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55)
奥路欧说,他恨死我了。
“克拉拉,你那首歌搅得我后半夜才睡着。”
他打着哈欠,连带他胯下的马也醉酒般后退了一步,
“到现在我这脑子里还都是一二三四,哈~”
我想这也不能怪我。
“奥路欧前辈,说起来您才19岁。正是熬夜的好时候。熬夜是我们年轻人的常态啊!此时不熬,等老了想熬夜也熬不了。您看利威尔兵长,奔四的人,只要睡眠不足黑眼圈就能垂到颧骨。”
我小声跟奥路欧拌嘴。结果这位长得非常着急的19岁青年机灵地一转头,
“兵长,克拉拉说您坏话呢!”
我赶忙蹬一脚他的马鞍,谄媚道,
“别听前辈胡说,他这是报复我。”
艾伦在我前面一个半马身的位子,
“大家……都不紧张吗?这可是壁外调查啊!”
奥路欧不屑地咂嘴,单手撩开额前的卷发,
“嘁,紧张那只是对于你们这群小鬼来讲。对我来说,巨人见了我才该紧张的尿裤子才对。”
眼见他又要开始炫耀自己的讨伐数,我急忙抢断,狂竖大拇指,
“那是那是毕竟大前辈。”
奥路欧很受用,看我也顺眼多了,
“说起来克拉拉不错。第一次壁外调查倒是很冷静。我记得佩特拉第一次壁外调查的时候,都吓得尿……”
“啊!闭嘴!”
佩特拉咬牙,从侧面踹向奥路欧的马鞍,俏脸绯红。
最后埃尔德嘘声提示我们:闹下去的话兵长就要发飙了。
于是我们纷纷闭嘴,结束了这场打不赢的嘴仗。
在场的士兵并不知道本次计划的核心。知情者只有位于队伍最前方的埃尔文,韩吉和利威尔,以及在队伍最后作为“引线”的我。出发前利威尔兵长按惯例整队。他骑着黑毛,模样好似历史书中高贵不可侵犯的骑士长,从前排一步步巡视至末尾,目光从每一张青春稚嫩的脸上划过。士兵们平视前方,紧攥着手里的马缰,并不敢予以回视。
但我敢。
直到他站在我面前,直到他与我对视,直到他的目光沉溺于我的眼眸。
我是最后一名士兵,所以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注视我,所以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注视他。我听见他几不可闻地叹气,然后回到了队伍最前方,
“可以出发了,埃尔文。”
我默默将自由之翼披风的兜帽盖在了头上。
《以爱之名》(56)
调查兵团的披风很大,盖上兜帽从背后看去,连男女都分不清。出墙之后,士兵迅速分成了5个班组,每一队都有任命的班长和班副。
利威尔及利威尔班,加上艾伦和我,是位于全队最中心的小分队。出城之后,自然形成了以利威尔为首,利威尔班分列左右,艾伦中心,我为尾的队伍模式。
根塔作为利威尔班的班长曾经对我的加入提出过异议。倒不是强烈反对我加入,而是基于我训练时在格斗方面的表现向兵长委婉建议要不要让我留守墙内。但利威尔直说:克拉拉·格雷的水平是埃尔文团长认可的。
既然是团长的命令,根塔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他依然很担心我,甚至要和我交换方位——中间地带相对安全。
根塔不愧是利威尔任命的班长,除开战力领导力,在责任心这点上也是尤为突出。
“队伍的规划是团长和兵长亲自商量过的,自有其道理。”
我没法说出我的特殊作用,就学着利威尔拿上级来搪塞。
利威尔的马速控制得非常精准,完全压制住整个小队。就在我们躬身前行打算冲入巨木之森的时候,右边的侦察队突然释放奇行种用黑色信号弹,整个大地随着巨人沉重的脚步声发出嗡嗡的低鸣,像是将死之人沉重的呜咽。
我看不到相隔甚远的右方发生了怎样血腥的惨剧,但身后突然冲出的后卫班和由远及近奔跑的脚步声都指明了同一件事:他来了!
利威尔将速度猛然提高一倍,纵使语气仍旧冷静非常,
“你们都把刀给我拔出来,”他说,“如果那家伙要是出现的话,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
艾伦疑惑不解,拉开兜帽问道,
“谁?”
