扔。

  浣碧惊恐万状,拼命挣扎,绑她的人见她不老实狠狠打了一棍子在额上,顿时令她眼冒金星,只能呜呜叫着。

  马车颠簸着离开了安栖观所在的山头,浣碧两眼一抹黑,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快吐了。大约有个把时辰,她被人扛着下车走了几步路又重重的被扔到地上,疼得她眼泪直流。

  这时候,听到一个文雅的声音,“把绳子解了。”

  有人替浣碧松了绑,手脚极重,抓得她头皮发麻。浣碧乍见了光线,一时睁不开眼,觉得看什么都是白花花的。待视野恢复清晰,就见到一个肚腹微微隆起的妇人坐在上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辨不出喜怒表情。

  “你就是浣碧?”

  “是……我是,不知道夫人您是哪位?为何要抓我来?”浣碧见她穿着素雅,但头上带的却是一支稀罕的点翠凤簪,大约不是平常人。心中惴惴,不敢造次。

  

  那妇人正是尤静娴。见浣碧脸上泪痕斑驳,颇有梨花带雨的姿色,不觉皱了皱眉头,语气一冷,道,“你的案子发了,王爷也保不了你。”

  浣碧闻言大惊,磕头道,“夫人明鉴,是王爷把我从大牢里救出来的,说是以后叫我服侍太妃的。求求夫人,看在王爷和太妃的面子上救救我吧!”

  当真是个红颜祸害,就靠这张狐媚脸蛋迷惑了王爷和太妃。尤静娴听她口口声声拿玄清和舒贵太妃作挡箭牌,也看出浣碧不是个省心安分的人,心眼大着呢,断断不能留下。遂道,“你本就是罪臣之女,如今更添了一桩攀咬王爷和太妃的罪过,哪里还有活路给你!”

  浣碧失声哭道,“我是王爷救的,夫人只管去问王爷,他一定会救我的。”

  尤静娴不欲和她多纠缠,示意屋中的两个体壮的仆妇上前按住浣碧,道,“安栖观你是住不得了,我也不想要你的命,将你发卖到外省算是了结。”

  浣碧还想分辨,仆妇立刻拿布堵住嘴,不许她再出声。

  外头叫来等着的牙婆进屋,她不识尤静娴的身份,但光见其不俗的气度也知道定是个达官贵人家的夫人,赔笑道,“夫人唤小人前来有何事吩咐?”

  “家里有个不规矩的丫头犯了错,我是留不得她了,你瞧瞧值几个钱?”尤静娴淡淡道。

  牙婆走上前细细端详了浣碧,见她生得年轻标志,细皮嫩肉的,哭红了眼睛仍然是楚楚可怜,猜想多半是爬床勾引男主人才落到要被发卖的地步,殷勤回道,“回夫人,能值个七八两银子,不知您想要多少价钱?”

  尤静娴原本就不在乎几两银子的事情,挥挥手道,“钱就算了,想必你也看出来她不是个听话的,把她卖远点,别再让她找回来就成。”

  牙婆白得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欢喜得都疯了,连声夸尤静娴是个善心人,活菩萨,拍着胸脯道,“夫人放心,我钱婆子别的不敢讲,保证把这事儿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叫她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回京城来。”

  跟在尤静娴身边的围珠听到这粗俗的话忍不住轻笑,尤静娴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道,“那就交给你了,这丫头一张嘴顶不老实,你得看紧了,别听信了她说的鬼话。”

  


  牙婆抓着浣碧回到住所,浣碧大喊大叫,说她是官家小姐,牙婆一个耳刮子打过去,骂道,“贱皮子,再不老实仔细老娘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浣碧又磕头求她,牙婆干营生干了几十年,早已练出一副铁石心肠,不耐烦听浣碧啰嗦,趁着吃饭的当口给她灌了哑药,叫浣碧再想喊也喊不成了。

  浣碧哑了就想法子逃跑,跑了被抓回来,再跑又被抓回来,抓回来就打,打了再关,关了再饿,原本一个好好的标志丫头被折腾得面黄肌瘦,打得遍体鳞伤。

  牙婆带她去了些要买下人的大户人家,可人家一见浣碧的姣好长相都纷纷摇头,加上又是个哑巴,谁也不肯收她。牙婆无奈,白养着一个祖宗吃喝都要开销呢,最后找了个外地的穷山沟,当地多的是娶不上媳妇的光棍。

  浣碧的脸蛋生得好,就算是哑巴,牙婆给她收拾了一番换上八成新的衣裳还是能唬唬人的。

  村里的老光棍看浣碧确实不像干过粗活吃过苦的人,没干过活的人没力气也跑不掉。她又是个黄花闺女,比着甄嬛的例子养大的,自然比村子里的村姑漂亮百倍,落在光棍的眼里如同九天仙女下凡,一百二十个愿意,立马成交。

  浣碧被人像货物似的挑拣,心中惊恐,挣扎着就想逃,被牙婆和买主抓回来绑在床上。牙婆收下十两银子乐滋滋的走了,留下浣碧的卖身契落在光棍的手上。

  过了半年,浣碧有了身孕,生了个丫头。光棍不乐意,狠狠揍了她一顿,继续折腾她。她没法开口说话,又不识几个字,想托人捎信也不成。又过了三年,生了儿子。这时候的浣碧再不是昔日府邸里养尊处优的“二小姐”了,她天不亮就得起来干活,带孩子,迟一步男人的棍子就会招呼到她身上。

  地里割草的时候,她偶尔会抬头望着朝东的方向,只望见重山阻隔。但为什么要望,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浣碧失踪,太妃让玄清找了许久也没有音讯,伤心了一阵也就丢开了。只当是她心气高,不愿意孤老在山中,自谋出路去了。

  玄清对浣碧的事情上心纯粹是看在太妃的面子上,并无多余的绮念。既然对方不愿意留下,他也不必再多管闲事,从头到尾对事情的真相一无所知,只一心等待自己和尤静娴的孩子出世。

  


  曹琴默在孩子满月时穿着贵嫔的服色到昭阳殿给朱宜修行礼,她的脸色仍留有一些苍白,可见生产时确是九死一生,朱宜修道,“谨贵嫔曹氏,得天所授,承兆内闱,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承教于皇后,不胜欣喜。”曹琴默低头三拜,恭敬答道。

  “剪秋,扶谨贵嫔起来,她产后虚弱才调养好的。”玄凌在侧,朱宜修当然要做出一副贤德仁后的样子来。

  “多谢皇后。”曹琴默坐在下首,敛眉垂首。

  玄凌笑道,“这个封号还是皇后替你选的,朕觉得甚好。你可喜欢?”

