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猴
亚利桑那大学
神经科学与认知科学
朋友，干了这杯缸中脑
最近抗衰老界出了个大新闻：一支国际科研团队通过换血，使大鼠的生理年龄年轻了足足一倍[1]。
这项研究于2020年5月8日以预印的形式发表在BioRxiv网站上
这项研究的第一作者，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抗衰老科学家之一，Steve Horvath教授，作为DNA甲基化时钟的创造者，他在2011年设计的“Horvath时钟”，至今仍被衰老研究界奉为测量生理年龄的经典方式[2]。利用这种时钟作为线索，Horvath教授曾在2019年9月成功将人类的衰老胸腺年轻化，大幅改善了老年患者的免疫力[3]。
这回，Horvath教授似乎不再满足于单一组织的返老还童，开始尝试全面的逆转衰老，他和这支国际团队，对6只中年大鼠（109周大）进行了8次年轻血浆成分（Plasma fraction）注射，整个过程持续了155天。注射结束后，研究人员使用6款全新设计的生理时钟，对大鼠体内13种组织的生理年龄进行了测量。
数据显示，换血后的大鼠，肝脏的生理年龄降低了75%、血液66%、心脏57%、下丘脑19%，全组织平均生理年龄年轻了54%！
大鼠在接受换血治疗后，各器官组织的甲基化年龄大幅降低
这意味着什么？换血后的大鼠体内脂肪存积大幅减少；各项衰老相关的血液指标全面年轻化；肝脏、肾脏、心脏和胰腺功能与年轻大鼠无异；前爪握力明显增强；甚至连认知功能也有所提升。最重要的是，整个治疗期间，这种换血疗法没有表现出任何副作用。
大鼠在接受换血治疗后，器官功能指标基本恢复至年轻大鼠水平。（红色：中年大鼠。蓝色：年轻大鼠。橙色：接受换血治疗的中年大鼠。）
换血后，大鼠的认知功能也有明显提升。（红色：中年大鼠。蓝色：年轻大鼠。橙色：接受换血治疗的中年大鼠。）
对于如此美好的结果，Horvath教授甚至觉得一定是自己哪里搞错了[4]，于是对上述所有结果进行了二次检测，在得到了完全一致的结果后，他又进一步测量了更能反映衰老本质的指标，活性氧、慢性炎症和衰老细胞[5]，发现中年大鼠在完成换血治疗后，这三项指标均表现出了明显的改善，其中活性氧和慢性炎症更是直接恢复到了年轻水平。
大鼠在接受换血后，ROS相关指标表现出显著改善。。（红色：中年大鼠。蓝色：年轻大鼠。橙色：接受换血治疗的中年大鼠。）
大鼠在接受换血后，炎症指标也明显降低。。（红色：中年大鼠。蓝色：年轻大鼠。橙色：接受换血治疗的中年大鼠。）
展示着这些令人惊喜的成果，文章在末尾探讨了这项技术在不远的未来，将会如何改变人类的寿命和健康：治疗和预防衰老相关疾病、身体再生，甚至是返老还童或许都将被实现！
以上，就是文章正文部分的所有信息了。接下来，我们再看看这篇文章剩余的内容，简直比正文还刺激。
首先是素材与方法部分（Materials and Methods），在这一（没人看的）章节，作者通常会详细的描述自己的实验步骤，以让读者判断研究结果的可信度。然而这篇文章，对整个换血疗法的内容和细节描述全都遮遮掩掩，除了提及这是一种崭新的技术外，少见的回避了所有对这次换血疗法的介绍。
此外，实验中所使用的大鼠，以及血浆成分（Plasma fraction），均来自一家印度的制药公司，还将血浆称为“Elixir”（指“贤者之石”，这个词常在神话中代指不老仙药）。就职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Horvath教授，身边明明汇集了世界上最优秀的实验资源（比如大鼠），为什么偏偏选择使用印度的样本来进行研究？
关于这家印度公司，首先名字就颇具槽点，Nugenics Research，读音像极了带有反人类色彩的优生学（Eugenics），这一点，哈佛大学的著名抗衰老学者David Sinclair教授，也曾在推特上进行过吐槽[6]。或许由于是印度公司，笔者并没有查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
不过你猜这家公司的主打产品是什么？Elixir。而且刚好就在Horvath教授这篇文章公布的几天后，Nugenics Research展开了一轮5000万美元的融资活动[7]。
再看回文章的标题页，生物、医药类的科研文章署名存在着一种“潜规则”，第一个名字是文章的主要贡献者，最后一位，通常是整个研究的驱动者和指导者。Horvath教授的名字，罕见的出现在19位作者中的第一位而不是最后一位。而本次研究的“驱动和指导者”， Harold L. Katcher博士，恰恰就是这家Nugenics Research的创始人。
神秘的Katcher博士与Nugenics Research公司
Katcher博士是何人？根据笔者的调查，Katcher博士基本从未以研究人员的身份供职于任何大学或科研机构[8]，产出的科研文章并不太多，绝大多数还都发表在1990年之前，内容涵盖方方面面，从数学，到生物化学，再到计算机编程，仅有一篇文章与衰老研究有关，还刊登在了一本俄罗斯的刊物上[9]。
这样一位没有太多科研背景的美国博士，为什么在做了几十年老师后，突然跑到印度，还研发出了“不老仙药”？如此看来，纵使有Steve Horvath坐镇，这篇文章的可信度也要被打上一个大大问号。
时光派点评
对于这篇文章，笔者觉得，知道它存在就行，暂时不要相信也不要否定，这种大新闻，肯定很快就会有其他实验室进行重复试验，到时看看结果能不能被重现，再下结论。
其实比起搞什么阴谋论，笔者更关心的是换血延寿法这件事本身，这个说法的科学起源，是斯坦福大学在2005年进行的一项研究，当时六位研究者通过手术的方式，将年轻小鼠和老年小鼠的循环系统连接在了一起，发现老年小鼠的衰老状况有所好转[10]。随后，国内外媒体纷纷替研究人员对实验做出了解读，公然宣称年轻血液能逆转衰老，在全球掀起了一波换血延寿的热潮。
2016年，原初的研究者再次合作，发现逆转小鼠衰老的，其实并不是年轻血液的注入，而是老旧血液的去除[11]。值得玩味的是，这次的研究，并没有受到媒体太多的报道。
