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浴店女工异闻录

  159.
  儒栋教授办了会员卡,我能理解。但是农村出身的前男友竟然也办了会员……
  还有那位在13号房间骂我男朋友不是男人的梁先生,也是会员。扬帆医生也办了这里的会员。
  让我联系陌生人,我觉得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毕竟陌生人之间都是虚伪而热情的。
  我一下午基本上都坐在前台打电话,偶尔会给进门的顾客安排一下技师去上钟。和陌生人说着寒暄客套话,对于我来说,是易事。
  我把认识的几位会员,留到了最后,到了天黑时,我还是没有给他们打电话。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还没有和燕老板谈上下班的时间……
  我放下手里的会员名单,看着忙出忙进但是发型依然板正的燕老板,想问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燕老板的眼神与我的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她又对着我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问道:“我刚忙完,我们要不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我跟顾客打电话说了一下午客套话,都累了,我开门见山地对燕老板回道:“我习惯回家吃饭。燕老板,以后我的上班时间是怎样的呢?”
  燕老板走到前台旁,平静地看着我回道:“哦,忘了告诉你了。你的上班时间是早班晚班两班倒的,早班是早七点到下午七点,晚班是晚上六点到早晨六点…每天是上早班还是晚班你自己定,提前一天告诉我就行。需要加班的话,我会通知你,给你一个小时一百块的加班费。”
  以前替顾客上钟虽然时间自由,但是忙起来也是连着好几个小时上钟,从早晨忙到深夜……眼下至少定时定点了,而且在前台干活儿还有加班费,这是“打工狗”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知足吧。
  我站起身来,简单地收拾好前台的资料,背起包拿起手机,到点下班了。
  我暗自盘算着,只要是没有安排我去14号房间给鬼“上钟”的日子,我都选择上“白班”。临时如果安排去“上钟”,除了有“上钟”的工费,我还有加班费。
  我前世也许是书香闺秀命,但这辈子我生下来就是贫民草芥命。我应该踏实做一个打工人,在这条漫漫长路上好好修行。
  人最大的清醒就是认清现实。穷苦人最大的福气不是被爱,不是被需要,也不是暴富,而是懂得知足和感恩,我们大多数人都没有这种“福气”,所以我们大多数人都时常满腹牢骚,满心怨戾。
  而我,在前世今生记忆的纠缠碰撞之下,时而清醒,时而疯魔,时而耍点小脾气,时而也不知死活,时而战战兢兢,时而又怼天怼地,人模人样的皮囊之下是群魔乱舞。
  就这样按部就班在新老板的带领下,我也挺适应足浴店的这个新岗位。
  连着上了一个星期的班,也没有什么大的困难落到我手里,因为燕老板基本上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店里面坐镇。一些突发情况和棘手的问题,她都会主动上前去熟练解决。这可能就是她是老板,而我是打工人的原因。
  而我也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去14号房间了,我知道他每天都能听见我在前台打电话以及和员工、顾客沟通的声音。
  但我介于他上次那顿咆哮怒吼对我造成的阴影和伤害,我是铁了心,一个星期里没有去看过他一次。他也算克制,没有给我打过一次电话,主要是因为他每天都能在那扇门后面,听见我的声音,甚至偶尔还能看见路过门前的身影吧。
  如此比较起来,明显是我狠心多了。谁让他那般对待我呢,我若不狠心一点,他还以为以后都可以动不动就对我咆哮……男人也罢,男鬼也罢,都不能惯着他们的臭脾气。
  平安顺利地度过了一个忙碌而充实的周末。周一的上午,店里生意清冷。
  燕老板拿着那份老会员花名单来到前台,刻意严肃地望着我问道:“这上面电话全都打过一遍了吗?”
  我有些心虚地低眼看着这份名单,低声对燕老板回道:“还有几个没联系上,我一会儿继续给他们打电话。”
  “好,辛苦你再联系他们一遍。”燕老板将名单刚在了我眼前的桌上,客气地给我安排了新任务,并且,她就站在前台边,看似是在看着门外马路边的人来人往,实则是在现场监督我的工作。
  这是老板惯用的伎俩。燕老板对我还算包容的,她没有盯着我打电话,而是背对着我……
  本来联系自己的这几位老顾客,我就有很大的心理压力,加上老板就在现场,我越发有些紧张了……
  按照名单上是顺序,我先拨通了儒栋教授的电话。
  “喂,你好。”
  “你好,教授,我是尘一,你还记得我么?”