话音刚落,原本利用立体机动装置与我保持相对静止的后卫兵一声惊呼。我尚不及扯开挡在眼前的帽檐,那人的血却已经泼了我一身。地面随着巨人的动作再次发出轰鸣,尘土弥散,碎裂的枝杈如剑雨一般下在我肩上。后卫兵的尸体攥在巨人的手心里,他的脑浆和血液好似海绵中被挤出的水分,冒着热气,汤水似的稀稀拉拉淋下来。而他剩下的尸渣,全身骨骼尽碎紧巴巴皱在一起,手臂的筋骨揉进大腿,正如拖了水的海绵。被那巨人如垃圾一般扬在空中,然后砸在我面前。
像是碾烂的昆虫。
我的马没见过此等场面,竟瞬间失了前蹄要跪下来。兜帽早已被风吹掉,当我再睁开眼,眼前是巨人硕大无比的湛蓝色瞳孔。
那明显是个女性巨人,样貌,头型,身材明晃晃昭示着她的性别。我上一次坦然如这般与巨人对视,还是研究韩吉亲儿子比恩。
唯一的不同,那时比恩是被绑好的。
她与普通的巨人不一样。金色短发。湛蓝色的硕大瞳仁泛着幽幽的光,那是一种不会出现在普通巨人眼里的代表理智残存的光芒。她的下眼皮有层厚重的深红色褶皱,仿佛被锋利的锉刀凶狠地刮穿之后又缓慢生出的新鲜肉芽。她的嘴唇很薄,紧抿着的时候看起来相当刻薄和冷漠。
我好像……可以叫出她的名字。
那个名字堵在我嘴边,呼之欲出如一颗濒临爆炸的气球。
《以爱之名》(57)
女巨人半伏在我身侧,仍旧保持着全速奔跑的姿态。虽然此刻的境况凶险万分,可是我仍然察觉到这位理智的巨人在见到我面孔一瞬间流露出的极细微迟钝感。
她明明可以和刚才所做的一样,比如用那只手直接粉碎我的身体。
可她什么都没做。
艾伦即将出离我的视线,我似乎听到他在争吵什么。听不清也猜的出来:大概他想救我。
艾伦是一个固执的好人,他翡翠石般的眼眸里总有簇由心而生的燃烧的火。
利威尔班渐行渐远,身后的后卫兵重新补给。两方传来立体机动破空的闷响,鞭子似的抽回了我的神志。
我抓准间隙勒紧缰绳,双腿狠狠夹住马腹。战马吃痛,嘶鸣着从地上爬起,飞速奔向前方。一名麻花辫女生挡在我身后,被巨人一把扼住了立体机动的钢索。
悠悠球一样,钢索是线,女孩是球体。女巨人像玩弄沙包一样玩弄着人类,她无所谓地甩着线圈,腻了,就将这套“玩具”无所谓地献祭给森林。
女孩的头撞在树上,留下刺眼的血痕。
那是人类的血,不会同巨人的血一样蒸发。她将永远留在那里,干涸褪色,如一道暗红色的漆印。
莉迪亚。扎麻花辫的莉迪亚,她当年的血也是猩红而炽热。
那一瞬间我整颗心都被恨意填满,时隔十年横跨两世的仇恨移情于此,杀心四起。
后卫兵用死亡的代价换得的时间使我终于赶上利威尔班的速度。此时队伍的气氛格外压抑,我不知道他们之前说了什么。只有艾伦举着自己的手腕,而他的牙齿已经没入皮肤。
“相信我们。”
奥路欧这样说,埃尔德这样说,根塔这样说,佩特拉这样说。
除了利威尔,所有人都在说,请相信我们。
而利威尔他在最前方,风将他的头发吹散,将他的披风高高扬起。他坚定地向前奔去,脊背笔直不能撼动分毫 。即使我方才离去又归来在鬼门关绕了一圈也未使他回头多看一眼。
“艾伦,不要回头!趴下!”
我匆忙对艾伦讲,眼神粘在地面的阴影上。
回头会影响速度,和巨人对视会刺激心态,我只能通过影子来判断大致的方位。
负责我们队伍的后卫兵全灭,女巨人再没有后顾之忧。我在最后,感知到她的速度翻升数倍,奔跑的姿势也从原来的半直立变为全速冲刺的姿态——仿佛跳远之前的助跑。
马的速度已经到达极限,至少我胯下的马嘴角已经溢出白沫,气喘吁吁。
距离陷阱还有一段距离。
我的拇指悄无声息搭上立体机动的刀柄。假如未能如计划一样骑马将巨人引致陷阱,那我将利用立体机动装置与其缠斗,以身体为饵,将她诱至其中。
我的影子在奔跑,飞快穿透层层被斑驳的树影,像是畅游的鱼。而身后的巨人带着阴云般的黑雾紧紧跟随在我的影子后面,是追逐鱼群的鲨。她突然举起脚,一大片阴影覆盖在我的头顶上。毫不怀疑,当她踏下来的时候,我也会成为一只脱水的干瘪的海绵。
但可惜,这次是我率先拉动了引线,
“分队长!”
女巨人被我的喊声惊到,无意识地减速反而使她正正好好停在了陷阱前。千万根钢索从木桶中释放,每只钢索的箭头都是由我和韩吉改造过的“螺旋式”尖角。状如螺丝钉,扎透皮肤后会瞬间被肌理包裹。好比矿泉水瓶盖——需要拧开而不是扯开。若要剔除钢索,只能一点点把它从碎肉里面旋转出来。因而相比普通的箭头,这样的模式会更加牢固的锁住巨人……以及,锁住我。
一只钢索没入我的锁骨,穿透后背的筋骨,直直插入身下的土地。
太疼了,我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一种疼痛。以往死亡所承受的痛苦最多只有一瞬,而这次完全不同。
利威尔班没有减速,直接按计划冲进密林深出。马蹄声渐渐消逝,我放开死咬住的嘴唇,终于忍受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以爱之名》(58)
蜘蛛结网。
我抱起利威尔,踩上那把摇摇晃晃大概只是靠三只腿保持平衡的破凳子。
“看,这是蜘蛛网。”
透明的蛛网密密麻麻封住残破卧室的一角。时间太久,有新结成的网也有已经破旧不堪,混着黑灰邋遢垂下的蛛丝。
利威尔想去摸那些头发似的的东西,我拍掉他的手,
“别碰,脏。”
他就乖乖地不动了。
“妈妈,那是蜘蛛吗?”
