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色女图


  明朝年间,秦正豪在保定府街上漫无目的走着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围满了人,秦正豪忍不住好奇,垫着脚凑上去看,一见是有人在斗蟋蟀,登时便来了兴趣,赶忙钻进人群,看起了热闹。
  正看得起劲儿的时候,秦正豪身子忽然猛地一颤,似有女子柔软的纤纤玉手划过他的后背,勾的他心中发痒,秦正豪心中一喜,连忙回头去看,却见身后站着的都是大老爷们儿,秦正豪不由得生了一股气,推搡着身后的男人骂道:“你这登徒子,没事儿做干嘛摸我后背!”
  身后大汉听到秦正豪这话,不禁嗤笑一声说道:“我说小兄弟,你虽然长得白白净净,但总归也是个男人,我可对男人不感兴趣。”
  话音落下,周围便哄堂大笑起来,秦正豪气的一阵青一阵白,闷着头匆匆离开,与此同时,有一个身穿薄纱的蒙面女子从不远处走过,看到秦正豪的刹那,微微勾了勾唇,随即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连续七八天,无论秦正豪走去哪里,都会被女子摸上两把,可再一回头,却怎么也找不见女子的身影,秦正豪认为,定是有人爱慕他,却不敢当面同他说,所以才偷偷摸摸对他动手动脚的。
  秦正豪乐呵呵回到家,夜里正准备就寝的时候,屋外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吹得门窗一会儿开了,一会儿关了,叮叮咣咣一阵乱响,秦正豪被风声吵得睡不着觉,只好起身想要将门窗关上,然而就在他起身的时候,一个东西忽然从桌案上滚落下来。

  秦正豪一愣,低头一看,掉下来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卷画轴,画轴掉落在地缓缓打了开来,秦正豪看到一个身穿薄纱的女子若隐若现。
  女子同这画卷一般大小,手中抚琴,真真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秦正豪虽然看不清这女子的面容,但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却是十分摄人心魄。
  秦正豪看痴了,盯着那幅画好一会儿,窗外风声大作,可秦正豪似是忘了自己下来的目的,那幅画仿佛有一种魔力一般,让他移不开眼。
  就在这个时候,画上的女子忽然朝着秦正豪眨了眨眼,秦正豪吓了一跳,这才如梦初醒,他揉了揉眼,再次朝着画上的女子看去,女子却是一动不动,哪里还眨眼?
  此时窗外风声停了,而秦正豪也早已将刚刚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倒是身子忽然有了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头一歪便沉沉睡了过去。
  夜里秦正豪做了个美梦,梦中那女子从画里走了出来,女子缓缓朝秦正豪靠近着,伸手缓缓将脸上的面纱摘下,露出了一张貌若天仙的面孔。
  一直走到秦正豪跟前,才盈盈笑着说道:“秦公子当真是俊朗帅气,奴家知道一个特别有趣的地方,秦公子跟奴家来,保证秦公子玩的开心。”
  秦正豪看到这样一个大美人儿热情邀请,自是舍不得拒绝,他也顾不上想别的,登时便起身跟在了女子身后。

  女子向前缓缓走着,没一会儿前方就升起了阵阵白雾,穿过白雾又走了片刻,秦正豪便听到前方传来阵阵女子欢笑之声,再往前走去,秦正豪就看到一个足足有百米的浴池中,有无数女子在嬉戏打闹。
  女子看到秦正豪的时候愣了愣神,却也不排斥,一个个纷纷围上来对秦正豪嘘寒问暖,秦正豪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场景,不禁有些飘飘然,这一晚上,秦正豪倒是过的美滋滋了,左拥右抱,抱着女子亲了又亲,临行前,秦正豪更是忍不住回望问道:“不知频频在我身后对我动手动脚的可是你?”
  秦正豪用他那自认为十分深情的目光看着画中的女子,女子没有说话,却是娇羞地转过了头去,跺了跺小脚便逃开了。
  秦正豪意犹未尽地摸了摸下巴,嘿嘿笑着,笑着笑着,他的意识越来越清醒,没一会儿秦正豪便猛地睁开了双眼,他还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哪有什么浴池,哪有什么仙女?想起昨晚的梦境,秦正豪不由得心生一股失落,原来自己畅快一整晚,到头来不过是个梦。
  只是自己身上还残留着那女子身上的香气,浑身呢,更是如同散架般难受。
  不过渐渐地,秦正豪发现一个问题,从前跟自己玩得好的狐朋狗友,最近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到他就像看到什么妖魔鬼怪一样,一个个跑的远,秦正豪有些纳闷儿,便拦住一人问道:“你们几个最近怎么回事,怎么看到我就跑?”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和秦正豪关系十分要好的苏二楞,苏二楞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秦正豪,赶忙拿出一瓣儿大蒜塞进了嘴里,又看了秦正豪好一会儿,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是不知道,前两天哥几个喝完酒回家路上碰见你了,你猜怎么着,你一个人伸着手往前走,就跟梦游似的,怎么叫你都不醒,哥几个担心你,跟了你一路,最后就见你走到一处坟地面前,还对着空气那啥...”

