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3/4号列车是我国自1959年开始运行的一趟国际列车,始发北京,途经中国,蒙古国,横贯欧亚大陆,全程7819公里,最终抵达俄罗斯首都莫斯科。这趟列车历经中苏交恶,文化大革命,从未停运(2020年2月5日起,为配合新冠疫情防护工作,K3/4号暂停行驶)。1991年苏联解体,中俄关系良好,边境贸易迅速发展,往返于两国从事进出口的人员——那时著名的倒爷——成了K3/4号的主要乘客。
九十年代初,倾注于重工业的经济结构无法满足俄罗斯人对生活物资的需求,看准这一商机的许多中国人纷纷下海转行,成了倒卖小商品去俄罗斯的倒爷。那时官方的商品和货物运输渠道还未建立,倒爷们随身携带商品出入境几乎是唯一的物流途径,而K3/4号是最便捷的陆路通道。很快K3次(北京至莫斯科)成了流动商铺,列车一旦进入俄罗斯境内,倒爷们就在经停站通过车窗向俄罗斯人兜售商品,往往供不应求。
倒爷们跑一趟就能赚上万元,迅速发家,而倒腾生活品去俄罗斯能赚钱的消息通过口耳相传又使得更多的中国人进入这一特殊行业,其中包括为数不少的组织偷渡的蛇头和刑满释放人员。来钱快,路途遥远,很多倒爷在赚了钱后为了排解无聊选择去莫斯科的赌场挥霍,辛辛苦苦带货根本无法填补亏空,于是打起了别的主意。
K3运行时间168小时(提速前),临近终点时倒爷们携带的货物都已售出,变成了大量的美金,卢布和人民币。按照当时的边防要求,K3驶出中国边境前乘警下车,此后六天六夜的行程蒙古国和俄罗斯都没有安排执法者在随后的路段维护治安。俄罗斯方面的规则是只有在列车员与地面联系汇报列车上出现恶性事件时,警察才会上车执法。即使有人报警,俄罗斯警方在没有切实证据证实嫌疑人触犯法律的情况下,最多只能拘押嫌疑人四小时。
现金,鱼龙混杂的人群,再加上执法和管理的巨大漏洞,使得K3上的危险一触即发。
不少乘客在K3上被偷现金,都选择息事宁人,下一次对自己的财物看管更严格而已。试想在俄罗斯或蒙古境内报警,语言不通,再加上还必须当面指认对自己施暴的罪犯,乘客们最好的结果是丢钱,最坏的结果是嫌疑人被放后对自己实施报复,得不偿失。但乘客们没有估计到的是,他们的忍气吞声大大助长了作案人的气焰:天高皇帝远,中方警察管不着,俄方警察懒得管,受害人又任人搓圆踩扁,恶的程度突破边际。抢劫,强奸,暴力,人身伤害,犯罪不断升级。
1993年开始,中国强盗臭名远播,俄罗斯的劳动报都曾刊载文章介绍中国的犯罪团伙在俄罗斯的活动情况。活跃在K3上的犯罪团伙为数不少,实力最强的四个团伙基本都是北京人组的。这些团伙或者装成普通旅客,随身携带凶器,一旦K3进入蒙古境内即开始作恶,或者长期潜伏在蒙古和俄罗斯,在K3经过两国站点时上车行凶。
苗炳林
苗炳林在各大团伙中结伙最早,资历最深。他是靠入室抢劫在莫斯科的中国商人奠定地位的。犯下3.10轮奸案的贾小明等十人,就是苗炳林手下的。1993年5月时,苗炳林已经中风无法亲自上阵打打杀杀,他选择在床上遥控指挥手下去各大旅馆和K3列车作案,再由手下把抢来的钱财交给自己分赃。
跟着苗炳林混的有逃亡多年的贾小明,邵讯,这两个人接下来还会提到。
朱兴金,赵金华
“朱三”朱兴金,山东人,曾因盗窃罪被判刑,在倒爷这个行业刚出现的时候,朱兴金抓准了时机,把各种货物卖到各个欧洲国家,成了最先富起来的那帮人,银行里几十万的存款,开着奔驰,开着公司,生活不能更惬意了。他的好日子也是被滥赌给毁了的,一夜之间回复到身无分文的状态,朱三不愿意重头再来,而是选择利用俄罗斯的混乱,拉帮结伙成了草寇。
