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汤扶摇
编辑:剩草
北京朝阳区北三环外的一条主干道上,曾经有一个被称为“北京最牛钉子户”的小院,它如同一座孤岛,在双向八车道的马路上,占了六个车道。
这几间房子闯过了房地产开发、奥运修路,甚至60年国庆大典等诸多大关,整整7年时间,屹立不倒。
在北京高楼林立的黄金地段,它就像时光错乱一样戳在马路中间,周围的居民和过往的司机早已怨声载道。
然而,在2010年,房子的主人张长福却蹦出来说:“求求你,拆了我吧!”
这个“北京最牛钉子户”的背后,到底有怎样的隐情,结局又是怎样的呢?
这片平房的主人是张长福、张长友两兄弟,他们是北京市太阳宫乡尚家楼村的普通农民。
盖房子的地,是1984年村里分的宅基地。
2003年,对于村子里的其他村民来说,是改变命运的年份,而对于张长福一家却是自作自受的开始。
那年,开发商看中了尚家楼村这块地,要在这里建一个高档小区,村里的229户人家都要面临拆迁。
很快,村子里成立了拆迁办公室,挨家挨户上门评估了面积。
按照评估结果,张长福家可以得到83万的补偿款,弟弟张长友家面积小一些,也能得到43万。
依照当时的拆迁政策,张长福能以每平米4239元的价格,回购一套三居室的回迁房。用补偿款买完房后,他还能剩下40多万的现金。
在20年前,83万可是一笔巨款,但借地来事的张长福却对这个补偿极为不满:
祖辈三代都住的房子,80多万就给打发了?门儿都没有。
他和弟弟张长友蹲在墙角合计了很久:尚家楼村这个地段将来肯定很火爆,不能便宜了他们。
于是,张长福代表自己的弟弟,向拆迁办提出了自己的“合理要求”:
他要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外加100万拆迁补偿,弟弟张长友要两套二居室的房子和50万拆迁赔偿。
张家两兄弟的胃口,已经完全超出了补偿范围,双方多次坐在一起沟通,但张家兄弟却分毫不让。
就这样,双方陷入了僵局。
村子里的其他村民陆陆续续签了拆迁合同,也都先后搬出了村子,但是拆迁工作一直卡在张家兄弟这里。
时间久了,村民们开始对兄弟俩有了些怨气,因为他们搬出村子要么租房住,要么是寄居在亲戚家。
拆迁多拖一天,他们就多一天的支出。
村民都劝张家兄弟胃口不要这么大,害得大家都用自己兜里的钱为他们两兄弟买单,而张长福却振振有词地说:“值一块钱的东西,给三毛,你干吗?”
张长福还觉得那些搬走的村民真傻,摆在眼前的一块肉不多咬一口,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而弟弟张长友的想法更天真,他认为补偿款不应该每家每户都是一样的价格,而要根据每家的想法去定。
他家想要五千,我家想要一万,最后拿多少,全靠个人本事。
这样异想天开的想法,让拆迁方哭笑不得。
但兄弟俩就是吃定了,开发商一定会用他们的地,他们有恃无恐地等待着开发商的妥协。
然而,两年之后,张家兄弟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他们没有等到理想的补偿款,却等来了热火朝天的开工建设。
张长福和妻子刘英每天都在工地的轰鸣声里满怀期待,期待着开发商回心转意。
直到整个小区建设完毕,他们才蓦然回过神,原来自家的这块地开发商已经不需要了。
而此时,张长福夫妇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们将扛着“钉子户”的名号,度日如年。
弟弟张长友另有住处,早已搬离了老屋,留下了哥哥张长福和嫂子刘英。
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工地上的吊车围着自己的风水宝地转,有时候还会掉下来石头,砸到他们的房子。
更要命的是,下水道已经被施工方堵上了,他们的生活废水只能倒在门口,早已臭气熏天。
刘英说,他们最大的困难是上厕所,每次都要骑五六分钟的自行车,去附近的公厕,要是遇上公厕关门,那就得另想办法。
最惨的是赶上拉肚子,就只能用塑料袋应急了。
这样的日子,太难了。
虽说刘英也想住在电梯房里过安稳日子,也想吃晚饭跳个广场舞,可一想到再坚持一下能得到更多钱,也就心理平衡了。
就在他们在为苦日子感到无奈时,奥运会要来了。
2007年,曙光西路的施工队,已经把路修到了张家的门口。
听说这条八车道的马路,在奥运会开幕之前必须通车,而张家的房子恰恰就在这条马路的中间。
张长福又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这次怎么着也得拆了吧,我这几间房子不能给奥运会添堵,毕竟举国上下都在为奥运加油!
