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gby 2022-04-21 20:25:29
喜欢穿越回去再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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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添了不少油盐酱醋。一年未见,老朋友可好?
(31)
快到学校的时候,裴正海终于打破了静默,
“你叫什么名字?”
“奕霏”
“读的什么专业?”
“MBA市场营销和会计 DUAL MAJOR”
“每天几点下课? ”
“8点半。”
红灯时,裴正海似乎恢复了老板的口气,又似乎闲聊般漫不经心地问了几句。或许是这辆名车让她感到一丝拘谨,也或许是封闭的车空间让她有些压抑,奕霏像个小学生一样,问一句答一句,不多说一个字。
到了校门口,奕霏说了声谢谢,匆忙蹦下车向校园内跑去。
“Good luck (祝你好运)!”裴老板在她身后喊了一句。
(32)
两个小时后,奕霏总算满意地答完试卷,走出教学楼,顿感身心轻快。这时,她惊喜地发现校园的地面已是一片洁白,天空正飘着雪花。
十二月份的雪总是一半透着寒凉的理性,一半蕴含初雪的浪漫和感性,给人一种隆重的仪式感。尽管纽约的寒冬干冷沉闷的令人抓狂,但柔软洁白的雪花,总会令人满心感动,满眼渴望,满脸温情。
走在校园薄薄的一层雪地上,奕霏放慢了脚步。雪花晶莹剔透,在校园灯光的照射下轻轻飞舞、翩翩若蝶。初雪,洗净了岁月,温柔了时光,深深打动着她。
这场雪一定会来,或早或晚,无法躲避。就像生命中的遇见总是有缘由,有些给予的是爱和温暖,有些让你学会自省和成长,有些是为了教我们学会感恩和懂得原谅,有些让你懂得付出,懂得善待。没有谁能阻挡也没有谁能留得住初雪,但它注定开启了奕霏生命中一段重要旅程的开始。
(33)
走出校门时,一个声音从一辆铺满雪花的车旁传过来,“奕霏!”
她循声望去,看见裴正海一身落雪站在车旁。
她惊讶地走过去,“怎么了,U盘有问题吗?”
“不是,是我着急忘了,还要补充一个身份公证的翻译材料。”裴正海一脸歉意,“还得再麻烦你一次,真不好意思。”
“可是,这个时间,律所的整个大楼都已经关了,我怎么给你打材料?”奕霏急了。
“我的公司不远,离这十几分钟就到。能不能到我办公室帮我打一下?”
奕霏一向谨慎,心底涌起一丝警惕,“如果回去晚了,我的家人会担心。”
“那你先给家人打个电话。马上就节日了,如果明天合同签不成,就得拖到新年后。做生意就怕拖延生变。都是中国人,帮帮忙吧,如果以后我能帮到你什么,肯定也会全力以赴。” 裴正海双手合十,一再恳求。
是不是受人一次恩惠,就当涌泉相报?看着满身落雪的他一定等了很久,奕霏迟疑了片刻,最终再次上了裴的车。
(34)
又一次坐到了裴正海的车里。 系好安全带,裴正海递给奕霏一个麦当劳的外卖袋。“还没吃晚饭吧? 我帮你买了个汉堡,随便先吃点”,裴正海还挺周到。
奕霏真的饿了。每次下班去学校上课,她都会在律师楼旁边的面包店买一个红豆面包和一杯奶茶,在路上就解决了晚饭。今天因为帮他弄合同,根本就没来得及买,晚上也就什么都没吃。
一场考试似乎消耗了很大的能量,闻着汉堡和炸薯条的香味,饥饿感重重袭来,奕霏的肚子不由自主地咕噜了一声。可素昧平生,相识不久,怎好意思接受呢,就算接了,又怎能在如此簇新的豪车里吃个一片狼藉?
奕霏咽了咽口水,故作矜持、违心又痛苦地说了声“不饿”,强忍着没去接。裴正海把汉堡袋放在她旁边,开始开车。
车窗外雪色倾城,落雪缤纷,在雨刷的左右摇摆下模糊清晰,清晰模糊。
奕霏透过车窗看着曼哈顿的街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摆脱食物香味的诱惑。
这个繁忙喧嚣的城市在一场初雪后突然静谧下来,温馨的像一篇童话。奕霏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花渐渐出神。一朵云要漂泊多久才会变成一滴雨或一片雪花,才能彩排出这场梨花散落、漫天飞舞的壮观气势?或许每一片雪花和路上的每一个行人一样,都带着故事,含着风情,在这个世界上华丽的绽放过。
雪花飞扬如歌,洁白如梦,散开成画,聚拢成诗。而人呢,如果也只有如诗如画如歌如梦的美好一生,永远没有悲伤离别该多好。可是命运多舛,自从认识了裴正海,奕霏的生活全变了。好的坏的,悲欢离合,血雨腥风,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出现了。
(35)
很快到了裴正海的公司。这是一个批发店,很大的一个门脸。奕霏抬头看了一眼店面的蓝色招牌,几个英文大字写着:纽约裴氏进出口批发公司。
在纽约的很多华人,喜欢用自己的姓氏做公司名字,或许他们期望在将来的某一天,能把生意在美国这个淘金之地做大做强,以传给子孙后代,成为海外移民的第一代首创和经营者。
在曼哈顿X街这样的位置,能拥有这么大的一家店,绝对身家不菲了。想想自己,奕霏顿时有些相形见绌。虽然自身穷困,但看到华人能在美国打拼的如此成功,奕霏羡慕之余也深为海外同胞自豪骄傲。
裴正海泊好车,用钥匙拧开门上的一个开关,自动铁栅门开始慢慢上卷,他打开里面的门, 带着奕霏进了店里。裴正海按亮门口的一个小橱窗灯,又按了一个按钮。铁卷门徐徐降落,“唰”地一声落到地面,店里的光线突然变得一片幽暗。
(36)
奕霏突然发现她和裴正海被反锁进店里,不由自主地回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几排货架上摆放着凌乱的货物,货架前,一个光秃秃的塑料模特的大眼睛,在暗淡的灯光下射出幽蓝诡异的寒光正瞪着她,货架尽头一片漆黑。奕霏心里一紧,有点害怕,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裴正海似乎有所察觉,却什么都没说,他抬手按了墙上的另几个开关,店里所有的灯都亮了。奕霏心里豁然明亮了许多。
裴正海拿着麦当劳袋子,一边往里走一边解释,“这个时间必须得关上卷闸门,外面有很多流浪汉,不安全。”
奕霏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穿过长长的摆满货品的货架,走到尽头拐弯处,有几扇门。一扇敞开着,像是一个带厨房的小餐厅,中间是地下室楼梯,楼梯的旁边另一扇也开着,像是洗手间。裴推开最后一扇半关着的门,里面别有洞天,一个很大的套间办公室赫然出现在眼前。
(37)
“先吃点东西再弄吧。”裴正海把麦当劳袋子放在了一张电脑桌上。桌上凌乱的散放着一堆打印纸,每张纸上都印着黄底红字的NY字样,不同的字体相似的构图,一看就是一个商标图样。奕霏瞟了一眼这些商标,觉得有点儿别扭。
裴正海一边收拾一边说, “不好意思,有点儿乱。一个简单的商标,让我的助理设计了一星期,也没做出一个好看的,花钱请专业人士做了两个也不尽人意,唉。”他叹了声气。
奕霏拿起一张纸端详片刻,“我觉得商标越简洁越好,背景颜色鲜明,色差对比适度,红色和黄色,好像有点过暖又有点,,靠色。”她犹豫了一下,没说出心里腹诽的那个“俗”字。
“您想要什么样的效果?”奕霏问。
“颜色鲜艳又不落俗套,看着清爽舒服,简单大方就好。”
“您觉得白配宝石蓝如何?”奕霏拿起书包,指着书包上的Tommy 商标 ,“这种蓝色底加白字怎样?CITI BANK 的商标也是这种蓝,是不是更庄重大气些?”