  曹琴默道,“臣妾多谢皇上皇后抬爱。”

  “曹妹妹侍奉皇上一向尽心尽力,恪守女德,谨慎恭顺,这个字实至名归。皇上,既然晋了贵嫔,那曹妹妹也就是长春宫的主位了。”朱宜修和颜悦色道,“今日还是帝姬的满月,皇上不如先和曹妹妹去重华殿,臣妾换件衣服稍后就来。”

  今日曹琴默是主角,朱宜修自然不会去抢她的风头,顺水人情还是要做做的。

  重华殿已然装饰一新,太后也出席了孙女的满月礼,朱宜修看到跟在后头的芸娘手里怀抱着予涛,神情闪过一丝黯然,飞快掩去了。

  玄凌替帝姬定下封号为温仪,朱宜修则取了名字,良玉。

  曹琴默风头无两,脸上带出些得意之色。其他人还好,唯独华妃神情郁郁,眼中闪着晦暗不定的光泽,曹琴默的命真大,居然没死,现在又成了一宫主位。当年被华妃的光芒掩盖的人一一出头,叫她如何能不着急呢。

  

  朱宜修没心思管华妃的不平嫉妒,她想着予涛就快要会说话了,太后却迟迟不肯把孩子还给她,莫非真想要她们母子生分么。放在膝头的双手隐在袖中,紧握五指。

  予沣和永泰两人坐在一起,偷偷说了几句悄悄话。

  宴席结束,永泰在返回昭阳殿的路上,道,“皇祖母为什么还不把小弟弟还给母后?我看皇祖母喜欢他比喜欢我和皇兄还要多。”

  “元安,别胡说!”予沣立即出声斥道,转头看身后其他的人与朱宜修的轿撵都相隔甚远,永泰的话她们应该听不见。

  “元安,听你皇兄的话。别乱说,传到皇祖母的耳朵里要受罚的。”朱宜修盯着前方的路道。

  永泰明亮的眸子转了转,道,“母后,你不能找皇祖母把弟弟要回来么?”

  “你也说了,你皇祖母想留你弟弟在身边,母后能硬拦着不让他们祖孙相处么?叫你父皇知道了,母后也要挨骂的。”朱宜修道。

  “那让父皇去把小弟弟接回来。”永泰提议道。

  朱宜修缓缓道,“你父皇不管这种事情,否则他很早就会替母后开口了。”

  永泰悻悻道,“弟弟有皇祖母帮着,父皇喜欢他也比喜欢我们要多。”

  “元安,你记住,忍字是可以写很久的,母后不会坐等着和涛儿分开。”朱宜修一字一顿清晰道。

  予沣拉着朱宜修的手,道,“母后,不要难过,您还有我们呢。”

  朱宜修安慰的笑道,“母后没有难过。”在宫里难过只能放在心里,不能放在脸上。

  天长日久,姑妈,走着瞧吧。




  第七十八集完




  


  大地回春,乾元十二年又到了。

  午后,朱宜修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剪秋入内道,“娘娘,李长来了。”

  “叫他进来。”朱宜修端正容色,恢复母仪天下的皇后模样。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李长行礼道。

  朱宜修微微抬手,道,“李总管不必多礼,可是皇上有吩咐?”

  “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皇上请娘娘即刻前往仪元殿,说有要事相商。”李长恭敬答道。

  “噢?这么急,出了何事?”

  李长嗫嚅了一下,道,“似乎是赫赫来人求亲,皇上正在发火呢……”

  “你先去,本宫随后就到。”朱宜修打发他,随后坐上凤辇前往仪元殿。

  回想本朝太祖建元十二年一月,曾遣嫁宗室女茂成宗姬封为“金山公主”嫁于英格大汗为正室大妃。此后又有数次和亲,百年来,虽然大周与赫赫边境偶尔也有小冲突发生,然而终究保全了大局平安,再无遍地狼烟烽火燃起。如今赫赫又派人前来求亲,不知道又是哪个可怜女儿要踏上和亲之路了。

  


  玄凌读了赫赫使臣带来的国书,龙颜大怒,直到朱宜修踏入殿中仍是怒气未消的模样。

  朱宜修还未来的及行礼,就被他拉着坐到进到内室。玄凌对李长扬手厉声道,“去!将赫赫的国书拿来给皇后瞧瞧!”

  “皇上,朝政之事臣妾怕是不能看的……”朱宜修也被他暴怒的模样吓了一跳,但也不愿意做犯忌讳的事情。后宫不得干政,叫太后知道又要寻她的晦气了。

  “快去!你聋了么!”玄凌瞪了李长一眼。后者不敢怠慢紧赶着就将那封用朱红布帛写就的国书送来,玄凌一把扯过,扔到桌上,道,“皇后只管看,这是也要你的意见才成。”

  朱宜修听他语气坚决,也不能再推辞,遂拾起国书,细细读了起来,看罢亦是义愤填膺,道,“赫赫欺人太甚,我朝何时有过拿皇室嫡系的女儿去和亲的,简直是蓄意挑衅!”

  玄凌见朱宜修与他同样的反应,心中无比解气,果然小宜是最懂他的人。冷静下来后道,“赫赫近年来厉兵秣马,颇有想挥军南下之兆,若然不遣嫁嫡系女儿,只怕大周又要再起兵戈了……”

  朱宜修道,“皇上乃上天之子,区区蛮夷何必怕他。何况本朝只有太祖时将茂成宗姬嫁到那边,此后皆用普通的宫.人和亲。双方一直相安无事,现在突然又说要嫡系的女子,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口兴兵。”

  “皇后之言与朕不谋而合,只是前两年平定西南,国库所耗甚多,至今还未彻底恢复元气。若再次开战,朕怕军饷银两一时难以筹集……”玄凌的语气露出一丝颓然。

  “即便要和亲,可皇上的几位帝姬里最大的永泰才刚满八岁,亲贵王爷们那里的几位郡主要么已经出嫁,要么比永泰也大不了几岁,实在是挑不出人来……”朱宜修心中清楚玄凌是决心要和亲的,能拿女人解决问题的事情自然不用兵权旁落。

  “哪怕永泰真的长成,朕也舍不得叫她和亲。”玄凌再如何也不会拿亲生女儿和亲,落个被后人耻笑的把柄。

  况且赫赫真要起兵,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住手。这个人选不必出身金贵,只当是个拖延两国交战的棋子。

  

  朱宜修听到他对永泰的维护之意,心头一暖,总算玄凌还没冷血到拿子女换太平的地步。但也明白他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名声,和亲必然要有人去。

  脑中灵光一闪,一个人选冒出了头。这个人相信玄凌是绝对不会吝啬的,而且还能拿来膈应太后,一箭双雕。

  朱宜修对之前淑和生日宴上予涛开口叫的第一声不是自己始终耿耿于怀。太后分明存心离间她和幼子的母子之情,断不愿令其得意。开口道,“臣妾想起一个人,不知皇上同不同意?”

  玄凌正在把脑子里所有王族中待嫁的侄女外甥女等等过一遍,也未挑中合适的,听到朱宜修的话,忙催促道,“你说来听听。”

  “皇上先答应不会生气,臣妾才敢说。”朱宜修道。

  “你直言便是,朕绝不怪罪。”玄凌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大方挥手道。

  朱宜修道,“赫赫要嫡系的女儿,也不一定非得在皇上这一辈里找,往上头,先皇那一辈里也是有未嫁之女的。”

  玄凌疑惑道,“先皇那一辈中,哪怕是朕最小的妹妹,七公主朝瑰也已经下降衢州,何来待嫁之女?”

