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生命尽头忍受了非人的痛苦,用最后的时间指认她视为朋友的每一个恶魔。
18世纪末期英国涌现了以棉纺织业为中心的都市圈,曼彻斯特的莫斯顿区就是其中之一,围绕着棉纺织工厂兴建了大量住宅,工人们的日子随着工业革命迅速变得悲惨,他们被机器和现代化的生产线取代,抗争也阻挡不了时代浪潮将无关紧要的他们卷走淘汰。兰沃西路边的住宅区铭刻着棉纺织业的昔日荣光,当然到了1990年代,这儿不过是破旧衰败的贫民区。
丽莎1976年1月把二女儿苏瓒带到人世。苏瓒孩子妈妈肚子里时,生父抛弃了她们母女三人,从小苏瓒就没有获得过父爱。后来丽莎再婚,带着两个女儿蜜雪和苏瓒搬到莫斯顿,和丈夫强一起生活。1990年丽莎和强关系恶化,势同水火,分居离婚的闹剧里不只丽莎和强是受害者,14岁的苏瓒和姐姐过上了几乎居无定所的日子——姐妹俩有时候住在继父家里,有时候去母亲的临时住处住几晚,有时候到亲友家去借住,也有时候在政府给无家可归者安排的临时住处过夜。蜜雪和苏瓒的同学都评价苏瓒是一个总是兴致勃勃但有礼貌的好女孩儿。在继父家住时,苏瓒总是主动帮手做家务。这个女孩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从没有真正被爱过,所以一直渴望爱,不惜付出所有去换取她以为的爱。
(小时候的苏瓒)
普克是苏瓒出于好心搭讪认识的,那时普克和女朋友吵架生闷气一个人坐在路边,苏瓒经过上前去关心。这是冥冥之中预先设定的结局。
普克把苏瓒介绍给自己的姐姐基恩,于是苏瓒和基恩也成了朋友。苏瓒时常免费帮基恩看孩子,偶尔在基恩家留宿。就从这个时候开始,老师发现苏瓒翘课的频率越来越高,行为怪异。
基恩26岁,是有三个孩子的单亲母亲,一家住在兰沃西路97号,离苏瓒继父强家走路只需7分钟,不仅强认识基恩,在这片小区基恩都是一个难以忽略的存在:这里是毒窝和被盗车辆的地下交易所,曾经有惹到基恩的邻居家里被她点过火,所以大家都知道最好离基恩远些。
可是苏瓒不了解,她只觉得基恩把她当朋友,她就要全心全意回报。对于基恩而言,苏瓒不过是个可以随意利用的蠢蛋,要她逃学就逃学。苏瓒不去学校的时候是去做清洁工,所有工资都上交给基恩,每周基恩会赏赐给苏瓒5磅作为零用钱。
起初蜜雪会和苏瓒一起在基恩家过夜,不过蜜雪见识过出没在基恩家的各位好汉后,很快就撤了,不敢蹚这趟浑水。蜜雪和强很多次劝阻苏瓒不要和基恩走那么近,也不要再去她家睡觉,苏瓒很固执,坚持要维持这段“友情”。苏瓒的母亲丽莎得知女儿被基恩利用做苦力赚钱,直接去警告基恩,得到的是基恩要烧毁丽莎全家的威胁。
(上排由左至右:基恩,杰夫,葛林;下排由左至右:东尼,柏妮,普克)
基恩的前夫葛林29岁,两人虽然离婚还是保持着友好往来,葛林不时会上门和基恩发生关系。
租住在兰沃西路91号的柏妮24岁,同样是带着三个孩子的单亲妈妈,她与基恩成了好闺蜜后就退了房,搬进基恩家。
东尼16岁,是柏妮的未成年男友。
普克17岁。
毒友杰夫26岁,从基恩那里买安非他命。
基恩和柏妮的六个孩子住在楼上,基恩和柏妮睡在楼下卧室的同一张床上。基恩除了和葛林睡,还和柏妮的小男友东尼睡,和毒友杰夫睡。
基恩,葛林,柏妮,东尼,普克,杰夫,这六个兰沃西91号的常客悉数登场,外来客苏瓒不断退让,只期望她的忍耐和善意可以换取这六个“朋友”的友情。
她错了。