裴正海沉思了几秒,“确实比红加黄好看得多。”
“如果你嫌蓝白单调,也可以背景兰加红字,再点缀一颗白色小星星在两字中间,或代表你们公司企业文化的一个小图形,但别太大,不然就显得杂乱了。”
裴正海眼睛一亮,“你会设计?如果让你做,几天能做出来?”
奕霏看了眼电脑桌面,“你们有修图软件,只是选一个字体变形,网上搜一个好看的小星星图片放上去,十分钟就可以了。”
“那么快?”裴正海不敢置信。
(38)
奕霏点开修图软件,很快,一个商标按照刚才说的想法做出来了。一颗白色小星星被第一个字母的末端和第二个字母的开端围拢一起,像被一个手掌在中间托举着,非常漂亮。
奕霏打印出来递给裴正海,裴正海凝视许久,高兴地连连称赞,“好!真好!”
奕霏微微一笑,心想,这对经常修图做相册的她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这回总算连本带利还了他的人情了。
“你不简单呀!”裴正海由衷地赞叹着。
被夸了一句,奕霏自鸣得意。故作淡然的口气,多卖弄了一句,“这个星星的寓意呢,就是祝愿你们公司人心凝聚,齐心合力,众心捧星,越捧越亮。”
裴正海脸上的笑意舒展,抬头看着奕霏,眼里突然涌起一丝很特别的神情,似乎陷入遥远的沉思。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再次把汉堡袋子递给奕霏,“谢谢你!先吃点儿东西,别饿着”。
奕霏不再装作无功不受禄的客气矜持,打开袋子,拿出可乐喝了一大口,“先帮你把材料打完,我好早点回家。”
很快熟练地翻译好了公证材料,连同整个文件一起打印了两份。奕霏拔下U盘放进书包,“我该走了,不然家人该担心我了。”
站起身,突然,眼前一黑,浑身发软,四肢无力, 脑子晕晕沉沉,一下子又跌坐在椅子里。感觉就要晕过去的瞬间,奕霏心中猛地一颤,完了,可乐里被下了药!
(39)
天旋地转之时,奕霏感到一张脸慢慢靠近自己,模模糊糊中,似乎裴正海的唇正慢慢凑过来,越靠越近。她愤怒地想反抗,却见他拿着一个白色毛巾,似乎怕她喊叫想堵她的嘴。奕霏惊恐地挣扎站起,随后一个踉跄又跌坐在椅子里,还是那样的无力。
完了,今晚要失身了,奕霏神志模糊、渐渐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她看见老公于春明抱着女儿站在面前。女儿伸着可爱的小手想让她抱,老公却把孩子抱向另一侧,躲开她的手,一脸鄙夷地说:你走吧,尽快离开这个家。
为什么,她心里喊着。难过的泪眼迷蒙,却眩晕无力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于春明一声冷笑,“失了身的女人,还妄想百年之后能埋进我老于家的祖坟?” 于春明突然间变得非常陌生,奕霏听的脊背发凉,急的火冒三丈,忽地站起,却一个趔趄又跌坐下来。
(40)
“不知道什么原因,请尽快。” 一阵急促的大喊声让奕霏彻底清醒过来,她试图再次挣扎站起。
“等等,她好像醒了。”
“你还好吗?怎么会突然晕呢?好点了吗? ”裴正海凝视着奕霏,一连串紧张地问。
奕霏挺了挺身子坐起来,一个浸过冷水的白毛巾从她的额头上滑落,裴正海伸手接住,“不舒服我们赶紧去医院,我正在打911叫救护车。” 裴正海一脸的焦急和关切。
奕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整齐完好,这时咕隆隆一个长音,肚子又叫起来,她恍然明白了,“我, 可能是低血糖,应该是饿的,没事。”奕霏低低地说。
裴正海的神情释然了些,“赶紧喝水吃东西,我去给你买果汁”。 他把可乐递到她手里,简短的和电话那端解释了两句,挂断电话就跑出去了。
(41)
奕霏再顾不得矜持,抓起桌上的麦当劳,狼吞虎咽地把汉堡和土豆条全塞进了肚子里,又一口气喝光了可乐。有食裹腹,感觉舒服多了。
裴正海买了很多食品回来,各种果汁还有巧克力,饼干,牛肉干。他打开一盒又一盒果汁,插好吸管递给她。
奕霏没再客气,吃了一大块巧克力,又连喝了两小盒橘子汁,感觉终于缓过来了。“没事了,我以前也经常低血糖犯晕,只是从没像今天这么厉害”。奕霏有点儿愧窘地笑笑,刚刚还差点把他当成坏人。
“再休息一会儿,如果你确定没事了,我送你回家。” 裴正海见奕霏脸色缓和许多,长舒口气。奕霏突然晕倒,他不明所以,着实被吓了一跳。
奕霏低血糖的毛病是遗传父亲,没的治,也算不上什么大毛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奕霏吃饱喝足,小憩片刻,马上满血复活,生龙活虎。
(42)
送奕霏回家的路上,裴正海不再像送她上学时一路沉默,而是随和亲切地和她攀谈起来。
“听你昏昏迷迷中一直喊老公,你和你老公感情一定很好吧。”他笑呵呵地问。
“我们是大学同学,一起到纽约留学,他白天上课,我晚上上课。两个人轮流照顾一岁的孩子,应该说是相互支撑,相濡以沫吧 。”虽然有些疲倦,可每当提起女儿和老公,奕霏总是忍不住漾起一脸的幸福甜蜜。
裴正海微微颔首,又漫不经心地问了问她在律师楼的工作情况。奕霏快到家的时候,裴正海突然笑着说,“想不想来我的公司上班啊,我可以每月多付你一千块。”
奕霏一听乐了,“可我不会卖货啊。”
“很简单,就是接电话,写订单,打UPS发货,比律师楼工作简单多了。你这么聪明,英语又好,两三天就学会了。” 相处不久,谈话才寥寥几句,裴正海的语气和神情已如老朋友般的亲切。
“要不,你先考虑一下,我是认真的。”见奕霏没答复,裴正海又说了一句,笑容里多了一份诚恳。
(43)
