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轻尘饮雪
责编 | 剩草
2005年，一位摄影师下乡采风，无意间走到了太行山下一个山旮沓里，意外发现一个美丽的女教师正在全神贯注地给一群孩子上课。
摄影师回去后，把她和学生的照片发到了网上，并公开了她的经历。
随之，乡村女教师的事迹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更多的媒体记者跋山涉水来到这个贫困的山村。
2007年，她被评为“2006年感动河北十大人物”，后又被评为“最美乡村女教师”。
同时，不少热心人士，纷纷对她所在乡村学校慷慨解囊。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人迷惑不解。
村里派出村干部把守在村口，阻挡记者采访乡村女教师，连中央电视台的记者也不例外。
他们一连站岗40多天，直到没有记者再去采访那位女教师。
而另一边，乡村女教师也被村干部堵在村里，村民们对她冷言冷语，村长还亲自跑过来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这位乡村女教师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获得荣誉后遭受这样的冷落？
乡村女教师名叫郜艳敏，出生于河南许昌襄城的一户农民人家，虽然家里贫穷，但是父母还是拼尽全力让她上了学。
郜艳敏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但长得俊俏，学习成绩也很好。
但是随着两个弟弟相继出生，家庭负担加重，懂事的郜艳敏读完初中，就辍学来到县里的毛线厂打工。
一方面她想通过打工攒点儿钱再重返学校；一方面是想帮衬家里，让父母减轻点负担。
可是赚钱并没有想象中容易。
到了18岁，郜艳敏钱没赚到几个，上门求亲的人倒是不少。可是郜艳敏却有自己的追求，她跟父母说，不想这么早就嫁入，她想到大城市再努力几年。
于是，1994年5月，郜艳敏背起行囊告别了父母，坐了一夜的火车来到河北石家庄。
她走出火车站，站在陌生的城市街头，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这时，两个陌生的女人突然来到郜艳敏的身边，向她问路。郜艳敏也是初来乍到，哪里知道东南西北。
可是，两个女人却继续跟郜艳敏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又问她怎么一个人来石家庄。
郜艳敏大方地回答道：“大姐，我出来找工作。”
女人们一听，做出幡然大悟的样子，一个女人说：“姐也是跟你投缘，我们亲戚在附近有个厂在招工，今天就带你去吧，我那个亲戚总要给个面子的。”
郜艳敏听完连连道谢，拿起行李就跟两个陌生女人走向汽车站。
坐在大巴上，郜艳敏心里直庆幸自己运气好，这么容易就找到一份好工作。
她甚至已经计划着挣了钱，不但可以供两个弟弟上学，说不定没几年就可以帮家里盖新房，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她哪里知道，这两个女人将把她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从大巴上下来，两个女人又带着郜艳敏上了一辆破旧的私家车，将她夹在后排座中间。
车子开了很久，越开路况越差，郜艳敏看着窗外，周边见不到一个人影，荒凉得让人害怕。
郜艳敏这时才感觉到不对劲，便说要下车。此时，两个女人露出了真面目，任凭郜艳敏怎么央求，不但不停车，还按住她，把她的手脚都捆起来，蒙上了眼睛。
好久之后，车子终于停下，郜艳敏被拉下了车，两个女人把她交给了三个男人。
被带进一个小屋子后，郜艳敏眼睛的布条才被拿掉，只见昏暗的灯光下，已经关了不少女孩。这些女孩都被绑着手脚，和她一样充满着惊恐和不安。
郜艳敏这才知道她们和自己一样，都是被两个女人通过各种理由骗来的。
那两个女人就是“猎手”，专门在外负责引诱单身女孩，特别是不谙世事的农村女孩，然后把她们带到这里，交给三个人贩子。
郜艳敏仔细回想遇到两个陌生女人的经过，幡然醒悟：自己从一出车站就被那两个陌生女人盯上了，现在已经落入了人贩子的贼手。
倔强的郜艳敏不甘心自己就此成为人贩子手上的商品，任他人宰割，决定伺机逃跑。
