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警方采集一名高姓嫌疑人的血样,其因行贿被监视居住。对其DNA检验的结果显示高某与最早发生在20多年前的系列强奸抢劫杀人案件的嫌疑人是同一家族的男性远亲。
DNA Y-STR技术是通过检测DNA中Y染色体排查案件关系人的手段。Y染色体在同一父系的所有男性个体中,包括祖孙,父子,兄弟,叔侄,堂兄弟等单向传承。基本上一个家族同一姓氏的男性都具有相同的Y染色体。
警方查阅高姓嫌疑人的家族所有男性成员,锁定其远房侄子高承勇为白银市和包头市系列案件的嫌犯。
2016年8月警察在白银市北郊的工业学校内的小卖部将嫌疑人高承勇抓捕,他的指纹和DNA与多起案件现场遗留的指纹和DNA相符,高承勇本人对所有11起案件供认不讳。
(高承勇)
2019年1月3日,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高承勇被执行死刑。
1988年至2002年,高承勇共强奸杀害11名女性,其中最小的受害者年仅7岁。
1964年11月高承勇出生在甘肃省榆中县青城镇城河村,是家中八个兄弟姐妹的老幺,大姐比他大了20多岁。高承勇幼年丧母,原来有一个双胞胎兄弟,这个兄弟20岁时拉船去采石时,被缆绳打落入黄河冲走。高承勇性格内向孤僻,但和双胞胎兄弟性格相投,经常一起上下学一起玩耍,兄弟的死亡对于高承勇是人生第二次重大打击,他曾多次去兄弟出事的地点哭。
高承勇遭到的第一次打击,是一年前高考失利。1983年他没有考上大学,进了复读班。第二年他报考航天学校,差一两分却还是没有过线,同班那些考上中专和大学的同学都去了城市,心高气傲的高承勇没有再和他们联系。高承勇家兄弟姐妹众多,经济窘迫,不能上中专上大学,当时普遍的看法是失去了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高承勇的父亲瘫痪多年,因为哥哥和姐姐们都已成家,只有高承勇和兄弟还和父亲同住,两人尽心尽力照顾父亲,每天都给他擦洗身体。1984年高承勇的父亲过世,高承勇和哥哥因为分房产的问题起了争执,最终高承勇分到老宅,和唯一的哥哥还有五个姐姐几乎没有来往。
(高承勇家老宅)
1983年至1985年高考失利,父亲去世,双胞胎兄弟身亡,高承勇经历人生巨变。
1986年高承勇和同样高考落榜的同村青年张某结伴去青海倒卖藏刀,之后两人分道扬镳,高承勇去工厂倒卖废弃金属,做过零零散散的小生意。同年高承勇在白银市认识现在的妻子,结婚后夫妇一起回到城河村居住。
1988年高承勇和妻子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妻子坐月子时,高承勇常无故失踪。
一:1988年5月26日,白银市
白银区永丰街177-1号是白银公司为职工盖的平房,白家的父母,大儿子,儿媳,一岁的孙子,女儿和小儿子一家七口住在这里。1988年5月26日,23岁的女职工白某(小白鞋)休息,上午练完舞后回家。小白鞋单独住后院一间屋,离主屋不到两米。下午小白鞋的嫂子抱着孩子出去遛弯,小白鞋独自在家。当天小白鞋的弟弟正好轮休,不过他和同事换了班,就又去工作了。18时许小白鞋的哥哥下班回家打算叫妹妹吃饭,到后院推开门一看,小白鞋头朝地仰卧在床上,脖子上一个巨大的伤口。
小白鞋颈部被切开,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下身赤裸,大腿内侧有血手印,上身共有刀伤26处。
这是高承勇第一次杀人。他打算偷东西,骑着自行车在平房区踩点,在小白鞋家附近听到她家收音机开得很响,趴在门口看见小白鞋躺在床上睡觉,入室行窃,不想小白鞋被惊醒,高承勇怕惊动周围的邻居,赶忙用手捂住小白鞋的嘴,另一只手用刀捅向她的腹部。小白鞋剧烈反抗,高承勇于是朝她的喉咙刺了一刀。