  突然,燕老板转过身来,直接按了座机上的免提键,她这就有些让我始料未及了,监督工作到了这个份上,她也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记得啊,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么?如此高冷的尘一小姐姐,竟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儒栋教授油腻的笑声在足浴店的前厅里传开来。
  我抬眼看了看燕老板冷寂肃穆的脸,转而继续尴尬地笑着对电话那头的儒栋先生轻声回道:“那不是因为之前一直太忙了吗?所以一直也没时间联系你。你最近忙吗?什么时候能来店里洗洗脚,放松放松呢?”
  “你不说我最近还真有点想你了。那我过来的话,你能亲自给我服务么?”儒栋先生用极具挑逗的语气对我回道。
  此时我又抬眼看了看燕老板冷峻的脸色,遂继续谄媚地对电话那头的儒栋先生笑道:“能啊,你来了,我必须抽出时间来为你服务啊。”
  说完,我又抬眼看了看燕老板的脸色,发现她默默地给我立起了大拇指,对我点了点头。
  这就是打工人刻在骨子里的对老板的敬畏。见她如是默默赞赏了我,我心里竟莫名有了一丝欣慰之感,这大概就是我这些年看人脸色讨生活而不知不觉养成的奴性。
  “好,我一会儿得去上课,等我下班了,我来之前跟你联系,我们约一下时间。”儒栋先生对我许诺道。
  “好,那再见咯?”我微笑着回道。
  “再见。”儒栋先生挂断了电话。
  其实我根本不关心他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但我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接下来按照名单上还未拨打出去的电话顺序,我给前男友打去了电话。
  “你好。”他接通了电话,还是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我能听出来他接电话的环境很安静,基本上听不见任何杂音。
  燕老板再次按了免提。
  “你好,你办了我们足浴店的会员,最近店里有促销套餐服务,你是会员,能打折上折……”我机械地硬着头皮,像跟陌生人打电话一般,和前男友沟通起来。
  160.
  “你还在那里上班啊?”他打断了我的话,他听出来我的声音了。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情绪,好似很在意我还在足浴店上班的事情。
  但这对于我来说,他的这份“关心”,实在是有些多余了。当初在一起的时候,闹分手的时候,他可是百般嫌弃我的。
  “对啊,这里收入高啊,老板人还好。”我提高了嗓门,用淡漠的语气对他回道。
  “你们店里的生意最近很差吗?所以把你逼得要给前男友打电话来拉业绩……”电话那头的前男友冷声嘲讽道。
  此时,在一旁监督我工作的燕老板突然接过了我手里的电话,冷傲地说道:“我店里生意很忙,所以一直没给你这位会员打电话,今天联系你,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通知你,你的会员再不续费就过期作废了。”
  “你是?”前男友在电话那头低声问道。
  “我是老板。请问你的会员还续费吗?需要续费的话,你加一下我的微信,我把收款二维码发给你……”说着,燕老板把自己的微信号告诉给了我的前男友。
  “不用,让刚才给我打电话的人加回我的微信,我直接把续费的钱转给她。”前男友在电话那头冷静地对燕老板回道。
  “不好意思啊,我们的领班现在不负责收费这种费神的工作。你如果要续费,要么加上我的微信,给我转账,要么你直接来店里,扫前台的收款二维码。”燕老板严声对我的前男友回道,话语里句句都在说钱的事。
  “那我改天抽空过去吧。”前男友的“士气”很明显就被燕老板给打压了下去,他低声回道,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继续吧。”燕老板面无表情地将电话递给了我,让我继续工作。
  没有想到她会亲自替我“解围”,这让我对这个男人范的女老板,心生了许多的感恩。