奕霏本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裴正海却语气沉稳,神情认真。突如其来的惊喜,另奕霏有些意外。
每月多赚一千美元,这样她和春明的学费就会宽裕很多,不但选课时会多些选择,还能解决家里很多难题。
转念之间,奕霏又想起眩晕时,脑子里浮现的老公那张鄙夷的脸,想起去年在酒吧遇到裴正海的那一晚,和他后来给她打过的两次电话。奕霏思忖片刻,最终婉言谢绝了。“我挺喜欢在律师楼工作的,能学不少东西, 暂时不想考虑换工作。不过,还是非常感谢您”。
裴正海微微一笑,不再坚持。
“谢谢您送我回家,还请我吃了那么多东西。” 下车前,奕霏再次由衷地表达谢意。
“其实,是我应该感谢你。你加班帮我打材料、做商标,还有,,,”裴正海看着她欲言又止,突然收住。
还有?难道她今天还做了什么?奕霏疑惑不解。
奕霏下车时,裴正海递给奕霏一个信封和一张名片,信封里是钱,裴正海说算是加班费,还说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可以打电话找他。
奕霏接过了名片,把钱留在了车里,向裴正海挥手道别。
(44)
奕霏回到家,孩子已经睡了,于春明正在看书。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房间,把孩子穿过的脏衣服洗了,做完零零碎碎的家务,洗漱上床时,于春明早已躺下。
忙碌了一整天,终于放松下来。奕霏躺在床上和于春明聊起今晚的事情。
“我考试差点迟到。”
“嗯。”
“考完试,我去了一个客户的店里帮他打印材料。”
“嗯。”
“原来批发店是那个样子的,那些货物好像都是从中国进口的”。
“嗯。”
于春明今晚有点怪怪的,一直背对着奕霏躺着,声音懒懒的,半天才慢腾腾回应她一个字。不知道是孩子闹的他累了,还是困了懒得说话。
“我今晚还帮他做了一个商标,可我今天又,,”奕霏欲言又止,把低血糖犯晕的话咽回去了,心想还是少让他担心吧。
(45)
“那个裴老板很喜欢我给他做的商标,给了我很多钱。”
“多少?”于春明立刻转过身,两眼放光,困意全无,高兴地问。
“不知道,我没要”。
“你有病吗?” 于春明顿时泄了气,一脸扫兴。
“是啊,你咋知道?”还没说晕倒的事,春明竟然猜到,奕霏纳闷。
春明抬手摸了摸奕霏的额头,“没烧糊涂啊,给钱不要,你傻吧。”
“他以前也帮过我,在酒吧工作时他给过我两百美元。”
“以前是以前,在美国,给小费很正常。”春明越说越来劲儿。“我怎不记得你拿回家两百元小费呢?”他像是思索般自言自语,皱着眉又嘀咕了一句。
(46)
“你啥时变的这么物质呀,小财迷。”奕霏嘿嘿一笑。
于春明一骨碌坐了起来,有点儿不高兴,“我财迷?你知道托儿中心又快交费了吧。”
“知道,四百元,交啊。”
家里一直是于春明掌财,奕霏赚钱都交给他保管,于春明比她节省,会精打细算,她也懒得去管现金。
“可我们也快交学费了,这学期我还想多报一科呢。”
“哦”奕霏撇了撇嘴,这回轮到她叹出一个字了。
“交完学费,下个月的房租可能就不够了。”春明一脸愁容。
“哦” 奕霏不知说什么,忽然感觉很疲惫,半天又‘哦’出一个字。
“你说你,给钱不要,你傻不傻。” 于春明深深惋惜。
(47)
奕霏顿感沉重,不再接话。过了一会儿,于春明忽然眼睛一亮,试探的眼神望着奕霏,“ 要不,先启动一下你的‘未来计划’ ?”
“不行!”奕霏不假思索一口否决。于春明一脸失望,两个人陷入无边的沉默。
所谓未来计划是奕霏的一笔婚前个人财产。因为有了孩子,吃穿住行,日常用度都发生了改变,谁也无法预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奕霏曾和春明商量好,这笔钱必须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假如有一天他们遇到意外,在美无以为继,这笔钱就是应急资金。只有非常关键的时候才能启用这最后一笔钱。
看奕霏态度坚决,于春明叹了声气,不再多说什么。他重新躺下,把被子拽了拽裹紧自己,再次转过身背对着奕霏呼呼睡去。不一会儿,房间里响起了海浪一样起伏连绵的鼾声。
奕霏却精神了,困意全无。她绞尽脑汁地想着节源开流的法子,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任何有效的办法。
(48)
街上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到床头,奕霏轻轻起身去拉严窗帘。窗外风停雪驻,地面上一片银白。
月光下,马路对面一家庭院里,一个雪人蹬着一双圆圆的黑眼睛,歪着一根大胡萝卜鼻子,咧着嘴冲她顽皮地笑。子夜十分,整个世界除了她,似乎只有这个雪人儿还在醒着。
雪后夜晚的街道洁净,清丽,静谧的像被施了魔法的童话世界。在那个洁白的世界里,仿佛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欢乐,有人忧伤。
初雪之夜,奕霏彻底失眠。春明的鼾声此起彼伏,看着他熟睡的脸庞,奕霏的思绪飘到很远,时光的音乐盒倒流到象牙塔。
那年大三,刚放暑假,大部分学生已离开校园,奕霏和于春明为了毕业后出国,参加了校外的一个英语培训班,因此晚走了几天。
晚饭后,奕霏随着于春明去了他的寝室,两人不知不觉聊到很晚,忘了时间。男寝的大门已经关闭,奕霏出不去了。
(49)
男寝楼里零零星星还有几个外系的男生没走,春明怕别人见了说闲话,就让奕霏躲在他寝室里,等第二天早上,男寝大门开了再溜出去。然后他拿脸盆去给奕霏打水洗漱。
于春明端着一盆水回来,奕霏突然不好意思地问,“我想去洗手间怎么办?”
“大的小的?”
