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J



埃斯图是佛罗里达州的一个小镇——小到经过它时,一眨眼就会错过。2010年的人口普查显示埃斯图共有364位居民。


在老年之家工作的护士助手阿曼达是位27岁的单身母亲,带着7岁的女儿瑞娜和5岁的儿子AJ生活。两年前,阿曼达带着瑞娜AJ姐弟两搬去和男友艾伦同住。艾伦是阿曼达在老年之家的同事,有个十多岁的亲生儿子。阿曼达和艾伦等五个人住在房车里,艾伦和阿曼达一间卧室,艾伦的儿子一间卧室,瑞娜和AJ同住一间卧室。

 
2007年8月7日早上,阿曼达刚上晚班在家补眠,准备下午带瑞娜和AJ姐弟去买文具。天气很热,孩子们嚷着要玩水。后院里直径18英尺,4英尺深的充气泳池已经放满了水,为了防止孩子们在没有大人在旁的时候溺水,能让孩子攀爬进泳池的梯子已经撤走,锁在家里的杂物间。

阿曼达睡醒后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告诉孩子们马上就要去买东西,不能进泳池玩耍了。两个孩子在后院跑来跑去玩闹。
一会儿的时间,AJ跑回房,告诉妈妈瑞娜在泳池里。阿曼达以为AJ说的是瑞娜在泳池旁边,于是让AJ去叫姐姐回来。AJ按照妈妈的要求又出去了。阿曼达无意中往后院望去,AJ伸手往泳池够,好像要捞什么东西。阿曼达赶忙冲去查看,才发现瑞娜脸朝下没在水中,浑身呈蓝紫色。
阿曼达把瑞娜救出来放在草地上,打了911,随后她试图对瑞娜实施急救。
以上是阿曼达对瑞娜溺水经过的讲述。
 
直升机将瑞娜送到最近的医院,急诊医生粗略判断瑞娜还有生还机会,向阿曼达讲述了瑞娜的情况。阿曼达听完医生的话后问的问题是:“自动贩卖机在哪儿?”
医护人员对瑞娜连续抢救一小时,期间瑞娜数度呈现脉搏,可是都不能持续。当天17:05,瑞娜被宣告死亡。得知瑞娜死去的消息,阿曼达似乎毫无情绪波动。


警方最初的猜想是瑞娜想要捞泳池里的小虫子,身体不小心太过倾斜,以至于整个人翻进了池子里,头朝下撞到池底。出警的警员也没有在阿曼达家注意到任何可疑之处。不过依循惯例,唯一的证人AJ还是被带到警局接受问话。
AJ说:“妈妈把姐姐扣死了。”小朋友讲述的是,上午瑞娜在房间里到处乱洒玻璃清洗剂,使得母亲阿曼达非常生气,“所以妈妈把她扔进泳池里了。”接下来,阿曼达不停把瑞娜摁进水中,摁了四次。

此后儿童保护专家又单独和AJ进行谈话,AJ所说的事件经过和他告诉警察的版本一致。
 

警方依据AJ的版本针对瑞娜之死展开了刑事侦查。AJ是个安静的小孩,自己一个人玩儿也不会抱怨。瑞娜和弟弟个性完全相反,天性活泼停不下来,甚至被诊断患有多动症,在治疗中心待过一周。阿曼达承认带瑞娜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和瑞娜每天都有意外和冲突,两人的关系不像普通母女那样亲密。瑞娜才六个月的时候,阿曼达应招入伍,离开最需要陪伴的女儿数月之久,这可能也是瑞娜并不亲近母亲的原因之一。
可是阿曼达也再三强调自己很爱瑞娜,保护瑞娜是自己的使命。

(瑞娜和AJ的卧室)
对阿曼达家仔细搜索后,警察们发现了很奇怪的一些细节:家里卫生情况堪忧,充斥着尿味;瑞娜和AJ共用的卧室里没有一件玩具。被问到为何家中没有玩具时,阿曼达说孩子们没有整理各自的房间,作为惩罚,她暂时把玩具收走,一周后孩子们就能重新得到玩具了。警方并没有在阿曼达声称存放玩具的杂物间里找到那些玩具。所以阿曼达口中的玩具是真实存在的吗?