  我原以为她在一旁是为了监督我的工作,此刻才明白,她可能料到了我最不愿意打出的电话,都是一些“烫手山芋”,她想在一旁帮我接着,省得让这些“烫手山芋”将我烫伤了。
  接下来我拨通了梁先生的电话,他接通电话的时候,一开始没有听出来我是谁。
  “我还在老家呢,过几天就进城了。你们店里最近有没有新来的特别漂亮的小姑娘啊?”梁先生直接当我是店里新来的女客服,对我猥琐地笑着问道。
  “有啊,新来了好几个小姑娘,又机灵又水灵。”我保持着微笑,对电话那头的梁先生轻声回道。
  “诶?你的声音怎么越听越熟悉呢?我们是不是见过啊?”梁先生疑惑地问道。
  “嗯,我是尘一。”我如实回道。这个时候,燕老板又给电话按了免提。
  “哦!尘一啊!我说这声音怎么越听越让人兴奋呢。哈哈哈!”梁先生尴尬地大笑起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啊?我给你安排店里新来的漂亮小姑娘给你洗脚。”我微笑着对他回道。
  “不,不,我不要小姑娘了,我就要你给我洗脚。我还以为你离开了足浴店呢,想不到你还在那里上班,竟然还能主动给我打电话,这太让我意外了。”梁先生兴奋地在电话那头回道。
  “行,我可以给你上钟,不过你来之前,记得提前打电话预约。”我继续保持着官方的笑容,轻声对梁先生回道。
  “那太好了,我过两天就进城去店里找你,再给你介绍几个新的顾客,也让他们办上你们的会员。”梁先生欣然对我回道。
  “那太感谢你了。”我看了看燕老板默默点头的模样,笑着对梁先生谢道。
  只有我心里明白,我笑得有多牵强,但是就算是打电话,笑着说话,和冷着脸说话,说出去的话的语气是截然不同的,声音里的情绪是能够感染到对方的,所以我一直在努力保持微笑。
  这是一个打工人的职业素养,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就辞职进大山里去种地养鸡,自给自足吧。
  “感谢我呀?那我倒想问问,到时候,你要怎么感谢我啊?能赏脸陪我出去吃顿饭吗?”电话那头的梁先生笑着高声问道。
  “我……”我正想回梁先生的话。
  “这位先生你好,我是这里的老板,我姓燕。你如果能给我们的足浴店介绍三位以上的新会员,作为老板,为了感谢你,首先,我们免费给你升级会员,其次,我做东,请你和尘一吃饭。”燕老板再次抢走我手里的电话,用“热情”的语气对梁先生回道。
  “听这声音,你们这是换老板了啊。燕老板就等着请客吧,哈哈。”梁先生在电话那头爽快地笑道。
  “没问题,随时恭候您的光临。”燕老板老练地回道。
  “好,那再见啦。”梁先生回道。
  “再见。”燕老板挂断了电话,并平静地看着我问道,“这些人都是以前的顾客是吧?并且是没有受你待见的顾客,对么?”
  “嗯,算是吧。”我毫不遮掩地回道。
  “还有没打完的电话吗?”燕老板淡漠地轻声问道。
  “还有一个。是位医生朋友。”我如实对燕老板回道。
  “继续打完这个电话,然后你就可以下班回家了。晚上七点过来,去14号房间上钟。”燕老板神情严肃地对我说道。
  我打通了扬帆医生的电话,他那边声音比较嘈杂……有医生询问病人的情况,类似医院医生早晨例行查房时的情景对话。
  “你好,请问你是?”扬帆医生严声问道。
  “你好,我是尘一,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不见你来了?”我按照流程向这位会员邀约,但是听见他应该是在工作岗位上,于是刻意注意了一下自己的措词。
  这个时候燕老板忽然走向了大门口,直接开门出去了。
  “尘一啊,怎么忽然用座机号给我打电话了?你不是有我的微信吗?我最近工作挺忙的,等我有空了就去看你。”扬帆医生温声对我回道。
  “好啊,那你先忙吧,再见。”我匆匆结束了谈话。
  终于算是打完了这份会员花名册上的电话,我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你回家休息吧,晚上七点记得准时到14号房间上钟。”燕老板忽然开门进来了,看着我严声说道。
  我遂站起身来,拿起包和手机,下班回家了。中午吃过午饭以后,刻意逼着自己睡了一个午觉,下午又宅在书房里看书……
  一看书就入迷了,忘了时间,直到刘姨来到书房门口敲门,告诉我说燕老板打电话到家里来了,提醒我晚上记得按时去14号房间“上钟”。
  161.