“小的。”
于春明环顾了一下室内,打开窗,端起脸盘,把水从窗户泼掉,然后把盆儿递给奕霏,“用这个,之后我帮你倒”。
奕霏一脸的难为情,这怎么行。
“没关系,你就用吧,我转过去,不看你。”春明说。
奕霏扭扭捏捏,羞羞答答,“那,,那也不行,你在房间里,我方便不出来”。奕霏一脸羞红,唉,晚上喝多了汽水,真是麻烦。
(50)
春明想了想,一下子从窗户跳了出去,幸亏他的寝室是一楼。
“你完事之后敲窗叫我。”春明在外面关上窗,转过身远远站着。
奕霏一脸尴尬却又憋的不行,只好按春明的方案解决了燃眉之急。敲窗把盆递出去时,羞愧的无地自容,头低的不好意思看春明的眼睛。
春明接过盆倒掉,又从窗户跳了进来。
“咋不把盆扔了!”奕霏看春明手里依然拿着盆,一脸窘迫。
春明却一脸的无所谓,“扔了我明天拿啥洗脸啊”。说着把盆拿到水房去冲了冲,又拎了回来。
“你脑子有病!”奕霏又气又羞,“真丢人!”她捂着脸一下子钻进他的床里。
(51)
那时的奕霏和春明刚恋爱半年,两个人只有过两次亲密接触。第一次是去看第一场电影,路上的积雪寸步难行,奕霏一步一滑,春明伸手扶住了她,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那个冬天和那场大雪让奕霏铭刻在心。冰天雪地,寒风刺骨,春明的手暖暖的,很柔软。奕霏的心也是暖暖的,柔情似水。
还有一次是上晚自习前,只有他们俩在教室。奕霏趴在课桌上休息,于春明坐在奕霏旁边看书。过了一会儿,春明读累了,放下书本,开始抚弄奕霏的长发。他把她的头发拨向两边,露出了白白的后脖颈。肌肤胜雪,细润温香,光滑如脂,吹弹可破。春明看呆了,情不自禁地在奕霏的脖颈上轻轻亲了一下。
一种微妙的电流顺着奕霏的脖颈,传到她的背部,腰部,从没有过的奇妙酥麻的感觉!奕霏身子一颤,紧张的心砰砰跳,一动也不敢动,继续趴着装睡。
春明感受到了奕霏的反应,似乎得到了默许,又亲了几下。渐渐地,春明吻的大胆起来,吻如雨点由轻渐重,俩人同时呼吸急促。奕霏蓦然抬头,四目相对,彼此心跳加速,空气中燃烧着青春的激情和狂热。
两张唇慢慢靠近,马上要贴到一起时,突然,教室的门被推开,一名女生走了进来。他俩吓的“唰地”同时坐正,慌乱地低下头,装模作样拿起书本。从那以后,再没敢跨越雷池半步。
而那个晚上,奕霏却和春明挤在一张小床上。奕霏往床里挪了挪,紧贴着墙,尽量给春明腾出更多的空间,尽管如此,两人的身体在一张小床上不得不紧紧挨在一起。
(52)
他们并肩而卧,因为接近零距离,彼此都有点儿紧张,害羞的不知说什么。许久,奕霏终于打破尴尬的沉默,玩笑地说,“我睡觉不老实,没准半夜我一脚把你踹到地上去。”
“那我可要拽住你”,春明顺势把手轻轻搭在了奕霏身上。
奕霏紧张地不敢动弹。他们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至很久,春明的手臂乏累的再也绷不住,轻轻移动了一下。奕霏的胳膊也被春明的手臂压的酸麻,忍不住揉了揉。
春明的手臂又落了下来,轻轻放在了奕霏的腹部。奕霏身子一颤,紧张的全身僵住。过了一会儿,春明的手掌开始慢慢移动,一股电流在奕霏的全身传递着,波动着,空气里充满了暧昧的味道。
春明的手向上一寸一寸地挪动,轻抚,像抚摸着一个婴儿一样地轻柔,又像极力克制一般的压抑和艰难。那只手缓缓地向上移动,直到,快触到奕霏全身最敏感、也是平躺时海拔最高的两座小山脚,她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全身绷紧,血液沸腾,空气凝固。
(53)
这时,春明的手停住了,不再向前,在小山脚的边缘,停了很久。然后,慢慢向下。奕霏憋着的一口长气终于呼了出来。
那只手继续向下,又是一寸一寸地移动,摩挲,抚到小腹肚脐处,奕霏吓的再次神经绷紧,闭着眼睛,屏住呼吸。那只手又停住了,稍顷,慢慢向上,一直缓缓游移到小山脚再次停住。
奕霏的身体随着春明手掌的移动一次次全身肌肉缩紧,放松再缩紧,呼吸一次次紧促,几次反复,摩挲的她浑身燥热,两个人都微微气喘,心跳加速,空气越来越沉重。
当春明的手再次抵达山峰之下,她内心期待着,渴望那双手别再停住几秒,然后再滑下去,就像一只蜘蛛顺着井壁不停地爬呀爬,马上爬到井口却一下子摔下去,然后一次次重新爬起,再摔下去。她都要被蜘蛛折磨的心焦火燎,欲火焚身,可最终,那个该死的蜘蛛只是不停地在肚脐到小山下的一小段里程中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他们俩那时都胆小又老实。躺在一张床上,直到后半夜两三点,还在上演一个简单的机械运动-肚皮按摩,好像是帮助奕霏消食儿似的。
春明的手再次在奕霏的肚皮上停了下来,奕霏兴奋的神经渐渐平静,一丝困意令她的呼吸渐渐匀称,就在她身心刚放松下来的那一刻,那只手却突然再一次爬到小山脚,这回没有缓慢刹车,而是一个加速踩油门,一口气冲到了小山顶,之后突然熄火。
温热的手掌轻轻地覆盖住,许久之后,轻轻紧握,,。
(54)
第二天天刚亮,奕霏的肚子就咕咕直叫。或许是这一晚上的肚皮按摩让她比平常饿的早。走在操场一起去吃饭的路上,一晚没睡好的奕霏,迷迷糊糊、跌跌撞撞地走在春明的身旁。他们并肩走着,无意中,春明的胳膊碰到了奕霏的一侧胸部,再次触碰到那种醉人的柔软,他的脸立刻涨的通红。“你太坏了!大白天你还故意勾引我!”春明倒打一耙,害羞地嗔笑。
那时的于春明青春年少,英姿勃勃,清纯良善,老实可爱。一大晚上,两人仅限上半身的保健运动,连个激吻都没有,就已经让彼此羞涩的不敢面对。
一个不眠夜,奕霏重温了许多和于春明相识的点滴。
学生时代的恋情如童话般纯真美好,他们曾在童话里对未来编织过很多梦想。第一个梦想就是两人一起到美国留学。如今,这个梦想已经实现,可生活中材米油盐的捉襟见肘,让这个梦想在现实中远不如幻想时那么美好和浪漫。那些大学校园里的往事,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成为了诗和远方。
(55)
天快亮时,奕霏做出了一个决定。她为自己的决定感到痛惜,不舍和无奈,但又充满了一种小悲壮般的自我感动。想到校园时春明对她的种种宠爱,包容和挚诚,奕霏坚定了决心,她要牺牲自己成全春明。
在生命的长河里,夫妻之间不就应该是一次次的角色互换,相互成全,相互亏欠和相互礼让吗。夫妻之间也唯有相互理解和守望,才能在风雨兼程、携手闯关中一路修行、一路缠绵,相互支撑,相互圆满。
这世间,最动人的情深,不是言语的表白,不是玫瑰的浪漫,而是最俗常生活中的牺牲自我,成全对方。因为这份牺牲是真情,是给予,是守护,也是真爱的诠释。
早上,听到春明翻身的动静,奕霏光脚蹦下床,轻轻把门反锁上。于春明睡醒刚睁开眼,奕霏冲他神秘地一笑,“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 于春明迷迷糊糊,睡眼朦胧。
(56)
“我先停掉下学期的课程,暂时不读了。让你先读,先供你早点毕业。怎样?”
