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的身世
(翁美玲年幼时)
1959年5月7日翁美玲在香港出生,母亲张明仪是一名已婚海关高级官员的情人,被安置在山顶的别墅。翁美玲和母亲虽然名不正言不顺,没有被父亲的家族接纳,却也过着有佣人照顾,衣食无忧的生活。这样的情形持续到翁美玲7岁,父亲去世,她和母亲被扫地出门,只得投奔张明仪的结拜兄弟陈景。陈景将翁美玲视为己出,翁美玲也和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非常亲近,把他当成亲生父亲。
翁美玲13岁时母亲嫁给廖锦棠,决定移民英国。翁美玲的移民手续办理需要时间,母亲和继父先走,将翁美玲托付给陈景照顾。一年后母亲才将翁美玲接到英国,舅舅陈景一路相送。
有着复杂身世,又经历过寄人篱下生活的翁美玲形成愤世嫉俗的个性,但她也坚强面对挫折,有着同龄女孩儿没有的成熟。翁美玲和继父相处融洽,课业之外,她常需要分担家务,去母亲和继父开的外卖餐厅帮忙。继父因生病无法下厨,小翁美玲就依照以往所见继父操作的流程,有样学样代为在厨房工作。她体恤母亲和继父赚钱不易,从不会主动要求她们给自己添置衣物。
(陈景和他为翁美玲所作画像)
因为陈景是个油画家,翁美玲受舅舅影响亦对美术产生兴趣,在英国读大学选择纺织专业,课程包括与美术息息相关的时装设计。翁美玲的母校是伦敦中央艺术和设计学院,这所学校是中央圣马丁艺术设计学院的前身。在校期间翁美玲参加英国的华裔小姐选美比赛取得亚军。
最快乐的日子
1981年翁美玲大学毕业,在著名的服装公司担任助理设计师。期间与初恋荷兰籍男友罗伯恋爱的失败令翁美玲非常沮丧,决定回香港散心。亲友们对出落得落落大方的翁美玲大加赞赏,鼓励她参加香港小姐选举。母亲张明仪并不赞成,翁美玲初时也只把选美作为一段人生经历,打算参赛完就去新加坡发展。当年新加坡的纺织业非常有前途,她亦有朋友在当地。
(1982年港姐参赛者合影,正中戴白色发卡的是翁美玲)
1982年的港姐比赛,自信出众的翁美玲因为身高不够只得第八,这是她人生中难以克服的挫败经历,总是耿耿于怀。那一届的港姐冠军梁韵蕊,在演艺界发展平平,退圈后进入地产界;亚军邝美云2000年后淡出娱乐圈转战商界,如今是珠宝大亨;季军寇鸿萍,同样没有在圈里恋战,曾创建公司,2022年因逃税罪名被判入狱九个月。谁料想反倒是三甲不入的翁美玲取得演艺圈最好成绩?