(杂物间里没有一样玩具)
阿曼达同意接受测谎,并通过了测谎仪的检测。即使如此,警方还是认定AJ所说的一切,即阿曼达杀害了亲生女儿。
 
阿曼达律师请来的儿童心理专家认为警方提供的对AJ的问话记录并不能用于庭审证供,其原因是儿童的心智不像大人一样成熟,对事实和想象未必能够实现区分。在大人的诱导下,儿童很容易就做出一些与事实不符的陈述来。换言之,AJ对母亲反复将姐姐瑞娜摁进水中溺亡的讲述,有可能是在警察的暗示之下虚构出来的故事。
儿童心理专家的看法是否客观可信,外人和非专业人士很难做出评断。不过对于阿曼达和她的妈妈来说,心理专家的话正好印证了AJ作证后她们对整件事的怀疑:AJ的继外祖父伯恩斯(阿曼达的继父)教唆AJ说谎,抑或把“母亲杀了瑞娜”这样的想法栽进了AJ的脑海。瑞娜溺水后,伯恩斯开车赶到阿曼达家中,把AJ接回了自己家。当时阿曼达需要陪着瑞娜去医院抢救,男友艾伦又不在家,AJ没人照看,只好暂时请外祖母和继外祖父帮忙照看。伯恩斯是单独开车前来的,回家路上的15分钟也只有他和AJ相处。
阿曼达被控谋杀前,阿曼达的妈妈已经和伯恩斯离婚。阿曼达的妈妈认为很有可能伯恩斯就是利用了路上的15分钟教AJ说谎,毕竟伯恩斯从来都看阿曼达不顺眼。
伯恩斯承认自己的确对阿曼达没有什么好感,可那只是因为阿曼达对孩子的态度太糟糕了。“孩子们总是在挨饿。”然而他坚决否认曾经教AJ说过什么话。
 
埃斯图是个小镇——镇上的居民此时已经开始交流起关于阿曼达的八卦了。原来不只是伯恩斯对阿曼达有看法。瑞娜之前,阿曼达原来已经死过一个儿子了。她17岁那年生下儿子阿列克斯。阿列克斯16个月时,有一天,据阿曼达所说,她只是离开房间几分钟而已,等她回到儿子身边,阿列克斯趴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

(阿曼达的第一个小孩阿列克斯)
当年的法医报告结论为阿列克斯死于癫痫。因为死因被定为意外,警方没有进行调查。不过连续两个小孩都死于意外,这一点似乎很难不让人起疑。
 
瑞娜死后一个月,检方以一级谋杀罪名将阿曼达逮捕并起诉。阿曼达通过律师拒绝检方的控辩协议——以认罪换取十年刑期。她选择上庭。


2008年2月庭审开始。阿曼达见到了检方的明星证人,AJ。母子已经半年没有见面了,起初AJ都没有认出来坐在自己左侧被告席上的是妈妈。检察官指着阿曼达,询问AJ是否认识她,AJ回答:“是的。她是我妈妈。”这时AJ情绪失控,哭了起来。







(为什么检方要让这么小的小朋友出庭作证,为什么要让他面对自己的母亲,指证自己的母亲?即使AJ是现场唯一证人,还是有其他办法可以指控阿曼达的吧?检方的做法真的匪夷所思。)
现场但凡还有人性的人都为之动容,陪审团里有一个男人也哭了。(检察官给小朋友造成精神创伤应该算虐待儿童吧?!)
待AJ的情绪平复,检察官拿出了AJ早前画的画,问他画的内容。

AJ告诉检察官妈妈把瑞娜的头一直往水里摁,“杀死了姐姐。”检察官又向AJ确认事件前后的细节,AJ给出的答案很多是前后矛盾的,例如他先说瑞娜是在泳池外面被淹死的,后来又说不知道瑞娜怎么会淹死。还有一次他说瑞娜自己滑到了。
AJ不停看着母亲,下庭时朝阿曼达微笑,挥手再见。
因为AJ的证词不一致,阿曼达的辩护律师向法庭呼吁AJ不应当被当做合格的证人。检察官则反驳说警检双方在瑞娜溺死后曾27次请AJ做出关于事件经过的陈述,每一次他都说出是阿曼达害死的瑞娜。(逼一个小朋友27次讲述亲生母亲杀死亲姐姐的事实,逼一个小朋友27次回忆和重新经历痛苦,警检的做法是否构成犯罪?)
阿曼达的男友艾伦,母亲,朋友和和同事以及抢救瑞娜的医护人员都出庭作证。

阿曼达的母亲,艾伦证实瑞娜非常害怕水,绝对不可能自愿去泳池玩水。
阿曼达的同事回忆在瑞娜死前三个月,阿曼达因为瑞娜用马克笔涂抹阿曼达新车的座椅而抓狂的样子。数位同事听到阿曼达嚷着:“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当时同事都感到尴尬,不停安抚阿曼达,让她不要说这样的话。

瑞娜的脑门上有四道淤痕。鉴证专家作证说这些淤痕和成年女性的手指相符,这也正好印证了AJ的证词:妈妈用手压住瑞娜的脸,不断把她摁进水中。

(鉴证专家向陪审团展示瑞娜额头的淤青是如何产生的)

(瑞娜死去当晚AJ告诉儿童保护专家妈妈是怎样把瑞娜往水里摁的)
十八位参与瑞娜急救的医护人员都出庭证实他们在抢救全程没有采取任何会造成瑞娜脑门淤青的措施。
 

四天后控辩双方完成结案陈词,陪审团经过两小时讨论就达成一致:阿曼达一级谋杀罪名成立。法官判处阿曼达终身监禁,不得保释。
2010年阿曼达提起上诉,法庭驳回上诉请求,维持原判。阿曼达入狱后AJ被一对夫妇领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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