可是人贩子看管得很紧，不但门口24小时都有人看着，她们互相交流都会受到呵斥。也有女孩反抗他们的捆绑，马上就遭到一顿拳打脚踢。
不到几天，几个女孩子的身上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
更可怕的是，一天晚饭后，一个人贩子喝醉了酒，竟然看郜艳敏长得漂亮，硬生生把她拖进里屋给糟蹋了。
郜艳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流干了眼泪，万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郜艳敏滴水不沾、绝食、撞墙，只求一死。但人贩子看管得太紧，连死都不行。
直到一起被关的一个女孩子悄悄劝郜艳敏：”如果你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父母了，活着至少还有希望。”
一句话点醒了郜艳敏，她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弟弟，才重新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不到一个星期，几个女孩子陆续被买家带走，等待她们的不知是什么命运。
郜艳敏也被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带走了，老汉是给放羊的儿子买媳妇。
之后，郜艳敏被带到曲阳县的一个小山村，这个村庄比她家的村子还要贫穷。
村子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外界，长期封闭下，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尤其严重。
有人生下女孩就悄悄地处理掉，即使侥幸活下来的，长大后也迫不及待地离开家乡就不愿意回来。
再加上村子太偏僻太贫穷，外面的女孩根本不肯嫁到村里来，导致村里出现了许多大龄青年娶不上媳妇。
传宗接代乃是头等大事，于是，就有人悄悄从外面托人找人贩子买媳妇。
有需求就有市场，人贩子嗅到了商机，悄悄发展中间人搭线，渐渐形成了一条黑色交易链。于是，从人贩子手里买个媳妇俨然成了这里的一种流行。
郜艳敏被带到羊倌家里后，羊倌认为花钱买回来的媳妇，就是商品，动不动非打即骂，图曾伺机逃出去。
但村里对这些外来媳妇防范森严，郜艳敏出逃几次都没有成功，被抓回来后还惨遭暴打。
见逃跑无望，郜艳敏再次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跳河、喝药，甚至直接拿头撞墙。
然而也许是她命不该绝，没有一次寻死成功。
不过她寻死的决心倒是吓到了羊倌家人，他们担心真的闹出人命，决定带郜艳敏回娘家看看。
失踪一年多的郜艳敏，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
这一年多来，她父母一直在四处寻找女儿。因为思念她，父亲白了头，母亲更是快要哭瞎了眼睛。
乍一相见，郜艳敏和家人抱头痛哭。
可是，在谈到郜艳敏该何去何从的问题时，母亲一席话让郜艳敏当场愣住。
她对女儿说：“你已经是羊倌家的媳妇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孩子早晚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再说他们买你也花了不少钱，你还是回去好好跟他们过吧。”
就这样，无奈的郜艳敏只好跟着羊倌回到曾经想竭力逃出的夫家。
娘家回不去了，郜艳敏失去了抗争的动力，她失魂落魄地被带回夫家。
之后，郜艳敏不再有逃跑的想法，她开始帮忙料理家务，农忙时也会到田里干活，休息时和邻居唠嗑家长里短。
夫家见她这样，也放松了对她的看管。
不久，郜艳敏发现自己怀孕，她彻底认命了。
然而命运之神似乎要提醒她，不能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有一天，村长走进他们家，带来的一个消息让郜艳敏瞬间觉得人生又有了目标。
原来，这个闭塞的村子里有许多孩子上不了学，离镇里小学又远。
而郜艳敏的初中学历在这个村算是高文凭了，村长这才找上门来，提出让郜艳敏当老师。
郜艳敏考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村长，答应当“乡村教师”。