他指着粘在上面很久已经风干掉的草绿色昆虫问我。
“那只是普通的小飞虫。是蜘蛛的食物。”
蜘蛛结网。
钢针细密,反射森林外的光线。从我的角度看去,晶亮透明恰如蜘蛛结成的新网。而被它钉在地上的我,披着绿色的披风,鲜血自锁骨汩汩流出,像极了当日在地下街我和利威尔一同看到的那只可怜的昆虫。
女巨人看上去比我惨多了。她全身上下都插满了钢针,从头至脚。可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双手护着后颈,眼神还在四处打量可以突围的时机。
我成了全场最痛的人,痛到止不住地哭喊。但我不能动,因为这由我主导的特质螺旋式钢头好比沼泽,猎物越是挣扎就会陷得越深。
我和女巨人对视,她的眼睛剔透似琉璃,里面映着狼狈不堪的我,仿佛是嘲笑我的作茧自缚:
报应虽迟但到,自作自受罢了。
韩吉招呼周围的士兵过来抬我。可与此同时女巨人动了。她呼气,缓慢拔出右脚。螺旋勾烂她腿部的肌肉,她却丝毫未觉,连带放置钢索的木桶也倒了几只。
埃尔文金色的眉毛紧蹙,他压低额头,发出新命令,
“第二轮陷阱准备!”
“埃尔文!”
是韩吉的声音。她上前一步,指着我大声说,
“喂!埃尔文!克拉拉还在这里!”
男人不为所动,举起手臂命令道,
“第四队将所有钢针包括备用的陷阱,全部准备好!”
“埃尔文!”
汗水顺着额头,鼻梁,流进我的眼眶。我知道埃尔文肯定看到了我。
哈,这个男人。
既然已经选择舍弃百名同伴的生命来换取人类的未来,他自然不会顾及到我这一条性命。埃尔文一直是这样的,这正是他胜任调查兵团团长的资格。如果此时站在他视角的人是我,我也会下同样的命令:在玛利亚夺还战中,我早已经做过选择。
莫布里特驱动立体机动装置强行拖走韩吉。操控陷阱的人——好巧,竟然是和我一起登记过姓名的韩吉四班班长,他嘴里念叨着什么,悲戚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
“发射!”
我已经完全失去行动力,是待宰的羔羊,是砧板上的鱼,是粘在蛛网上等待风干的飞虫。
我无力地抱住头颅,忍着疼痛弯腰将心脏护在身前。面对多了数倍的针网剑雨,我此时的动作没有丁点作用。可是人类求生的本能是天生的,我闭起眼,承接一次又一次被动的攻击。
一颗颗钢索四面八方而来,接连穿透我的四肢和躯干,继而是五脏六腑,然后再从另一方冲击而出——这让我想起早春破土而出的嫩芽。我是鲜红的土壤,而钢刺是由我滋养迫不及待绽放的鲜花。
我不清楚身上到底穿了多少的钢索,单在我眼前就有一堆它们从我身体里挤出的碎肉,简直像过年时搅碎的肉馅。
我的喉咙里模模糊糊发出一串音节,却组不成句子也发不出音调。
那大概能称之为呻吟。我疼得没有力气哭了。
四周安静极了,包括那个女巨人。
巨人对人类单方面的屠杀,尚且能以“天敌”来解释。因为巨人和人类本就是杀与被杀的关系,某种程度上符合物竞天择的规律。
可现在是人类对人类的杀戮。
是一群手持武器的人对一个失去行动力的人的单方面虐杀。
调查兵团的士兵们见过人类被巨人吃掉的惨像,但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类杀死同类的残忍程度竟恐怖至此。他们愣在当场,也忘了所谓的“救人”。或许是因为他们认为我已经没有被救的必要,我必死无疑。或许他们不敢向前,因为此时在场所有人都是杀死我的帮凶!
埃尔文高高地站在巨木的树杈上,依旧冷静地发号施令,
“医疗队。”
他下令杀死我,也下令拯救我。
哈,这个男人。
他们没办法将钢索从我身体里取出,只能用刀割掉两端,暂时将钢针保留在我体内。医疗班的人低着头,不和我说话甚至不与我对视。他们悄无声息地用力隔断绳索,安静地像在处理一具尸体。韩吉哭了,她的眼镜因此上了层薄薄的霜。只是身为分队长以及此次作战计划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她有更重要的事做。
这时利威尔穿着立体机动落到我跟前。
我看到他,只觉得上苍让我撑到现在,不过是想让我能见他一面再走。
以爱之名(59)
利威尔的左手垂在身侧,右手轻搭在立体机动的上。
他自上而下地望着我,神色不变。我朝他咧了咧嘴,想证明我还活着。他接收到了我的笑意却不为所动,还是那样望着我。
眼皮越来越重,胸腔冰凉一片,我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血液独有的铁锈味。
唉,我的肺是不是已经被捅的乱七八糟了呢?