  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问刘姨几点了,刘姨告诉我,还有不到十分钟就到七点了。
  我匆忙放下书,跑到楼下,亲了一口正在练字的乖孩子,来到餐桌旁吃了两个刘姨亲手做的包子,快速喝了一杯果汁,然后直接抄近路奔往了14号房间。
  掀开两片门帘,一进去就看见师父坐在茶几旁,茶壶没有通电,却在沸腾着烹煮着不似人间水的茶水,茶壶之上寒雾萦绕……
  “你来啦……”师父端坐着,转脸用幽深的眼神望着我轻声说道,“过来坐吧。”
  我走到师父跟前,看着他问道:“不是要给鬼魂上钟洗脚么?时间到了,怎么不见鬼呢?难道……”
  “对,是我。”师父看着我轻声回道。他发现我已经猜到了,我今晚的这位鬼顾客其实就是他。
  我愣在了原地,确实没有预料到今晚14号房间上钟的鬼顾客就是师父。
  我记得上次我给他上钟洗脚,还是为了让他去给虹姐立衣冠冢……
  “怎么不愿意过来?不想给我洗脚啊?”师父的眸中有暗流在涌动,他抬眼望着我轻声问道。
  “当然愿意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给师父洗脚了。”我缓过神来,来到师父跟前蹲下身,从茶几底下取出了给鬼魂浴足用的古董木盆,将食指伸到了木盆中心摸了摸那块暗红色的木块,食指很快就划破了。
  师父忧郁地看着我按照流程在向古董木盆里放血,他拿起茶壶给自己的黑色茶盏里倒了一杯刚“煮沸”的骨茶,自斟自饮起来。
  我仍是不明白给鬼足浴的这一套流程,都有何深层次的寓意,反正程序简单,照做就行了,师父哪天心情好了,估计自然就告诉我其中的玄机了。
  待到木盆中的血水升腾至大半盆时,我开始给师父脱鞋袜,将他的一双冰冷的大脚放进了盆中的血水里。
  只是,我发觉这次盆中的血水没有我往日放的血水那般温热了,这次放出来的血水有些微微发凉……
  “怎么不问我为何要你给我洗脚呢?”师父喝着茶,对我低声问道。
  我埋着头,将双手伸进木盆中的血水里,给师父洗着脚,淡漠地回道:“这有什么好问的呢,这不是我的工作么?”
  “好几日不见了,你好像一点也不想我啊。眼下见面了,你也只顾着埋头给我洗脚,不再找我说话了。”师父落寞地低声叹道,“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原谅我。”
  “这是我的职业习惯,给客人洗脚时,尽量保持沉默,不能问东问西。”我低着头,洗着师父的大脚,平静地对他回道。
  师父又深深叹了口气,对我轻声说道:“其实我上你的身,是大忌,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能这么做的。”
  “哦,上次是为了救虹姐的命。这次呢?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么?”我仍是不抬头地漠然问道。
  “差不多,这次是关乎很多人的性命。所以无奈之下,出此下策。”师父幽幽地叹道,语气里满是忧虑和无奈。
  见师父情绪低落,我试着说点好听的话安慰他,于是我抬眼看了看他,对他轻声说:“师父表面上看起来冷血孤傲,其实内里是一个侠肝义胆之人。总是愿意为别人做出一些牺牲。不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只盯着自己眼前的一点利益。”
  “有些祸端,我不知道的话,那与我无关,可我已经知道祸端在何处了,还明白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后患无穷,我岂能再坐视不管呢?人间炼狱太多啊,我一个囚徒,根本无暇顾及,可这一次的祸事,多多少少与我有点关联……”师父低声哀叹道。
  我与他对视时,能明显感觉到他眼神里的无尽忧愁和焦虑,而这些情绪里面,只有几分是和我有关,更多的是师父对这人世的无尽悲悯之情。
  他有一颗超脱世俗的慈悲心,藏在他冰冷的外表之下。
  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师父,因为知道的事情太少了,我只能用苍白的语言,对师父回道:“师父不要有过多的忧虑。师父吉人自有天相。”
  “我可不是‘吉人’啊,我是大凶之人,小鬼见到我都得躲起来。我是担心你呀,此次让你给我足浴上钟,借你的身子出去办这件事,怕我自己能力不够,不能保全你。如果救了那么多人,代价是牺牲你,对于我来说,这样的结果,太残忍了……”师父愁苦地低声叹道。
  我抬眼看着师父,严声对他回道:“如果是刚来这里的时候,师父对我说这些,我一定会中途放弃给你上钟。但是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和生死,我的心态早就变了。所以你不必为我感到忧虑。我愿意把这副身子借给师父一用,不问生死,更不计得失。”
  师父满眼哀愁,望着我轻声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么?不怕我是利用你么?”