  秦正豪听愣了,怎么可能,他这几日晚上,可是天刚一擦黑就睡了,怎么可能还会出门呢?
  不过当他想起自己每晚做的美梦,秦正豪不知为何,后背有些发凉,难道...想到这里,秦正豪赶忙将自己做梦一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二楞。
  苏二楞见秦正豪脸色煞白,连忙好心好意地提醒道:“不是兄弟没有提醒过你啊,今天晚上头睡觉吃两瓣儿大蒜,要是那几个美女害怕了,那八成就是你碰到脏东西了,到时候你来找兄弟,兄弟认识一高人,让那高人帮你解决解决。”
  秦正豪心中有异,他一边享受着每晚的梦境,可想到苏二楞说的话,秦正豪有点后怕,思来想去,还是往嘴里塞了几头大蒜,吃的秦正豪脸都白了。
  当天晚上,女子再次从画里钻了出来,像往常一样,扭着细腰,带着秦正豪往前走去,秦正豪吃了大蒜,这一会儿没敢说话,一直走到浴池跟前,那些女子围上来的时候,秦正豪忽然张开嘴朝着四周哈气,一股浓浓的大蒜味儿瞬间便喷了出来。
  周围女子脸色大变,急急向后退去,一个个美丽的面孔,也在此刻溃烂不堪,瞬间便化成一个个枯骨,其中有一个枯骨垂头道:“秦公子,我们不是有意捉弄你的,实在是有苦难言。”秦正豪吓了一大跳,慌忙就要跑,就在这个时候,秦正豪脚下一踉跄,跌倒在地。
  身下传来的疼痛,让秦正豪猛地睁开双眼,就见此时四周漆黑一片,他缓缓坐起身子,在惨白月光照射下,秦正豪惊愕地发现,自己现在果然身处一片坟地之中,想起自己每晚在这里和一群枯骨逍遥快活,秦正豪不由得脊背发凉。
  此时秦正豪也不敢耽搁,连忙寻到苏二楞将自己今夜的历程告诉了他,苏二楞拍着胸脯说道:“兄弟啊,你这事儿说起来也不难,只是那位高人很少出手的,上一次城里的贵公子找那高人办事,生生搬了一箱银子才请动他,咱俩这关系,肯定是不需要这么多钱,意思意思就够了。”

  苏二楞说着,便在秦正豪面前伸出一巴掌,也就是五十两银子,秦正豪不是什么富人,但也并不贫苦,他的的确确有一笔小钱,刚好不多不少五十两银子,秦正豪怀疑苏二楞在故意蒙他,可如今他却是无计可施,只好答应了下来。
  这五十两银子就像是一块敲门砖,敲开了那位高人的大门,高人听闻秦正豪身上发生的事情,却是摇头说道:“此时原因在你,老夫不好插手,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夫话已至此,相信秦公子定能自行解决此事。”
  钱收了,事儿却没办成,秦正豪心里憋屈得慌,便想要找到苏二楞质问一番,可他却是不知所踪,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秦正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苏二楞这是故意在蒙他,骗走了他的银子不说,自己身上的事儿还越来越麻烦了。
  思来想去,自己身上发生怪异之事,好似都要从那幅画说起,那幅画秦正豪记得清清楚楚,正是他的远房表妹莲儿送给他的,虽然时间已经过去近两个月,但秦正豪仍旧记得当时莲儿送画的时候娇羞的模样。
  秦正豪自认为自己从未招惹过莲儿,但她为何要送这幅画害自己呢?
  想到这里,秦正豪回家将画取了出来,怒气冲冲地便朝着远方表妹家走去。
  路上的时候,天越走越暗,没一会儿便刮起了一阵大风,秦正豪在大风中艰难前行,好不容易风过去了,却有一冰冰凉凉,且滑腻的东西撞上了他的脖颈。