利威尔眨了一下眼睛。他眨眼的动作很缓慢,像调了0.5的倍速。我听到埃尔文在唤他,他置若罔闻。利威尔打量着被钉在地面上的我,一寸一寸,每到一处伤口就停下来几秒。接着,他半蹲下身体,绑在腰测的立体机动磕到地上。
他俯身轻声对我说,
“对不起。”
这是从刚才到现在,我听到的唯一一句对我说的话。
可是,你对我说什么对不起呢?
在场的人中你最不需要说这三个字了。
我自认为我说话的水平还是蛮高的。面对这种情况,纵然我快要一命呜呼,可大脑依旧能瞬时反映出无数个妥帖的答复。
“你不需要说对不起啊。”
“要说对不起的话,那么所有牺牲的士兵都应该得到一句抱歉。”
“为人类献出心脏。”
“我理解埃尔文和大家的做法,我明白活捉住这个巨人的重要性。”
“这是人类探索史上的里程碑。”
“这是目前唯一能保全调查兵团的东西。”
我太知道该怎样成为成熟懂事,善识大体的人了。曾经我也努力向这个完美的形象靠拢。
可是我,明明是个俗气到不能再俗气的人。
我讨厌疼痛,讨厌坚强,讨厌责任,讨厌客观,讨厌做决定。
比起成为玛丽安娜那样为人类生存奉献终生的呼风唤雨大人物,我最快乐的时光不过是和利威尔,法兰,伊莎贝尔同住在地下街小小的四方天地。每天所想的仅仅是到底苏珊大妈的西红柿便宜还是隔壁街区市场的西红柿便宜?
比起圣人一样的言论,我更想说:埃尔文你个王/八/蛋,你还是人吗?
我还想骂韩吉: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听话,我说螺旋式的好用你就真全换成螺旋式了?
我当然要向该死的巨人吐口水:你都被抓了你动什么动?
想骂的人太多太多,用尽脏话也骂不完全。我已经拼命地理智了三世,在第四世死去之前我不要再做这样的人了。
我看不清利威尔的脸,只能探着手臂去抓他的袖子。他伸出手,准确无误握住了我的手指。这还是我第一次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掌比我想象中的大,能完全包住我的手。他的掌心覆盖着薄茧很暖很干燥,也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的我的手太冰冷了。
我越疼越难过,又因为会牵动伤口不敢放声大哭。我想跟他说很多话,发很多牢骚,我想跟他抱怨埃尔文是多么无情,多么过河拆桥。
可到了最后能成句的并不多。我只能说此刻最想说的,
“痛…真的好痛…”
喉咙涌起一股热流,夹着第二个“痛”字一齐喷了出来。
实际上的吐血和电视剧里根本不一样。呕吐是很丑陋的无法自控的动作。内脏里的血疯狂冲向口腔,喉咙成了故障的水龙头。
利威尔他只是握着我的手什么都没说,直到医疗班结束基本的止血工作将我横着搬到了马车上。
他越上树枝与埃尔文并排站在一起,我再也支撑不住,闭上眼睛彻底昏死了过去。
《以爱之名》(60)
古城堡和市区距离远,平时采买骑马来回也很费时。我推开大门,一边放东西一边跟根塔抱怨,
“现在邮差太懒了。一看到我外套直接把信塞给我让我捎回来,也不管我认不认识信主。”
根塔说,能理解,毕竟古城堡只有我们几个人在住。
“几封信啊?”
“就一封。”
我甩了甩信封。估计是路途遥远,字体已经有点模糊了。褶皱的封皮上隐约写着“XX·金”。
我刚想说这八成是给埃尔德的,奥路欧已经提前预知到,
“那肯定就是给埃尔德那家伙的了。”
埃尔德挠着头,样子特别憨,嗤笑着过来取走信封,
“谢谢,谢谢克拉拉。”
这是怎么了?埃尔德在我印象里虽不是说多么稳重——总归也才二十多岁,但绝对属于成熟型的。
奥路欧耷拉着眼皮,像只没睡醒的骆驼,
“这里面唯一有人惦记的就是埃尔德了。你没看他手上戴着的东西吗?”
“我去!”
以前没注意,现在看他的无名指上真挂了个金光闪闪的戒指。
“行啊,埃尔德前辈!英年早婚!恭喜恭喜!”
埃尔德正在仔仔细细地看信。从信纸的背面透光来说,字并不算多。以埃尔德的速度估计是抽丝剥茧,在给每一个笔画来遍尸检。
他读着信笑得无比痴汉,
“同喜同喜。”
……哪来的同喜?
