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咸丰年间,有一名叫李宝生的脚夫,年过二十五仍未娶妻,脚夫以帮人拉货为生,工作虽然苦一些,却是能够吃饱穿暖,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然而这天发生了一件事,打破了原本属于李宝生宁静的日子。
中秋团圆日,李宝生仍旧在外跑腿送货,他想着脚下步子快一些还能够早点回家陪陪母亲,可是这一折腾还是到了晚上,望着越升越高的月亮,李宝生赶忙推车往家跑去。
行至一处山坳地,李宝生累得瘫倒在地,待其缓下来,却是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沉吟声,李宝生顺着声音寻过去,只见在草垛之中趴着一个老伯,老伯双手撑地,努力许久都起不来身,见老伯的样子,怕是伤了腿。
李宝生是个心善之人,见老伯有难又岂会袖手旁观?此时他不敢耽搁,连忙上前将老伯扶了起来,老伯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好半天才直起了腰,低着头不断向李宝生说着感谢的话。
然而正当老伯抬眼看向李宝生的时候,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神,忽然间有了神采,他紧紧拽住李宝生的衣袖颤颤巍巍的说道:“是你...竟然是你...”
随即那老伯似是受了惊一般,慌忙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望着老伯跌跌撞撞的背影,李宝生有些诧异,刚刚老伯的反应似是认识他一般,可是李宝生敢确定,二十几年来,他从未见过这个老伯。
李宝生摇了摇头,推着车继续前行。
到家的时候,已然是戌时了,然而家中却依旧烛火通明,这么晚了,母亲依旧等着他回来团圆,李宝生与母亲简简单单吃过团圆饭后,便回到屋中歇息了。
夜里睡意正浓之时,忽然一阵敲门声传入李宝生耳中,这敲门声很小,可李宝生还是听见了,以为是母亲有什么事情找他,李宝生赶忙翻身下床开了门。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老阿婆,老阿婆穿着华丽,一看穿着打扮便不是普通人家,不知这么晚了,这老阿婆来到这里有何事,李宝生还未开口问,便对上那老阿婆深情的目光,阿婆目光中有着太多情感,有爱,亦有思念。
不过这目光转瞬即逝,就在李宝生诧异之际,那阿婆却是猛地在他手中塞了一个东西,说道:“宝生,中秋节快乐。”随即便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李宝生手中握着刚刚老阿婆塞过来的东西,望着老阿婆的背影,急急追上前去,“喂!阿婆,这铜板...”
然而李宝生还未追到,那阿婆却是一转身不见了踪影,李宝生此刻不禁陷入了沉思,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先是看他面熟的老伯,如今又是奇奇怪怪的老阿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过于匪夷所思,李宝生此时也是睡意全无,只好背着手又走回了家。
李宝生渐渐走远,一棵大树之后渐渐出现阿婆的身影,她望着李宝生的背影,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此时毫不知情的李宝生回到家,他拿起老阿婆递给他的东西看了又看,那是一枚铜钱,属于嘉庆年间的铜钱,铜钱眼上挂着绳子,宛如项链一样,看这铜钱表面光滑,上面的纹路更是清晰可见,纵使过了几十年,这铜钱保存的却是十分完好,或许这铜钱对于它的主人来讲,有着非凡的意义,可是这样重要的东西,老阿婆为何还要送给他?
李宝生摸不清其中缘由,想着想着便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李宝生出门找活儿,却发现街上行人个个恸哭落泪,全城陷入了一片悲痛之中,李宝生不知发生何事,见城中百姓纷纷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李宝生也好奇跟了上去,一路来到一处大宅院跟前才停了下来。
宅院门上清清楚楚写着白府二字,门头上挂着白灯笼,白灯笼飘荡在风中,耳边传来百姓阵阵哭声,李宝生心中顿时也酸涩不已,但却不知这些百姓为何这般,他更不知白府之中所为何人。
李宝生上前凑了凑,见一位大娘恸哭无泪,李宝生便开口问道:“大娘,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百姓们都围在白府前面哭?这白府中住着的又是哪位富贵人家?”
大娘虽然没落泪,但却也是满面哀伤,见有人问,便多说了两句:“白府中所住何人你都不知?这可是嘉庆年间那位知府大人的女儿白秀莲,白姨这一生都在奉献,常常照拂百姓,不少百姓都受过白姨的恩惠,如今白姨离去,百姓自然是不舍,唉,说起来白姨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说起白秀莲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一生为百姓付出,可她自己却是为情所困,白秀莲二十岁遇见了一个男人,二人情投意合,相见恨晚,原本约定了终生,可那男人却是忽然消失不见,白秀莲一生等待着那个再也没有出现过的男人,终生未嫁。
听过白秀莲的故事,李宝生不禁唏嘘不已,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如此痴情的女人,却未等来良人,那男人又怎能安然入睡?