  朱宜修压低嗓音道,“皇上可还记得盛阳郡主?”

  玄凌的脸色慢慢阴沉下去,见状,朱宜修跪下道,“皇上恕罪。”

  “你怎么想起她了?”峭冷的声音凸显出玄凌此刻的心情。

  朱宜修道,“臣妾知道盛阳的身世犯了皇上忌讳,但她毕竟是先帝的侄女,论亲缘也是极近的。何况当年其父已经伏诛时她只是个三岁孩童,不知人事。纵然其父有罪,与她何干?眼看到现在已拖成个老姑娘了,臣妾觉得与其让她孤独一世,倒不如叫她远嫁,也算是为国尽忠,弥补其父的一点罪过吧……”

  玄凌伸手到朱宜修的面前,后者犹豫了一会儿才将手搭在上头,起身后怯怯望向玄凌,叫了声,“皇上……”

  “皇后心地仁善,朕不会怪你。”玄凌叹了口气,道,“论起来,她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玄凌为何听到盛阳郡主会如此动怒,里头的缘故很简单。当年玄凌即位时尚在年幼,摄政王承菏专权跋扈,又与太后有私,没少给小皇帝气受。后来太后毒杀摄政王,彻底扫除其党羽,清理的过程中连他的两个儿子也一并除去,斩草除根。唯独对三岁的盛阳郡主网开一面,以显皇帝仁慈,并下旨仍让郡主居住于王府,衣食供应不缺。可承菏乃是谋反罪人,盛阳郡主长成后一直无人敢上门求亲。谁也不愿意取个罪臣的后代回家惹皇帝不痛快,故此一拖再拖,拖到她都快二十岁了,仍是云英未嫁。

  不得不说,朱宜修这一招既令玄凌心里痛快,又能让太后难受。谁让她抢走予涛,朱宜修也不打算叫她好过,否则更会让她以为自己软弱可欺。且她二人都出自朱门,料定太后也不敢真的和她撕破脸。待玄凌圣旨一下,大家心服口服。

  玄凌沉吟片刻,想到赫赫如今的大汗已经年过五旬,把老匹夫的女儿嫁到塞外便能彻底断绝这一脉,省得每次想起来都叫他不舒服。

  起身道,“就这么定了,朕也不忍心叫盛阳孤苦一生,她嫁过去就是正室大妃。朕再加封她为‘平成公主’,

  以其父的罪过算是格外开恩,料定也不会再有物议。”

  “皇上圣明,臣妾敬服。”朱宜修拜倒。

  “皇后是朕的贤内助,朕可一刻也离不开你。”玄凌扶起她笑道。

  圣旨发出后,知道赫赫要来求新的和亲人选的各家亲贵们都松了口气,自己的女儿逃过一劫。没人想不开的劝皇帝别拿平成公主和亲,以她的身世,这样的结果是上上之选,再没有更好的了。而且作为先帝的亲侄女、 的堂妹,她也完全符合赫赫要求嫡系之女的条件。至于她本人的意愿不在考虑之列,一个罪臣之女还能奢望什么呢?

  


  颐宁宫中的太后得知此事,叹了口气,对竹息姑姑道,“皇帝还未能放下当年之事,还在怨恨哀家曾经袖手旁观,让他受了许多的气……”

  “太后,皇上是为了国家大事着想,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您别多想了。”竹息姑姑劝慰道。

  “皇帝是故意拿他的女儿去和亲。盛阳即便一辈子不嫁人,朝廷养她一世又有何妨?但皇帝却连一个弱女子也容不下,非要她客死异乡……”

  也只有太后才敢直言不讳的责怪皇帝的旨意,换做旁人只怕脑袋早就丢了。太后道,“这个主意是谁给皇帝出的?盛阳多年来足不出户,性子沉默。京中早把她遗忘了,若不是有人提醒皇帝绝不会想起她来。”

  姜还是老的辣,曾经临朝问政的太后一眼就瞧出其中有别人的手笔。竹息姑姑想了想,道,“这种事情皇帝也不会和旁人说,挑人选多半是去和皇后商量……”

  太后闻言冷笑道,“她这是在警告哀家,别以为她是软柿子好拿捏。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哀家管不动了……”

  “太后,您别急着责怪皇后,做决定的终究还是皇上啊,没准皇后什么也没说呢?”竹息姑姑也看出朱宜修对太后的不满一直潜藏在冰山下,隐隐已有龟裂的迹象,但不想看到这姑侄俩彻底撕破脸,否则便宜了其他的妃嫔得不偿失。

  “竹息,你的心思我明白。宜修也确实是越来越有皇后的样子,哀家没白教她,她也没辜负哀家的期望。你去传哀家的话,把老四给她送回去。哀家上了年纪也没力气再给她带孩子了,她的孩子叫她自己养吧。”

  太后心知肚明,朱宜修算准了她投鼠忌器,归还孩子是迟早的事情,倒不如此刻她主动先下了台阶,双方的关系还有回旋的余地。毕竟都是朱家的女儿,利益一致,没必要让外人得意。

  只要宜修明白,她这个太后说的话算数就行了。

  朱宜修正在考校予沣的功课,永泰趴在旁边听。只见剪秋满脸喜气的进来,道,“娘娘,太后把四皇子送回来了!”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朱宜修激动的一下子站起来,放在膝盖上的书卷“啪嗒”掉落在地。

  永泰扑到朱宜修身上,笑道,“母后,太好了!小弟弟回来了。”

  朱宜修亲了记她的脸蛋,对一旁的予沣招手道,“你们随母后一道去接弟弟。”

  予沣慢慢伸出手握住朱宜修,两个大孩子一边一个跟着朱宜修到了前殿。果然芸娘抱着予涛站在殿上,见了朱宜修行礼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免了。”朱宜修大悦,把孩子抱过来,刚满一岁的予涛对她有点陌生,骨碌骨碌转着眼珠子,望着她。

  “我是母后,涛儿,叫啊,叫母后……”朱宜修哄道。

  予涛发音还不准,但也含糊叫了一声,喜得朱宜修心花怒放,剪秋在旁道,“娘娘心愿得偿,老天保佑,以后一定会顺顺当当,四殿下也会孝顺您的。”

  朱宜修把孩子交还给芸娘带回偏殿安置,对予沣和永泰道,“弟弟回来了,你们以后要和弟弟好好相处,知道了吗?”

  “儿臣知道/儿臣记住了。”予沣和永泰认真答道。

  到了夜晚,朱宜修去看过睡着的予沣,回到寝殿歇息,剪秋和绣夏替她卸下外衣钗环,道,“娘娘,太后怎么突然这么好心的把孩子送回来了?”