我回头想找个人吐槽,却发现就算是看起来嫌弃爆表法令纹都拉长几倍的奥路欧,眼里也是充满艳羡和祝福的。他试图不动声色地瞟了眼佩特拉却被我抓个正着。便连忙假咳几声,错开视线,暗自“嘁”了一声。
大家围坐一起,隔离掉碍眼的情圣,在混着阵阵柠檬香气的吐槽里七七八八嘴出了埃尔德和他新婚妻子安娜·金从认识到相恋,最后走入婚姻的爱情故事。
“我是亲眼看着他们结婚的。”
原告发言人根塔说道,
“我和安娜是邻居,从小就认识。有一次调整日埃尔德无聊来找我玩。他在楼下等,碰巧安娜在窗台收衣服。据她说是手滑没拿住衣架,架子掉了正好砸中埃尔德。俩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看对眼了。”
情节我还挺耳熟的……异世版西门埃尔德和潘安娜,当然人家这是正经恋爱。
证人一号奥路欧继续发言,
“是埃尔德这家伙有手段。根塔跟安娜做了这么久邻居也没擦出啥爱情之火,人家一个架子就把姑娘心架走了。”
证人二号佩特拉反驳,
“那是埃尔德用心追求。我记得当时还给安娜姐姐写诗呢!”
作为生活在“美女加个vx”时代的人类,着实被“从前书信很慢,车马很远,一生只爱一个人”的年代感震撼了一把。
“哈,怪不得邮差不喜欢给他送信,估计寄的太多,真的烦了。”
以上是原告根塔夹带私货的推测。因为涉及私人恩怨,所以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不过克拉拉你说说,这其实也不是我魅力不足的问题吧?军团的,尤其调查兵团的谈恋爱多不容易。哪家姑娘愿意跟呢?一年回不了几回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埃尔德这小子顶多算运气好。你看咱们埃尔文团长,放希纳贵族里也称得上一表人才,要不是因为调查兵团估计孩子都能上小学了,哪至于到现在还当光棍?”
佩特拉听到提起埃尔文,往中间倾了倾身,低声道,
“其实我那天给兵长送红茶,碰巧团长也在。他们估计谈完正事就在一起闲聊……”
奥路欧酸溜溜插话,
“你怎么天天给兵长送红茶?”
佩特拉脸红,小小猝了一口,又继续讲,
“反正我听兵长提起一个人,听名字肯定是女人。”
虽说在兵团背后嚼boss的舌根不太讲究,但谁让八卦是人类的第四大本能。所有人屏息凝听,包括假正经小班长根塔,他一边背过身体说“你们别太过了啊”,一边把右耳朵往里面伸。
“说是叫‘玛丽’。”
“噗!”
我没忍住,一口红茶喷了出来。
“噫……”
奥路欧掏出手帕擦掉脸上的水渍,
“怎么反应这么大!”
不一会,他回过味儿来,
“克拉拉你不会知道什么吧?”
我连忙摆着手,快得好似风扇,
“不知道,不清楚,从没听说过。”
奥路欧一脸“你分明知道什么”的表情,不肯放过我。只是这时有人拍了拍会议室的门板,穿着灰白色薄棉衫的利威尔双手环胸,懒散地倚着门框,语气分不出好坏,
“我说,你们几个……”
《以爱之名》(61)
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我记得清楚,清楚到能还原每一个人的神情和话语。
做梦很好,尤其是这样称得上快乐和幸福的美梦。比起天杀的巨人和任务带给我的苦痛,若是能一梦不起倒也是恩赐。可除了回忆,此时的我分明有更重要的事。我拥有那么完美的记忆力,但对这件压在心头不得不去做的事却没有一丝头绪。
【系统先生?】
我似乎再次回到了那片虚空之中,明亮却没有光源,根本看不到影子。
系统先生没在,那么此时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这算什么?我又死了!
我盘腿坐下来,支着下巴,感觉好像在关禁闭。
大概过了几分钟,屁股下面突然感觉湿乎乎的。我低头一看,是血。
不知道从哪流出来的鲜红色的血。
我猛地站起身,血注也跟着站起了身,好像小型瀑布哗啦啦地流个不停。它从我身上涌出,可我的衣服明明是干净的,也感觉不到痛。
我原地无措地转圈,突然发现了一件令我毛骨悚然的事:
我此时穿着的,是调查兵团的军服!
所以这里不是那座与现实连通的“桥”,我还在异世里!
就在此时原本干净的衣服瞬间变得潮湿,鲜血将它染红,我渐渐感知到衣服因为吸收了太多血而变得愈发沉重。
之后是痛觉的复苏。整个身体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拉扯,五马分尸,要把我撕裂开来。我颤抖着手剥开已经变成红色的军服,眼见自己的身体成了血瀑布的源头。从肩膀到胯骨,活生生开着四个大洞,呜呜地通着风。血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有的向前流,有的向后,哗啦啦吟唱着小溪流前进的歌。
整个空间都变成了红色,血流的越来越多,奔腾着泼向四方。血水越多,空间越小。那仿佛是个立方体水缸,我是里面充满观赏性的红色热带鱼。
可我终究不是鱼,没有能在水中呼吸的鳃。
我流了这么多的血,把自己都泡红了尚且存活。没想到最后是溺死的。
等我碰到系统先生,他问我怎么能溺死?我就告诉他,我是在自己流的血中淹死的。
就算是系统也会被逗笑吧?怎么我的人生这么戏剧化啊。
胡思乱想期间,血水逐渐涨到了我的下巴处。接着是鼻翼。然后额头。
我呼出的气体已经成了肉眼可见的红色气泡。
“我说,你们几个……”
胡呜噜噜。
水缸小小地震了两下。
“我说,你们几个…….”