高承勇见到小白鞋满身是血,心中恶魔被唤醒,他转身去锁了门,扒下小白鞋的裤子,对尸体实施猥亵。之后高承勇又用刀对着小白鞋狂捅数刀,把室内热水瓶里的水倒进痰盂,在里面洗手和作案的刀子。高承勇把沾染了血迹的裤脚卷起来遮掩,带上小白鞋的影集,骑着自行车跑了。
小白鞋死后,白家散了,所有人都活在自责和互相责难的痛苦里,父亲怪罪弟弟不应该换班,母亲怀疑嫂子在小白鞋出事时根本就在主屋,只是装作不知情。小白鞋的父母离婚,父亲留在案发的平房,其他人都搬走。小白鞋最要好的弟弟第二年因酒后过量服用安眠药死亡。2014年小白鞋的母亲去世,直到最后也没有见到凶手落网。
1990年高承勇和妻子的二儿子出生。
1992年高承勇承包城河村大队的地种大棚蔬菜,但收益不佳,再次去白银打工,在短工市场胜利街趴活打短工。
二:1994年7月27日,白银市
18岁的农村姑娘石某经在白银供电局保安室工作的哥哥安排,来到供电局食堂做临时工。石某住在职工宿舍。1994年7月27日下午16时许,食堂开始准备晚饭,石某没有出现,工友去她宿舍找人,见到遇害的石某的尸体。
石某鼻骨骨折,左眉上青紫,为外力击打所伤,双手掌侧有防御伤,颈部被扼后被切开,颈部,胸腹部及四肢共有刀伤36处,因严重失血性休克而亡。宿舍门把手上有一枚带血的指纹。公共水房里有血迹,证明嫌疑人曾在那里清洗。
高承勇在供电局宿舍乱转准备偷盗,因为二楼人多,继续上楼,在四楼见一个房间里只有石某在睡下午觉,就进去翻包,没有找到钱,这时石某醒来,质问高承勇是不是小偷,高承勇干脆杀人灭口。
高承勇1996至1997年和朋友到内蒙古包头市做锅炉工。锅炉工虽然很辛苦,工资却不少,高承勇晚上下班都会去歌厅跳舞,日子过得很惬意。
三:1997年3月27日,包头市
3月27日一早,内蒙古包头市21岁的女青年李某从男友的汽车修理站回到位于昆都仑区54-2-3号的住处,她没有锁门。其后李某被发现死在住处。
李某仰面躺在床上,被绳索捆绑,口中被塞入扫帚,裤子被扒下,下体裸露,体内有精液。李某因机械性窒息死亡。
早八时许,高承勇推开李某房门,李某质问他为何闯入自己家中,高承勇答想要钱,李某称自己没钱。高承勇用随身携带的绳索将李某绑住,李某挣扎时吐出了高承勇塞在她嘴里的毛巾,大声求救。高承勇慌张不已,将扫帚堵住李某的嘴,用绳子将其勒死。李某死后,高承勇翻找财物一无所得,随即对李某奸尸。
警方从李某体内的精液中提取到嫌犯DNA,还在现场提取到三枚嫌犯指纹。警方认为作案的是外来务工人员,展开了大规模排查,可惜那时高承勇已经逃回白银市。
高承勇1998年内共作案四起,都在以白银市胜利街为中心半径一千米的范围之内。
四:1998年1月13日,白银市
1月16日居民发现其妻子,住在胜利街的29岁女青年杨某在家中被害。报案人是皋兰县粮库职工,平时与杨某两地分居。
法医证实杨某1月13日被杀,其全身赤裸,颈部被切开,上身共有刀伤16处,双耳及头顶有部分皮肉缺失。警方在现场采集到两个不完整的带血的鞋印。
1月13日上午十时许高承勇尾随买菜的杨某回家,持刀向其索要财物。杨某呼救,高承勇持刀捅刺其背部颈部,致使其失血性休克而亡。高承勇没有在杨某家找到财物,将杨某的双耳和头顶的皮肤割下带走。
五:1998年1月19日,白银市
住在白银区水川路的27岁女青年邓某一早送丈夫上班后独自返家。其丈夫当天下班回家见到被杀的妻子。
邓某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裤子被扒至膝盖处,颈部被割,上身共有刀伤8处,左乳头被咬下,背部部分皮肉缺失。
高承勇在路上确认邓某作为目标,悄悄跟在她身后。邓某回家后锁了门,高承勇站在门外听室内动静,认为邓某一个人在家后敲门,以找邓某丈夫的名义让邓某开了门。高承勇趁邓某接电话的时机用刀划过她颈部,邓某下意识闪躲,意识到对方意欲不轨,大声喊叫,高承勇恼羞成怒,用刀疯狂刺向邓某的胸腹部和腿部,将其活活刺死。邓某死后高承勇对其尸体实施猥亵,抢走邓某手上的金戒指,咬下她的左乳头,并割走她背部一块皮肉带离现场。
六:1998年7月30日,白银市