(翁美玲在港姐比赛的各个环节)
无线电视台注意到学历高气质佳的翁美玲,与她签署主持人合约,翁美玲开始主持妇女新姿节目。不久翁美玲接了洗发水广告,又有了第一部电视剧邀约,在十三妹中扮演配角双格格。翁美玲开创了新的事业版图,也遇到她生命中最关键的人:汤镇业。汤镇业饰演男主角安骥/龙飞,黄杏秀饰演女主角何玉凤。第一次演戏还是古装戏的翁美玲灵气十足,对剧组的同事们也是尊敬有加。虽然剧中翁美玲和汤镇业并没有对手戏,汤镇业的细心指点还是吸引了翁美玲,年纪相仿的两人渐生情愫。
(翁美玲扮演双格格,黄杏秀扮演何玉凤)
(十三妹演员合影,旗头的是翁美玲,右二是汤镇业)
汤镇业1958年生,家中八个兄弟姐妹,排行老五,哥哥汤镇宗排行老四。汤镇业起初对演戏兴趣不大,机缘巧合入行。他凭借1982年上映的天龙八部中的段誉角色成为当红小生,与黄日华,刘德华,苗侨伟和梁朝伟被称为无线五虎将。
后来电视剧射雕英雄传选角,3,000多人竞争黄蓉角色,翁美玲换上戏服,手执柳枝,走到金庸面前说道:“晚辈桃花岛主之女黄蓉,见过金前辈。”金庸当场拍板定下翁美玲出演。1983年,射雕英雄传上映,两岸三地家喻户晓,黄日华饰演的郭靖和翁美玲饰演的黄蓉成了无数人心目中的经典。
(射雕英雄传剧照)
射雕英雄传的成功彻底打开翁美玲的事业局面,她接连拍摄电视剧夹心人,决战玄武门,天师执位,生锈桥王,楚留香之蝙蝠传奇,挑战,并在楚河汉界中客串。
罅隙渐生
(翁美玲左眼受伤,汤镇业在医院陪护)
射雕英雄传的一场打戏里,翁美玲的左眼被对手戏演员的兵器划破,她被送去医院,缝了五针。翁美玲心里非常沮丧,一边害怕缝针会破相,无法完成接下来四十集的拍摄,一边不想让远在英国的妈妈担心,一直瞒着她。翁美玲住院期间,汤镇业天天到医院陪伴,还带上亲手煲的汤。翁美玲被这情谊深深打动。记者见到两人,问她们是否正在交往,翁美玲只说她们是朋友。
感情不断升温,汤镇业搬去翁美玲家同居,对外只称是上下楼的邻居。记者采访二人相处的模式,翁美玲满眼都是笑意和爱意:“有时他强点,有时我强点,不过通常都是他让着我。”汤镇业宠溺应和女友。他们被认为是娱乐圈的金童玉女。
无线五虎将中,在射雕英雄传中饰演杨康的苗侨伟和汤镇业关系最好。苗侨伟和戚美珍擦出爱火,于是他俩经常和翁美玲、汤镇业一道出去游玩。
(翁美玲和汤镇业)
翁美玲事业爱情双丰收,体会到真正的快乐。然而盛极必衰,爱情会褪色,更经不起猜忌。无线将汤镇业的好朋友苗侨伟和翁美玲塑造成荧幕情侣,让两人连搭三部戏;与此同时,汤镇业暂时遇到低谷,不如女友耀眼,他对女友的绯闻吃醋,也自卑觉得学历和事业彷佛都不太配得上她。八卦记者将汤镇业写成吃软饭的,两人之间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夸张成为狗血剧本。普通人的生活庸常苦闷又无聊,不但需要戏剧刺激感官,还想要扮演戏剧角色的演员把他们的生活也演成戏剧,料越多越过瘾。
与汤镇业的恋情初初带给翁美玲多少幸福,后期只让她体会到更多更深刻的苦恼。
为我而生,也教我为他而活的伴侣
(翁美玲和初恋罗伯)
与面对生活的勇气和坚韧相比,翁美玲对感情的执着和任性贯彻始终。与初恋罗伯交往时,因母亲反对将她关在房间,她吞下大把安眠药抗争,母亲不得不妥协。然而几年后,因为和罗伯在不同城市的不同大学读书,远距离的交流并不顺畅,苦闷的翁美玲又一次服用安眠药。幸好她及时醒悟,用力敲打住处墙壁,隔壁的女护士闻声将她送医。罗伯要翁美玲承诺不再做傻事,不久两人还是只能黯然分手。