  我眼中含泪,笑着看着师父回道:“都这么熟悉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师父若不是真心对待我的,我估计早就死了投胎去了,怎么还会有幸活到今日呢。还有我那可怜的孩子,我心里有数,若不是师父在暗地里收买了来索魂的阴间使者,孩子可能早就没了。”
  “那你还是忍心接连这么多日不来我这里看我一眼……”师父眼中闪着泪光,忧愁又哀怨地看着我叹道。
  “一码归一码。师父也不能因为对我有真心,对我有恩情,就随便对我发脾气啊?不是么?”我认真地望着师父的脸,巧言善辩道。
  “嗯,你说的极是。”师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轻声对我回道。
  忽然,我的嘴不受我控制地就闭上了,我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站起身来了。而眼前师父的鬼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刻,我便明白,这是师父的魂魄附在我身上了。不知道他这次是要借着我的身子,带我去往何处,去历怎样的生死劫难。
  可这次的心情与以往给鬼魂上钟的心情大有不同,以往是无奈,是忐忑,是惶恐。这次是坦然,是新奇,是心安。
  师父带着我的身体,首先穿过了门帘,回到了洋楼里,取了一个背包,在背包里给我装下了我的身份证,还给我带了两套换洗的衣裳,还有手机充电器,并借着我的嘴,给刘姨传达了命令,让她务必要照顾好孩子,说我可能几天以后才能回来,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这……又带身份证,又拿几套换洗衣裳的,又带充电器的,背上背包,这些常规流程,怎么像是带我去旅行呢?
  好了?
  162.
  忽然,我竟开口自言自语起来,自说自话道:“不是旅行,别瞎想了,只是要耽搁几日,可南方这个时候已经是比较热了,给你带几身衣服,再带上你的身份证,到时候好去酒店洗澡睡觉。我是鬼魂,不用洗澡睡觉,可你是人啊,我不能不顾你的感受。”
  师父这是附身在我身上,感应到了我的心理活动了,因此才借着我的嘴,向我解释……
  这就很尴尬了,但凡我心里有什么微妙的想法,他都能知道了,那我被师父附身以后,岂不是变成了毫无一点隐私和秘密的人了,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啊!
  “有过那么多次交合以后,你我的关系,和以前早就不一样了。”师父借着我的嘴,对我再次解释道。
  “那你不早说,你这不是坑我么?我还能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不?”我在心里暴躁地嗔怪道。
  “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说实话,不上你的身还真不知道你心理活动这么复杂……我都嫌你太吵。”师父借着我的嘴说着话,并带着我走出了小院。
  “不行。我不去了。我后悔了,你带我回14号房间吧,然后赶紧离开我的身体,我以后再也不能给你洗脚上钟了!”我焦躁不安地在心底呐喊道。
  “这可由不得你了。刚才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不顾生死不计得失的?这才刚出门儿就反悔了吗?女人真是善变。刚才差点被你感动哭了……”师父借着我的嘴对我回道。
  “这不公平啊,凭什么你现在能感应到我的心理活动,我却对你的心理活动无从感知呢?!”我烦闷又紧张地在心底感叹道。
  “那这不能怪我,谁让我太在乎你了呢……”师父借着我的嘴对我敷衍道。
  “你又不说实话了……”我无奈在心底叹道。
  “你看你,又不信我了。不过,我才发现,你还是很在乎我,心里全是我啊,哈哈。”师父借着我的嘴得意地笑道。
  此时大街上的路人朝我投来了异样的眼光,他们看见我一路自言自语的,多半把我当成了精神病患者……
  “你别说话了。”我在心底对师父严声说道。
  “好,我闭嘴。”师父又让我张嘴说话了,此时刚好有一位老大爷从我身旁走过,对着我翻了翻白眼,一副很想揍我的样子。
  就这样,师父保持着沉默,也偷听了我的心事,带着我打车来到了飞机场,拿着我的身份证,买了一张飞往贵州贵阳的机票。