春明一下子彻底清醒了。他立即翻过身,一脸笑容。“那学费就够了,那样我还可以再多报一门课,早点毕业,好早点工作。”于春明知道,只要奕霏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他开心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春明俯身慢慢靠近奕霏,奕霏愉悦地闭上了眼睛。心想,能让他这么高兴,这个决定真的很值得。
奕霏闭着眼睛等了很久,幸福地等着他一个甜甜的kiss和一个旧梦重温来报答她的退让和成全。之后,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周末,孩子还没睡醒,正好上演一段货真价实的少儿不宜。可是过了几秒,没有任何动静,奕霏睁开眼睛,春明俯过身,是去够挂在床头的衣服穿上。
“起床了?”奕霏讪讪地看着春明,有些失望。
(57)
“起床,看书去!”于春明积郁了几天的愁绪顿时烟消云散,心情大好。眉眼间又恢复了满满的信心和斗志。
不会甜言蜜语、不懂柔情浪漫的春明,到了美国后似乎变得越来越现实,头脑和思想也越来越简单,像个大孩子一样。他知道他的学费有了着落,就再不担心了,甚至都没问一下奕霏,她停课以后的安排和打算。
而奕霏自从来到纽约,一脚踏入琐碎的日常,从衣食无忧、单纯快乐的少女,一下子切换成家庭生活中的女主人。女儿的降临,让她得到生命的馈赠,生活的艰难让她在岁月中得到磨砺,无论是喜悦还是坎坷,每一次境遇都让她变得更加独立、智慧和坚强。奕霏果敢地直面各种困境,在不同的经历中不断地进步和成长。春明在不知不觉中却越来越依赖着奕霏,也不知不觉在依赖中一直原地踏步,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差距的开始。
奕霏黯然的叹声气,悻悻地起床做早饭去了。虽然有点儿小失望,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既然心甘情愿,就心满意足。她愿意用她的成全守护他们平淡温馨的岁月。只要能让他们这个小家置身于朗月晴天,让春明和女儿无忧无虑,即使守着柴米油盐的平凡,她也无怨无悔。
(58)
圣诞后,奕霏回到律所上班。刚进办公室,老板递给她一个信封,说是裴老板给的,她打开一看,很多钱!比她在律师楼一个月的薪水还多。那天裴正海送她回家,下车时她没要那个信封,裴正海竟把钱送到了律所。
老板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奕霏,“你还会做商标,设计网站?”
“读MBA之前我学了一个学期的computer science, 后来觉得写HTML太枯燥也不适合我,才改修MBA的。虽然程序设计我不喜欢,设计网站我还是挺感兴趣的,用现成的软件做很简单。”
“那好呀,看来我们可以扩大业务了。等收到新活儿,给你加薪"。老板非常高兴。
晚上回到家,奕霏把信封交给春明。于春明喜出望外,“发奖金了?”
“不是,是我说的那个裴老板,把钱送到了律所。”
春明接过钱,开心的数着,“这个裴老板出手可真够大方。”
“你先替我收好,有机会要还给他。”
“那你自己收着吧。 ” 春明一脸嗤之以鼻,觉得奕霏有点儿故作清高,转念一想,反正自己的学费不愁了,也就不再关心奕霏怎么处理,生气也没用,他知道也说服不了她。
(58)
圣诞后,奕霏回到律所上班。刚进办公室,老板递给她一个信封,说是裴老板给的,她打开一看,很多钱!比她在律师楼一个月的薪水还多。那天裴正海送她回家,下车时她没要那个信封,裴正海竟把钱送到了律所。
老板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奕霏,“你还会做商标,设计网站?”
“读MBA之前我学了一个学期的computer science, 后来觉得写HTML太枯燥也不适合我,才改修MBA的。虽然程序设计我不喜欢,设计网站我还是挺感兴趣的,用现成的软件做很简单。”
“那好呀,看来我们可以扩大业务了。等收到新活儿,给你加薪"。老板非常高兴。
晚上回到家,奕霏把信封交给春明。于春明喜出望外,“发奖金了?”
“不是,是我说的那个裴老板,把钱送到了律所。”
春明接过钱,开心的数着,“这个裴老板出手可真够大方。”
“你先替我收好,有机会要还给他。”
“那你自己收着吧。 ” 春明一脸嗤之以鼻,觉得奕霏有点儿故作清高,转念一想,反正自己的学费不愁了,也就不再关心奕霏怎么处理,生气也没用,他知道也说服不了她。
(59)
纽约的冬天寒冷静寂,一片萧瑟,律所里却热气腾腾,生意繁忙。
能做老板的人都不简单,他们善于抓住任何一个可以增加创收的机会。没过多久,律所常年在世界日报上打的广告,果然增添了网站设计、广告策划、商标制作等项目,奕霏的工作量也因此越来越多,每天忙的只有在中午的吃饭时间能稍微喘口气。
能为老板多创利润的员工自然得到老板的另眼相待。老板对奕霏照顾有加,下楼买咖啡或买午餐时经常给奕霏带一份。本来这也算正常,员工加班加时工作,身为老板表示一下关心和体恤,员工只会更卖力气地为老板效命。谁知,却惹来一场风波。
(60)
一天,办公室只有老板和奕霏两个人在。中午,老板下楼吃完饭买了两杯咖啡,还给奕霏带了一份她平常爱吃的馄饨。
奕霏一直忙着设计网站,还没来得及吃午饭,老板把咖啡和馄饨放在奕霏桌上,嘱咐她趁热先吃再工作,奕霏深为感动。
吃完午饭,老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一边看着奕霏设计的网站,一边和她聊了起来。
老板年龄也不太大,比奕霏大八九岁的样子。都是年轻人,老板和员工之间并不拘谨。有时老板也会主动和她们开开玩笑,随便聊几句。办公室的工作枯燥乏味,只要份内的事做好,同事之间偶尔开个玩笑,也是死气沉沉的工作环境下的一种调剂。