呜噜噜,呜噜噜。
我吐出了更多气泡,红色的,飘到我头顶上又爆开。
“我说,你们几个…….”
这句话重复了三遍,还是没继续说完,总是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我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除了血水空无一物。
“我说,你们几个…….”
唉,这个人到底要说些什么啊!我不耐烦地向身后躺去,撞到了红色“鱼缸”的边缘。
紧接着,后背贴住的“玻璃”传过来两次极强的震感。因为少了液体的阻隔变得异常清晰。
“我说,你们几个…….”
第五次重复。
我试图扳过脑袋,“玻璃”后面遥遥映出了一个人影。那个黑影举起手,掌心面向外,拍了拍这只透明的“玻璃”,
“我说,你们几个…….”
竟然有人在。
“喂!喂!你听得到吗!”
我拍着这该死的玻璃。
“喂!听得到吗?”
对面的人影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双手环抱肩膀,语气分不出好坏,
“我说,你们几个…….”
“还有闲工夫待在这里,快点出来!”
出来!
出来!
快点出来!
这种简洁有力又独树一帜的命令式我不会认错。这是在方才那段梦里面利威尔最后说的话。
那件压在我心头不得不去做的事,是我要回去见他!
《以爱之名》(62)
灌满血水的立方体轰然碎裂,碎片扑簌簌地落下,血水四面八方飞溅。总之我红透了,胃里也蓄满了通红的水。我止不住地干呕,吐出的每一口水都是殷红色的。
“没死,还没死!”
谁在我嘴边垫了一只手帕。他边说边擦掉我嘴边的液体,
“克拉拉,别睡过去。”
我睁开眼,面前是那个韩吉四班的小班长和一位陌生的医疗班成员。
他坐在我身边正俯身照顾我,一遍遍擦拭我吐出的水,啊不对,血。
我想问他这是哪。但开口前他已经意识到我要说什么。
“结束了。人员损失惨重,女巨人没能捉住,但也保全了艾伦。”
他指着对面那辆跟载我的马车一样简陋的同款——马拉着的带轮子的木板,
“艾伦在那边。现在在回程途中,先进城整顿治疗,然后再返回希纳复命。”
他言简意赅地梳理完全部,手头换了块手帕,
“对不起,格雷,对不起……”
我咧了咧嘴,意思是没关系不用觉得抱歉。可马车突然加速,剧烈的颠簸扯痛了身上的伤口。我一声闷哼,疼地咬住后槽牙,血再次从牙缝间涌上来。
医疗班的女生压住我的伤口,小班长向身后察看,声音慌乱地变了调子,
“怎么可能会有巨人跟上来?侦察队说过没有巨人的!”
马车还在不断地提速,每次颠簸都会将插进身体里的螺旋钢刺送到更深的地带。仰躺着的我眼中,那漂亮的天空跟我一样,被撕裂开来,变成红色的了。云朵像被浸泡的衣服,越来越沉,彼此汇聚,凝成水珠,成股流下,是鲜红的血雨。天空破了一个口子,耳边又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半阖着双眼,直愣愣望着天空。我知道说话的人是利威尔,但我没办法转头看他。利威尔骑着马放慢了速度,从最前排退到最末尾的马车处,退到了我旁边。四班班长向他敬礼,
“是两名士兵为了拿回同伴的尸体,不小心引来了巨人。”
我垂下视线,堪堪能望见巨人的头颅。他们很高,大概12米级。可悲的是这周围都是空旷的草场,平坦的连矮树丛都没有,无法驱使立体机动。我听见利威尔低声咒骂着什么,手掌似乎附上了膝盖的骨骼,
“你们,扔掉尸体。”
尸体?
四班班长重复说出了我心中所想,
“尸体?”
他指向我脚下像小山一样堆起的布包,
“您是说,扔掉……扔掉同伴的尸体吗?”
那些摞的七扭八扭辨不出何物的东西竟然是士兵们的尸体。
瞳孔微微扩张,我不由自主抽动了一下脚踝,不敢亵渎牺牲的士兵们。
“除了这个有更好的办法吗?这么多年死在墙外没办法收尸的士兵数不胜数,他们也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是这样说的。可是利威尔你的声线怎么听起来压抑的要命呢?
