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学习文章之三十七
01
英国工业革命的起源
英国工业革命一共有三个要素：集中的资本，海量的流民，和无限的海外市场。
这其中，无限的海外市场是一开始的驱动要素。
海外市场促进圈地运动，圈地运动促进资本积累，同时导致农民失去土地，成为流民，流民又为大规模生产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劳动力。
人类历史上有三次科技革命。三次科技革命的要素基本上都跟上述类似。
在第二次科技革命中，美国成为世界头号强国。其重要前提条件是南北战争“解放”了南方种植园中的黑人奴隶，他们流浪到北方，成为大工厂中的廉价劳动力。
第三次科技革命爆发于美国，其背后有军工复合体的影子。军工复合体是通过征税形成的超集中大资本，战争也为美国开拓海外市场，同时打完仗回来的军人，因为并无技能，迅速成为廉价劳动力。
流民，很显然是科技革命的前提条件之一。
这是因为，所有科技革命都是一次全新的生产要素的组织形式，都是一次对原有结构的创造性破坏（是的，科技革命中，科技的重要性没有想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生产要素的组合）。
如果原有结构过于稳定，无法产生流民，就则无法为科技革命提供劳动力这一基本生产要素。
我们可以说，中国迄今为止从来没有为人类历史贡献任何一次科技革命。
对此，李约瑟自己的解释是地理决定论的：水利社会总是倾向于中央集权，也就是用官僚制度来统治‘部落’乡村。而“官僚制度”的负面效应是阻碍创新。在李约瑟眼中，中央集权显然并不利于科技创新。
我认为，李约瑟的解释是完全错误的。
实际上，历史上的三次科技革命，没有一次不跟集中化有关，没有任何一次科技革命是在“部落”乡村中诞生的。科技革命也是有规模效应的，集中化账才能算的过来。
例如，英国工业革命中的圈地运动就是一次典型的土地兼并。第二次科技革命主要发生于美国和德国，美国的南北战争是北方大资本+大政府对南方“部落”乡村的胜利，德国也是1871年的统一才为科技发展扫清障碍。第三次科技革命的美国军工复合体就更天然有集中的属性了。
所以，集中化同样是科技革命的前提条件之一。
02
中国的南北方差异：南方内卷，北方流民
中国历史上有一些小的科技发明。很奇怪的是，这些发明无一不是在发生在中原王朝鼎盛的时代，且都是发生在北方。
我认为，中华民族的衰落自南宋始。自南宋开始，中国彻底内卷于江南一隅，卷起来，就不流动了。
中国的北方（以文化带切割，含四川、云南等）与南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
从地理决定论的角度，两个体系的不同的起点是气候。
气候导致南方种植水稻，北方种植小麦或者从事畜牧业。
前者与后者的区别是，前者可以通过精耕细作提高产量，从而可以吸附多余的人口，从而不会导致流民，因此也不会诞生科技革命。
而后者则不可以通过精耕细作提高产量，在没有有效避孕措施的前提下，人口超过土地承载量，产生流民问题。
用数学公式表示，南方单位面积的土地条件下，提高1倍的劳动力，可以提高0.8倍的产量，虽然人均产量下降了，但是因为增加的劳动力有很多是妇女和儿童，因此还是可以养活，人口还是增多。
而北方单位面积土地条件下，提高1倍的劳动力，只能提高0.2倍的产量，人均产量下降到无法维持人的生存。
所以北方倾向于扩大土地，直至掠夺，而南方倾向于在单位面积的土地上精耕细作。
北方如果有多余人口，则直接用于成立单独的武装，去掠夺，而不是投入土地，因为投入土地是不合算的。
所以，表现上看起来是一个社会问题，背后本质上就是一个算ROI的问题。
内卷这个概念，最早是格尔茨通过对爪哇岛的水稻经济的总结里面提炼出来的。他试图通过这个理论来解释为什么爪哇岛没有诞生工业革命。
他认为：爪哇岛主要种植水稻，水稻种植的特点是，在每个单位土地上投入的人力越来越多，产出也越高，但是这一点的提高，因为人力多投入而增加的产出，就也只够人力本身的消费。因此造成一种平衡状态。
我认为，格尔茨的内卷理论，比目前市面上任何一种解释“李约瑟难题”的理论都要高明。
需要说明的是，内卷的本来含义，跟目前互联网上的用法，完全是相反的。真正的内卷不是竞争，恰恰而是反竞争的。
北方不内卷，不可否认的是，北方从来都是一个流民社会。这背后的原因是，北方是一个权力社会。
流民与权力其实是一对概念。权力带来集中，集中带来流民。
中国北方历史上的土地兼并问题远比南方严重，中国历史上最主要的农民起义也多数发生在北方。
其背后的原因是：土地管理在北方具有规模效应，而在南方不具备。
逻辑是，北方土地的单位产出低，精细化管理价值不大，因此，土地管理在北方是粗放的，无论是管小麦还是管一片牧场，都是粗放的，一刀切的。
在没有大数据的时代，所有的规模化都是一刀切（大数据可以做到个性化+规模化）。一刀切损害了收入，但是降低了投入，算ROI，仍然是效率最高的。
而南方土地管理不具备规模效应。南方种植模式重人，轻资本。管人是没有规模效应的，管资本才有。
所以表面上的土地兼并，背后仍然是一个算账问题。
