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71)
我正吃着水果,达文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都在呢?”
我跟他打热情地招呼,利威尔只看了他一眼就不说话了。
“还是我们克拉拉好,有良心。”
达文耸耸肩,
“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只是上半身依旧不敢用力,牵扯到伤口会痛。”
达文说伤口还没痊愈,疼是对的。接着他伸手拉过身后的新装置——木制轮椅。
“想不想出去逛逛?”
我眼睛不由一亮,
“可以吗?”
“没问题。去外面晒晒太阳心情会好。心情好伤口会愈合地更快。”
利威尔闻言,不屑地偏过头,
“精神胜利法。”
达文递给我一条毛毯,应该是刚刚洗完,有股浅淡的香味,
“披上别着凉。”
“那我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达文身体力行把毛毯围在我身上,然后将轮椅摆正到我身前,
“上身放松,我把你的腿先搬下来。”
我努力让上半身软绵绵瘫痪。啊,躺在床上太久都不记得脚踏实地是什么触感了。
“好,现在站起来吧。你的腿没受伤,应该可以的。”
我扶着达文缓缓起身还是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我倒吸冷气。
“转身,对对,就这样……上半身不要用力,用腿支撑坐下来。”
指令很简单,执行起来难上加难。
受伤之前我不知道原来一个小小的动作需要牵动人体上这么多骨头和肌肉。只要不小心弯弯腰,马上疼得眼泪直冒。就在我泪眼汪汪站不起来坐不下的时候,后背突然多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撑。
利威尔在旁边黑着脸说道,
“放松向后靠。”
于是我把他的肩膀当成床板,毫无负担地往后倒。利威尔本来是单手从身后环住我的肩膀,大概是没想到我如此信任他,竟然直接失力软塌塌烂泥一样向下滑。我听见他在我耳后一声闷哼,拐杖“bang”地砸在地板上,甚至滚了两圈才停下来。他一只手架在我肋骨没受伤那半边身体的腋下,另一只手狼狈地卡住我的下巴。
“……兵长?”
我靠在他胸膛上,听到他隔着衬衫的心跳,耳朵被烫红了。
利威尔近乎咬牙切齿,
“你还真是够放松的!”
我晃了晃头,突然想起自己很久没洗澡。于是赶紧停下小动作,老老实实说话,
“哎哎,您再怎么生气也别锁我喉好不好?”
“哼。”
利威尔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把我直不愣登扔进了轮椅里。
达文在一边笑得不能自已,
“能把这小流氓折腾成这样子,有本事。”
他绕到后面来从轮椅下面抽出靠背。那边利威尔已经捡起掉落的拐杖。
“你们两个复健病号一起走走吧。”
我和利威尔还来不及说什么,达文一拍脑袋,
“哦,忘了,这里有封信。”
他看了看我,转而对利威尔说,
“埃尔文寄来的。”
《以爱之名》(72)
达文已经不属体制内,没资格知道兵团的内务,所以他放下信就离开了。
利威尔直接撕开信封,快速阅读信纸上的内容。
我在轮椅上眯起眼睛,勉强能看出那是封加密信,只有管理层传递重大信息时才会用到。这些内容普通士兵接触不到,但因为我曾经是玛丽安娜,所以分辨这些对我来讲不是难题。可惜利威尔离我有点远,我又不敢伸头去看,根本读不出信上的内容。再说了,加密符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新设定。如今时隔多年,我也不保证全部都能读懂。
利威尔看完信把它浸在水中,直至上面的墨迹全部消散——这还是我当初的习惯。我讨厌火,基本上不使用阅后即焚这种方式。
“埃尔文不打算这么轻轻松松地回去,暂时停在希纳外墙了。”
利威尔斟酌着信的内容,挑拣能告知我的信息,
“他派了士兵来接我们大概三四天后到。”
“嗯。”
我单手划着轮椅,感受向前的气流,人生第一次因为实地行走而快乐。
利威尔眼神却一直没离开那张估计已经泡烂的信纸,
“克拉拉……”
他叫住我。
“怎么了?”
他侧着身,略微生硬地对我说道,
“你在壁外调查前,见过一个叫阿尼·雷恩哈特的女兵吗?”
我如实回答,
“见过。放假那次您在墙下见到我,在此之前我一直和她在一起。”
“她为什么来找你?”
“我父亲报了失踪案,她是负责案件的宪兵。她来找我但没有抓我回去。”
“她给了你什么东西吗?”
我心下一惊,没想到兵团能查到这样的细节。利威尔的语气暗示出事情的严重性。现在起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有可能成为某个不利的证据。
利威尔不会伤害我,但他估计同样不会在埃尔文面前包庇我。既然一时分不出情况好坏,还是和盘托出为上策,
“我父亲给我的新的身份和罗斯永久居住证。”
利威尔听完,突然有些讶异地问了个题外话,
“你父亲希望你在罗斯独自生活?”