以前的邻居路过这里,也都跟他说:“奥运会一来了,你那儿多碍事儿,肯定得让你走。”
那段时间,似乎所有的消息都在暗示张家的房子一定得拆,否则就会耽误北京办大事。
张长福自顾自乐呵了好几天,连臭气熏天的大门口都透着一股钱的香味。
果然,开始修路之后,拆迁方的代表又夹着黑色皮包,再次去张长福家协商拆迁的事儿。
仗着奥运会,张家兄弟又膨胀,抱着坐地起价的心态,直接推翻了上次的补偿方案。
这一次,张长福要求买完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兜里得剩260万现金。弟弟张长友只要两套两居室的房子,外加180万赔偿款。
他们的态度依然非常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张家兄弟的这番操作,直接给拆迁方整懵了,这不是坐地起价得寸进尺吗?经过几轮谈判,拆迁依然没有进展。
经过几年的历练,张长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
上次建小区绕开了我家,那是我运气不好。这次我家就在马路中间,花多少钱他们也得拆,不然这路就修不成!
然而,现实再次给他们上了一课。
张家兄弟坐在家里等待着拆迁方服软的时候,奥运会已经开幕,曙光西路也已经通车。
而张家兄弟的房子因为影响了市容市貌,四周被砌上了一圈围墙,雄赳赳杵在马路中间,就像一块令人生厌的“牛皮癣”。
张家兄弟的算盘珠子碎一地,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这么大的工程,它居然绕道了!
北京的日子更甜了,张长福夫妇的日子更苦了。
曙光西路的车流成了这个城市独特的风景,也成了张长福夫妇的噩梦。
夫妻俩一天24小时,都得听着马路上没完没了的汽车喇叭声。
深夜还会有流浪汉和酒鬼走错道来砸门,不是往家里扔酒瓶破烂,就是在门口随意嘘嘘。
围墙外杂草丛生,墙根堆满了垃圾,院子外也横七竖八停了很多车。
虽然房子修了很多次但遇上下雨天,张长福两口子就得彻夜不睡,满屋子摆满锅碗瓢盆接雨水。屋子里还没有排水管道,有时候雨水甚至会淹到膝盖。
这种日子,张长福夫妇实在过够了。
然而,就在他们苦苦哀求拆迁方拆迁时,却发现这房子没法拆了。
张家兄弟的房子,还有很多剪不断理的关系。
早在1994年,弟弟张长友就把自己85平米的房子,以6万5千元钱的价格卖给了刘氏姐妹。
而与此同时,哥哥张长福也曾先后把部分房屋卖给了4户人家。
后来,张家兄弟听说他们的房子要拆迁,便要收回卖出去的房子。
当时买房子的时候,双方已经签了协议,刘氏姐妹装修好了房子,也已经搬进来住了快10年,还加装了暖气,刘氏姐妹当然不同意张长友这样无理的要求。
如今要拆迁,就要收回房子,天底下的好事怎么都让你们张家给占了?
张家兄弟搬出了法律,义正言辞地声明,农村的宅基地是不允许自由买卖的,他们签署的那一纸民间协议,不具备法律效力。
弟弟张长友拿着这个法律武器,将刘氏姐妹告上了法庭。
最终法院判决,这笔房屋买卖无效,要求张长友退还卖房款,而刘氏姐妹要腾退房屋。
但考虑到刘氏姐妹没有地方住,依然可以每月交300块钱的房租,继续住在这里。
刘氏姐妹很不服,既然法院让她们仍然住在这里,就是承认了她们对房屋也有使用权,如果要拆迁的话,她们是不是也应该获得一笔补偿款?
