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娟年方二八,生得是闭月羞花,其父赵显曾任知州,在一次洪水泛滥时遭奸人所害,含冤而死,独留母女二人在世,苦不堪言。
待母女二人办完赵显身后事,赵家忽然来了一群衙役将赵家抄家,可怜的母女二人只身被赶了出来,连一件多余的衣服都没有,更别说银子。
寒冬腊月,母女二人站在萧瑟的街道上不知何去何从,赵秀娟含泪望向母亲李氏哽咽道:“娘,我们怎么办啊,爹没了,现在家也没了,难道我们真要流落街头吗?”
母亲李氏心里也堵得慌,当初嫁给赵显时,娘家百般不同意,如今赵显含冤而死,再回娘家,她也是个不受待见的主儿。
望着街边,李氏心中不禁生起一个念头。
可怜母女沦落街头
李氏出身于书香门第,写得一手好字,洋洋洒洒在白布上写下几行字:夫死家亡,吾母女二人走投无路,故在此卖身百两,为妻,为伴,亦为奴皆可。
过往百姓都知李氏母女二人身世,更知赵显身背重罪,谁人敢娶罪人之女为妻,谁人肯花百两银子买妇孺归家为奴?
李氏母女二人在寒冷的街头足足跪了三日,每天以水充饥,赵秀娟原本清秀的面容饿的面黄肌瘦,而李氏更是褪去官夫人的华贵,成了乡野妇孺。
这天正午,李氏起身欲向路人讨些馍馍吃,刚一起身,还没迈出步子便昏了过去,母亲昏厥,赵秀娟吓了一跳,抱着李氏哭喊许久。
且说城中有一大户名叫周福贵,途径此地时恰巧看到赵秀娟抱着李氏哭,好奇前去一看,连忙主动将李氏背到肩上,找到了郎中。
郎中一瞧,说是饿昏的,赵秀娟这才松了口气。此时再看向周福贵,连忙感谢道:“这位大伯,你可真是好人,若不是你,恐怕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福贵摆了摆手,又仔细瞧了瞧赵秀娟的面容,随即问道:“我刚刚看到,你们这是要卖身?”
赵秀娟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我父亲去世,家也被抄了,我和母亲走投无路只能这般,这位大伯,我观你是好人,请你把我母女俩买下吧,无论让我们二人做什么,我们都毫无怨言,只求有地方住,有口饭吃。”
说罢,赵秀娟便跪了下去,周福贵见状慌忙将她扶起说道:“不可,万万不可,你父亲曾照拂我多年,对我有恩,如今恩人妻女有难,我理应照顾你们二人,又岂能与你们二人签卖身契?”
赵秀娟却是不肯起,又说道:“父亲于你有恩,但我和母亲却没有,倘若不签下卖身契,我和母亲是断然不肯白吃白喝的,大伯求您成全我们。”
看着从前尊贵的知州之女赵秀娟,如今却沦落成这般模样,周福贵心中不忍,忙答应了下来,待李氏有了精神,好生休养了一阵子,便交给二人百两,带回了周府。
周府比从前赵家大了数倍,家中下人无数,但周福贵却只有一妻,还有一儿在外地经商,如此看来周福贵定是一痴情种。
一到家,周夫人见到周福贵,连忙乐呵呵地迎了上来,但见到赵秀娟和李氏二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不过转头又问道:“相公,这二位是?”
周福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这二位是故人的妻女,如今故人逝去,又对我有恩,我理应照拂一下,夫人,日后赵秀娟和李氏二人便住在咱们府上,赵秀娟你要像亲女儿般对待,李氏你也要像亲姐姐一样对待。”
周夫人没有多说什么,忙不迭的应了下来,又十分热情的带母女二人去看房间,一来二去折腾了近两个时辰。
此时赵秀娟和李氏经过前不久的调养,面貌恢复从前,看到年过三十仍旧貌美的李氏,周夫人心中不是个滋味,心中不禁悱恻,与周福贵成婚多年,她怎么没听说过这位故人,更从未见过这母女二人,但周福贵突然将人带回来,周夫人不禁多想了几分。
因妒生恨
自从赵秀娟和李氏二人到来,周福贵每天回来都要去慰问一番,将母女二人的起居生活照顾得细致入微,倒是对周夫人冷淡了些许,有时夫妻房里说些贴己话,周福贵都要问上一句“有没有好生待母女二人”
一开始周夫人没有多说什么,可时间一长心中有些愤愤不平,明明她才是家里的夫人,现在走在家里都要看那母女俩的脸色不成?