李宝生不知为何,忽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女人起了同情心,此时李宝生心中汹涌澎湃,他真的很想了解这女子的前世今生。
想到这里,忽然听到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声,他拿出口袋中的铜板,铜板在风中发出风铃般的声响,在阳光的照射下,铜板熠熠生辉,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在铜钱眼的另一端,李宝生仿佛看到有一貌美女子与他深情对视,只是这女子的面容越来越模糊,李宝生想要凑近细细看一眼,身子却在此时被人撞了一下。
李宝生收起铜板,扭过头去一看,只见身后有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被人挤了过来,眼见小姑娘就要摔倒在地,李宝生慌忙扶了一把,这小姑娘身穿素衣,在见到李宝生的刹那,双眼不禁一亮,紧接着便与其隔开些距离问道:“这位小哥,你可是李宝生?”
李宝生有些狐疑地点点头。
小姑娘心中一喜,连忙说道:“我可以看看你刚刚拿出来的铜板吗?”
李宝生不知小姑娘所谓何意,但思来想去,不过是看看,便小心翼翼地将那铜板递到了小姑娘的面前。
小姑娘细细端详着面前的铜板,在见到“嘉庆通宝”四个字的时候,小姑娘不知是喜还是悲,面上带着笑容,可双眼却是噙满了泪水。
小姑娘有些激动地拽住李宝生的衣袖又问道:“这铜板你从何而来?”
李宝生见小姑娘并没有恶意,便将前一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去。
小姑娘说罢便对李宝生说道:“送你铜钱的人,便是你的妻子。”还未等李宝生说话,小姑娘便又沉声说道:“小哥请随我来。”说罢,小姑娘便朝着白府走了过去,李宝生见状,虽不知小姑娘所谓何意,但还是跟了上去。
李宝生跟着小姑娘一路走进白府中的房间,打开房门,里面便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气,香气扑鼻,李宝生原本颤动的心,忽然便平静了下来,房间里清幽无比,在房门的正对面还挂着一幅男女画像。
但看清画中男子的面容,李宝生不禁瞪大了双眼,只见画中男子身穿红色喜服,更重要的是画中男子的面容也与他相差无几。
再看向身旁女子的样貌时,李宝生不禁看呆了,这女子有着倾国倾城之貌,同样身穿喜服与身边那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男子紧紧依靠在一起,眼神中的爱意是那样浓烈,更重要的是在女子的脖颈间戴着一个铜板样的项链,这项链与李宝生口袋中的一模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小姑娘不知何时也来到李宝生身边端详着这画,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这是我家小姐和她此生最爱的男人的画像,可惜物是人非,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如今她爱的男人来到她面前,可小姐已于昨日离世,再也看不到了...”
听着小姑娘话里的意思,李宝生也不由得有些猜测,冥冥之中他感觉这位名叫白秀莲的女子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李宝生偏过头看向身旁的小姑娘问道:“你的意思是...这画中男子是我,而旁边这女子是们小姐?这...这不可能,我从未见过她。”
小姑娘没有回答李宝生,只是微微一笑,便带着他来到一处房间门前,她说:“这个房间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答案。”
就在李宝生推门而入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等一等!”
李宝生和小姑娘同时扭过头去,却惊奇地发现,站在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宝生那天在山坳上搭救的老伯,此刻老伯淡淡的看向李宝生说道:“这个房间你不能进。”
小姑娘抢先反驳道:“管家爷爷,奶奶去世前特地交代过的,如若见到宝生少爷,务必让我将他带来,您知道的,这也是小姐的遗愿不是吗?”
老伯摆摆手,毅然决然地挡在门前说道:“不行,不能去,进了这屋,将会给他们二人带来无穷尽的痛苦,你有没有想过!”
小姑娘闻言不由得落泪,“小姐说,她从未后悔遇见宝生少爷...我想宝生少爷也一定十分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李宝生的确是好奇,他想知道在他和白秀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就这样晕乎乎的被小姑娘一把推进了那间神秘的房间之中。
房间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有一张床,李宝生不知道来这房间中究竟要做什么,便躺了下来,一股股奇妙的香气传入李宝生鼻腔之中,迷糊之间,李宝生面前骤然出现那条铜钱项链,项链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没一会儿便失去了意识。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当李宝生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仍旧在这个房间之中,他起身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却在门外不见小姑娘和老伯的身影。
李宝生好奇地呼唤了两声,没一会儿便听到阵阵痛哭之声,他走至那处房间,透过窗户纸向里望去,只见有一身穿喜服的女子暗自抹泪,女子身边还跟着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小丫头,小丫头细声细语的安慰道:“小姐,不要哭了,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再哭下去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穿喜服的女子背对着李宝生,肩膀一抽一抽地说道:“可是我根本不想嫁,爹爹总是擅作主张,从未问过我愿不愿意。”
女子身边的小丫头闻言慌了神,赶忙做了个噤声手势说道:“小姐,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
女子却是不管不顾,甩开小丫头的手便起身说道:“我不管,我要告诉爹爹,我不要嫁给那个纨绔子弟!”