“二姐”赵金华是北京下放东北的知青,后来返城在西单百花市场练摊儿。听说去俄罗斯卖生活必需品能发财,赵金华通过蛇头找俄罗斯的野鸡大学办了留学签证。她刚接触到朱三团伙时,只是个端茶倒水的,靠着搭上朱三成了老大的女人有了一定地位,因为年纪比团伙成员要大几岁,大家都叫她二姐。
二姐真正收服众人的,还是拯救老臭苗炳林那一次。苗炳林被俄罗斯警方抓获,其余犯罪成员着急把他捞出来。二姐这时甩出三千美金稳定人心,很快其他人也出钱出力,靠着一万美金,苗炳林被保释出狱。
赵金华吸食翡翠牌香烟,所有的犯罪人员只要在包厢里见到翡翠牌香烟,就知道这间包厢是二姐关照的人,不能抢。
牛顿
牛顿是北京人,刑满释放人员,家境很好,看到周围有人通过倒买倒卖发了财,也忍不住到俄罗斯淘金。1991年牛顿刚到莫斯科,就被一伙匪徒设圈套,不仅没赚到钱,反而欠了一屁股债。逼不得已,牛顿跟着这伙人一起去中国商人聚集的莫斯科几家旅馆和K3号列车上抢钱。
牛顿很快就练得心狠手辣,甚至成了团伙老大。一次在K3上实施抢劫时,因为嫌被抢男性的钱少,牛顿在受害者胳膊和头上共砍了五刀。朱兴金最开始想要从事抢劫事业,还是受了先入行的牛顿的启发。
四大团伙中的很多人都有过犯罪服刑记录,通过俄罗斯野鸡高校发布的录取通知书取得学生签证,得以合法居住在俄罗斯。他们在K3上主要的行凶对象是南方的倒爷,蛇头和偷渡客。这些人身上有钱,当年数百万的浙江人由蛇头带着进入俄罗斯,再经由俄罗斯偷渡到欧洲各国。劫犯不买车票,列车员为了保证自身安全,只能装作不知情,放任歹徒上车。起初抢劫团伙会给被抢的乘客身上留一些基本生活费,到了后期,倒爷蛇头和偷渡客经过几天几夜的火车和一伙又一伙劫犯的掳掠,到达莫斯科时都已身无分文。
除了K3次列车的旅客,在莫斯科的旅馆住宿的中国商人也不能幸免。抢劫团伙在莫斯科车站有人接应,在莫斯科几大中国商人聚居的旅馆也都有据点,哪些倒爷刚卖了货身上有钱都由团伙中的眼线调查得一清二楚,利用各种借口敲开受害人的房门后,劫犯们会毒打受害人,再将其捆绑起来,搜索房间内的钱物。
久而久之,许多有经验的旅客会在上车后把包厢的门锁起来,门把手都卸下,整段行程都待在包厢里不敢开门。帮人偷渡的蛇头私自购买枪支防身,还花钱雇了打手随身保护。
遭受过抢劫的乘客已经是数目众多了,而最终把事态推到万劫不复的,是两个多月里在K3号列车上连续发生的两起特大案件。
3.10轮奸案
长途火车K3号是没有座位的,列车由一间间的卧铺包厢组成,包厢另一侧是窄窄的走道。3月10日,南京一家企业工会的职员高艳乘坐K3前去俄罗斯出差,她的卧铺在6号包厢。相邻的5号包厢里,是六个男人,他们相互认识,正在喝酒聊天。高艳对于自己即将遭遇的一切还浑然不觉,可是隔壁的六个男人正是四个最大的K3抢劫团伙之一,绰号“老臭”的苗炳林手下的成员。六个男人中有个叫贾小明的,在高艳上车时就对漂亮的她动了坏心思。车开动后,贾小明敲开6号包厢的门,与高艳攀谈起来。他化名高军,给从未到过俄罗斯的高艳讲述了莫斯科的混乱,高艳听闻感到相当害怕,这时贾小明又假意宽慰,称自己在俄罗斯人脉很广,可以关照高艳。高艳自然很感激,以为遇到了好心人。