  朱宜修拿起象牙梳子轻轻梳理的头发,对镜中的自己道,“太后是聪明人,稍加暗示自然就明白了。”






  第七十九集完



  @杜蕾斯的悲剧 1459楼 2013-04-21 18: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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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来太医院选拔规矩严格,选入的学员由礼部和院判每三年进行一次考核,然后择优录取,待有了空缺再进行一次竞争,成绩优异者方能成为真正的太医。

  文实初由父亲的好友,一位六品以上官员推荐进入太医院,通过数次考核成为院士,眼下只待补缺便可为宫中的金枝玉叶们看病了。

  但文世清对儿子进入太医院并不乐意,在他看来,实初的医术虽然不弱,但耳根子太软,个性优柔寡断,一旦碰上说话拐弯抹角的贵人们很容易捅娄子。

  文世清能在院丞的位置上一待近十年,其中离不开朱宜修的扶植,但也有本身精明谨慎的行事作风,他对宫内诸多隐秘知之甚详,最清楚在宫中实际做人为主,治病为辅,稍有不慎就会祸及满门。

  所以文世清对儿子的考核异常严厉,想着把他刷下去,最多家里出钱让他自己开店坐堂问诊,总比一不留神丢了命要强。同僚们不知内情,反而都夸文世清做人光明磊落,不徇私宽纵。

  谁知文实初有股子犟脾气,见其父严苛只认为是怕落人口实,反而更加钻研医术,精益求精,几次考核都名列榜首。偏巧太医院的陈太医年迈,上书请求告老还乡。既然空出了位置,父子就要一同在太医院效力了,为此文世清日夜忧心。

  朱宜修掌握着太医院的一举一动。新人补缺下头就要递册子上来给她审阅,写清出身所在、履历成绩,免得滥竽充数。她正在翻阅之时,文世清经过通传进来请平安脉,微微抬眼见到朱宜修在看太医院封皮的册子,忙又低下头,专心号脉。

  


  “文太医,本宫瞧着这上头今次补缺的人选和你是本家,名叫文实初,不知是否有亲呢?”朱宜修明知故问道。

  文世清起身作揖,答道,“回皇后娘娘,正是犬子。”

  “那敢情好。父子俩同在太医院,想必文公子的医术由太医你亲授,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朱宜修浅笑道,握着册子的指尖微微用力。

  前世温实初和沈眉庄偷情,生下了予润冠到玄凌头上,甄嬛也借着这个野种坐上了太后之位,篡夺江山。这一世她可绝不会坐视重蹈覆辙,文实初不能进宫,免得秽乱后妃,混淆皇室血统。

  打定主意,朱宜修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文世清的表情,发觉他是忧虑居多,不见喜悦,遂道,“令郎有出息,为何本宫看文太医脸上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呢?”

  文世清撩袍跪下道,“皇后明鉴,微臣惶恐,犬子才疏学浅,岂能入宫侍奉?”

  “这话可有意思,别人要是有机会侍奉天家,怕早就乐得不知东南西北了,文太医却极力推辞。此言何意?莫不是觉得文公子进入太医院委屈了?”

  朱宜修见文世清也不想让儿子出头,倒对这人刮目相看。若非因前世柔则难产而亡,文世清受到株连处死,温实初不至于改名换姓,落个自宫无后的下场。没有个老人家领着教着,犯糊涂也是理所当然的。

  文世清道,“娘娘,犬子一直攻读医书,净是纸上谈兵,实际的经验太少。若入宫只怕会误人误己,耽搁诸位贵人的身子。微臣不想因他而败坏文家历代的清誉,斗胆请皇后弃了他。”

  朱宜修笑道,“文太医做人小心谨慎,本宫也是知道的。可你家历代侍奉宫廷,从未有过差错,令郎继承衣钵想来也不会辱没家门,又何必急于妄自菲薄呢?”

  “娘娘,犬子年轻气盛,做事鲁莽。自他过了太医院的甄选考核,微臣战战兢兢,夜不安枕,总担心他会冲撞了哪位贵人,连累高堂父母。乞求娘娘念在微臣侍奉多年的份上,恩准微臣之请。”文世清跪地给朱宜修磕了三个头。

  朱宜修扫了眼江福海,后者忙扶起文世清,道,“文太医,你这是做什么?皇后娘娘素来心地宽厚,也知道你忠心耿耿,会酌情考虑的。”

  “你跟了本宫多年,本宫也不想拿话来搪塞你。说来大夫是救人活命的营生,可真论起来也没得进上九流。天下学医的无人不想进宫谋个正经差事,混个好出身。你今日求本宫将你的儿子剔除,那是断了他的前程,日后他若知道怕是要怨恨你的。本宫不想做恶人,叫你们父子失和,你可明白?”朱宜修说这番话时自己都觉得是惺惺作态,在宫里待久了,说话处事和演戏一样。

  文世清听了,知道朱宜修已经有八.九分应下了,遂朝她深深一揖,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微臣感激涕零。但微臣家里人丁单薄,宁可儿子碌碌无为,只求他平安一生。”

  朱宜修微微颔首道,“文太医一番苦心,爱子情切,动之以情的话本宫听了也不禁感动。既然如此,便准了你的请求。出去后只道本宫为免你日后徇私,叫你儿子外放馆林行宫任职,终身不许上调,如此一来也不算误了他。”

  文世清心中大石落地,叩头谢恩道,“多谢皇后娘娘,娘娘大恩微臣铭记五内,必会忠心于娘娘,不敢有违。”

  “你有这份心就好,本宫和几位皇子帝姬的身子往后仍要你多费心呢。”朱宜修道。

  宫里就是这样,上头要办成一桩事,总得做出个向底下施恩的样儿来。既保全了面子架子,也让下头的人感激。齐月宾曾说皇宫中的人和戏子一般无二,现在想来也不无道理。

  文实初原本信心满满想着入宫就职是势在必得,未曾想上头的批复下来后竟将他调往外地赴任,心中难免郁郁。向父亲求问,对方也只叫他到了那边用心做事。文实初被泼了冷水,他性子又不是那等会耍赖胡闹的,也就听从父亲的话,打包行李,启程赴任去了。

  


  朱宜修解决了隐患,加上孩子们都在身边,春风得意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但入夏之后,某日太后召她前去,提醒她三年一选秀,过了夏天就又到了。身为皇后她应该提醒内务府操办起来了,以免延误了皇室开枝散叶的的大事。

  朱宜修回到光风霁月殿,靠在榻上,剪秋以为她心里不痛快,替她出气道,“娘娘,太后翻出选秀的事情来打得什么主意。宫里才刚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就算要选秀也不必这么早就提醒您,生怕您拦着不让办似的。”

  “太后的理由光明正大,本宫只有听命的份儿。否则一顶善妒的帽子扣下来,本宫也吃罪不起,左右三年一选是老祖宗定下的,谁也没理由拦。你等下去知会内务府,叫他们和礼部商量着办。说来这宫里的人皇上也都看腻了,是该挑些新人进来了……”朱宜修感慨道。

  “任谁来,娘娘是中宫皇后,她们都得服服帖帖的。”剪秋道。

  朱宜修失笑,指着她道,“就你惯会讨本宫的开心。”

  


  选秀的消息一放出去,各地有适龄在册的女儿的官宦人家都开始忙碌准备起来。外地路远的雇了车马赴京,京中有资历的请了积年宫中放出的老嬷嬷到家中教导,生怕选秀时错了规矩丢了脸面。