说着,女子转过身来,待见到女子面容之时,李宝生不禁呆愣在原地,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时在画像中所见到的白秀莲。
还未等李宝生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房门已然被打开,李宝生和白秀莲二人四目相对,李宝生在望向那一对明眸时,心跳不禁漏了半分,连忙脸红的低下了头。
白秀莲见到李宝生这张陌生面孔有些疑虑,不过片刻之后,白秀莲不禁是喜上眉梢,连忙一把抓住李宝生的手朝着白府大殿中跑去。
白秀莲带着李宝生径直来到白知府面前斩钉截铁地说道:“爹,我不要嫁给那个纨绔子弟,女儿早已心有所属,就是他!”
白知府望着女儿和李宝生紧握的双手,脸色不禁是一阵青一阵白,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指着白秀莲怒道:“你这丫头简直不知羞耻,咱们白家虽说不上富贵,但婚姻之事讲究门当户对,这穷小子哪里配的上你,一会儿人家就要接亲来了,若要人家见到你这般胡作非为,你爹我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我不管,爹,我一早就跟你说过我不要嫁给那个人,要我嫁,也行,前提得是他才行!”白秀莲说着,便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宝生,眼神中满是威胁。
李宝生接收到白秀莲的讯号,连忙会意道:“伯父,小生与秀莲姑娘一见倾心,更是早已许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望伯父成全。”
这一下,将白知府气得够呛,连连说道:“好,白秀莲,你若与他在一起,我白某人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此时不知是白秀莲赌气还是如何,她摘下头上沉重的发饰狠狠丢在地上说道:“我就是不要嫁,我看父亲你根本没有把我当你的女儿!你只顾你自己的颜面!走,我们走!”
说罢,白秀莲拉着李宝生的手就这样离开了白府,此时李宝生不知自己身在梦中,还是真的回到了嘉庆年间,总之此时此刻的他一无所有,李宝生带着白秀莲来到山洞之中,二人生火取暖,饿了便从河中钓鱼烤鱼吃,短短几日,二人相见恨晚,没多久便相爱了。
而白知府推掉了那边的婚事,想到还在外流浪的女儿,心中难过不已,不出三天便松了口气,同意了二人的婚事。
一无所有的李宝生将一枚铜钱穿入绳中,戴在了白秀莲白皙的脖颈之上,他说:“秀莲,此时此刻我一无所有,全身上下除了你,便只有这一枚铜钱,我相信,往后的日子,只要我不断努力,一定会给你带来幸福的生活。”
白秀莲不在乎这些,他爱李宝生,只要身边有他,一切就足够了,白秀莲靠在李宝生的怀里甜甜地笑了。
二人大婚那日,白知府特地请来画师为白秀莲李宝生二人画像,画像之中,二人四目相对,令人艳羡。
洞房夜,二人喝过合卺酒,便相拥在一起,此时一阵风吹过,铜钱发出叮叮咣咣的声响,刹那间周围的一切声音似乎变得十分遥远,李宝生面前的白秀莲也变得十分模糊,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李宝生面前此时只剩下了一枚摇摇晃晃的铜钱,身边却没有了白秀莲。
李宝生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门,他看到了一脸哀愁的老伯,看到了面露愧疚之色的小姑娘,方才明白,就在刚刚,他真的回到了从前,可是现在...他怎么又回来了,他回来了,秀莲该怎么办?
李宝生尝试着再回去,可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
想起之前的种种,李宝生方才明白,自己遇见老伯和阿婆都并非巧合,冥冥之中,命运自有安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时间兜兜转转,两个人总会以不同的方式在那一天在时间的缝隙中相遇,如果已知结局是悲剧,还会费劲周折的去相遇吗?
李宝生认为他会...正如白秀莲所想,他们彼此从未后悔遇见,怨就怨命运弄人,二人有缘无分。
随着时间流逝,一直守在白秀莲身边的人也渐渐离去,而李宝生也始终没有忘记似梦非梦中的白秀莲,一生未娶,待其百年之后,在循环流转的铜钱缝隙间,他再次遇见了白秀莲,她从未离开,一直都在原地等着李宝生再次出现。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