也许是翁美玲对爱情的感受比对其他情感要强烈许多倍吧,她会因为与恋人的小争执做出偏激行为。她在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我是一个爱做白日梦的女孩。真的,我常这么想,如果有一天有个神仙要赐我一件礼物,并问我心目中想得到什么时,我会毫不迟疑答他‘请赐我要给真心爱我惜我的人’。……我企望盼求的只有一件,就是真挚的爱情,就是一个为我而生,也教我为他而活的伴侣。”
汤镇业能体会翁美玲的心,能接纳炽热如同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的感情吗?翁美玲是凯瑟琳,汤镇业不是她的希斯克利夫。
最远的距离
1985年2月,积累了很多无法解决问题的翁美玲和汤镇业又遇到新的挑战,汤镇业要去台湾拍戏。翁美玲因为无法忍受与汤镇业长时间分开的孤独,吃了四颗安眠药。她越想越清醒,总算主动联系医院,接受洗胃。就在同一个月,她和汤镇业再一次吵架过后,她开了煤气。幸好朋友到访,阻止可能发生的后果。
她接受记者采访,坦诚心情差,情绪不稳定,体重一周轻了四磅,距选美时的100磅,已经跌了10磅。她说感觉被感情缠着,“停顿了一年,浪费了一年”。她还在否认与汤镇业感情出了问题,表示一切只是她自己的情绪问题。
4月底翁美玲去新加坡演出,回香港继续拍戏,状态愈加糟糕。她长时间坐在片场角落闷闷不乐,有时眼泪不停流。她不再像以往一样和同事聊天说笑。她和记者抱怨身边小人总在汤镇业面前说她坏话,说她和其他男人要好。
(翁美玲和张曼玉要好)
翁美玲在香港能够谈心的好友很少。比她小五岁的张曼玉,因为同是港姐出道,又都有英国生活的经历,成为要好的朋友,常一起出席活动。翁美玲可以毫无顾虑分享感情问题的,是她的歌唱老师戴思聪和师母,可是和长辈说心事,总是有些隔靴搔痒。翁美玲曾因为情绪无法宣泄感叹,即使只是想找个人喝茶聊天,也非易事。
5月初某日,戴师母和朋友到翁美玲家打麻将,翁美玲人在牌桌,心在坐在沙发上的汤镇业那里。未几汤镇业进去卧室,出来时拿着一只皮箱。翁美玲问汤: “你走了?”汤镇业只点点头就出了门。第二天师母给汤镇业打电话关心,他答可能会和翁美玲分手。当时盛传汤镇业和吴君如交往,汤镇业告诉师母,他和吴君如根本没有可能,但又抱怨翁美玲有很多男友。师母将这话来问翁美玲时,翁美玲坚称和汤镇业感情很深,只有他一个。
1985年4月,和汤镇业冷战的翁美玲去跳舞解闷,公子哥邹世龙对她一见钟情,立刻展开追求。
(邹世龙)
(意味深长的三人合影:邹世龙,梅艳芳,翁美玲)
邹世龙1963年生,比翁美玲小四岁,性格开朗,认识翁美玲时,正在和梅艳芳交往。而感情坎坷的梅艳芳,在一年前和邹世龙确定关系前,非常短暂地与苗侨伟相处过。梅艳芳的强势令邹世龙感到失控,然而他的背叛深深伤害了梅艳芳。两人因翁美玲分手,虽然在1989年复合又订婚,却还是没有走到最后。
翁美玲没有接受邹世龙,不过三不五时会和他外出。戴师母认为翁美玲更多是在和汤镇业赌气,想要借邹世龙让男友紧张。汤镇业的确误解了,他没有试着去和翁美玲说清楚,解开误会,而是积累着怨怼,与女友渐行渐远。
5月初电视剧桥王之王开拍,翁美玲和汤镇业在剧中第一次扮演情侣。两人在现实中甚至无法和平相处,汤镇业抛下在同一化妆间卸妆的翁美玲,翁美玲气急,去找邹世龙跳舞。第二天汤镇业取走留在翁美玲家里的所剩的所有物品。
他觉得那算是分手,她觉得只是冷战。
第五次
