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失踪
加利福尼亚州皮诺尔市位于旧金山东北,是一个人口仅10,000左右的小城。1999年11月22日,皮诺尔市警局接到黄雷蒙报告,其称女友冼雅礼自前日失联,甚至错过了两人儿子的一岁生日。黄雷蒙说,21日早10:30左右,冼雅礼驾驶1991年产丰田凯美瑞车去她就读的社区学院与同学学习,之后没有回家。
(冼雅礼)
此前一两个月里,冼雅礼的父亲冼豫华时常撞到冼雅礼和黄雷蒙争吵,一次两人互掐脖颈,眼看事态升级,冼豫华提出报警,才令二人冷静下来,冼雅礼夺门而出,冼豫华不放心跟了出去。当时冼雅礼哭着告诉父亲自己再也受不了了,想要离开黄雷蒙。随后警方从冼雅礼的朋友那里得知,冼雅礼曾说过黄雷蒙和其他女人也有关系,摇摆不定,她正在计划摆脱黄,独自生活。可是冼雅礼发现自己又一次怀孕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告诉黄雷蒙,她知道黄雷蒙不想要孩子。
冼豫华最后见到女儿是在11月20日,她把儿子带回父母位于奥克兰的家中,请他们代为照看,自己去学校学习。晚上冼雅礼以为黄雷蒙已经从自己父母家接了孩子,就直接从学校开车回到和黄雷蒙的家,可是黄雷蒙根本没有去奥克兰,冼雅礼于是再次到父母家,待到21日凌晨1时许才和孩子走了。
11月24日,警方在距离黄雷蒙和冼雅礼住处半英里处的一个商场停车场里找到冼雅礼驾驶的汽车,车后箱里有一卷压缩薄膜和大号束线带。冼雅礼失踪前在商场的蛋糕店里给儿子订了生日蛋糕。警犬嗅着气味将警察从停车场一路带到冼雅礼和黄雷蒙的住处。警察敲门,开门的是一名年轻女子,自称邓洁西。警察向邓洁西索要冼雅礼的贴身物品以便警犬搜寻,却吃惊地发现冼雅礼的衣服全被塞进塑胶袋,她的牙刷梳子等物品都被丢进了车库的垃圾箱。
(左为邓洁西,右为冼雅礼)
邓洁西说自己是黄雷蒙女友,1999年9月刚刚生下和黄雷蒙的女儿,并再次怀孕,得知冼雅礼失踪就搬到她们家帮忙照顾冼和黄的孩子。邓洁西还说和冼雅礼虽然算是情敌,却相处融洽。警方查出冼邓二人分别以对方威胁和骚扰的罪名报过警。
邓洁西和黄雷蒙声称21日他们一起待在湾区,对冼雅礼离家后的去处一无所知。被分开接受问询的两人,对于21日他们所有行程的描述,多有矛盾之处。
(黄雷蒙接受测谎)
黄雷蒙同意接受测谎,但在是否知悉冼雅礼下落,以及是否在关于冼雅礼下落的问题上撒谎这两个问题中,测谎仪显示黄雷蒙说了假话。黄没有通过测谎,可是测谎结果不足以作为定罪的证据。
二 沙漠深处
2000年1月24日,内华达州野生动物部的捕食动物管理专家在丘吉尔县境内80号州际公路岔路约五英里处的沙漠里一处蜜獾巢穴旁发现一具已部分腐坏的女尸。死者头发在脑后编成辫子,黑色长裤被拽至脚踝处,黑色衬衣和内衣被拉到脖颈,双腿摊开。至少三只蜜獾对尸体虎视眈眈,甚至当着动物管理专家的面从尸体大腿上撕下血肉。周边的尘沙里散落着很多张大富翁游戏的虚拟纸币,纸币上用马克笔写着NWO和ZOG,都是白人至上主义的口号。
(陈尸现场照片)
内华达警方通过牙医记录核实死者身份正是失踪两个月的冼雅礼,就医记录说明她死时怀有四个月身孕。
(冼雅礼和父母)
冼雅礼21岁,4岁时跟父母从香港移民美国,很有音乐天赋,会演奏包括钢琴和小提琴在内多种乐器。在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就读期间,她与28岁的黄雷蒙结识并交往,不久转学到魔鬼谷社区大学,并搬去皮诺尔市和黄雷蒙同居。冼雅礼和父母关系很好,常拜托他们照看孩子。
(黄雷蒙)
黄雷蒙同样来自香港,他人很聪明,大学毕业没几年就拥有几处房产,经济宽裕。
冼雅礼陈尸地点距她和黄雷蒙同住的皮诺尔市约200英里。
冼雅礼头部左侧和脑部正中有两处近距离枪伤,上身另有两处近距离枪伤。她全身赤裸,脸部皮肤消失,右胸和下腹部的肌肉消失,此后的尸检显示,她的子宫,卵巢和大部分膀胱也都不见了。右胸和下腹部的伤口为利器切割形成,其它伤口更符合被动物撕咬的特征。警方从尸体附近找到9mm口径子弹弹壳,与冼雅礼所中枪伤一致。