紧接着,刘氏姐妹,也去拆迁办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要四套二居室的房子。
拆迁办的负责人也不给脸:“这事儿我跟你们谈不着。”
前前后后,张家兄弟和那些买房人打了八次官司,也没有扯清楚他们之间的利益。
最终,太阳宫乡政府出面,才解决了这场纠纷。
虽然纠纷解决了,但张家兄弟的欲望又开出了新的枝桠。
斗智斗勇的这几年,张长福夫妇一心扑在拆迁的事上,工作也辞了,所有的生活开支都靠着乡里企业,每月分红的630块钱,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七年的“钉子户”生活,让他们受尽了冷眼,也尝遍了生活的“酸苦辣咸”,唯独没有“甜”。
曙光西路全长有两公里多,全线畅通的情况下,5分钟就能从三环到四环。
但张家兄弟的房子在马路上杵着,导致高峰期,这段路就变成了大型停车场。
而紧临马路的曙光里小区居民也叫苦不迭,每天一推门,正对着的就是最拥堵的路段。
6000户居民出入小区的必经之路,堵成这个样子,谁出门都得骂上两句。
张家兄弟这几间房子,还严重耽误了临街2000多平米的商铺的出租。
在当时,一个600平米的店铺每月的租金是10万元,对于商家来说,这个损失无疑是非常巨大的。
面对外界的指指点点,张长福的妻子刘英委屈得不得了。
她数次哽咽着说:“大家都觉得我们堵了交通,但我们也受了很多苦,为什么没人替我们想想呢?”
2010年,拆迁办主动与张家兄弟协商,希望能尽快揭掉这块马路中间的“牛皮癣”,让过往的车辆、附近的居民以及张家兄弟,都皆大欢喜。
但有些人,已经把得寸进尺当成了习惯,“赚不着便宜就是吃亏”的想法,也已经深入骨髓。
这次张长福又想在自家的面积上做文章,他嚷嚷着让留守在这里的修路工人,帮着丈量面积。
工人量出的面积是不到210平,可张长福一听到这个数字就火冒三丈,大吼道:“你怎么算的?”
工人说:“面积嘛,长乘宽啊。”
没想到张长福却说:“长乘宽?还得乘高呢!凭什么不乘高?”
其实,张长福的合法面积只有153平,多出来的都是后来他加盖的违章建筑。
当拆迁办找到张长福的时候,他继续撂下了一句话:“给我一套房外加380万,你们要是有诚意我就搬家。”
张长福夫妇心想:受了这么些年苦,多要些补偿款应该不过分吧。
但这次拆迁办没有惯着他们,要求他们15天内腾空房屋,否则就会被强拆。
同时,即便那时北京的房价已经由5千一平涨到了4万一平,但给张家兄弟的补偿,依然按照2003年的标准。
否则,就是对之前搬走的229户村民的不公平。
最终,张长福获得了84万赔偿款,但他依然有以4239元每平米的价格,购置一套三居室的权利。
能让他们以2003年的房价购置一套回迁房,已经是拆迁方给张家最大的让步了。
这个结果,张家兄弟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张长福夫妇依然抱有侥幸心理,不肯搬走。
拆迁办工作人员干脆将屋内物品一一清出,随后在挖掘机和铲车的轰鸣声中,这座马路中间的“牛皮鲜”终于被拆除。
张家兄弟想靠着这几间房发家致富的美梦,也彻底破灭了。
如果在2003年,他们接受了补偿款,购买完回迁房后,用手里剩下的40多万,再买一套房还绰绰有余。
如今,他们手里的钱,连一间卧室也买不到了,还白白受了七年苦。
这样的结局,在贪婪占据他们心智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7年的“钉子户”生活,张长福夫妇也曾有机会像其他村民一样住进新楼房,安稳地过日子。
但终究是贪婪害了他们,每次机会来临,他们就会蓄势膨胀,疯狂试探着拆迁办的底线,最终将自己的人生活成了一场人尽皆知的笑话。
贪念是人的本性,无可厚非,但过分的贪婪就是一个无底洞,它会连你拥有的东西也一并吞没。
张家兄弟终究为他们的选择,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排版: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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