7月30日下午,供电局计量所宿舍。职工曾某7岁的女儿姚某一个人在家,曾某的丈夫出差,曾某下午去上班。曾某下班回家没有看到女儿,室内窗帘都拉着,曾某以为女儿和小伙伴出去玩儿,没有太在意。她做好饭,无意中看到衣柜开了条缝,打开一看,柜子里的衣服被翻得乱七八糟。她把衣服拿出来放到床上,才看到女儿,姚某的身体都凉了。
姚某下身赤裸,颈部系有皮带,阴部撕裂有精液。警方在有茶水的杯子上提取到嫌疑人指纹。
高承勇上午从城河村赶到白银市,敲4楼414室的房门,见到姚某,假称是姚某妈妈的同事,姚某开了门。高承勇进屋后四处翻动,姚某看出他不怀好意,说要报警,还哭喊不已,高承勇随手抄起一条皮带勒住姚某颈部,使其因机械性窒息死去。高承勇在姚某家搜索财物未果,便对姚某的尸体实施奸淫。高承勇作案后还亲了姚某以下,把她藏进衣柜。他看还不到下班时间,就泡茶,喝了茶后从容离开。做下这起案件时,高承勇的大儿子10岁,小儿子与姚某同岁。
姚某遇害的地点距高承勇第二个受害人石某遇害的宿舍仅不到20米。
姚某死后,她的父母又生了一个孩子,她们从未和第二个孩子提起姚某的惨案。
七:1998年11月30日,白银市
30日上午住在东山咯59-6-4号的白银公司氟化盐厂23岁女工崔某下夜班回家,她的父母都已出门上班去了。中午崔某母亲回家做饭,发现女儿倒在客厅地上。
崔某下身赤裸,颈部被切开,上身有22处刀伤,双乳,双手,阴部和左耳都被割掉。崔某死后遭到性侵。
高承勇在路上看到下班的崔某,尾随其进入她所住楼栋。他在崔某进屋后贴着门听了一段时间,室内没有响动,他于是敲门。高承勇称要找崔某父亲,崔某答说父亲很快就会回家,让他进了门。高承勇一方面担心崔某父亲随时会出现,一方面又控制不住犯罪的欲望,立刻拿出刀要崔某给钱。崔某想逃,高承勇用刀刺她颈部,胸部,背部多次,致其因失血性休克死亡。高承勇奸尸后从崔某家搜走她的照片,相册等物品,并割下崔某的左耳,双乳,双手和阴部带走。
崔某的父亲在女儿遇害后悲痛不已,三年后因病过世,死时仅51岁。崔某的母亲接连受到女儿惨死丈夫离世的打击,生活不能自理,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年。崔某的弟弟在姐姐遇害时仅16岁,他怕父母伤心,烧掉了家中所有姐姐的照片。
八:2000年11月20日,白银市
(罗某和丈夫所住棉纺厂宿舍)
11月20日,白银棉纺厂28岁女工罗某的丈夫下夜班回家发现妻子的尸体,两人不到1岁的女儿在床上哭闹。
罗某裤子被扒至膝盖处,受到性侵,颈部被切开,双手被割掉。
高承勇在棉纺厂的宿舍区观察许久,注意到罗某的邻居都不在家,只有她在家带孩子。高承勇强行进屋后用孩子威胁罗某,将其捆绑,勒晕,实施强暴,后用刀割喉,劫走罗某佩戴金戒指一枚。高承勇见罗某仍有呼吸,就用刀再刺其颈部,罗某因失血过多身亡。高承勇割下罗某双手带走。
九:2001年5月22日,白银市
5月22日早晨,住在水川路28-1-12号的27岁女护士张某买菜回家,刚要关门前被一直跟着她的高承勇推开了门。高承勇掏出刀问张某要钱,张某不敢反抗,让高承勇用绳子捆绑,但高承勇随即对她实施奸淫。张某意图逃生,被高承勇控制,朝她颈部肺部大腿等处猛刺。高承勇抢了张某的金戒指,又从张某家搜得相册,皮带,扬长而去。
张某气管被切开,但意识清醒,挣扎着拨打了110,用最后的力气掐住喉咙求救。张某的丈夫11:30许回家,将妻子送往第二人民医院,但张某终因颈部失血过多经抢救无效死亡。
张某死前向警方讲述了嫌犯的两个特征:本地人,长发。
十:2001年5月23日,白银市
张某被害的第二天,凯宏宾馆的工作人员拨打110报警。21岁的宾馆工作人员常某在工作的房间内向同事求救。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常某过世。
高承勇携带尖刀和绳索进入凯宏宾馆,在三楼听到有间房间传出音乐声,他意识到那间房没关门,遂进入将常某捆绑,向其索要财物。常某呼喊挣扎,高承勇用刀刺入常某颈,胸,腹,背部五十余刀,常某大量失血。
十一:2002年2月5日,白银市