  选秀是大事,多少深闺少女的命运将就此改变。一朝选在君王侧,家门兴衰系于一身。

  济州都督沈自山的女儿沈眉庄,今年正好十六,自幼饱读诗书,大方得体,性格恬淡,家中对她寄予厚望,指望她能中选为门楣再添光彩。其母卢氏乃是京城人士,家中亦有官位。沈眉庄便在母亲和几位姨娘的陪护下,从济州到京中外祖家暂住,以备选秀。

  她与甄嬛乃是自小的交情。甄府与卢家比邻而居,沈眉庄幼年时常常到甄府串门子,与甄嬛的情谊非寻常可比。连玉姚这个嫡亲妹子都要靠后排。

  早前甄府落魄,卢家虽然传信到济州告知沈自山和卢氏,但卢氏担心以女儿重情的性子会担忧牵挂,故而命令底下的奴仆把紧口风,不许透露半字。所以沈眉庄只疑惑为何从一年前再没有收到过甄嬛的书信,均被卢氏以两地偏远往来不易为借口糊弄过去。

  这次进京,既然住在外祖家,沈眉庄少不得派人下帖子去邀请甄嬛过府一叙。

  身边的贴身丫鬟采月是知道实情的,阻拦道,“大小姐,那甄家大姑娘也在选秀之列呢,家中肯定也请了人教导,不能随意出门的。不如等到选秀,横竖所有人都要去的,那时候再见吧。”

  沈眉庄道,“哪里能等这么久?我憋了好多话要和嬛儿说呢。我和她又不是泛泛之交,许久未见了。她家又不远,要怕外人见到一路坐车就是了。你快去吧,我等着呢。”

  采月腹诽道,她家都被抄了,人也不知去向,哪里还能来赴约啊。嘴上道,“大小姐,这个时辰您该听刘姑姑说规矩了,奴婢去请她来吧。”

  反常的行径令沈眉庄心中疑惑,道,“等等,你回来。”

  “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采月转身道。

  “你往日从不这样拖拉,怎么说到去甄家就推三阻四的?你说实话,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沈眉庄看向采月,沉声道。

  采月为难的抿了抿唇,摇头道,“大小姐别为难奴婢了,夫人知道会怪罪的。”

  “好。你既然不肯说,那我亲自去问母亲。”说着,沈眉庄就起身要出去。

  “哎!大小姐,您别生气,奴婢说就是了。”采月挡着门,不让沈眉庄走,道,“那您听了可别着急,也别再去问夫人,不然奴婢要挨板子的。”

  “你说吧,我不说出去就是。”沈眉庄重新落座。

  采月“嗯”了几声,支吾的样子更让沈眉庄心中焦急,催道,“你倒是说呀,我答应你不让母亲知晓,莫非你还怀疑你家小姐?”

  “奴婢不敢。”采月忙答道,“那奴婢就说了,甄老爷一年前就被皇上下旨革职查办了,家里也被抄了,听说全族的男丁流放岭南,女眷都没入罪籍了。”

  “什么?!”沈眉庄面色惨白,“嗖”的一声站起,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采月紧张道,“夫人怕您着急,严令不让说的。”

  沈眉庄眼中含泪道,“嬛儿家中巨变,也不晓得她现在流落何方,是否吃苦。我和她一块儿长大,竟然时至今日才知道这件事,连想帮一把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着泪珠簌簌,整个人伏在案上哭泣起来。

  采月急得团团转,道,“大小姐,您快别哭了,叫夫人知道奴婢就惨了……”

  沈眉庄哪里止得住,她出身官宦也曾见过父亲处理公事,那些犯官罪眷有几个得了好下场的。想到以甄嬛的资质却飘零在外,如今不知道身陷在哪处的污泥沼中。愈发伤感悲泣,哭声惊动了卢氏,她急忙从前院赶到绣楼看望。




  第八十集完





  

  沈眉庄见到母亲赶来,忙止了泪,起身相迎。卢氏拉她坐下,抬手抚平女儿颊边落下的一缕发丝,见她哭得双眼通红,着急道,“眉儿,出了何事?”

  沈眉庄低头不语,卢氏转而看向采月,怒喝道,“混账东西!我让你好好服侍小姐,你却当耳旁风!来人,把这个丫头拖下去重打二十板子!”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大小姐,救救奴婢啊!”采月吓得面如土色,不停求饶道。

  “母亲,不干采月的事,别打她。”沈眉庄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阻止道。

  卢氏挥退要拖走采月的仆妇,盯着女儿道,“快告诉娘,你究竟为了何事伤心?”

  沈眉庄哽咽道,“母亲,你为何叫人瞒着嬛儿家出事的消息不告诉女儿呢……”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甄家的案子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我不让人告诉你是怕你感情用事,平白哭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现在一切都说开了,你也不要再多想。只管好好的学习规矩,等着选秀,那可是关系你一辈子的大事啊……”卢氏告诫道。

  “可女儿与嬛儿情同姐妹,眼见她家遭难岂能袖手旁观?娘,能否求求爹爹打听一下嬛儿现在的下落,若然她真的没入奴籍,咱们也好把她买回来啊……”沈眉庄咬咬唇道。

  卢氏蓦地站起来,厉声道,“你真是糊涂!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往日里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竟有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

  “娘,这怎么能叫离经叛道呢?”沈眉庄吓一跳,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继续道,“咱们家和甄家是世交,您和甄夫人也是自小的手帕交啊。如今他们家蒙了难,爹爹就算不能上书求情,私底下帮衬一把又有何妨呢?”

  “她父亲犯的案子是圣上下严令让刑部督办的,谁敢求情?”卢氏气愤道,“你是什么人?她甄嬛又是什么东西?且不提她父亲做的污糟事,就凭她现在的身份,你也不该再想着她,传出去坏了你大家小姐的名声!”

  沈眉庄睁大了眼,道,“嬛儿现在的身份怎么了?我知道她如今是奴籍了,不比从前。我也不能再与她姐妹相称,但是买她回来给些银子,让她自己买些田地过日子也好啊……”

  “即便她是奴籍也是官奴,等闲的仕宦人家也不能买的。更别提她只是个……”卢氏掩口,话锋一转道,“好了,今儿起你别再提她。你是要选秀的人,要平心静气的,别为些不相干的小事乱了心境。你明白吗?”