坐在我旁边的班长石化般一动不动,眼睛里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只是盯着那些尸体看。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嗓子眼里突然钻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嘶鸣。对,嘶鸣,好像末世来临前山间野兽的啼哭。我听着难受极了,心脏收紧,拼命将再次涌向口腔的血生生咽了下去。
我一直相信,人的心理承受度是有极限的。
他现在正立在高高的山崖上,随时可能掉入深渊,自此万劫不复。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的神志,我不能将他推下去。
班长向后面移动,以一个软弱的,屈辱的,近乎于爬的动作。然后他抱起了最上面的尸体。裹在上面的布匹因此更紧密地贴合住士兵的脸。他的眉毛,眼眶,鼻梁,颧骨,嘴唇,下颌,隔着浅黄色的布料完全凸显出来,真实的虚假的,隐隐约约,模模糊糊。
神啊,告诉我,那是人还是一樽未完成的雕像啊?
那是雕像吧,是雕像吧,就当他是未风干凝固的雕像吧。
否则如果是人类的话,怎么可以就这样被残忍地抛下然后丢弃呢?
扔掉同伴们的尸体,扔掉。
班长捧起那具尸体将它扔下了马车。尸体落地激起了一阵灰土。班长没有用力,所以那布包只是停在了原处,像一只被扔掉的包袱。大概巨人也是这样想的,他丑陋的大脚紧随而至,踏上去,踩碎了仿若无用的累赘。
扔掉同伴们的尸体,扔掉。
他捧起了第二具尸体。旁边医疗班的女生“哇”地一声痛哭起来。她脸色煞白,嘴唇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眼泪噼里啪啦砸在我的脸上。但她的手依旧稳稳地护在我的伤口上,纵然粉红的指甲早就因为用力而变成了墙皮一样的灰白色。
扔掉同伴们的尸体,扔掉。
第三具尸体比之前两具要小的多。从班长抱起来的角度来说,那是个很轻盈的士兵。风撩起附在她手腕的布料,她的拇指下方有一排牙印状的伤疤。接着吹开了肩膀上的布,那里自由之翼的臂章不见了。最后,是脸庞。
虽然沾了尘土却依旧漂亮的茶发,干涸的血凝固而成的永远殷红的唇瓣,还有那双再也睁不开的如星星一样晶亮的眼睛。
怎么是你啊?哈,怎么能是你啊?
佩特拉。
《以爱之名》(63)
“克拉拉,你说实话吧。你是不是知道那个玛丽是谁?”
出了门奥路欧还是不放过我。他故意走得很慢,挡在我前面。他说根据他强烈的直觉,我一定知道关于埃尔文团长的独家八卦。
这该死的直觉,早不好用晚不好用,偏偏这时候精准发作。
“以前我邻居就叫玛丽,但她是个60岁的大婶。我这不是想起来觉得荒谬吗?世界上叫玛丽的,跟叫克拉拉的差不多数量,撞名很正常。”
对不起玛丽安娜,我信口胡诌的。
他明显不信,阴阳怪气,
“哦?是吗?”
佩特拉握住我的手腕,绕过奥路欧,
“逼着后辈讲领导八卦,算什么前辈?走!克拉拉!不用理他!”
埃尔德也在一边解围,
“没事,克拉拉。我们奥路欧是个爱情愣头青,难免有些急切。”
“谁?谁愣头青!你个不要脸的写诗**,还写诗!你写字你写明白了吗?你还写诗!给你能的!”
奥路欧跳起来要打埃尔德,像模像样地挥了两下拳头。
“你就是愣头青!愣头青!你都多大了追女生还这么幼稚!你要展示你自己的魅力,而不是学人家兵长。先不说你学的不像,你就算模仿的一模一样,人家佩特……”
“咳咳!”
根塔大声咳嗽,疯狂递眼色,用气声说,
“小点声。兵长还在前面呢!”
他顿了顿,成熟道,
“你们两个看不懂眼色的愣头青!”
……
我和佩特拉走在前面,听得直翻白眼,
“佩特拉前辈,根塔前辈到底知不知道他连呼吸声都比正常人音量大。”
佩特拉脸有点红,她咬着下唇,嗯嗯啊啊的估计也没听我说话。小女孩被戳中了心事,害羞是正常的。
利威尔班人没几个,感情线倒是颇有几分《心动的信号》style。
奥路欧喜欢佩特拉,佩特拉喜欢利威尔,所以奥路欧才想去学利威尔的行事作风。
幼稚的小子,那只是茶杯拿法,说话口癖的问题吗?
那是脸的问题。
我就这么肤浅的认为着,眼神锁定走在最前面悠哉悠哉,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利威尔。
啊,多亏我生的好,给你生得这么帅。不然就你这身高“魔法使”没跑了。
后面那三个男的越吵声音越大,就差拿个喇叭满场循环广播——不对,根塔的嗓音赛过喇叭。总之这么大声就算利威尔之前听不见,现在也肯定听见了。
我歪了歪头,戳着佩特拉的胳膊,
“要我说,男人,尤其兵团的男的,傻了吧唧的,都是愣头青!”
利威尔迈着步子突然一顿,手插在风衣兜里,转身,
“嗯?”