“网站看着那么简单,背后要写这么多代码?” 老板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堆符号,有点诧异。
“是的,每一个链接打开后跳出一个新的页面,每一个页面都要有独立的代码来支撑。”
奕霏拿起鼠标点击了主页的一个标题,“ 网站是否繁琐,就看主页点开后又有多少分页链接。”
(61)
老板看着电脑屏幕,似乎充满了好奇,拿起鼠标,逐个点击了一下。
“挺有趣。这个容易学吗?我能学会不。” 老板突然心血来潮。
“能当老板的人,这还能难住你?” 奕霏轻笑。
“那我拜你为师,教教我吧。”
“这可不行。你要是学会了,就把我炒了,那我就失业啦。”老板请客,又省了一顿午餐钱。奕霏心情不错,竟也学着老板的口气,开起了玩笑。
老板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喝了一口咖啡,欣赏地目光注视着奕霏,“我怎么舍得让你走呢,我求之不得,你永远都在我这儿。”
(62)
这时,另一名女员工突然出现在门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瞪着他们,一脸不悦。老板站起身,回到自己的里间办公室。女员工走向自己的座位,把背包啪的一声扔在桌上,随后是一系列故意夸大的动作和声响:拉椅子、踢垃圾桶,用文件袋使劲摔打桌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奕霏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明所以。客人一直催促着要看网站效果,奕霏继续忙碌工作,无暇多想。
一下午电话铃声不断,奕霏忙的鸡飞狗跳,那个女同事却置若罔闻,一个电话都不接。奇怪的是,老板在里面完全能听到外面的忙碌,任由女同事如何耍脾气怠工,老板却熟视无睹。
不一会儿,女员工也下楼去买了两杯咖啡回来,走进办公室门口,又冷冷地看了奕霏一眼,然后把一杯咖啡放到自己桌上,拿着另一杯进了老板的办公室。
老板轻声低语,“不喝了,再喝晚上没法睡了。” 女同事气呼呼地说“ 爱喝不喝。“ 老板又小声说了句什么,女同事的声音更大了,“有啥好怕的,我才不在乎被人知道。”
奕霏惊诧不已,她和老板说话的态度,那声音和语气,像是媳妇和老公撒娇发嗲耍脾气。
下午老板从里间出来,奕霏看到老板极为尴尬和不自然的眼神,一下子明白了。女同事和老板,这两个各有家室的人,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难怪老板和女同事之间似乎总有些别别扭扭,也总有一双眼睛在女同事的电脑桌后如两道追光时刻盯着奕霏,让她觉得芒刺在背。原来,这么小的办公室也不单纯。
(63)
下班前,老板发了工资,这个月奕霏超额做了许多工作,拿的薪水比平常多了不少。加上临近春节,老板又发了红包。头一次从律师楼领回这么多钱,晚上回到家交给春明,春明笑的合不拢嘴。一下子解决了几个月的房租,两个人都很高兴。
奕霏被于春明的情绪感染本来也很快乐。可兴奋劲过去,心里又有一丝犯堵。想起白天时,女同事看她的眼神,对她的态度,她心里很不舒服。没做错事,却要遭受别人的排斥和敌视,令她如鲠在喉,很是郁闷。
在酒吧,因为招人嫉恨,迫不得已辞职走人。在律师楼,看似高尚的环境,体面的工作,又遇到相似的状况,那缘由更加荒唐、扭曲和丑陋。
生活中总有些不堪在不经意间映入眼底,人间的某些灰暗有时会不可避免地让人感到失望和压抑。可生活就是这样,有美好就有丑陋,有清新就有低俗,有诗意也有平凡,有温暖就有寒凉。
晚上,奕霏躺在床上,再次辗转反侧。她想来想去,决定辞职,再换一份工作。 虽然身在暗夜,但心中有光,就要秉持自己,追逐光明。
(64)
纽约的冬天清寂寒冷却蕴含着深厚与沉稳,雪飘的时节总能让这个熙熙攘攘的城市多一份安静和从容。白雪与大地的遇见,最终在无数个屋檐沉淀成一泓清水,潋滟着生命某个时段的欢喜与忧伤。
奕霏辞去了工作,准备在家休息几天,等春节过完,再出去找工作。这几天她打算好好陪陪孩子,再把家里清扫一遍,清新亮丽的迎接新一年的开始。
做了大半天家务,奕霏终于坐下来,冲杯茶,休息片刻。碧绿的茶蕊在透明的杯子中滚起又徐徐落入杯底,顷刻,馥郁与清香弥漫满屋。一曲舒缓的莫扎特催眠曲轻轻流淌,趁女儿睡着,奕霏打开了一本前几天看了一半的书。
一本书,一杯茶,一段轻音乐,一个宁静的午后。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时光惬意悠然,人生恬淡如菊。如果能有一份自由的工作,永远守着这样的幸福时光该多好。
日近黄昏,金乌西坠,奕霏终于读完了手中的书。
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个美籍女华人,写的是她在夏威夷经营一家礼品店的故事。奕霏被作者开店的经历深深吸引了。合上书,她像被附体了一样,愣在那儿很久。之后,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在她脑子里大胆闪过,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在体内慢慢滋生。
(65)
趁孩子还没睡醒,她飞快地跑到附近食杂店买了份世界日报,回到家立刻查找店面出租转让专栏。报纸上,有一则广告写着:礼品店全新装修,货架齐全,因急事回国,低价转让。电话打过去询问了一番后,奕霏兴奋异常。
晚上,春明下课回来刚一进门,奕霏立刻欢快地说,“我想开店,我要自己当老板,我再也不想给别人打工了!”
“开啥店?”
“礼品店。”
“中彩票了吗?”
“没有。”
“那还是先开饭吧,我饿了。”春明扔下书包,一脸疲倦。
奕霏的兴致并没有被春明的辘辘饥肠吞噬掉,她一边陪着春明吃饭,一边继续在他耳边聒噪,“我真的想要开店。”
“拿啥开,有资金吗?”