  


  沈眉庄渐渐冷静下来,听母亲的口风也察觉出甄嬛目前的处境极不乐观,她虽有心想帮忙,无奈自己只是一个深闺弱女子,轻易不得出门,更别提打听消息了,只能暂时按捺了念头,道,“女儿无知,还请娘莫怪罪。”

  卢氏见她似是想通了,放缓了声音,道,“我知道你和她的感情好,但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和你父亲年纪大了,你弟弟又还年幼,你是沈家唯一的女儿。若是你进了宫得蒙圣宠,将来能照拂家中一二,也不枉我们养育你多年啊……”

  沈眉庄听得满脸通红,端起案上的茶杯佯装吃茶。

  卢氏拉住她的手道,“眉儿,你要明白爹娘的一片良苦用心。”笑了笑,道,“娘也知道,你眼界高,之前娘想着万一你落选了,想要在门第匹配的人家中给你挑一个合适的,你也没一个看得中的。既然如此,选秀就是你唯一的出路了,你好好表现,等着鲤跃龙门,等着光宗耀祖啊……”

  “娘……”沈眉庄害羞的垂下头。

  “我儿天生丽质,温婉贤淑,皇帝必定会中意的。”卢氏摸着女儿的头发,道,“女儿家别再管那些是非,专心备选就成了。”

  沈眉庄点点头,道,“女儿明白了。”话虽如此,她的心中仍然是郁郁的烦躁。朝廷的律法严苛,可甄嬛她们这些女眷又有什么错呢。所嫁非人,竟然要如同秋叶一般四处飘零。

  


  顾佳仪销了乐籍,收拾行囊雇了辆马车返回老家。她一走,会芳院空了,其他院子里挤在一起的人都想住进去。学本事的时候个个认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没人再耍滑偷懒,敷衍了事。

  因为住进去身份就不同了,有人捧,有人追,妈妈嬷嬷们也不敢随意打骂了,还得看你的脸色。兴许还能遇上个多情的公子,帮着赎身从良,一辈子有个依靠。沦落风尘也就这点盼头了,她们怎能不削尖了脑袋往那儿钻呢?

  甄嬛的心气高,她不愿意和那些个俗人一般去讨好嬷嬷们,她只管自己练舞练琴。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没人比得上她的舞技琴技,程妈妈还能挑谁。

  她想着卖艺不卖身,以她的容貌姿色,对付那些男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她把架子搭得越高,就越有人会重视她。

  程妈妈见她一副孤高自诩的模样,心中甚是厌恶。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早晚要栽个大跟头。教坊司不是善堂,不养闲人,也不由着程妈妈的喜好来,它是个赚钱的地方。甄嬛的外在条件确是极好,把里外几个院子里的人过一遍,比得上她的没几个,程妈妈也就让嬷嬷去教她些琴棋书画,教她如何讨好客人,听不听在于甄嬛。

  教坊司在京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选秀的消息自然传了进来。甄嬛听说后立刻想到沈眉庄,她的眉姐姐。眉姐姐进京定然是住在外祖卢家,若是她能够帮自己,没准就可以彻底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甄嬛激动得浑身发抖,她不愿意一辈子都砸在教坊司里,一宿睡不着觉,提笔写了封情深意长的信。

  里头回忆了两人自幼的情谊,以及家门变故后她所吃的苦,骨肉分离,家族坍塌。林林总总,足足写了厚厚一沓纸,写得甄嬛自己也泪流满面,委屈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关不住,泪水滴到纸上晕开了墨迹。

  她把信用火漆封好,可该怎么送出去呢?

  甄嬛找出塞在床底下窟窿的珠宝,那是她在抄家那日偷偷藏起来的,幸亏抄家的官员没有搜身才得以保存,她一直贴身藏着,连玉娆也不知道。

  想到玉娆,甄嬛不禁黯然。她快一年没见到玉娆了,幺妹还记得她吗?还记得爹娘甄家吗?摇摇头,甄嬛将这些烦恼挥散,自己要是能出去,也会想法子把玉娆接出去的。

  她拿着其中的翡翠戒指买通了一个看门的婆子,求她将信送去卢家。对方见了龙眼大小的通透翡翠,眼睛都亮了,一把抢过信和戒指,连声应道,“姑娘放心,我一定给姑娘送到。”

  “有劳嬷嬷了。”甄嬛脸上堆笑,心中暗恨自家的东西要落到这样腌臜的人手上。但求人办事,不给点好处是不成的。暂忍了这一时,以图后报。

  那婆子拿着东西当面应下,转头就去了程妈妈那儿。真是笑话,人家在教坊司不是一天两天了,岂会被一个黄毛丫头轻易收服。

  程妈妈看了信,笑道,“咱们这里还出了个女状元。瞧瞧这里头写的,比唱戏的本子还赚人眼泪呢。”

  看门的婆子陪笑道,“妈妈,那这个……”手里摩挲着那只戒指,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程妈妈见多了金玉珠宝,哪里会将这点子东西放在眼里,道,“拿去吧,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回头她要是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咯?”

  “小人知道,妈妈您只管放心。”婆子白赚个翡翠戒指,乐得豁嘴,满口的黄牙都露出来,千恩万谢的走了。

  甄嬛等了几日去催问那婆子,那婆子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姑娘,不是我婆子不帮你,人家卢大人家高门

  大户的,压根不待见我呀,别说送信,门房连话都懒得听我说啊……”

  “那你没和他们说,我和他家的小姐是自幼的交情么?”甄嬛心中一沉,早前的功夫白费了。

  “说了,可人家说别说是自幼的交情,没亲没故的。就算是夫妻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劝姑娘你认命吧。”

  婆子见甄嬛失望至极的脸色,不禁翻了记白眼。

  甄嬛回到屋里,看着灯苗一闪一闪的跳动。这时候她才知道什么都是靠不住的,眉姐姐也如同那些趋炎附势的世人一般见死不救。

  将桌上的茶碗一把推翻到地上,甄嬛眼泪颗颗滴在地板上。双目充血,既然没人帮她,她就只能靠自己出头了。只要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一切还能有转圜的指望。

  


  朱宜修在昭阳殿里翻阅着内务府送来的名册,永泰趴在她怀里,好奇道,“母后,这是什么呀?”

  “这是秀女的名册。”朱宜修心不在焉的答道,眼睛一个个掠过上头的名字和家世。

  选秀不仅仅是为皇帝一个人服务的,同时宗室亲贵中有到了该成亲的,想纳妾的子弟,也必须一一考虑到。近些日子,诰命夫人们挨个来给她请安,为的都是请皇后给自己的儿子、孙子挑些好姑娘。所以朱宜修不敢疏忽,枕头风可是比什么风都有用的。朝臣们对皇帝效忠,不仅在于如何用人,恩威并施,姻亲的纽带亦是极为重要的。若是出了差错,凑成一对怨侣,那可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秀女是什么?”永泰问道。

  朱宜修道,“秀女就是你父皇以后要娶进宫的女子。”

  “哦,我知道了,就是和那些母妃们一样的人。”永泰恍然大悟道。

  朱宜修被她闹得也看不下去,索性将名册放在一边,点点永泰的鼻子,笑道,“元安真聪明。”

  永泰得意的仰起头,道,“难怪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华母妃一脸的不高兴,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吗?”

  朱宜修无奈道,“母后不知道。元安,你也不要胡乱说,知道吗?”

  “女儿知道。”永泰应道,“那女儿到时候能去看看吗?”