……除了您。我卑微地舔着脸笑。
马车剧烈颠簸,医疗班女生的手指不小心压到了钢刺。我疼地眼泪直流,小声地尖叫出来。因为黑毛强有力的后蹄踢到了轮子,马身撞在木板上,将整只马车都撞的歪斜出路径。利威尔扼住缰绳,将马头摆正,
“抱歉。”
他刚才和我一样走神了。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班长抱起佩特拉走到了马车边缘。他留着眼泪,即将送出这具年轻的,美丽的身躯。
我干涩的嗓子“啊啊”的说着零散的音节。
我好想拦下他的动作。我想说:可不可以不要扔这具尸体。
我甚至无比恶心地想拿起另一具陌生的尸身,说:你要不然,扔这个吧。
人类啊,人类到底是多么多么**的生物!
我看不到利威尔的表情,我相信他也和我一样在看她。
其实若是调查兵团兵长开口,未尝不能留下佩特拉的尸身。但是利威尔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他很清楚佩特拉之于他之于我,正如某个陌生人之于他的父母,之于他的朋友。他做不到因为私欲而利用权职做出选择。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珍贵的。
我一直坚持他无法成为调查兵团团长,正是因为他就算看起来又冷又凶,可其实共情能力高的吓人。当初我和韩吉利用艾伦进行巨人实验,满脑子都是数据,只想一次又一次确认成果和试验假说来证明我是对的,从来没想过艾伦的身体。那时只有利威尔他单膝跪在艾伦身前,递给他手帕擦拭鼻血,说“停下吧。”
某种程度来讲,利威尔他拥有这个世界里最罕见的神性。
因为这世上只有神,是以人为先的。
《以爱之名》(64)
“这么多年死在墙外没办法收尸的士兵数不胜数,他们也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利威尔是调查兵团的兵长,不单是利威尔班的兵长,也不会是佩特拉一个人的兵长。所以就算是佩特拉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在班长扔出佩特拉的瞬间,我“唰”地闭上了眼睛。
我就是那种电视剧里最令人讨厌,最拎不清形式,最垃圾最自私的烂人。我爱的人在我眼中就是特别的。因为在我眼中的他们,身上有生动的色彩,永远散发着怡人的香气,和那些粗糙的线条,和那些空洞的留白完全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咚。”
右手边的木板传来一声轻响。利威尔左手握住马缰,右手搭在了马车边缘,五指紧紧扣住木板。我看不到他的脸,只是猜测利威尔现在的表情。
他缓慢地说话,缥缈动听,更像在倾诉。我受的伤确实太严重了,因为那声音在我听起来竟有一丝祈求的意味。嘿,我大概是真的傻了吧。
“克拉拉,你还记得和我说过什么吗?你说过崇拜和敬佩也是可怕的力量,还有那套偶像理论听起来很扯。但是我其实可以相信。你说过这些话的,你记性这么好应该记得比我清楚。”
嗯,记得。我眼神涣散地望着那只手,在心里回应。
“那我现在选择相信你,选择相信你说的这些话。所以,克拉拉·格雷……”
他的食指指尖敲了敲木板,声音穿过木质结构的马车,响在我耳边,
“活下来…”
“活下来,证明给我看!”
不被吞文是不可能的......我有在申请,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这几章写的心累,唉,不想写牺牲的事,但现在包括今后不可避免会写到。根塔年迈的父亲在坐着轮椅等他回家,埃尔德漂亮年轻的妻子,奥路欧一大家子人包括弟弟妹妹,还有佩特拉的父亲。光是想着这些,不去考虑情节对话,就已经边写边叹气了。所以就利用女主晕倒期间插叙一些相对轻松的回忆。
我发现我是没办法一直真挚地在同一个基调上写东西。如果虐了一定会找轻松梗给硬生生圆过来。回头看看,这种风格贯穿了全篇。正在悲伤中抒情,突然画风就转了。只是因为是第一人称,多为心理描写所以还勉强能接受。
但其实这是个不好的习惯,写东西不应该这样。最基本的坏处,就是破坏气氛(。)
我要是这么写作文就完蛋了。
可能我还是偏向理想主义的活着,做不到谏山创那样,该惨就惨该弃则弃,断舍离非常完美。要不然为什么人家能画出进击这样的作品,我只能写同人文的衍生......不过我觉着我这样也挺幸福的!我就是这么个样子!就是讨厌苦来苦去的,没办法哈哈哈哈!
人本来就是很自私的生物。就像文中女主所想,就像为了朋友尸体跑回林子里却引来巨人的士兵伊万。作为旁观者看的时候气到牙痒,觉得他们真蠢。可是换位思考如果是我,我也不一定能做出所谓的“正确选择”。
利威尔说的很对,谁知道什么选择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他一直贯彻这句话,不对别人的选择妄下论断,也不随意干涉别人的决定。
多么强大的共情力,多么温柔的一个人。所以到最后他甚至将收藏的臂章给了伊万作为安慰。
这真的就是神明啊!(不是吹利威尔,我写这篇真的觉得利威尔是个很有神性的人。生在圣诞节这一天,说不定命中注定吧......)
更了很多字,也有感而发写了很多感想。
啊!快让我过渡到下一部分吧!我不要再写这种了!都给我活!
PS.那个“魔法使”的意思,是日本的说法。
具体可以百度,这里指的是“30岁的处♂”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