“对。不用回希纳,也不必再当兵。”
我朝他笑,
“感动吧?我到最后没有逃走哦。”
利威尔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总归放下了诘问,走过来推着我的轮椅出门。在他迈开步子的一瞬间,好像方才剑拔弩张的生硬感也跟着崩溃碎裂掉了。
病房外是条宽阔的走廊,不远处有片温暖的光亮。
我望着那团跃动的见过无数次的阳光,鼻子莫名开始发酸,瞳孔渐渐蒙上一层氤氲的水雾。
“哎~”
我闭起眼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喟叹。
“我以前总想着死亡。偷偷摸摸地自杀人间蒸发,正大光明地战死杀场,或者…或者为了成全他人而放弃自己的生命……我想过很多。”
利威尔推着我,我们一起进入那团光明之中。
即使闭着眼阳光依旧能穿透我紧闭的眼皮。眼前并不是黑色,真的不是黑色,我认真分辨着,分明是一片联结在一起的浅黄色的光圈。
“可现在我觉得......我想说,果然人还是活着更好。我不想死……”
不想死,不想死。
泪水夺眶而出,一切只因为我还活着。
这一刻我无比庆幸自己还有流泪的权利,庆幸自己还能感受到泪水滑过脸颊的温热。多么奇怪,多么突兀。我这样一个历经三次死亡并且无惧于下次死亡的人竟然因为再平凡不过的阳光而赞颂生命的美妙,竟然因为感慨存活下来的幸运而流泪不止。
“利威尔兵长,我发现人一旦经历了劫后余生的快感好像就不能再坦然面对死亡了。”
“不是坏事。这样才能活得更久。”
他敲了敲我的头,
“现在你流的泪,就是你当初动不动寻死时脑子里进的水。”
不是坏事吗?对你来说真的不算坏事吗?
我仍旧紧紧闭着眼睛,或许真的受到了生命诚可贵的感召,让我终于有勇气问出了一个一直难以启齿的问题,
“兵长,假如碰到巨人要吃掉您和我中间的一个……当然巨人肯定会把我们都吃掉,我只是假设。如果我为了活命,把您一脚踹进巨人嘴里……”
利威尔语气轻松地打断我,
“哦?你敢踹我?”
我不由笑出声来,睁开红肿的双眼仰头望着他,
“在假设里还是敢的。”
笑容逐渐收敛。我热切直视着他的瞳孔,妄图看透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您会怎么办呢?”
利威尔原本是没有把这个问题当真的,但在我的注视下他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越想越觉得难过,因为我知道这不是假设,这是的的确确发生在我们之间长达三世的事实。我不想让利威尔看到我动不动就哭的蠢样——天地良心,我前几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脆弱爱哭,可又忍不住执拗地不想错过他每一刻表情的变化。
“不知道。”
半晌,他错开视线低沉地开口,说出了这样的答复。
对于模棱两可的回答我并不满意。什么叫“不知道”?我紧蹙着眉头想追问出一个结果。身后的利威尔却突然伸出胳膊绕过轮椅靠背,用手肘遮住了我的眼睛。想来是这辈子没见过我这么能哭的玻璃心下属,干脆直接堵住我的泪腺,
“不过你可以试试。”
“......您在威胁我吗?”
他轻哼道,
“我看不出你从头到脚有什么值得我威胁的地方。”
“……”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决定这么做那就直接去做。”
我抽抽搭搭地小声对他说,
“还是问过比较好吧。”
利威尔沉默几秒。然后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无可奈何的语气中潜藏着一丝奇异的不易被觉察的真诚,
“随你。我没关系。”
《以爱之名》(73)
没关系,没关系。
回病房的路上,我仍是没办法释怀这三个字。
“您可是会死的。”
我把语气的严肃程度拔到最高,试图证明我有多么认真。
“会死的。”
我仰着头,对身后的利威尔强调道。
他看起来依旧不以为意,
“为什么会死?”
“我都说了,一脚把你踹向巨人。”
“嗯。”
利威尔垂下视线,
“那我为什么一定要死?”
此时我的思维真的滑向了狭窄的怪圈,死活听不出他的意思。
利威尔似笑非笑,
“你不是号称智商超高的天才吗?”