周夫人身边的小丫鬟看出主子的疑虑,不禁添油加醋道:“夫人,你有没有发现赵秀娟和老爷长得有点像?老爷下巴上有颗痣,赵秀娟下巴上也有一颗,夫人你说赵秀娟和她娘会不会是...”
“别胡说!”
周夫人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心里总归烙了印,每每看到赵秀娟和李氏二人心中都会想起那个可能。
这天小丫鬟打扫屋子,不小心在柜子上发现了母女二人的卖身契,连忙急吼吼地找到周夫人,将卖身契的事儿说了出去。
周夫人大惊,拿来一看,气得浑身哆嗦,当即一拍桌子:“好你个周福贵,一百两银子买回一大一小,这么呵着护着,我看他是要把老的小的都娶回家吧!”
周夫人心中断定就是如此,平日里除了周福贵在家的时候,没少给母女二人下绊子,不过母女二人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是寄人篱下。
这天周福贵刚离家不久,周夫人便颐指气使地吩咐母女二人去干活,不巧周福贵忘了拿东西,返回到家,恰好见赵秀娟小小的身板在院里蹲着洗衣服。
周福贵赶忙前去一看,赵秀娟两只手不知何时被磨得满手泡。此时又碰上冰凉的水,现在是惨不忍睹,周福贵登时拉起赵秀娟问道:“姑娘,我不是不叫你们娘俩干这个吗?谁叫你干的?”
赵秀娟摇摇头没有说话,但总归还是小女孩,越想越委屈,忍不住便哇哇大哭了出来。
周福贵心中不是滋味,赶忙带着赵秀娟回屋上了药,又来到后厨一看,李氏正蹲在灶台前准备烧火做饭,周福贵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是谁让她们干的,但心中却有定数,便对母女二人说道:“这个家我说了算,以后谁叫你们干活都不要干。”
说罢,周福贵扭身便寻到了周夫人,但见此时周夫人正一边吃着水果,一边享受着丫鬟们捏肩,好不快活,再想起刚刚母女俩的惨样,周福贵不禁怒从中来。
“我开始怎么交代你的?要好生待她们母女二人,可我前脚刚走,你就吩咐她俩做事,怎么,现在周家难不成你来当家?”
周夫人见周福贵生了气,连忙起身解释道:“相公,不要听别人胡说,我这不是看她们两个呆着也没事做,就找些事情嘛,再说了,你们不是签了卖身契了?”
周福贵哼了一声:“她们二人是我故人的妻女,我答应过他要好生待她们母女二人,今后你若再欺负一个她们,就别怪我无情了。”
周夫人心里憋屈得慌,可又不能告诉周福贵,只得发泄在母女二人身上,见周福贵离了府,周夫人气冲冲地闯入母女二人房间,一人给了一巴掌骂道:“好啊你们两个小蹄子,现在敢告状了是吧!看我以后怎么教训你们,你赵秀娟,明天开始给我去后厨烧柴,你不是会勾人,行,明天开始就来我房里伺候我!”
赵秀娟挨了一巴掌正生着气,见周夫人这般不禁说道:“周老爷说不叫我们干活,周夫人你凭什么指挥我们。”
周夫人斜睨了她一眼说道:“就凭你们卖身给了我们周家,怎么,难道我周府大夫人指使你们干活都不行了?”
母女俩一时语噎,虽说心有不甘,可她们也确实是卖身于周家,只好听周夫人差役。
逃生
这边周夫人叫母女俩干着活,等周福贵快回来了,又差人让俩人回屋休息,此番折腾下来,周福贵发现母女俩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多了起来。
一日周福贵假意出门,实则躲在暗处看周夫人究竟做了什么,不一会儿,果然见周夫人颐指气使地指挥母女二人做事。
周福贵气不打一处来,冲进院里就给了周夫人一巴掌:“好啊你个恶妇,我不过叫你好生待她们,可你却叫她们做这般粗活儿,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要过了,干脆分开好了。”
周夫人吓了大跳,连忙求着对周福贵好言好语,母女俩虽不喜周夫人,可也不能因为她们二人的到来就让好好的夫妻散了伙,亦是帮着周夫人说了好话。
周福贵缓了好一会儿才瞪了一眼周夫人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亏待她们,你就离开我周家!”