  “诶,胡闹,哪里有小孩子家去看选秀的,不成体统。”朱宜修佯装生气道,“你啊,乖乖把母后给你布置的功课做完,看书识字就可以了。”

  永泰见朱宜修不肯答应,拉着袖子耍赖也没用,只得作罢,赌气道,“那算了,女儿也不稀罕。”

  “元安,元安……”朱宜修叫她,她已经一溜烟儿跑掉了。摇头道,“本宫把她宠坏了。”

  “娘娘,帝姬还小,难免好奇心重些。不碍事的,顶多过一会儿又会跑来缠着娘娘撒娇的。”剪秋在旁道。

  “嗯,但愿如此。这丫头鬼主意多得很,你知会保姆们多注意些,别闹出事情来。”朱宜修吩咐道。

  剪秋应道,“娘娘放心,奴婢会叫她们警觉的。”




  第八十一集完




  

  “阿姚!阿姚!李姑姑叫你呐!”浣衣局同屋的烟霞推门进来。

  甄玉姚正在把晾干的衣服一件件叠好,听了烟霞的话,道,“我弄好了就去,等下各宫的人要来拿的。”

  “哎呀,别管这些劳什子了,听李姑姑的语气没准要提拔你呢。”烟霞是正经小选入宫的。因为家里穷没钱走门路,被打发到最苦最累的地方来当差。

  玉姚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道,“做完就去,不然没得饭吃。”

  这话声量不大,却是斩钉截铁。玉姚在浣衣局近一年了,从开始的笨手笨脚到现在的利索功夫,实实在在是被李姑姑的鞭子打出来的,对自己如今的身份也有了深刻认识。

  烟霞抢过她手上的衣服,道,“我帮你叠总成了吧?你哟,脾气真倔!”摸了摸衣料,柔滑似水,不禁羡慕道,“要不是进宫,我见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呢,宫里的贵人真是天生享福的命。”

  玉姚道,“你可别把口水滴到上头去了,回头又要重洗。”她心里很是羡慕烟霞的乐观,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却胜在到了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不比她要老死在掖庭。

  “姑姑找我有事吩咐?”玉姚福了福,低眉顺目。

  李姑姑打量了她几眼,虽然衣衫简朴,不施脂粉钗环,但五官仍然称得上清秀。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气韵总还在的。道,“你洗了快一年的衣裳,姑姑我看在眼里也知道你老实本分。”

  “不敢当姑姑的夸奖,都是奴婢分内的事。”玉姚不卑不亢道。

  “嗯……”李姑姑点头,道,“想你这样的实诚人姑姑我最喜欢。你走了大运,茶水司的郑姑姑看中你要调你过去,我已经应了,你明日就去她那里报道。”

  玉姚将信将疑,微微抬眸看向李姑姑,道,“姑姑是说真的?”

  “我还会骗你不成!”李姑姑不悦道。

  “奴婢不敢。谢谢姑姑栽培。”玉姚跪下磕了个头。

  李姑姑见她没有露出得意忘形的样子来,暗自点头,倒是个可造之材。心里舒坦了说话也比平日里客气些,点拨道,“茶水司不比浣衣局,一年到头就对着木盆子。你要是有造化,遇上了贵人也未可知。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的出身终究是个忌讳。越往上头,越要学会装哑巴,不该说的话别说。你听得进也好,听不进也罢,只当是我教你一场的情分。”

  玉姚道,“多谢姑姑提点,奴婢没齿不忘。”

  


  回到住的屋子里,烟霞撞撞玉姚的肩膀,道,“去了那么久,李姑姑找你啥事?”

  “我从明天起就不在这里住了。”玉姚道。

  “不在这里住?”烟霞一时还转不过弯儿来,道,“你要搬去哪儿?”

  玉姚坐到桌前,桌上摆着送来的饭菜,冷饭加一碟子萝卜干。她拿起茶壶里的热水倒进碗里,拿筷子捣碎结成块的饭,边捣边说,“茶水司的郑姑姑要我过去。”

  “茶水司?那可是个好地方啊,活儿也不重,整天只对着茶叶末子呢。”烟霞脸上倒显出欢喜的神色,看着比玉姚自己还高兴,道,“我听说那儿当差的人连穿得衣裳都比咱们的好,我真羡慕你能去。”

  泡软了冷饭,玉姚就着萝卜干扒了两口,咀嚼后咽下,道,“那你也去求求李姑姑,请她把你调去个清闲的地儿当差。”

  烟霞的脸缩成一团,露出害怕的样子,道,“我可不敢,没得又要挨耳刮子。阿姚,你去了那里还能回来看看我么?”

  “这是什么话?”玉姚不解道。

  “你出息了,回来给我带点好吃的。整日里吃萝卜干,我人都快变萝卜了。”烟霞抱怨道。

  “我可不敢随便应你,要是有机会的话我托人捎给你吧。”玉姚道。

  烟霞听了,眉开眼笑,从床里头拿出个布包,打开道,“昨天吃米糕,我没舍得把自己的那两块都吃了。你明天要走了,我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就当送别礼,你吃了吧。”

  玉姚见到那里头的米糕经过一夜已变得干硬,这种粗陋的东西过去她连看也不会看一眼的,谁晓得今日竟然也是稀罕物了。又见烟霞眼里还是一副舍不得的样子,道,“我吃不了这么多,咱们一人一半好了。”

  第二日玉姚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了包袱就去了茶水司报道。郑姑姑长着一张方脸,眼睛不大,看起来与李姑姑年岁相仿,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她见玉姚到了,点了身边的一个侍女,吩咐道,“流云,你带她下去换件衣裳,以后就由你带着她。”

  流云应下,带玉姚到了住宿的地方,小小的院子虽然不大但打扫得很干净。流云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淡绿色的衣裳,道,“给你,快去换上,一会儿就要去当差的。”

  玉姚脱下浣衣局灰色的布衫,换上浅绿色的纺绸裙衫,发觉衣袖裙边上还有浅色的小碎花,很是淡雅。

  流云笑起来很喜庆,嘴边还有个小梨涡,道,“你既然归了我,往后我会教你各色茶叶的分辨,冲泡的手法。你可要用心学,要是错了一星半点叫主子们恼了,谁带担不起的。”

  “多谢流云姐姐教诲,奴婢记住了。”玉姚一福。

  流云点头,道,“你也别紧张,别错了规矩就成。眼瞧着要选秀了,到时候咱们要被借调到长春宫去。你是姑姑亲自挑中的更得用心,别丢了姑姑的脸面。”

  “是。”玉姚闻言,心中黯然。若不是家族骤变,今年的选秀原本长姐也有资格参选的,不晓得她和玉娆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吃苦呢?

  


  乾元十二年农历八月二十,从太平行宫避暑返回的朱宜修和玄凌此刻都在仪元殿内,翻阅着名册。玄凌随手将名册放到一边,叹道,“三年一次选秀,国库又要耗费许多银钱。”

  朱宜修笑道,“为皇上绵延子嗣乃是大事。纵然花费些银钱也是该的。何况大周物阜民丰,皇上不必过于忧虑。”

  “难为皇后操持,连日劳累朕瞧着似瘦了些。”玄凌看了她一眼,关切道。

  “劳皇上关心,为皇上办事臣妾岂敢不尽心呢,只希望这一次能多选几位知书达理的妹妹服侍皇上。”朱宜修温和道。

  玄凌听她如此大方,满意道,“皇后贤德,朕心甚慰。”

  朱宜修笑而不语,想着这一回没有甄嬛,其他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只管叫玄凌自己看便罢了。过了些时候,李长入内提醒选秀的时辰到了,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遂起驾前往长春宫。

  秀女们自毓祥门而出,在长春宫的东西暖阁集合,等待宣召。沈眉庄靠着窗棂而坐,一身桃红裙装,气度雍容沉静,在莺莺燕燕中显得与众不同。穿着绿衫子的侍女们挨个给秀女们送上茶水,她接过递上的杯盏,轻声道,“有劳了。”

  “小姐客气。”那侍婢垂头答话,往后退下。

  沈眉庄听这声音似曾相识,道,“你等等。”

  那名侍婢驻足转身,低头恭敬道,“小姐还有何吩咐?”