我闭上嘴巴,露出虚心求教的神情。利威尔难得好脾气地解释,
“你只说把我踹向巨人而已。如果只是这样也许我不会死。相较于大多数人,我存活的几率更高。”
系统告诉我,如果任务失败我会受到系统的惩罚。如果只是这样,那么也许我也不会死。
我不由自主掐住了轮椅扶手。
残酷的惩罚并不等于死亡。我一直默认系统所说的惩罚就是代替利威尔死去。那么是否存在一条九死一生的支线——比如,我熬过了惩罚?
除了玛丽安娜是我自己主观选择的结局外。假如库谢尔得知自己身患疾病,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让利威尔求助邻居去诊所看病;假如薇诺娜没有划燃火柴,而是不论如何逃出了仓库和利威尔等人解释清楚全部误会;
假如我反抗了系统设定的死亡结局,那我和利威尔是不是暂时都能活下来了?
想到这里我全身都激动地开始发抖。
但我不敢告诉系统先生。好比达文,他虽然时不时为我考虑,但终究站在我的另一边。即使今后试验,也必须做到出其不意让系统措手不及,这样才能反映出最真实的结果。
我的心情指数瞬间满格,恨不得跳起来边跑边大叫。虽然这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畅想,我甚至不敢继续推理之后的结局,但这么久以来我终于从无尽压抑的绝望里看到了星星点点的希望。它太过渺小,也不知道它可不可以燎原,但那确实是带着热量的火光,足以引领我继续摸索向前,走出这无限单调望不到尽头的轮回。
窗外一望无际的平原以外,是百年来墙内人类未可知的自由。
我之于系统,调查兵团之于墙壁。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探寻到真相。
总有一天……
“我们都会自由。”
利威尔哪知我心中所想,兀自被突如其来的中二鸡汤灌得莫名其妙。他似乎想嘲讽两句,但看到我满脸的赤诚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可不管那些,只顾自己心情好,连带看到利威尔都觉得他和蔼可亲。
所以在他把轮椅推到病床前微微俯身,示意我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的时候,我直接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主要他身高蛮合适的。
手指蹭到他脑后的发丝,我能感到利威尔身体的僵硬。他愣了几秒,随后毫不客气地转头看我,瞬间缩短了我与他之间的距离。本来还是一副哥俩好的勾肩搭背战友情画面,他一凑近,“勾肩搭背”瞬间成了不太正经的词儿。
我还是头次跟成年版本利威尔有如此近距离接触。
我刚碰到利威尔时,他是我的孩子。我给他做饭,教他识字,把他高高抱起,带他出去放风;即便后来利威尔尖细的下颌逐渐凸显出锋利的棱角,显瘦的臂膀逐渐被坚实的肌肉取缔,即便他杀伐果断成为调查兵团的传奇,可在我潜意识里还是认定利威尔是那个瘦骨嶙峋可怜巴巴的小男生。
在薇诺娜和玛丽的时光里我承认被利威尔惊艳过。但那种感觉我一直觉得就是现代世界里的追星。我感慨于他的皮囊或者散发出的人格魅力,并为此发出由衷的称赞。
可自从我成了克拉拉以后,不知是不是受了原主的影响,我看待利威尔的眼光总是分开的。我有时是希望他能和佩特拉在一起的库谢尔,有时是看他和佩特拉亲近会难过的克拉拉。
我总是回避思考我对利威尔情感上的改变。因为那很奇怪,甚至…甚至有点难以启齿的病态。情感本就是很难界定清楚的东西。亲情之上叠加友情和同事情,看起来还好。但在此之上叠加爱情,我脑子里只要蹦出这个破天荒的念头就恨不得立刻亲手掐死自己。于是我不断地自我洗脑:利威尔只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而已。
但此时此刻的我没办法否认,已过而立之年的利威尔是个成熟男人的事实。他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身上有好闻的味道。人不错,业务能力爆表,时不时流露出某些奇奇怪怪的苏点,极度有安全感。放在相亲市场,除了身高这点以外肯定是个抢手货。
而我剥开身上层层叠加的不同的外皮,灵魂则是20多岁的普通女人。
利威尔对我来讲,有着很致命的性吸引力。
他不是个小屁孩而是位很有魅力的异性,甚至是非常容易招女性喜欢的成熟男人。
我无力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简直欲哭无泪。
【可怎么办啊,系统先生?】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
我要委屈死了。
《以爱之名》(74)
我与系统偷偷说话的空档,利威尔也没闲着。他怕是不想重复之前狼狈的悲剧,索性俯下身,胳膊直接揽过我的双腿,隔着毛毯将我整个人稳稳当当抱了起来然后平放在病床上。
…谢谢您。
日子一天天过去,埃尔文派来接应的士兵迟迟未到。我现在已经可以自己扶着床沿下到轮椅上,虽说过程还是会痛但不会疼得直喊。
利威尔在我醒的那天说,他把利威尔班的遗/物都搬到了医院里,让我身体恢复之后去帮忙分类打包。
我活动几下腕骨,摇着轮椅拐去最贴近大门的房间。
那里原先也是病房,但因为如今人少所以把病床一并清空,俨然成了诠释完美的“家徒四壁”——说话甚至有回声。
利威尔这几天都在做这些事情。
调查兵团涉及的人事之广,没有余力也没有精力去管理死去士兵的身后事。他们能做到的,不过是把尚且能入眼的遗体带给他们的家人,然后在离去时对着悲伤欲绝的亲友鞠一个躬。
这还是理想化的场景。那些没有亲友的士兵,无人会想起带走他们的体己之物;那些死状凄惨的人,只能悲惨地留在墙外,以“失踪”做为一生的结尾。
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吗?全灭的利威尔班,至少还有一个人在悼念。还有一个人愿意去废弃掉的古堡取回他们生前的东西。
我滑到利威尔跟前。他坐在箱子上,胸前摞了一溜厚皮纸质书。
“这是谁的东西?”