  秦正豪吓得大叫一声,慌忙伸手去抓,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便猛地将手腕一甩,手里的东西瞬间便飞了出去,紧接着秦正豪就听到了一阵痛呼之声。
  他探头探脑望了过去,只见面前的地上正趴着一条绿油油的大蛇,这大蛇不知怎么了,扭动着身子,好似十分痛苦,秦正豪见状,下意识的问道:“喂,你怎么了?”
  那蛇痛苦地哀嚎道:“救救我,救救我!”
  梦里见阿飘的事儿秦正豪都经历过了,这时候见蛇开口说人话,他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于是连忙道:“我怎么救你?”
  “帮我顺顺肚子就行”蛇说道。
  秦正豪闻声低头一看,只见这条蛇脖颈处圆鼓鼓的卡在那里,看这样子大概是噎住了,秦正豪怕蛇,可见这条蛇这样儿,也有些于心不忍,便闭着眼帮蛇顺了顺肚子,好一会儿之后,就听蛇大舒了口气,呵呵笑道:“谢谢你恩公,为了报答你,我决定告诉你一个秘密。”
  秦正豪眼前一亮,“什么秘密?”
  “你那幅画有问题”蛇说,“而且据我看来,这幅画的问题困扰你有一段时间了,这事儿再不解决,恐怕你活不过这个月了”
  秦正豪脊背发凉,他只知道这幅画的确有些问题,却不知这竟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秦正豪原本还想再问些什么,可那蛇早已离开了这里。
  当秦正豪来到表妹家的时候,已经是月色当头,他心中存着怒气,门都没敲就径直走了进去,走到莲儿房前的时候,恰好撞见莲儿和一男子正搂搂抱抱说着情话。
  秦正豪顾不得其他,来到莲儿面前便质问道:“好你个莲儿,还说与我乃是表兄妹关系,可你为何却拿这一幅鬼画害我性命!”
  莲儿闻声扭过头,见来人是秦正豪,登时就变了脸色,“秦正豪,你还有脸问我!要不是你那时候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你会有现在的下场吗?好在我遇见了二楞哥,我才能安安心心的出嫁,否则的话,我莲儿这辈子是栽在你手上了!”
  莲儿说着便掩面哭了起来,身边的男人见状,赶忙轻声安慰着,随即竟回头指着秦正豪骂道:“好你个秦正豪,走了之后,你竟还敢来,和你当兄弟这么多年,我才发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见到这男人,秦正豪一怔,随即便要挥拳而上,“苏二楞,你卑鄙无耻,我五十两银子呢,快还给我!你知不知道,那可是我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我把你当朋友,你却在背后搞小动作骗走了我的钱。”
  苏二楞眼神有些闪躲,却还是坚定说道:“秦正豪,你莫要血口喷人!莲儿我们走,不要再和秦正豪这样的人有交集了!”
  苏二楞说罢,便要转身离开,可下一瞬,他的脚腕就像被人抓住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而秦正豪手中的画轴亦是“咕噜”一下滚落在地,一阵阵金光亮起,画卷中忽然走出来一个身穿薄纱的女子,正是先前秦正豪梦中所见之人。

  秦正豪有些害怕,却见那女子竟是缓缓朝着苏二楞走去,苏二楞见到女子之后,眼睛瞪得溜圆,想跑却怎么也动弹不了,只得恶狠狠的说道:“你这小鬼,信不信我用大蒜熏死你。”
  女子却是丝毫不畏惧,反而上前一步说道:“小女子之前正是胆小,怕了你,这才差点害死秦公子,可现在小女子有金光护身,已经不怕你了,自然要将真相说出来。”
  女子说着,便偏头看向莲儿,“莲儿妹妹,你身边此人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那件事,秦公子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完完全全是苏二楞做的一场局。”
  莲儿和秦正豪虽说是表兄妹关系,但在血缘关系上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莲儿的母亲和秦正豪的母亲乃是至交好友,自从秦正豪母亲去世之后,一直都是莲儿的母亲照看秦正豪,然而一晚过后,秦正豪不知发生了什么,莲儿忽然哭闹这让母亲带她离开秦家,随后过了几日又折返,送了一幅画给秦正豪。
  此时此刻秦正豪才知道其中真相,原来在秦正豪心里一直是朋友的苏二楞,见莲儿貌美,更是爱慕已久,一天趁着秦正豪酒醉归家,苏二楞也跟在身后,偷偷摸摸溜了进去,寻到莲儿的房间就钻了进去,将坏事做尽。
  事后更是将事情栽赃给了秦正豪,莲儿掩面哭泣,苏二楞便借题发挥说道:“现在哭也没有用,你难过,秦正豪就得逞了,不如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给秦正豪一个教训。”
  苏二楞说着,便将那幅画递给了莲儿,莲儿见画上画着一名女子,很是不解问道:“这幅画怎么给他教训?”
  苏二楞神神秘秘地笑道:“莲儿你就不要管了,这个仇,我一定会替你报了。”

  画上的女子其实不是画,而是被一个高人封印在其中的冤魂,冤魂识得人心,知道苏二楞才是罪魁祸首,一开始并不忍心对秦正豪下手,然而苏二楞却是威逼利诱,让女子被迫答应了下来。
  而后苏二楞又做局,将秦正豪的五十两骗了出来,却没有想到纸包不住火,还是被发现了。
  苏二楞被揭穿,被秦正豪和莲儿合力送去了衙门,而二人又因此误会,渐渐对彼此产生了情愫,没过多久便走在了一起。
  后来,那幅画被挂在了屋中,尽管那画中的女子时不时还会露出笑容,但秦正豪却是不再畏惧了。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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