1992年11月苏瓒去母亲丽莎工作的地方找她。丽莎被二女儿吓了一跳,苏瓒脸上好大一块乌青,她问苏瓒:“你和其他人争风吃醋要讨男孩子欢心啊?”丽莎以为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烦恼的也不过就是男孩儿罢。苏瓒耸了耸肩没有回答,转而提出想要搬去和丽莎住。丽莎刚和新男友搬进新公寓,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让苏瓒给她几周时间,好为苏瓒整理出房间来。母女两定好圣诞前夜苏瓒搬家。
这是一个丽莎需要终身背负的决定。
苏瓒的伤势远不止丽莎看到的乌青。基恩对她的虐待变本加厉,最久一次把她绑了四天。事件的起因非常荒唐,柏妮和东尼发现自己有了阴虱,认定是苏瓒传给他俩的(苏瓒和他俩轮流睡过同一张床),基恩则说苏瓒想要逼她卖淫,柏妮还怀疑苏瓒偷了她的粉色大衣。六人帮制定了针对苏瓒的复仇计划。12月7日苏瓒在继父家住,基恩和柏妮到强家敲门,撒谎说苏瓒喜欢的男孩现在正在兰沃西97号基恩家等苏瓒。毫不起疑的苏瓒跟着基恩和柏妮走了,刚进91号大门就被东尼和葛林制服带进厨房,东尼不停扇苏瓒,葛林扒光了苏瓒的衣服,剃掉她全身上下的毛发,甚至包括眉毛。苏瓒浑身是血,被逼清理了剃下来的毛发,接下来六人帮轮流打她,踢她,用木质装饰品和皮带抽她,往她头上套了塑料袋,苏瓒呼吸困难还需要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而东尼和葛林趁机打她的头部和下体。暂时休息观看苏瓒被打的人边骂着苏瓒,边哄堂大笑,仿佛这是一出喜剧。很快苏瓒的左臂就被打断,右手从手腕处脱臼。
当晚苏瓒被关进橱柜。她的哀嚎令基恩和柏妮的六个孩子非常害怕,于是第二天基恩,柏妮,葛林和东尼四人把她带去柏妮原来住的单位91号。不用担心吵到孩子,真正的折磨才正式开始。苏瓒被撑开双腿用电线捆在竖起来的一张床上,蒙住眼睛塞住嘴巴。四人除了给自己注射安非他命,也给苏瓒打了针。所有的人都陷入神志不清,柏妮除了安非他命,还吸了海洛因和其他各种毒品,幻觉自己是鬼娃回魂电影里的鬼娃恰吉。苏瓒被绑了五天,随后加入的普克和杰夫也是虐待苏瓒的主力军。殴打,用打火机和香烟烧私处,苏瓒实在忍受不了剧痛,一直在哭泣和尖叫。六人帮为了让苏瓒闭嘴又给她注射更多毒品,给她戴上耳机,反复彻夜播放鬼娃恰吉里的恐怖音乐,音量开到最大。
每当柏妮又要开始施虐,她会说“恰吉要来玩游戏咯”。她先往苏瓒的私处抹上辣椒粉,盐和胡椒粉,再让东尼,葛林,普克和杰夫轮奸苏瓒。
苏瓒每天生不如死,已经半昏迷,浑身都是排泄物。柏妮见到房子污秽不堪对苏瓒更加憎恶,她命令其他人把苏瓒带进浴室,用高浓度的消毒剂冲洗,同时用很硬的刷子拼命刷苏瓒全身。没几下苏瓒胸部和背部的皮肤全被刷掉。
普克搞来一把老虎钳,突发奇想强迫苏瓒张开嘴,用老虎钳用力敲苏瓒的牙齿,又用老虎钳去拔她的牙齿。苏瓒的牙齿松动裂开,但还没从牙床脱落,于是普克又敲了几下,这次用老虎钳拽着苏瓒的牙齿,力气之大,乃至苏瓒的头都被拉到前方,苏瓒血淋淋的牙齿被拔出来扔在地上。
见证苏瓒非人遭遇的除了六个施害者,还有一人。
18岁的大卫被邀到兰沃西路91号作客,东尼殴打苏瓒还大喊要她闭嘴,大卫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卫问东尼在做什么,东尼称他们在做一个生物实验,实验对象就是苏瓒。大卫看到了赤裸,浑身是血的苏瓒,她脸上有块布盖住眉毛和鼻子。六人还在讨论要给苏瓒吃长毛的硬面包。
六人有事离开,大卫和苏瓒被单独留在91号,苏瓒趁机请求大卫给她松绑。大卫只是说:“我帮不了你。你是谁?”