“我想启动‘未来计划’。”
(66)
春明有些惊诧,似乎也被感染了一丝兴奋。
奕霏和春明来纽约之前,在迈阿密一家游轮上做了两年海员,各自攒了五万美元。来纽约时,春明把他的五万美元留给了家里,因为他还有一个弟弟,大学还没毕业,家里需要用钱。而奕霏在家里排行最小,哥哥姐姐早已工作,家里不需要她的钱,父母让她把钱存起来,留着到美国建立自己的小家。
刚到纽约,一切从零开始,租房交押金,购置生活用品等。没找到工作之前,他们很快就花掉了一万美元。后来奕霏有孕,在家备产,春明半工半读,赚的钱刚好维持家用。女儿出生后,就有点入不敷出了,给女儿添置小床,购买婴儿用品等很快又花掉了一部分。最后剩下三万多让奕霏存了定期,留作家庭应急资金。
关于那笔钱,春明从未有过任何意见,他觉得这笔钱是奕霏的婚前财产,她有绝对的支配权。
对于奕霏的决定,于春明没说支持也没表示反对。开店的这个想法对春明来说太新奇了,他不但自己从没想过,也不明白奕霏怎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在异国他乡,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和资源,甚至没什么朋友,更没有开店的经验。春明觉得奕霏的想法有点儿幼稚和荒唐。但他没说出口,无论如何,他觉得奕霏有权决定如何使用那笔资金,毕竟那笔钱是属于她的。
(67)
两人结婚时,奕霏没向春明家里要一分钱彩礼。当春明向奕霏求婚的时候,奕霏唯一的条件是,两人都不要父母一分钱,更不要家里的房子。哪怕去租一个房子结婚她也愿意。新房内的一桌一椅一盆一碗全用他们自己赚的钱购置,而且必须是两人亲自一件一件的去选,一点点亲手置办成一个家。
奕霏觉得只有两人亲力亲为、一砖一瓦亲手建筑起来的小家才有意义,未来才会更珍惜更爱护那个家,永远不离开它。
春明的父母当时倍受感动。后来春明的弟弟也找了个女友,是个乡下的女孩。起初看起来非常的朴实能干,可结婚的时候,着实让春明的父母头疼了一番。农村的婚礼习俗太重,不但彩礼要的多,办婚礼时娘家又要讲究各种排场。相比之下,更觉得奕霏难得可贵。
关于这一点,春明觉得做为家中长子,在父母和弟弟面前挺有脸面。找的媳妇不但聪明漂亮、通情达理还大气脱俗,自立自强。自己做海员赚的钱全部留给了父母和弟弟,不但媳妇没反对,跟着赤手空拳的他一起到国外闯荡,还自己带了五万美元填补他们的小家。他觉得有点儿亏欠奕霏,但同时,作为男人,他心里还有点小不平衡,总觉得奕霏有一个小金库,自己在她面前似乎矮了半截。
现在,奕霏终于决定动用那笔钱了,春明似乎很高兴。哪怕生意没做成,这笔钱最终打了水漂,也无所谓了。虽然会心疼,但至少,他心里会平衡了。在奕霏面前,他也会觉得平等了。男人的自大自尊有时真是奇怪。
奕霏看春明没反对,于是和店主约好了时间去看店铺。那一天春明有课,奕霏自己去了。
(68)
这是一个大约一千平方英尺的店面,里面的确是全新装修。灰褐色的新地毯透着混纺纤维的味道,三排全新带玻璃的不锈钢货架上,简单陈列着一些中国的小礼品。对方开价是三万美元出兑,包括店内的所有货架及小礼品。
奕霏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店铺。回到家,奕霏兴奋地向春明描述一番,说第二天再带他去看一次。
春明想了想说,咱俩都不懂做生意开店,要不,你找个懂行的人问问吧。
找谁呢?奕霏和春明面面相觑。来美国这么久,每天不是忙着孩子,就是忙着学习和工作,根本没时间交朋友,刚到纽约时,唯一一个帮他们找过房子的海员朋友也搬去了外州。他们认识的人少之又少。
“你去问问那个老板怎样?”春明突然说。
“哪个老板?”
“给你一大笔商标设计费的那个大老板。”
奕霏恍然大悟,立即翻书包找出裴正海的名片。春明接过来看了看,“你打个电话试试。“
(69)
电话拨通,裴正海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明天中午陪他们一起去看店铺。
第二天上午,奕霏早早起床做了早饭。吃饭的时候她对春明说,要早点出门,需要转乘几次地铁,有点远。说完她进屋收拾孩子出门需要带的尿片,奶瓶等琐碎东西,春明去收拾碗筷。临出门前,春明突然说肚子疼,不想去了,他想在家带孩子,让奕霏自己去。奕霏看了看时间,只好一个人穿衣出门。
到了那条商业街,裴正海如约而至。简单打了个招呼,裴正海站在马路对面远远的看了一眼出兑的店铺,却什么都没说,更没走进去看看那个店,就转身离开了。奕霏不明所以,只好跟在他的身后。
奕霏跟着裴正海在街上停停走走,慢慢悠悠逛了近一个多小时,裴正海仍只字不提看店的事,奕霏心里有点儿犯赌。
这时,裴正海在一家店门口遇到一个同乡,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他随着店主走进店里聊了起来。奕霏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裴正海仍没出来,她终于等的有点不耐烦,一个人走进了旁边的一家麦当劳。
(70)
奕霏有点儿不高兴了,心想,我是约他来帮我看店面的,他却满街的闲逛,又不买东西,还和人唠个没完没了。奕霏点了两份午餐,发了条短信告诉裴正海她在隔壁,之后,坐在那闷闷不乐。
几分钟后,裴正海走进来笑呵呵地在奕霏对面坐下。奕霏把一份套餐推到他面前,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打开自己的那份,低头默默吃起来。
裴正海静静地看着奕霏吃东西,笑而不语。奕霏也一语不发,闷头吃着。裴正海一直注视着奕霏,似乎一直想笑又努力地强憋住笑。
奕霏愣了一下,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裴正海依旧笑着,奕霏看了眼裴正海,又擦了擦另一侧,裴正海笑的更厉害了,“我不饿,你多吃点儿,省的再低血糖”。裴正海终于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把他那份推回给奕霏,只留下一杯可乐。
原来裴正海是想起上次奕霏晕倒的事。奕霏有点发窘,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起来,可一想到今天看店的正事还没办,立刻又没了心情,幽幽地叹了声气。
(71)
裴正海似乎读出了她的心思,拿起可乐喝了一口,终于收住了笑容,“位置有点偏,这条商业街最热闹繁华的地段是30和31大道,而你想兑的那家店是28大道的末端。刚才你在街上应该也注意到,过了29大道就已经没啥人气了。28大道只剩一家理发店,一家日杂店,一家宠物店和一家小百货店。逛街买东西的人一般不会再走那么远,除非你有特别的商品。你想好经营什么项目了吗?”
“中国小礼品!”终于等到裴正海谈到正题,奕霏立刻放下手中的食物,兴致勃勃、迫不及待地回答。此刻,她对开一家礼品店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热情,那本开店的书像给她打了兴奋剂一样。
“你知道这条街已经有几家礼品店了吗?”裴正海神情严肃,语气认真,像一个老师考问一个学生 。
奕霏被突然问住了,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已经有两家。如果你再开,则是第三家。”他说。
奕霏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心里只是一直盘算着,如果兑下店铺,还剩多少钱去进货,一天要开店几个小时,怎样经营,一个月能赚多少钱才够交房租和学费。
(72)
“刚才和我打招呼的那个店主是我老乡,他的店在30大道,正好是最旺的位置。他们的店铺是几年前买下来的,经营的产品有箱包,皮带,拖鞋,雨伞,帽子,玩具等等,几乎所有中国制造的东西都有。如果你也打算经营这些,那么顾客为什么会跑到更偏远的店去买同样的东西呢?你的价钱也不会比他们低,即使你的店租低一些,可他们的店是自己的。”老裴一口气认真地说完。
奕霏恍然大悟,原来裴正海和老乡聊天是为了打探行情,她当时在外面还等的不耐烦,甚至心里暗暗抱怨。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只是和裴正海一起在这条街上走了一趟,他就已经获取了这么多信息,对这条街的基本情况了如指掌。
裴正海温和地笑着,“29街的末端,就是你要兑的这个店的斜对面,还有一家小礼品店,是一对儿宁波夫妇开的,门脸儿看起来比你想兑的这个店小一半,租金应该是你这个店的一半左右。他们把货物都摆到了店门口,过路的行人随手买把雨伞,帽子之类非常方便,也没必要非进你的店去买一个类似的小东西。”
裴正海说的这些奕霏根本就没想过。他说的那么合情合理,奕霏一脸泄气,黯然地垂下了头。这几天被那本经商的书带来的满满高涨的热情让裴正海几句话顿时全部浇灭。
“是我想的太天真了。我连一点儿经商的经验都没有,或许我根本就不该异想天开,去开一个什么礼品店”。奕霏一脸沮丧,像泄了气的皮球。
(73)
“你一定要开礼品店吗?还是对礼品店有什么特殊情结?”裴正海好奇地问。
奕霏摇摇头,“我只想有一个自己的小店,不用再出去打工,可以一边工作赚钱一边学习、照顾家里。经营什么,并不重要”。
“那就好办了,你可以考虑经营其他产品,和那两家中国礼品店不一样的东西呀。”裴正海释然一笑。
“比如呢?”