  “你抬起头让我瞧瞧。”沈眉庄道。

  侍婢道,“不敢,奴婢长相粗陋,怕惊了小姐。”

  沈眉庄见她不允,却也不能再多问了,否则恐惊动了旁人,道,“哦,那算了,你去吧。”

  “奴婢告退。”侍婢仍然是没有抬头。

  沈眉庄见她走了,心中仍是存有疑惑,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可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永泰正在书斋里对予沣撒娇道,“皇兄,咱们去看看吧,我还从没见过秀女呢,难得有那么多外头的人来宫里。”

  予沣不理她,低头写字道,“叫母后知道了准要罚你。你安分点。”

  “咱们又不露面,躲在暗处偷偷看一眼也不成么?”永泰讨价还价道。

  予沣停下笔,看向她,一脸正经道,“当然不成!父皇和母后在那里坐着挑选秀女,你跑去算什么,元安你别任性了。”

  “谁任性了,你整天看书也不陪我玩,弟弟又还小,其他的弟妹们被他们的母妃看得严,我一个人好没劲。”永泰抱怨道。

  “我记得母后叫人教你针线的,你去纫一百个针眼就不会无聊了。”予沣道。

  “才不要!那是宫人们做的,我是帝姬为什么要做!既然你不陪我去,那我自己去。”永泰哼了一身,转头就走。

  予沣自案后而起,喝道,“来人!”

  外头的戴明和永泰的乳母锦娘闻声入内,道,“奴婢听候大皇子吩咐。”

  “立刻把帝姬带回昭阳殿交给剪秋姑姑,就说是我的话,不许帝姬随意出去。要是你们敢叫帝姬跑了,别怪我告诉母后。”予沣扫过眼前的两人。

  “皇兄,皇兄……”永泰挣脱不得,只能随锦娘去了。

  书斋恢复安静,耳根清净的予沣重新坐下,心里记下一桩事,等明日向母后请安时要提醒她别再惯着永泰了。

  

  沈眉庄还在思索,忽然听得远处一声“咣当”的碎裂声,闻声望去,见是一个满头珠翠锻服锦绣的女子一手扯着另一名秀女,另一手提着裙摆,怒容满面道,“你是哪家的秀女,这么热的茶水浇在我身上,想作死么?”

  这一嗓子,整个西暖阁的目光全部集中于她二人身上。

  沈眉庄坐的远,听不真切她们的争执,只听旁人道,“林氏竟要人家磕头赔罪?”

  “谁叫安氏自己不长眼,惹恼了人家。林氏是新涪司士参军的千金,安氏区区县丞之女,看来是躲不过这场羞辱了。”

  沈眉庄皱眉,未料到天子宫苑内也有人敢如此张扬蛮横,但她生性不爱强出头,何况与安氏素无旧交,只作壁上观。

  安氏站在人群中,瑟缩成一团,叫人可怜。林氏不依不饶的要她立刻下跪请罪,周围无一人肯替安氏解围。

  眼看不好收拾,一位梳着发髻的老姑姑拨开人群,道,“出了何事?”看热闹的秀女们随即三三两两的站到旁边。

  见到地上的碎瓷片和林氏裙上的水渍,姑姑眉头微皱,朝林氏作礼,道,“小姐恕罪,是奴婢们招呼不周。”

  林氏收敛了气焰,讪讪道,“姑姑言重了,不干姑姑的事情。是她干的。”说着指向安氏。

  安氏的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姑姑道,“这位小姐受惊了,人手不够,劳小姐自己端茶。”

  “姑姑言重了,是陵容自己毛手毛脚,冒犯了林姐姐。”安陵容哽咽道。

  “阿姚,你来收拾一下。”姑姑不多废话,直接唤道,刚才给沈眉庄上茶的婢女应声过来,蹲下.身开始收拾残局。

  林氏和安陵容都被晾在一边,大家见无好戏可看纷纷散去。林氏轻蔑的瞪了安陵容一眼,就转身去了别处。

  沈眉庄看清那婢女起身时抬头的模样,顿时一惊,竟然有七八分像甄嬛的二妹玉姚。忙起身上前,轻声道,“玉姚,你还认得我吗?”

  玉姚看了她几眼,也认出了对方就是长姐的好友,险些砸了手里的盘子。但她不敢多说话也不敢相认,急忙脱身道,“小姐认错了,奴婢不认识您。奴婢告退。”

  “哎,玉姚,玉姚……”沈眉庄叫了她几声,玉姚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了。

  反常的情形引起了旁边几个人的窃窃私语,沈眉庄自知鲁莽,也不再多言,退回原处等候。但心境已被打乱,难以平复。玉姚在宫里,那嬛儿也在宫里吗?

  正在胡思乱想,内侍出来叫名字,道,“各位小姐,待会儿叫到谁的名字就随奴才去见驾,六人一组。”

  这一届选秀比三年前人数足足多了一倍。沈眉庄的名字一时半会儿还轮不上,倒是安陵容和林氏先后被叫到。

  安陵容本是出身寒微的小户之女,全靠其父捐了个官才有了选秀的资格。刚才又闹出了事端,愈发小心翼翼,她屏住呼吸,随队伍进到云意殿,悄悄抬眸。

  帝后坐于高处,恍如两尊高高在上的神。



  第八十二集完



  安陵容小主就要出场了, 电视剧里面演员不错, 就可惜长得有些不合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小家碧玉的样子

  前面既然讯哥儿演顾佳仪, 那么安陵容的人选自然就是。。。。。。。





  李小璐了

  


  “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听得内侍唱名,安陵容忙跪地,道,“臣女安陵容叩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金安,皇后千岁康泰。”

  “嗯,礼数倒挺全乎。”玄凌听了一整日的娇音俏语,早已麻木,随口道,“抬起头来。”

  安陵容敛眉垂眸,微微抬首,玄凌看了后沉吟道,“似乎在哪里见过……”

  朱宜修撇了她一眼,小声提醒道,“皇上忘了?之前的赏梅宴……”

  “哦,难怪朕觉得眼熟。”玄凌轻轻摇头。长得和一个乐伎相似,家世也不算显贵,穷乡僻壤想来亦无多少教养。

  内侍见皇上不中意,随即道,“安陵容,撂牌子。”

  朱宜修听到“撂牌子”也无意为安陵容说什么话。前世安氏临死还不忘告诉甄嬛扳倒她的把柄,留着迟早是个祸害。安氏极善于伪装,她前世未能完全控制住才被反咬一口,就此去了也好。起码用不着自裁宫中,徒增他人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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