周夫人打了个哆嗦,心中害怕,可同样对母女俩的妒恨也愈发浓烈起来。
隔了好几天,周夫人见周福贵出了门,笑眯眯地来到母女房间里假意关心,说着话,周夫人话锋一转便说道:“秀娟啊,伯母有事要拜托你一下,今儿个厨房丫头回乡过年了,后厨无人看管,要不你去帮伯母烧火,一会儿伯母给你们娘俩做饭吃。”
母女俩听闻周夫人一番话面面相觑,周夫人忽然之间这么热情,定有猫腻,可见周夫人说得真诚,又想起先前周福贵说的话,母女俩心觉周夫人不敢再做什么坏事,赵秀娟便答应了下来。
赵秀娟熟练地将柴火丢进灶台下,可奇怪的是火怎么也烧不起来,赵秀娟觉得奇怪,便将柴火都扔了进去,哪知此时火势增大,一下将赵秀娟弹了出去。
不知柴火上沾了什么,火势蔓延,眼见就烧了半个屋子,赵秀娟大喊着便要冲出厨房,却发现厨房门被人在外锁得死死的,她根本出不去,此时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当周福贵回来时,厨房已经烧了起来,赶忙召唤府中下人灭火,另一边李氏闻讯赶来,哭着喊着要进屋,周福贵一问才知赵秀娟还在里面,可等大火扑灭,厨房里哪有赵秀娟的影子?
李氏崩溃大哭,孩子不在厨房里,那定是被火烧了个干净,想起刚刚周夫人说的那些话,李氏不禁将周夫人一把推倒哭道:“周夫人,我扪心自问,我们母女二人并无得罪你的地方,可你为何千番百次这般对待我们,秀娟她如花四季的年龄,你就这般害她,你的心为何如此歹毒?”
周夫人被李氏呛得说不出话,刚想反驳一句,却听到一阵“哗啦啦”声响,厨房里的水缸之中忽然冒出个湿漉漉的人,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赵秀娟。
原来在千钧一发之刻,赵秀娟见到此水缸,便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也正因此举,让她逃过了一劫。
善得善果
在周福贵逼问之下,这才得知周夫人一直对母女俩心存怨恨,今日更是命身边丫鬟将柴火泡了水,又留了两根柴火泡了酒,并设计让赵秀娟烧柴将其害死。
周福贵闻之大怒,毫不犹豫地将夫人赶出了家门,这一次母女二人不再为其说好话,任其哭喊叫天。
后来,在周福贵的安排下,为赵秀娟寻了一个好夫家,而与李氏朝夕相处之下也渐渐互生情愫,母女二人为此都有了归宿,好不快哉。
忽有一日,周福贵做了个梦,梦中有一身穿官服的男人缓缓向其走来,周福贵定睛一看,竟是已经去世的赵显。
赵显说道:“我早早离开人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们母女二人,好在你将她们收留,否则我心难安,谢谢你了,周兄弟。”
周福贵赶忙摆手道:“哪里的话,当年我若没有赵兄弟的照拂,想必我也没有这般幸福,很有可能活不过当年,做人知恩图报,我周某一直记着,再者因帮助了你的妻女,也让我看清吾前妻的真实面目,如今与赵兄之妻凤鸾和鸣,希望赵兄弟不要怪罪于我才是。”
“感谢你才是,吾妻乃苦命女也,跟了周兄弟享不尽福气,如今看母女二人安好,我也放心去了”说着,赵显挥了挥手,便消失在周福贵面前。
自那以后,周福贵的生意是越做越旺,母女俩的生活也是越来越幸福,而周夫人自从被周福贵赶出家门之后变得疯疯癫癫,李氏终究是善良,为周夫人谋得一住处,派人抚养至其百年。
写在最后
正可谓“善人者,人亦善之”我们怎么对待这个世界,世界就会怎么对待我们。
周夫人因妒生恨,让自己的行为越来越不受控制,真的是因周福贵对母女二人太好所导致的吗?我相信并不是,人生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李氏母女二人不过是周夫人变成这样的导火索罢了。
三字经曾说“人之初,性本善”;而荀子却主张“性本恶”
或许有些人生来为善,有些人生来就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