“根塔。”
利威尔把最上面的书先放到另一只皮箱里,
“他喜欢研究古外文,这些都是专业书籍。”
我随手捞起一本,满满当当几百页,沉得我手腕直颤。
他问,
“你能看懂吗?”
“不懂。”
上面的字符犹如天书。
“不过兵长,墙内的历史不过百年竟然存在古文字吗?”
书上的字符长得像梵文,七扭八拐地连成一团。
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沉淀才孕/育/出具备研究价值的文字演变史。就算是异世界百年时间可以做到吗?
利威尔他显然对这些兴趣缺缺,
“我不知道,据说是很久之前就存在了。你问问韩吉,她那边可能有资料。”
“哦。”
其实我也没兴趣。我滑开轮椅绕过利威尔,伸手提起另一个包裹,
“这个是谁的?”
“你最好打开看看。”
利威尔语气不爽,
“那些临时工嫌麻烦,都是插/空/塞/进去的。东西都混在一起,别分错了。”
我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杂七杂八什么都有。我一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于是先挑最吸引眼球的。
那是奥路欧的东西,一只红色软/皮/本。我之前嘲笑过他干嘛要选艳红的颜色?他说这样更容易找到,不会丢。
我翻开本子,惊讶于这是奥路欧的账本。
他平时大手大脚的,没想到会记账。
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事无巨细,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一笔支出。
理发的费用;新买的军靴价格;保养立体机动的花销;寄给父母的特产;准备给佩特拉的礼物;采买的支出……
我直接将账本翻到最后,试图隔绝掉满载着烟火气的字迹。
最后一栏,奥路欧写的是:二妹,沃尔顿工厂小/熊/软/糖(蜜桃/味)。旁边还画着几个叹号,提醒自己这一条的重要性。
奥路欧是大家庭的孩子,有大姐,二哥,还有两个小妹。
我听埃尔德说过,奥路欧入选利威尔班那天,他是唯一一个全家都来军营为他送行的人。奥路欧的妈妈厨艺很强,带了超级多自己晒制的肉干。而他最小的妹妹也将自己喜欢的糖果一个个分给了大家。奥路欧二妹当时才4岁,当她摊开脏兮兮的手掌把糖给利威尔说“麻烦您照顾我哥哥”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立地狂流冷汗,不敢圆场搭腔。但是利威尔非常配合地抱了抱小姑娘,说“好的哦”。
我合上账本,用力呼吸,好像这样就能将肺部氤氲的潮气通通排掉。
告诉这幸福的一家你们的孩子奥路欧被巨人一脚踩进地面,面目全非,尸骨无存,莫不如直接挖/出我的心脏。我撇开视线,缩头乌龟似的别着壳将账本放到一边。
利威尔那里的情况不比我好。但是他比我更熟悉面对这样的场合,更知道怎样拿捏住情绪的分寸。他一声不吭地整理着手头的东西,一丝不苟像是定向的仪器。
利威尔在我来之前的时间里,大多是一个人在这个可以回声的空旷的房间整理同伴的遗物。这里安静得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能产生类似耳鸣的幻听,能看到悲伤的轮廓。而此时我在他旁边突然间了悟一件事:利威尔找我来帮忙整理东西并不是真的需要一个半残不残的劳动力。
他没有他表现的坚强。
他需要的可能仅仅是一个会呼吸的人类。以此证明他尚且活在真实的人间而非孤独的地狱。
血亲,知己,良师,益友,爱人,同伴……
思念,陪伴,敬佩,依赖,爱慕,信任……
人类因为拥有情感而脆弱,同样因为拥有情感而高尚。
世界是残酷的。唯人与人之间的彼此慰藉才使这个世界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