因为，她想明白了：
自己已经无法改变命运，自己的孩子也注定是这个村子的人。还有许多被拐卖来的姐妹，她们的孩子也许未来也会走上拐卖妇女的路。
要改变孩子们的命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走出大山，而这些，需要知识的力量。
从此，郜艳敏多了一个身份——乡村教师，她的内心也多了一份执念：帮助孩子们走出大山。
从此，郜艳敏全身心地投入乡村教育当中，她身兼数职，一个人包揽了所有学科的教学，一心只想着多教一点东西给孩子。
期间，她几乎全年无休，除了自己生孩子停了两天课。
幸好，她辛苦地付出终于有了意想不到的回报。
对这个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村里人开始尊重她，丈夫也不再殴打她，而且村里还每年给她发放2000元作为报酬。
虽然这与郜艳敏的付出不对等，但也是对她的一种肯定。
这是郜艳敏自从被拐后，第一次觉得生活总算有了意义。
光阴似箭，转眼到了2005年，摄影师的出现竟然打破了郜艳敏平静而充实的生活。
郜艳敏的事迹被摄影师报道后，随着“乡村女教师”扎根农村的事迹的曝光，众多媒体和记者涌到这个偏僻的小乡村采访郜艳敏。
郜艳敏从不隐瞒自己的被拐遭遇。
当记者问她为什么不考虑离开时，郜艳敏义正词严地说：“我走了这些孩子怎么办？没有知识他们走不出大山，最后还是会走上父辈们的道路。”
郜艳敏的话，让人们开始关注落后的乡村教育和妇女儿童的拐卖问题，连上级都关注到了这个小山村。
2007年，郜艳敏还被评为“2006年感动河北十大人物”。
郜艳敏还多次被邀请到外面接受采访，一时间，她的事迹家喻户晓。
同时很多爱心人士主动捐款给这个乡村学校，不但让校舍得到了翻新，学生的课本也有了保障。
在好心人的资助下，郜艳敏还带着孩子们去参观了北京天安门，观看升旗仪式。
郜艳敏想让孩子们明白，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只有学好知识，才有机会走出去。
可是，当郜艳敏带着孩子们回到村子里时，村里人的态度却发生了180度的转变。
先是村长上门来警告她管好自己的嘴，接着，郜艳敏被村里人“保护”了起来，媒体记者们再也无法见到这个乡村女教师。
原来，郜艳敏的事迹，虽然宣扬了正能量，但往深处扒，其被拐的经历却暴露出所在地区的部分问题。
那些奉行“家丑不可外扬”的人深怕事情进一步发酵，所以将媒体记者堵在了村外。
而村民们则担心他们村庄的“糗事”被曝光后，以后更没人敢嫁到这个村子里来，村里的男子更娶不到媳妇了。
他们将怨气撒在郜艳敏身上，称她为“扫把星”，责怪她在外人面前多嘴多舌，曝光被拐事实。
之后，郜艳敏一出门，村民们就对她指指点点，连累她的女儿也被村里的孩子欺负。
第二年开学，学校多了一个教师，这个教师不是给孩子们上课，而是负责专门看管郜艳敏。
后来，郜艳敏的事迹随着当事人的隐身，加上网络更新迭代快，很快就没人记得这个“被拐乡村女教师”。
多年后，有媒体记者再次扒出当年事件，来到山村表示要采访郜艳敏。
郜艳敏拒绝了，表示“不想家人受伤害，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此时，郜艳敏已经完全没有了九年前的“锋芒”，取而代之的是对现实的屈服。
二十几年后，当地开始重视妇女拐卖问题，公安部门开始追究当年人贩子和买家的责任。
当公安人员想为郜艳敏伸张正义时，郜艳敏为了保护家人，说：“自己当年是因为忍受不住人贩子的折磨，求公公买走自己的。”
她用一句话撇清了夫家作为买家的责任，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当年人贩子的头上。
可她理智的言语下隐藏着许多无奈，因为是弱女子无力与现实抗争，郜艳敏采取了妥协退让。
但是，法律与公知不能轻易放过贩卖人口的违法行径。拐卖，摧残的不仅是一个人的人生，而是对一个家庭的毁灭，甚至影响整个社会。
我们不想再看到第二个、第三个郜艳敏出现，要避免这样的悲剧，除了加强法制教育、严惩人口拐卖分子外，还需要从基础教育抓起，提高人们的素质。
打拐，永远不能松懈！
排版：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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