2016年研究发表后，作者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新闻栏目上明确表示：年轻血液并不能逆转衰老[12]
换血延寿的机制和有效性远比此前想象的复杂，对于这种最神秘也最有争议的续命方式，时光派正在准备一期专题科普，敬请期待。
参考文献
[1]. Horvath, Steve, et al. “Reversing Age: Dual Species Measurement of Epigenetic Age with a Single Clock.” Aug. 2020, doi:10.1101/2020.05.07.082917.
[2]. Levine, Morgan E. “Assessment of Epigenetic Clocks as Biomarkers of Aging in Basic and Population Research.” The Journals of Gerontology: Series A, vol. 75, no. 3, 2020, pp. 463–465., doi:10.1093/gerona/glaa021.
[3]. Fahy, Gregory M., et al. “Reversal of Epigenetic Aging and Immunosenescent Trends in Humans.” Aging Cell, vol. 18, no. 6, Aug. 2019, doi:10.1111/acel.13028.
[4]. David Sinclair, PhD. “The Result Is so Literally Incredible That Even the First Author, Prof. Steve Horvath, Didn't Believe It at First. I Suggested He Check If the Rats Were Mixed up, but He Assured Me He Checked Their Genomes. The Rats Weren't Mixed up and the Data Is the Data. 2/n.” Twitter, Twitter, 11 May 2020, twitter.com/davidasinclair/status/1259912930704973824.
[5]. López-Otín, Carlos, et al. “The Hallmarks of Aging.” Cell, vol. 153, no. 6, 2013, pp. 1194–1217., doi:10.1016/j.cell.2013.05.039.
[6]. David Sinclair, PhD. “Being from a Commercial Operation Called Nugenics (Sounds like Eugenics?) and Calling the Blood Plasma Fraction ‘Elixir’ Doesn't Inspire Confidence. But Let's Dig In...3/n.” Twitter, Twitter, 11 May 2020, twitter.com/davidasinclair/status/1259912932462333954.
[7]. Josh Mitteldorf. “Age Reduction Breakthrough.” Josh Mitteldorf, Josh Mitteldorf on ScienceBlog.com, 11 May 2020, joshmitteldorf.scienceblog.com/2020/05/11/age-reduction-breakthrough/.
[8]. “New Young Blood Plasma Research Creates a Stir.” Longevity.Technology, 15 May 2020, www.longevity.technology/new-young-blood-plasma-research-creates-a-stir/.
[9]. Katcher, H. L. “Studies That Shed New Light on Aging.” Biochemistry (Moscow), vol. 78, no. 9, 2013, pp. 1061–1070., doi:10.1134/s0006297913090137.
[10]. Conboy, Irina M., et al. “Rejuvenation of Aged Progenitor Cells by Exposure to a Young Systemic Environment.” Nature, vol. 433, no. 7027, 2005, pp. 760–764., doi:10.1038/nature03260.
[11]. Rebo, Justin, et al. “A Single Heterochronic Blood Exchange Reveals Rapid Inhibition of Multiple Tissues by Old Blood.” Nature Communications, vol. 7, no. 1, 2016, doi:10.1038/ncomms13363.
[12]. Israel, Brett, and Brett Israel. “Young Blood Does Not Reverse Aging in Old Mice, UC Berkeley Study Finds.” Berkeley News, 22 Nov. 2016, news.berkeley.edu/2016/11/22/young-blood-does-not-reverse-aging-in-old-mice-uc-berkeley-study-fin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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