高艳的包厢里,还有一男一女两名旅客。不一会儿,贾小明邀请高艳去自己的包厢坐坐。高艳跟着贾小明进了5号包厢,里面贾小明的同伙嘴里淫词秽语不断,还试图猥亵高艳。高艳感到非常不舒服,立刻返回自己的包厢,贾小明也跟过来了,他大骂自己的朋友没素质,这样一来高艳彻底卸下了心防。趁着高艳同包厢的旅客去餐车吃饭,贾小明抱住高艳,两人发生了关系。
贾小明得手后,忍不住回到5号包厢,把自己的艳遇向同伙吹嘘,这些同伙轮流去高艳的包厢对她进行威胁,试图强奸,高艳言辞拒绝。晚上,同伙中一人用刀撬开锁着的6号包厢房门,持刀殴打,企图强奸高艳。他刚要得逞之时,俄罗斯海关人员上车检查旅客护照,高艳侥幸逃过一劫。
等海关人员离开,贾小明的同伙把高艳带到另一间包厢,和其余的四人将其轮奸。高艳数次向同包厢的男性旅客和列车员求救,在贾小明一伙的恐吓之下,这些人没有试图阻止暴行。在整段旅程中,高艳先后三次遭受贾小明等十人轮奸。
高艳抵达莫斯科后,立刻向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报案。参与作案的多人在当年被先后抓获,然而主犯贾小明却漏网了。他这一逃,逃了十八年。
贾小明的事,暂且按下不表。他犯案逃窜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4月26日,一位女记者刚下车走出莫斯科车站,因为没有找到来接自己的哥哥,就被中国籍的一群罪犯骗到旅馆劫持殴打和轮奸。
5.26抢劫强奸案
K3每周发车一趟,5月26日周一上午,列车缓缓驶出北京站,整车乘客即将经历最惊心动魄的劫难。从北京站上车的,有朱兴金,赵金华团伙的成员。黄亚军,赵金华的侄子,高中没毕业就因为流氓斗殴罪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在新疆劳改。1989年黄亚军获释,跟随赵金华摆摊卖服装,1991年他又跟随姑姑的脚步以自费留学的名义去了俄罗斯。开始还想着好好倒腾衣服赚钱,后来参与北京人打架顺便抢钱,意识到还是抢劫来钱快。认识朱兴金后,跟着他抢K3上的乘客,抢莫斯科的中国商人。
黄亚军等人得知朱兴金和赵金华也打算在俄罗斯境内上K3列车抢劫,干脆先下手为强。
乘警在二连浩特,中国境内最后一站下车,黄亚军在夜色中大声招呼同伙开始行动。他们一共六人,分成两队,手持匕首和瓦斯枪开始进入一间间包厢打劫,遇有不肯乖乖交出财物的乘客,这帮人会把他们捆起来毒打搜身。列车又行驶十多个小时才到下一站蒙古乌兰巴托,车上的乘客已经被洗劫一空,一名浙江女乘客先后被两次强奸。两名妇女被轮奸后被赶下火车。
27日中午,黄亚军等六名劫匪在乌兰巴托下了车,惊魂未定的车上旅客不由松了口气。下一站是俄罗斯的伊兰斯卡雅,列车停靠二十分钟。在这二十分钟里,上来了新的一批中国人。他们是四大劫匪团伙中的另一支,由“朱三”和“二姐”带领。
朱兴金手持瓦斯枪,手下马继强握着电棍,两人进入两名女乘客的包厢,逼着她们交钱。两名女乘客哭着说钱已经被上一拨儿劫匪抢走了。朱兴金听闻用枪托砸女乘客的头,马继强则用电棍捅另一名女乘客的脸。这两名乘客随后被逼着脱光衣服,歹徒从她们的内衣里搜走了二百五十美金和护照。
赵金华带着人手提长刀和瓦斯枪,对包厢里的乘客又打又踢。见乘客身上已经榨不出太多油水,赵金华恼羞成怒地骂朱兴金。朱兴金追着出包厢上厕所的浙江籍乘客,把对方打得满脸是血,又逼迫他用浙江方言让其余躲在包厢的浙江同乡开门。包厢里的旅客都被逼跪在地上,双手被铐,一顿毒打之后,他们藏在袜子里的美金全部被抢。