事后大卫说因为害怕自己解救苏瓒会遭到基恩报复,所以毫无作为,哪怕他之后回家也没有想过报警。
苏瓒的继父强和姐姐蜜雪五天没有见到苏瓒,两个人到处找她,去91号基恩家要人,蜜雪暗示说如果再找不到苏瓒自己会选择报警。蜜雪走后,六个暴徒担心警察上门,商量干脆把苏瓒干掉解决麻烦。
12月14日,天刚蒙蒙亮,六人把苏瓒塞进一辆偷来的白色菲亚特车后厢,开到斯托克波特郊外的森林,把苏瓒推下满是多刺植物的山体之下,苏瓒全身都扎满了植物的刺。也许是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苏瓒没有求救,脸上相当平静。柏妮走到苏瓒旁边,往她身上浇了汽油,又朝她的脸踹了一脚。柏妮点了火,其他五人在她身后唱着,烧吧,烧死她,烧死她。他们看着大火席卷苏瓒全身,以为她被烧死后驾车离开。
苏瓒没有死,她等到六个恶魔走掉,用尽全身力气爬上山坡,带着火走了约400米的距离到路边。早6:10三个去上班的人看到苏瓒,苏瓒简单地说了自己的遭遇,三人理解将她带到最近的住宅,屋主拨打了急救电话。
等待救护车的间隙,苏瓒不停向救她的人致谢,屋主给她喝了六杯水。警察在医院向苏瓒询问案情,苏瓒在昏迷前向警方描述了她在几天内受到的种种折磨,并说出了所有六个恶人的名字。
苏瓒的母亲丽莎和继父强接到通知赶到医院,根本无法认出面目全非的苏瓒,警方只得靠苏瓒还残留的部分指纹确认她的身份。
苏瓒陷入昏迷后再没有醒来,12月18日,她在病床上静静死去。
(苏瓒的葬礼,苏瓒母亲丽莎抱着黑衣人安慰)
12月14日,警方根据苏瓒的证词在没有获得逮捕令的情况下逮捕了所有六人:基恩,柏妮,葛林,东尼,普克,杰夫。在兰沃西路91号和97号,警察搜出了苏瓒的毛发,带着血的老虎钳和两颗牙齿。
基恩和柏妮刚接受问询时表现得疯疯癫癫,根本没有把苏瓒的事当回事,六人都否认与苏瓒的伤情有关。东尼的父亲让东尼坦白认罪,不然就要和他断绝关系。东尼因此承认罪行,并供出其他五人扮演的角色。在审讯期间,六人互相指责,试图减轻自己的控罪。基恩说苏瓒被点火时她很害怕,所以根本都没在现场,而是提前逃回车里。她又说苏瓒就像她的亲妹妹把苏瓒锁进橱柜是为她好。柏妮说虽然汽油罐起初是她拿着,在最后关头东尼抢走了汽油罐。她说给苏瓒注射安非他命是为她好,因为不然的话其他人会给她注射海洛因。东尼则说点火的是葛林。
柏妮被判谋杀罪名成立,最低刑期25年,合谋伤害他人人身安全罪名成立,最低刑期20年,非法拘禁罪名成立,最低刑期20年。
基恩被判谋杀罪名成立,最低刑期25年,合谋伤害他人人身安全罪名成立,最低刑期20年,非法拘禁罪名成立,最低刑期20年。
葛林被判谋杀罪名成立,最低刑期25年,合谋伤害合谋伤害他人人身安全罪名成立,最低刑期20年,非法拘禁罪名成立,最低刑期20年,非法拘禁罪名成立,最低刑期20年。
东尼被判谋杀罪名成立,最低刑期18年,合谋伤害合谋伤害他人人身安全罪名成立,最低刑期15年,非法拘禁罪名成立,最低刑期15年。
普克被判合谋伤害合谋伤害他人人身安全罪名成立,最低刑期15年,非法拘禁罪名成立,最低刑期15年。
杰夫被判非法拘禁罪名成立,最低刑期12年。
杰夫提起上诉,1994年获得减刑,刑期由12年减为9年。2002年东尼的刑期被减至16年,他不服判决再次提起上诉,上诉请求被驳回。柏妮获得一年减刑。
1998年杰夫获释,2001年普克获释,2014年柏妮获释。
(柏妮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