裴正海认真地想了想,“比如内衣店。这条街只有一家比较有名的维秘品牌,价格定位不低,而这条街的主要人群属西语裔多些。很多墨西哥人都是刚移民到美国,没什么钱,却非常喜欢逛街购物。从刚才的人流来看,女性也更多一些。只要价位定的低一点儿,应该会有生意”。
(74)
果然是敏锐的商人,只是在街上走了一趟,社区环境,顾客种族,消费能力和商品定位,一下子就能想到这么多!
“真的行吗?那家店可以吗?你觉得我兑下来能做成吗?”奕霏高兴地迫不及待,一连串热切地追问。
“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你肯付出努力,相信你一定会成功!”裴正海真诚而肯定的笑容像冬日里的一抹暖阳,让奕霏失望沮丧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心情一下子又亮丽起来,他的鼓励让她重燃满满的希望,浑身有如再次打满了鸡血一样的兴奋。
很多时候,在我们的人生当中,不是我们的努力程度不够,而是努力的方向本身就有问题。盲目的努力,错误的方向就等于踏进陷阱和迷雾,走的越远就会错的越深。一个正确的方向,一个合适的机遇,加上强大的兴趣和信心,这样的努力才会增加成功的概率。
就像国内的夜市和摆地摊,满街的商品,低廉的成本,但却不是谁摆地摊都一定能赚到钱。没找准合适的商品,稳妥的货源,没有点独创精神,鲜活思路,和发自于心的喜欢和执着,就很难做成。有的人摆地摊能赚钱,有的人摆地摊或许只赚到个吆喝。
(75)
如果当初奕霏没有遇到裴正海,如果她一开始真的就经营了一家礼品店,那么最终肯定是以惨败收场,可能今生她就会与经商擦肩而过,她的人生轨迹也会就此改写。
来到纽约,奕霏先后打了两份工,让她对出去工作产生了抗拒。并不是她懒惰,而是现实里的不堪让她心生厌烦。所以她对开店,给自己打工充满了渴望和幻想。正是这种强大的渴望和浓浓的兴趣,给了她去实现这个目标的动力。
假如一个人的一生中,一开始在某些未知的领域探索攀爬的时候,能有一个过来人像一个导师一样,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你一个指引和方向,或者一点建议,那么你就会少走很多弯路,事半功倍。如果一个人的生命中能遇到这样的一个人,那一定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人生不易,筚路蓝缕。对于一个在迷雾中摸索前行的人来说,最大的鼓励是前面的灯光。它给人希望,让人坚强,令人充满信心和力量。裴正海在奕霏经商开始的第一天,就一直不停地给奕霏鼓励与帮助,正如迷雾中的那盏灯光。
(76)
吃完午餐,裴正海让奕霏给店主打电话,约好十五分钟后到店铺商谈。
终于和裴正海一起走进那家店,裴正海从里到外对整个店铺巡视了一下,然后问台湾店主,“最低多少?”
“三万一分不少。我如果不是因为有急事回国,肯定不会出兑。”台湾人非常坚定,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你的货架和店内这些小礼品我们不要,只要一个空店铺,我们最多出两万五。”裴正海果断而老练地说。
“无论你们要不要那些货架,价钱都不能少。我不是卖架子的,三万只是空店的出兑费,那些货架和礼品算是免费赠送。”台湾人也精明老辣的很。
不愧都是经商行家,高手过招让奕霏大开眼界。那时的奕霏,还不会砍价,更砍不到刀刃儿上。
裴正海不置可否、淡淡一笑,转身对奕霏不紧不慢地说,“这个位置地段这么差,一天600的营业额太难做了,按租金算,如果赚不到这个数就会赔钱啊。”裴正海看着奕霏,其实是故意说给台湾人听。台湾人一言不语,神色不变。高手对决,互不退让,价钱看来很难有商量余地。
(77)
裴正海思忖片刻,转身对奕霏悄悄使了个眼色,“要不,我们再等等另一家店铺最后的报价吧。”一边说一边拿手机按了一个号码,悄悄在背后示意给奕霏看,又用手指了指台湾人,然后故意慢慢向外走。
奕霏看着裴正海手机里的数字27000,立刻心领神会,跟着裴正海走到门口时,突然站住,对台湾商人说,“我能出的最高价是两万七,如果你觉得行,就给我电话,不行,那我暂时先不考虑了。”说完和裴正海一起走出店外。
或许奕霏和裴正海的默契是始于那个时候,源于手机上的这一个数字。后来,她和裴正海联手一起合作的大大小小的商业谈判和各种商业项目,犹如双剑合璧,优势互补,珠联璧合,收效极佳。后来他们默契到任何一句话都能用一串数字表达,无意中自创了一套数字密码语言。在谈判桌上,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只用一只计算器,在成本和利润的核算之间,也用数字互换了彼此的意见并达成共识,悄然完成一场无声的交流,最终取得理想交易。当然,这些都是在后来,奕霏的生活发生了巨变之后。
(78)
他们没走多远,台湾人在后面喊,“什么时候开始签约?”
奕霏和裴正海相视一笑,一起回转身,慢慢走回到店门口,裴正海说,“你定吧,我们不急。不过,我们至少要三个月的装修期。”
“这不行,”台湾人立即不淡定了。“这店已经是装修好的,何况,我从大房东那里拿过来,都没给我免费装修期。”
“你财大气粗我们比不了。我也是做生意的,我的房客都有三个月装修期。这是我们这一行不成文的规矩。不然,怎么开张,不可能签完约明天就开业吧?” 裴正海言辞凿凿、不紧不慢的回怼。
“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台湾人气的有些冒火。
“两个月。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了。你的广告已经登了三个月,或许再等三个月也有可能哦,那你还要白白多付三个月的房租。”裴正海依旧慢条斯理、十分平和的语气,不徐不疾。
“行了,明天签合同吧。我若不是真着急回国,,,”台湾人在濒临崩溃时终于松了口,气急败坏地说。
哈哈哈,既然有人替我更贴了,那我就发两张美景吧,今天拍的。
纽约四月,次第花开,新绿渐浓,草木拔节生长,寸寸向暖。
无论人生多少憾事,四月,总能遇见养心养眼的风景,抚慰失意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