5月31日,朱兴金和赵金华还没有尽兴,又有第三帮匪徒上了车。这帮匪徒是牛顿带领的,牛顿发现朱兴金和赵金华也在车上,出于默契,选择和两人相反的方向施暴——朱兴金和赵金华从车头往车尾搜刮钱财,牛顿一伙则从车尾往车头抢劫。
一名旅客被要求一口喝下滚烫的开水,随后他又被反复殴打至昏迷。再次醒来时,他身上已经不名一文。
下午朱兴金和两个手下闯入了福建旅客的包厢。这四名福建旅客之前已经被黄亚军团伙和牛顿团伙洗劫两次,实在是忍不了又一次的暴行,奋起反抗,躲在上铺的旅客用藏起的啤酒瓶把朱兴金砸得头破血流,四人又合力把朱兴金和手下赶出了包厢。
赵金华见到姘头受了伤,立刻召唤十几名匪徒把这间包厢团团围住,用刀撬门,用电棒砸门,一副不杀人报仇就不罢休的狠样。躲在里面的四名乘客心知性命堪虞,走投无路之下,砸碎车窗,跳车逃生。还好那时列车即将到达沙利亚站,放慢了速度,四人没有因为跳车受伤。
歹徒们撬开车门后发现福建乘客已经跳车,赵金华为了抓住他们,拉下了列车的紧急制动闸。列车员和车长随即赶来查看情况,被赵金华和手下恐吓后又默默离开。列车停了下来,赵金华的手下下车去追逐逃命的四位旅客,在白桦林里,四名旅客被追上,遭到更疯狂的殴打,其中一名旅客身中数刀,陷入昏迷。
当地居民救下了四名受伤的福建乘客,把他们送到医院,报了警。列车抵达布伊站时,俄罗斯警察登上车,朱兴金,赵金华和牛顿团伙的成员纷纷溜走,乘出租车返回莫斯科。赵金华带着受伤的朱兴金赶回租住的日出旅馆,准备取了行李逃跑。俄罗斯警方已经得到线索事先埋伏在旅馆附近,将赵金华朱兴金等人抓了个正着。
遭遇三次抢劫的K3乘客抵达莫斯科后向驻俄大使馆报案。此前接到达沙利亚居民报警的俄罗斯警方,也把案情通知了中方。
驻俄使馆的密函引起中央的重视,公安部和北京市公安局,铁路公安局组成中俄国际列车大劫案专案组,制定侦破方案。警方对3.10强奸案的调查表明参与犯案的其中一人外号“老葛”,真实身份是在北京火车站附近开黑出租的吴宝顺。6月7日,吴宝顺被带到警局,数小时的审问后,吴宝顺交待了自己在3月10日和贾小明等人轮奸高艳的犯罪事实。刑警根据他的交待,又逮捕了他的两个同犯。通过这三人,警方掌握了在K3列车和莫斯科当地频繁作案的部分犯罪团体和三十多名嫌犯的线索。公安部发出通缉令。
(秘密抓捕小组的九名警官)
6月9日,第一批的秘密抓捕小组的九名警察登上K3列车,他们的任务是沿途搜集案件情报,保护车上旅客的安全,并赴莫斯科协调下一部的工作计划。那个年代中俄两国没有引渡条例,将罪犯带回中国需要得到俄国警方和国际刑警组织的批准,狡猾的罪犯完全可以利用警方办理手续的时间潜逃他国。
秘密抓捕小组既然没有知会俄罗斯,就只能私下进行工作。一方面警察不能携带武器进入俄罗斯,另一方面他们在俄境内的暴力举措还不能被俄罗斯警方抓住导致暴露身份。警察们伪装成倒爷,行李里只有擀面杖和弹簧锁。他们预备的措辞是,自己是去莫斯科讨债的倒爷,习惯了北方吃食,擀面杖可以用来包饺子,弹簧锁用来给货物上锁。
四大团伙的线人提早得到消息,大都没有出现在这趟列车上,警察们了解到牛顿的女朋友珍珍在某间包厢,可能会有动作,就让列车员假装无意透露列车上有国内去俄罗斯开会的领导,身份特殊。警察们跑去珍珍的包厢和她聊天。
6月10日,第二批中国警察乘飞机抵达莫斯科,他们是经过中俄双方协商,协助俄罗斯警方审理已经抓获的案犯的。朱三朱兴金,二姐赵金华和他们的一些手下是最早被俄警方逮捕的,他们以语言不通为借口,对俄罗斯警察的问话不是装上充楞就是闭口不答。与俄方协商过后,中国警察,俄罗斯警察,还有双方的翻译组成了特别审讯小组。