一对内华达夫妇看到报纸上对沙漠深处发现女尸的报导和冼雅礼的照片后与警方联系,声称1999年11月底,他们曾在离陈尸地约24分钟车程的加油站见过冼雅礼。当时冼扎着马尾,身穿黑色尼龙运动服,和一个亚裔男子在加州牌照的丰田车前用外语吵架,大概吵了30分钟。内华达夫妇表示车上可能还坐着一人,但因他/她没有下车,他们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警方给内华达夫妇看了不同型号车和数名亚洲男子的照片,他们从中辨认出冼雅礼驾驶的蓝色丰田车以及黄雷蒙。邓洁西的手机信号在1999年11月21日出现在内华达夫妇见到冼雅礼和黄雷蒙的加油站附近。
三 性犯罪者
确定冼雅礼遇害后,警方按谋杀案展开调查,他们取得搜查令进入黄雷蒙住处,搜出手枪,来复枪,子弹和爆炸物。黄雷蒙家的枪械均与杀害冼雅礼的9mm口径手枪不符,不过冼父告知警方,自己的一把9mm口径半自动手枪在冼雅礼失踪后不翼而飞。警察还找到一只黑包,内有冼的丰田车钥匙。早先黄雷蒙同警方说冼雅礼将车开走,且车子只有一把钥匙。
黄雷蒙和冼雅礼家中放着冼和邓洁西给黄的信,两个女人除了向他示爱,也都传达了对于他和其她女人不清不楚的不满。电脑里存着冼邓以及邓黄的来往电邮。冼邓的电邮语气很不客气,互相争风吃醋;邓给黄的邮件中提到她再也受不了了,想要分手,而黄回邮件让她耐心等待,很快他们就可以在一起。“我想要你帮我养孩子,让他叫你妈。我才不要什么臭XX当他妈妈,她让我恶心。”
“如果有得选,我早就把她弄死了。都是因为你从中阻拦。你越去招惹她,我就越没办法下手。我要是动手了你肯定会牵扯进来……你信我啊,多点耐心。”
冼雅礼失踪八天后,黄雷蒙和邓洁西在网上聊天商量不在场证明,讨论离家时间,两人见面时间和地点,之后在一起做了什么事,等等。
冼雅礼失踪一个月前购买赔付额$200万美元人身保险,受益人为黄雷蒙。冼的尸体尚未被发现时,黄雷蒙就向保险公司提出理赔,但由于冼仅支付了$940美元预付款,没有提供所有的文件证明,保单尚未完成审核,保险并未生效,保险公司回信拒绝黄雷蒙的理赔申请。保险公司的拒信表明黄雷蒙提前知道冼雅礼死亡,如果警方此前仅因为他和两个女人的三角关系怀疑他,拒信几乎可以肯定黄雷蒙与冼雅礼被害有关。
1月26日,警方再次申请搜查令搜查黄雷蒙家和他名下的汽车。同日黄雷蒙和邓洁西趁黄公司派遣出差之机一起到加拿大卡尔加里,得知警方搜家后,推迟了归期,继续留在加拿大。事后警方才了解到黄邓在卡尔加里注册结婚。黄冼的儿子由冼的父母照顾。
(冼豫华抱着外孙在冼雅礼的葬礼上)
警方的电脑专家在黄雷蒙的电脑和各种电子设备中查到大量儿童色情照片以及女性被性侵,凌虐和杀害的影片。
2月8日,加州湾区媒体收到邮件地址为英国的邮件,寄信人声称属于白人至上主义组织,他们的因冼雅礼的族裔将其杀死,愿意为此负责。警方追踪IP,原来邮件是从加拿大卡尔加里的一间网吧寄出。网吧老板从数张男子照片中指认黄雷蒙。
2月16日,成为夫妇的黄雷蒙和邓洁西回到加州。检方以非法持有儿童色情资料指控黄雷蒙,他被判27个月监禁。
2003年黄雷蒙出狱前不久,邓洁西与其离婚。黄服刑期间,邓洁西已诞下她们的第二个孩子,她和两个小孩搬到加州首府萨克拉门托居住。
黄雷蒙改名换姓找了新的IT工作,且交往年纪20岁出头的小女友。时间又过了六年,检方注意到黄雷蒙没有按法律规定在性犯罪者的名单上登记,将其扣押。支付$25万美元假释金后逃到北京,检方对他下达联邦通缉令。
四 相互厮杀的阴谋
2009年黄雷蒙不敢面对违反性犯罪者法律条款的指控逃到中国,化名在北京成立IT公司,发展得风生水起。皮诺尔警方从未放弃过冼雅礼的案子,黄雷蒙是首要和唯一的嫌疑人,但是多年来既没有取得直接证据,也缺乏人证,案发地内华达的检方也无法对黄雷蒙提告,案件陷入僵局。