2月9日,人民路陶乐春宾馆服务员打扫房间时发现三楼的长包房住客25岁的朱某遇害。
法医判断朱某在2月5日遇害,其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下身赤裸,生前遭到性侵,颈部被切开。
高承勇2月5日在陶乐春宾馆观望,见到三楼一个房间没有关门,入室行窃时被刚去洗手间洗拖把返回的朱某撞到。高承勇关上门,持刀向朱某要挟财物,用绳子将其捆绑,勒晕,实施强奸。因感觉朱某尚有呼吸,将刀刺入她颈部,使其因失血性休克死亡。
2002年38岁的高承勇为了大儿子上中学,和妻子从城河村搬到白银市租房住,他自此再也没有作案。
2006年左右,高承勇和妻子去舞厅跳舞,离开舞厅时,和陌生人擦身相撞,高承勇破口大骂,双方发生口角乃至动手,喝多了酒的陌生人掏出刀朝高承勇的肚子和大腿根部捅了两刀。高承勇被送去卫生所,因失血过多,有生命危险。高承勇起初对派出所民警表示不要对方赔钱,就想要他坐牢,但之后改了主意同意私了。
2006年秋天,高承勇和妻子带着二儿子搬到棉纺厂家属院3号楼,大儿子已经去外地上大学。高承勇们租住的地点,距离他的第八名受害者罗某家不到100米。
停手后的很多年里高承勇都在青海和内蒙古打工,过年才会回到白银和家人团聚。他打工赚得钱大都在赌博中输掉,基本没有拿钱补贴家用,和妻子常因为钱吵架。
2012年高承勇的妻子承包了白银市工业学校的小卖部,2015年初高承勇开始和妻子看店。
2001年春节期间,一名工厂女工下夜班时被陌生人尾随,此人在女工进门时试图跟着进入,女工转身将男人推走关门。而男人竟然还站在窗外看着她笑。女工非常害怕,打电话让丈夫回家,丈夫回家时,陌生男人居然还站在她们家门口。女工于是和丈夫一起拨打报警电话,警察赶到时,男人已经离开,不过在路上二人擦肩而过。画像专家根据女工,女工丈夫和警察三人对嫌疑人的描述绘制了三幅画像,这三幅画像成为白银警方具有的有关嫌疑人最直接的线索。
(三位证人口述的嫌疑人画像)
8月,警方经交叉比对证据发现高承勇所犯第一,二,六,七,九案现场遗留指纹相同,第六,九,十一案受害者体内遗留的精液DNA相同,另第四,五,八案的作案模式与其他案件相似,将九案并案调查。这些案件被公安部列为督办案件,警方在市内对数十万男性启动大规模的指纹和DNA采集试图查找罪犯,但没有任何突破。警方认定嫌疑人男性,约1964年至1971年间出生,身高1.68米至1.76米,长期居住在白银市,性格内向,抑郁,冷漠,不擅交际,有严重的性变态心理或生理缺陷,对女性有仇恨心态。
2004年8月,公安部组织专家对白银案会诊,将白银系列案件与1997年包头市李某遇害案(高承勇犯的第三起案子)并案,至此,嫌疑人被推测与内蒙古包头市也有一定联系。
此后12年里,案犯没有出手,警方也没有进展,案情进入僵局,直到2016年高承勇的远房堂叔因犯罪被警方控制并采集DNA,高承勇才浮出水面。
高承勇对所有11起案件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警方此前忽略的第十起案件,2001年5月23日凯宏宾馆案件,也是经他交代才确定案情。警方在白银市对男性的排查,由于高承勇户籍在20公里外的榆中县老家,没有涵盖高承勇,他就此多活了18年(2001年至2019年)。
(高承勇被押送上庭)
高承勇称1988年第一次作案前没想要强奸杀人,只是妻子刚生了孩子,家里实在没钱了,想要偷钱,才会骑车去白银市踩点。他没想到受害人小白鞋惊醒,他只得杀人灭口。而受害人的鲜血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邪恶,他还实施了性犯罪。之后所有的案子里,高承勇都几乎重复着相同的手法:抢劫,杀人,强奸或奸尸。每隔一段时间,他心里就会发慌发狂,想要杀人。一旦有了杀人的想法,他就会出门到处转,跟随觉得合适的受害人去对方家里。受害人的相册和身体部分,被他当成战利品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