虽然朱兴金赵金华团伙的成员二歪子没有完全配合,警察还是故意当着赵金华的面拍了拍二歪子的肩膀,表扬说:“你表现不错!”以此让赵金华以为手下已经全撂了。莫斯科的生活物资紧缺,被关了两周的赵金华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这时中国警察递上了面包,赵金华接过来就狼吞虎咽起来。吃饱喝足,赵金华的防线也崩溃了,她把团伙的成员一一交待出来。
6月14日至7月底,中国警方在国内的北京,东北和内蒙古等地陆续抓获四大团伙的成员25人。
秘密小组到莫斯科后,住在使馆。使馆附近也有不少四大团伙的眼线,如果要外出打探消息,秘密小组的警察会选择从侧面的窗子“逃走”,以迷惑四大团伙的犯罪成员。牛顿的女友珍珍偶尔会到使馆找警察诉苦,牛顿酒醉后常常对珍珍施暴,珍珍因而想离开。一次谈话中,珍珍透露了牛顿指使自己勾引一个名叫老于的商人,找机会对他抢劫。警察于是把老于请来,让他做线人帮助抓捕牛顿。
牛顿和一些手下已经办好去突尼斯的签证,准备大干一票后逃往突尼斯。牛顿和莫斯科的黑道老大老李有过节,警方试图请老李帮忙。老李不欲外人知道自己和警方有联系,所以警察安排了在郊外的高级饭店吃饭商谈。老李总算答应配合,通过他在黑道的关系,把牛顿等人近期将要打劫的消息透露给莫斯科警察。
7月28日,牛顿,珍珍和张文骥等人正准备对老于下手时,接到线报的莫斯科警察对他们来了个人赃俱获。
8月9日,秘密小组得到线索,犯罪嫌疑人之一“大羊”洪晓强和同伙住在莫斯科郊外的一幢楼房里。警察立刻赶到,赤手空拳将二人制服,并移交莫斯科警察局关押。
洪晓强目不识丁,却又凶残万分。他的胸口纹了龙的纹身,被俄罗斯警方询问纹身的意思时,他随口说自己是淡黄子孙——此人不认识炎字。洪晓强一次抢劫时,因为撸不下旅客手上的金戒指,干脆拿菜刀把旅客的手指剁了下来。
被捕那天洪晓强回到莫斯科,是准备带女友去乌克兰结婚的,没想到栽了。
秘密小组听说四大团伙之一的头子苗炳林可能去了基辅。8月29日晚上,线人来到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找到警察,提供线索说苗炳林刚刚回到莫斯科,可能只是暂住在一处出租房,准备继续出逃。警方让线人赶紧回去找苗炳林喝酒,还和他约定了暗号:如果苗炳林还在房中,线人就往阳台上放一盆花。
8月30日凌晨六点,中国警察们偷偷来到苗炳林住处附近。由于没有和俄罗斯警方协调,警察必须保持隐秘。七时许,警察确认线人的暗号后,闯入房中,把还在睡梦中的苗炳林和两个手下逮捕。
8月31日,公安部铁道部和外交部紧急磋商,决定不把苗炳林等三人被抓的情况告知俄罗斯警方,秘密小组乘坐K4次列车将三人押解回国直接受审。为了避免引起外交龃龉,苗炳林三人不能被戴上手铐,警察不能对外表明身份。警方与苗炳林谈判,要求他们写下自首书,表示愿意回国接受审判。警方做苗炳林的妻子工作,让她给他在俄罗斯的朋友写信,称苗炳林精神出了问题,需要带回国治疗。有了信,哪怕苗炳林在途中突然反抗,警察们也能以带他回去看病为由控制事态。
为了更好地威吓三名嫌犯,警察还安排了一场戏。他们托人从国内带了六箱啤酒到莫斯科,以送礼的名义请莫斯科警察赶到车站。在站台上,中国警察和莫斯科警察热情拥抱,亲密合影,负责看押苗炳林三人的警察则在此时打开了包厢的窗帘,让苗炳林以为自己被遣送回国已经得到俄罗斯官方的同意。