  这一路,我的心理活动是相当热闹,但是师父为了不让旁边的人把我当成精神病患者,他一直在保持着沉默。
  这一点,我是相当佩服师父,格外能克制自己。
  下了飞机以后,师父又用我的手机在网上租了一辆大G。租车公司的员工直接将大G送到了贵阳龙洞堡机场外的马路边。
  “把我送到雷公山脚下的马路边就行。”师父借着我的嘴,对租车公司的员工大哥严声说道。
  于是,这位大哥就按照要求,一路驾驶着大G载着我上了高速。
  而此时,经过这一路的奔波,候车,候机,再又候车,已经折腾到天亮了。可我仍是精神十足,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发现贵州的高速公路,不是过架桥就是钻山洞,心里默自感慨这样的高速公路修建成本一定很高。
  正月的月底,贵州的春色已经很浓郁了,高速公路沿途都是秀美的山岚春色,满山开着粉白的烂漫山花。
  师父一路沉默着,也不与司机大哥多说半句话,但他怎么能不知道我有内急呢……
  “去最近的一个服务区休息一会儿吧。”师父终于开口说话了。
  很快,司机载着我们进入了高速公路上的一个服务区内,师父带着我的身体进入了卫生间……
  卫生间是单人单间的,也就避免了师父的尴尬。但是他不尴尬,我尴尬啊……哪有一个大男人附在我的身体里,带着我蹲着嘘嘘的?!他竟然还知道拿出纸巾帮我擦擦!
  尴尬他大爷的大爷,此时此刻也没我尴尬。
  “别抱怨了,行么?你这一路真的好吵啊。我也是第一次能无时无刻听见一个女人的心事,我都懵了,原来女人的心事这么多这么复杂……”师父带着我的身体洗完双手,借着我的嘴,低声对我说道。
  我看着路过的人给我投来的奇怪的目光,在心底愤懑地对师父凶道:“你闭嘴!”
  师父带着我的身体站在服务区里的花坛边,仰望着贵州山水间的蓝天白云,借着我的嘴,长舒一口气,不再说话。
  上了车以后,司机继续带着我们奔驰在告诉公路上。直到傍晚时分,我们才下高速公路……
  司机将我们送到雷公山脚下的一条村镇公路边的一家农家乐门前时,师父让司机大哥下车了,并嘱咐大哥一周以后来到这户农家乐来接车接人。
  师父还特意交代,如果会面时间有变故,会提前给他打电话沟通。
  当然,师父是个体面的“土豪”,与司机大哥临别前,还不忘用我的微信给这位大哥转账当辛苦费,因为大哥这一路替我们服务,他们的租车公司是会给他工资和差旅费的,师父转给他的钱,算是“小费”。
  与司机大哥道别以后,师父竟带着我的身体坐到了驾驶座上……
  他!他竟然控制着我的身体,使我自己驾驶起了这辆大G,不过车上终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们开始聊天了。
  “你竟然会开车?!你在牢里待了近百年,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开我们现代的汽车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在心底问着师父。
  “前段时间不是有了那副肉身吗?我有几天早出晚归的,就是去学开车去了……”师父借着我的嘴,对我轻声解释道。
  不过他开车的手法,是相当老练呢。
  “才几天呢,你竟然就学会了开车了!你还开得这么稳!你果然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呢!”我在心底惊讶地感叹道。
  “民国时期就有洋汽车好吧,那个时候,我就会开车了,只是如今的汽车和那个时候的汽车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我用了一点时间找到了开车的感觉罢了。”师父淡漠地轻声对我解释道。
  “果然是老司机呢……”我在心底阴阳怪气地感叹道。
  师父边开车大G,边轻声对我回道:“前面山脚有处民宿,今晚我们就去那里下榻吧,好好洗个澡,再睡一觉,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进雷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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