2011年12月19日,联邦调查局通知皮诺尔警局,黄雷蒙再次入境美国。黄雷蒙在北京时主动接触中央情报局,提出可以帮美国做商业间谍,他正在为中方刺探情报,但愿意做双面间谍。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与其虚与委蛇,假装对他的提议很有兴趣。黄雷蒙因父亲病重决定返回美国探望,仍旧用假名和假护照出入境。通过海关检查时,黄雷蒙再次向海关官员表示为美国提供情报的想法,但以此为交换条件,他要求政府允许他自由出入美国。
皮诺尔警方在旧金山国际机场以没有在性犯罪者名单上登记注册为由逮捕黄雷蒙,警方实际的目的是想要破解冼雅礼遇害的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黄雷蒙又一次提交$25万美元保释金,暂时恢复自由。警方必须尽快突破案情,以免让他逃脱。
(邓洁西)
邓洁西被请到警局问话。“是谁对冼雅礼开的枪?如果你还是咬定不知情,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会让你蹲监狱。你想要再看到两个孩子只能等他们来探监了。”对邓洁西的问讯异常艰难,警探在她律师在场的情况下不断施压。几天后邓洁西在得到警方保证不会让她服刑的前提下松口了。
十二年前,1999年11月21日,黄雷蒙开冼雅礼的丰田车从皮诺尔出发驶往内华达州。副驾驶上坐着冼雅礼,邓洁西坐在后座。黄雷蒙分别和邓冼说会为她们杀掉情敌,冼雅礼以为邓洁西那日将从地球上消失,邓洁西同理。不过黄雷蒙和邓洁西商议的计划才是真的,他们选定了冼雅礼的死期。
途中黄雷蒙停车休息,在加油站与邓洁西爆发争吵,冼雅礼没有下车。
随后黄雷蒙把车开到丘吉尔县境内80号州际公路岔路人迹罕至的沙漠地带,和邓洁西下了车。邓洁西看到两人又吵起来,未几黄雷蒙从车后箱取枪,对着冼开枪。黄雷蒙再把邓洁西从后座拽下车,将枪塞进她手里,要她也开枪参与杀人。邓害怕极了,扭过头朝着冼倒地的方向开了一枪。邓开枪后就返回车上,黄继续处理尸体。邓记得黄朝冼雅礼身上撒了大富翁游戏纸币。
五 正义伸张
得到邓洁西口供次日,警方假借需要黄雷蒙填写一些文件的名义将他请到警局,当即以谋杀罪名拘捕黄雷蒙。检方以意图获取经济利益而谋杀他人的罪名起诉黄雷蒙,根据罪名的严重程度,他最高可被判死刑,且庭审前不得假释。
(黄雷蒙)
2015年4月,冼雅礼被害十五年后,案件开庭。检察官在案情陈述阶段指出此案没有直接物证,凶器也从未被起获,但陪审团一定能从检方呈庭的众多旁证和细节中得出唯一合理的结论——黄雷蒙精心策划、与情人邓洁西合力杀死女友冼雅礼。辩方也以缺乏直接证据作为驳斥检方的重点,他们并指出邓洁西与黄雷蒙相较,对冼雅礼有更大敌意,也有更强烈的杀人动机。
邓洁西因身体原因没有出庭作证,检方让法官和陪审团检阅她于2011年对警方所作的供述。
黄雷蒙否认杀人,称自己有很多女友,经常和不同女人约会,“但没有理由杀死冼雅礼”。黄雷蒙承认曾为了安抚暴怒的邓洁西,给她写邮件提到过杀掉冼雅礼,但那只是缓兵之计,并非他真有打算杀人。他也承认冼雅礼失踪当日,他声称和邓洁西在一起是个谎言,他们只是不想要邓的父母发现他们处在三角漩涡之中。
陪审团经商议裁定黄雷蒙谋杀罪名成立,法官对其处以两项25年至终身监禁,连续服刑,这意味着黄雷蒙至少50年不得申请假释。法官宣读量刑时对法庭说“现有的证据完全足够证明黄雷蒙的罪行”。黄雷蒙的律师希望将黄雷蒙收藏的儿童和女性被性虐待的影音内容排除在庭审之外,因为这些物证令陪审团对黄带有偏见。法官拒绝黄雷蒙方面的重审请求。
邓洁西就事后参与犯罪的同谋罪认罪,法庭考虑到她的心脏疾病,对其处五年联邦重罪缓刑。
(冼豫华带女儿抱着外孙的照片参加庭审)
冼豫华和记者表示,很高兴见到正义伸张,但是女儿再也回不来,虽然黄雷蒙被判终身监禁,也于事无补。冼豫华在女儿死后抚养她和黄雷蒙的儿子,这个可怜的孩子长大后自己在网上搜出了父母的案子,要求和父亲见面。冼豫华于是带外孙在法庭上见被告席的黄雷蒙最后一面,以后再也不会见面。庭审全程黄雷蒙的目光从未投向这个许多年未见,自己从未尽过抚养义务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