一路上有惊无险,大批的公安干警等在K4号返程入中国境的第一站迎接成功完成任务的秘密小组,并对苗炳林三人进行交接。
(中俄警方合作)
(二姐赵金华)
(牛顿)
12月28日,朱兴金,赵金华,牛顿,洪晓强等人被专车押送回哈尔滨,再乘火车到北京关押等待受审。
1994年4月,北京铁路运输中级法院开庭审理中俄国际列车大劫案,被告有六十八名,起诉书就有100多页。审判结果二十九人被判处死刑,两人被判处无期徒刑,十四人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1994年12月7日,苗炳林,朱兴金,赵金华,牛顿,黄亚军等人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多年以来,还有在逃的数名案犯落网。
1999年,5.26案的案犯白慧钧,钟继泉试图抢劫其他国际列车的旅客,在乌克兰被抓并引渡回国。
2006年,牛顿团伙的成员曹宏从莫斯科潜逃回北京,警方在商场门口将其抓获。
2007年,上海警方接到群众举报称因5.26案被通缉多年的逃犯张闻敏化名由国外经浦东机场入境。警察根据张闻敏入境时留下的线索,掌握他在上海的住处。5月27日,案发后整整十四年后,张闻敏在黄桦路369弄一民宅被捕。
贾小明
2011年,苗炳林的手下,犯下3.10轮奸案的贾小明在桂林被警方控制。贾小明,北京人,1990年跟着他人去俄罗斯淘金。1991年贾小明办了匈牙利护照,还和妻子离了婚,可惜在俄罗斯一件生意也没做成。机缘巧合,贾小明加入苗炳林团伙,摇身一变成了绑匪。
1993年3月贾小明和他人轮奸高艳,6月他潜回国内,投奔了桂林的亲戚。贾小明改了名,用亲戚的身份证炒股,开了服装店,赚了不少钱。有了本金后,贾小明把服装生意交给同居女友打理,自己整天游荡在游戏室和麻将馆。他为了隐藏身份,特意学了桂林话。
6月,桂林警方接到举报,称叠彩区芦笛路的一名男子有问题。举报称该男没工作也没有亲戚朋友,行踪神秘。警方调查得知该男子购房用的身份证是假的,他的长相和多年前因中俄国际列车劫案被通缉的贾小明相似。6月25日,贾小明在游戏室门口被警察带走。
贾小明被捕后,并不承认自己犯过抢劫和强奸的案子,还说当年K3列车上的抢劫案都是谣言。他以为犯案的主犯大都被判了死刑和重刑,能够指证自己的证人和证据都已经没了。
2012年5月18日,北京铁路运输中级法院开庭审理贾小明一案,他因抢劫罪被判无期徒刑,因强奸罪被判有期徒刑15年。两罪并罚,法院最终决定判处贾小明无期徒刑,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宗立勇
宗立勇,北京人,绰号“东城老七”,也是倒爷出身。宗立勇是在发现倒爷人数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难做后起了打劫的心思的。他也是参与5.26案的主要案犯之一,当时三名被强奸或被轮奸的女性,他都有份参与。宗立勇在抢劫强奸后从莫斯科逃到欧洲其他国家。此后他一直在欧洲各国游荡,还成了赌博高手。
2006年,化名李勇的宗立勇回到国内,靠在赌场玩牌维持生计。他不敢赌得太大,怕被警方盯上,所以日子过得并不宽裕。2011年7月22日他计划去澳门赌博赚一把,在首都国际机场做出境登记时,鬼使神差一般,写下了“宗立勇”这个名字。