5月7日翁美玲独自度过26岁生日。
10日晚上,闷闷不乐的翁美玲去找邹世龙跳舞,对方约她去澳门。11日记者拍到他俩同游澳门的照片。也是在11日,汤镇业和吴君如、苗侨伟、戚美珍结伴去浅水湾游泳,被八卦记者拍到。
13日记者在片场问翁美玲对汤镇业和吴君如一起游泳的感受,翁美玲强作镇定假称早已知情,无所谓,但当晚在完成电视剧桥王之王一天的拍摄工作后,与汤镇业在化妆间爆发激烈争吵。她赌气提了分手。
14日凌晨0时,翁美玲从片场回到位于九龙塘广播道伟锦园1座1楼B室住所。五十分钟后,翁美玲给汤镇业打电话,对方没有接听,翁给汤留了传呼讯息称:“如果不复机,就永远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汤镇业没有回复。
1时许被巨大的痛苦折磨的翁美玲给邹世龙打电话,异常消沉,说做人辛苦,活着没意思。越想越心惊的邹世龙1:25开车从家里出发,2:10赶到伟锦园,想要确认翁美玲无恙。保安不让邹世龙进入1座,邹世龙只得离开。
早7时,实在无法安心的邹世龙再次来到伟锦园,在翁美玲家楼下就闻到强烈煤气味,和保安按门铃,因为仍旧没有回应,邹世龙从车库爬上屋顶,打破翁美玲家厨房的玻璃窗入室。翁美玲穿着红色浴袍坐在沙发上,已不省人事。
邹世龙立刻抱着翁美玲,开车将她送去浸会医院抢救,医生无力回天,翁美玲离世,年仅26岁。
第五次自杀,再没有回头路。
她葬在英国
无线高层不敢直接把翁美玲的死讯告知其母张明仪,先找到舅舅陈景。从陈景处终于得知女儿的噩耗,张明仪心脏病复发。
14日上午10:30新闻透露翁美玲因吸入过量煤气丧生的消息,大批记者赶到伟锦园。
(汤镇业接到噩耗)
接到消息的汤镇业当即瘫坐在椅子上。他止不住流泪,问戴师母:“为什么没有人帮我们和解?”
15日汤镇业、邹世龙和翁美玲的干妈去停尸房认尸,因三人都不是翁美玲的直系亲属,工作人员拒绝让他们见翁美玲,汤镇业苦苦哀求才由苗侨伟陪着见了女朋友最后一面。他抱着翁美玲的遗体痛哭,并亲吻她的脸和嘴唇。
19日翁美玲出殡,她穿着拍摄电视剧生锈桥王时的白色小凤仙戏服,棺柩中放有银器首饰。汤镇业将一朵红玫瑰别在翁美玲发际,掏出半把梳子放入翁美玲棺木之中,这是香港丈夫送别离世妻子的习俗。
翁美玲的好友黄日华、苗侨伟、刘德华、梁朝伟、萧笙、李添胜、伍润泉、何家联八人扶灵,将她送去火化。
6月3日,母亲张明仪将翁美玲的骨灰带到英国剑桥大学城剑桥新市场天主教墓地安葬。2017年张明仪去世,终年91岁,她与翁美玲葬在一起,母女团聚。
时间不会因她停摆
翁美玲突然离世,她和汤镇业主演的桥王之王改名为拆档拍档,由翁美玲的好朋友张曼玉和关礼杰重拍。
翁美玲自杀导致汤镇业事业几乎全毁。翁美玲的影迷和很多香港市民都因为翁的死迁怒汤镇业,他们觉得汤是个负心汉。汤镇业差不多有两三年时间无戏可拍,只得转战台湾,也并没有拍出家喻户晓叫好叫座的经典作品。
1988年汤镇业回到香港,开始出演配角和三级片,后逐渐淡出。1990年代初他到大陆经营饮食业,又从事影视幕后制作。
他结了两次婚,与第一任妻子育有一女和一对双胞胎儿子,与前女友育有一子,与第二任妻子育有一对双胞胎女儿。
(年轻的恋人翁美玲和汤镇业)
多年以后被问起关于翁美玲,汤镇业仍是充满不解,他始终觉得和翁美玲互相钟情,没有第三者,不至于严重到想到寻短见。他是不懂得她的,他更承受不了她的爱,那太过沉甸甸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