这导致了，南方无法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大资本，达不到科技革命需要的规模效应。
即使到了今天，重工业也发生在北方，南方的核心仍然是乡镇企业，以劳动密集型的轻工业为主。服装业就是这个时代的水稻种植。人之前被锁在水稻田里，现在则被锁在缝纫机上。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北方更像英国和美国，具备资本和流民这两个要素，这是北方历史上能诞生一些新科技的原因。但是，中国历史上一直以来的问题是，北方可以通过掠夺南方来解决财政上的困难（所谓的打草谷），因此不具备对外突破的动力。因此，中国从来没有像英美一样具备那么广阔的海外市场。失去了这一需求端要素，因此没有诞生真正的科技革命。
这里顺便说一句，当我们在分析西安和上海防疫差距的时候，可以思考一下：假设我们把整个上海的行政班子平移到西安，是否就能让西安抗疫成功？答案是否定的。
西安，从某种意义上是一个流民社会。
西安和郑州近几年都在疯狂吸纳周边地区的流民。通过查阅西安这一轮疫情的流调，可以发现，疫情显著出现在两个地方：城中村和大学。这两个地方是外来人口聚集的地方。
我把社会结构分为两种，一种社会结构是自上而下的，政权逐级对上负责，对下不负责。这种社会结构中，往往形成阶级社会。即社会显著分2个阶级：官僚之外，全是流民。官僚与官僚在一起玩，流民跟流民在一起玩。两个世界的交互非常少。官僚不会像毛细血管一样插入流民社会中，流民是视线之外的，官僚在本质上不形成对流民的有效治理。
另外一种社会结构是自下而上的，政权对下负责，合法性来源来自多数人的拥护。这种社会往往不会形成明显的阶层，但是分成明显的系。每个系之中，大人物与小人物是相互依赖的关系。但是系与系之间存在竞争。
可以说，北方社会倾向于第一种结构，南方社会倾向于第二种结构。
两种结构的差异，背后原因仍然是地理决定论。
北方的气候导致其天然需要南方的转移支付。转移支付由中央政府完成，中央政府的钱是逐级下拨的，因此权力的合法性就来自能从上拿到多少钱，背景有多深厚。
而南方的不需要依赖于中央政府转移支付，南方的价值创造来自于每个最普通的基层劳动力。因此权力的眼睛就会向下看。
在项飚的《跨越边界的社区——北京“浙江村”的生活史》中，大人物之所以愿意为小人物谋福利，并不是说浙江人有多么高尚。而是因为，在生产函数中，劳动力这一要素占据重要地位。因此，大人物必须充分获取最多数的劳动力的支持，这是其合法性来源。
所以，在西安的抗疫中，我们可以看到，官僚这一阶层的抗疫是有序的，食品也得到保证。但是流民这一阶层的抗疫是完全无序的。流民又恰恰易于疫情传播，官僚对流民完全没有统计数字的掌控，因此无法精准防疫，只能一刀切。
而南方，社会管理高度毛细血管化，官僚与民众是一体的。所有抗疫政策，可以轻松地通过类似“系”的组织，从大人物传递到小人物。而且南方社会稳定，没有流民，熟悉程度高，也提高了防疫的执行力。
03
互联网难民，小镇做题家和元宇宙
前面说到，中国迄今为止从来没有为人类历史贡献任何一次科技革命。
我认为，中国目前在一个历史的十字路口。中国人有机会参与甚至引领第四次科技革命。
一个微弱的证据是：中国的互联网科技公司正在引领世界。
互联网是典型的高举高打，需要大资本，是模式创新，适合北方的性格。而南方企业则多数在一个垂直领域精耕细作，成为所谓隐形冠军。
所以北方在互联网行业中获胜，北京的互联网企业也远远超过了上海。原因是，互联网作为科技革命，其本身其实是一种大资本。互联网可以方便地触达到海外市场，因此需求端可以近似无限。而供给侧，因为北方多流民，因此提供了大量廉价劳动力。
中国互联网是有劳动力供给的红利的。
北京互联网企业，吃到这一红利，其背后原因之一，也是集中化的大学，批量制造大学毕业生，大学毕业生的性质跟退役军人一样，永远地被从“部落”乡村中连根拔起，成为无根浮萍般的流民。
所以，“北漂”的数量也远远多于“沪漂”，这批人，就是新时代的流民。
他们有的人先后成为过P2P难民、教育难民，直到现在，百度、快手等互联网公司也开始为社会贡献难民了。
这批互联网难民的画像往往是：出身于北方的一个小镇，家乡没有足够的经济机会吸纳他们这些多余的劳动力。从小他们就被教育，一定要走出去，因此他们成为小镇做题家，然后来到北京，成为流民。
这批流民，是中国科技革命得以爆发的最大前提。
南方非常少见小镇做题家。南方人不愿意打工，既是因为传统，也是因为他们有家族的生意可以继承，不像北方平原上的赤贫之家，守着几亩贫瘠的土地。
我认为，中国北方的大资本+庞大海外市场+海量流民，让中国科技革命可以看到一些曙光了。中国似乎在科技革命爆发的前夜。
中国最大优势，海量的互联网难民，可以率先进入元宇宙，成为消费者和劳动者。
从某种意义上说，元宇宙就像当年英国人面对着庞大的海外市场，等待着我们去殖民。
写到这里，作为一名前P2P难民和小镇做题家，我兴奋地打开富途牛牛，取出之前在高途投入的10万元（备注：目前只剩下2000元），毅然决然下单了了最新款的Pico牌VR眼镜，这是我登入元宇宙的廉价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