海关的工作人员注意到此人填写的并非是护照上的名字“李勇”,一面漫不经心和他聊天,另一面悄悄搜索警方通缉人员的列表。工作人员没有找到有关李勇的信息,但宗立勇可是1993年中俄列车大劫案被全球通缉的要犯。
接到通知的警方赶到,把宗立勇抓住。在宗立勇的行李里,还有一本日历,据他交待,他流亡的日子里,就靠着日历来计算日子。
邵讯
九十年代初赴俄罗斯贩货的上海人邵讯才22岁,一句俄语也听不懂,北京人徐刚给他帮了不少忙,邵讯得以顺利卖掉羽绒服,赚了一笔。此后邵讯数次往返中国和俄罗斯之间,还介绍几个上海同乡去俄罗斯卖货。
1993年一月,邵讯又到了莫斯科,住在徐刚家里。晚上,他正和大哥徐刚讲述自己赚钱的经过时,徐刚家的门被一群北京口音的男人推开,徐刚和邵讯分别被捆住,蒙上眼睛,钱财手表护照都被洗劫一空。第二天徐刚出去打探消息,告诉邵讯抢他们的是朱三朱兴金的手下,对方说如果想要回护照,就得帮朱兴金再联系一些抢劫的对象。
邵讯起初不愿入伙,发电报让上海的女朋友到俄罗斯来给自己送回去的路费。几天后,朱兴金的手下再次来到徐刚家,对邵讯威逼利诱。邵讯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几个正在莫斯科的倒爷同乡的地址说了出来。朱兴金却对邵讯做了进一步的要求。
邵讯带着朱兴金一伙到了同乡住处,按响门铃,用上海话喊开了门。同乡们接下来眼睁睁看着昔日带他们出国的邵讯居然带劫匪入室把大家抢了个精光,邵讯也明白自己再也回不了头了。自此,邵讯成了朱兴金团伙的成员。他靠着南方口音为朱兴金等人带路,帮着敲开南方倒爷的房门,方便歹徒进行犯罪。
邵讯的女友也被强留了下来,入了伙。后来邵讯才知道,起初帮忙自己的大哥徐刚,是贾小明的好朋友,朱兴金手下到徐刚家洗劫,也不过是徐刚和他们一起给邵讯下的套。
不久之后,在南方倒爷群体中颇有人脉的邵讯被苗炳林看中,招致麾下,邵讯又跟着苗炳林参与了数次抢劫。
1993年6月中国警方展开大规模搜捕后,邵讯的女友和徐刚都已伏法,邵讯侥幸逃脱回到上海。他先到安徽九华山的庙里带发修行,住持认为他尘缘未尽,劝他离开。8月邵讯偷渡到香港投奔亲戚,在亲戚的酒楼里打黑工。
1995年,邵讯化名林永海,假扮成回内地投资的港商,在深圳开办了一家小型夜总会,迅速积累了财富。接下来他又开了酒楼和美容院,资产已达上千万。
2006年邵讯以林永海的名字在广东上了户口。他在深圳布心山庄买了别墅,把父母接到深圳安享晚年。
2009年,“林永海”与比自己小十六岁的女性成婚,带着妻子搬到广西南宁开办了保健品公司。邵讯事业成功后,开始反思人生,频频为慈善事业捐款。
2011年1月,邵讯的父亲病逝,邵讯的母亲回到上海为其父办理注销户口。户籍警发现通缉犯邵讯的父母现住址在深圳,把这一信息反馈给北京铁路警察。警方调查得知布心山庄别墅的业主是操着上海口音的男子林永海,林永海户籍资料的照片与警方通缉多年的邵讯非常相像。
8月28日,“林永海”以企业家的身份应邀出席南宁的公益活动,北京来的铁路警察出现在活动现场,把企业家给带走了。那时邵讯的儿子刚满一岁。
2012年2月9日,邵讯被北京市铁路运输中级法院以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邵讯认罪并表示不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