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鸟类作为一直被蔑视的非哺乳类动物,常常被贴上愚蠢的标签。但其实鸟类的思维能力并不亚于灵长类,甚至,它们的智力正以独立而巧妙的方式,与人类共同演化着。
作者 [美]珍妮弗·阿克曼 沈汉忠 李思琪 译
长久以来,鸟类被认为是智商较低的一类动物,从而被贴上愚蠢的标签。用来形容小眼睛的“珠子眼”(beady eyed)、形容人愚蠢的“果壳脑”(nut brained)、形容异类的“带翅膀的爬行动物”(reptiles with wings)、形容呆头呆脑的“鸽子头”(pigeon heads)、形容笨蛋的“火鸡”(turkey)等贬义词都用到了与鸟类有关的表达。
我们的语言反映了我们对鸟类的蔑视。
例如,“对鸟而言”(for the birds)形容毫无价值或索然无味的事物,无能的政治家会被形容为“跛脚鸭”(lame duck),当众出丑、把事情搞砸被形容为“下蛋”(lay an egg),被唠叨的妻子长期骚扰的丈夫叫作“被母鸡啄”(henpecked),低头认错叫作“吃东西的乌鸦”(eating crow)。愚蠢、糊涂和丢三落四的人则被称作“鸟脑袋”(bird brain),早在1920年代,这种表达便在英语当中出现了,当时的人们认为鸟类只不过是会飞行和啄食的机器而已,它们的脑袋小得容不下任何的思考能力。
然而,这样的观点已经过时。过去20多年来,全球无数的野外观察和实验室研究都能证明,鸟类的思维能力并不亚于灵长类。有一种鸟能够使用浆果、玻璃碴和鲜花创造出色彩缤纷的图案来吸引雌性注意;有一种鸟会把多达33000颗种子散布在几十平方英里的区域内,并且在几个月后仍然记得这些种子的位置;有一种鸟解决某个经典谜题的速度和5岁的小孩一样快,同时还是开锁专家;还有些鸟会计数,做简单的计算,制作工具,跟着音乐摇摆,理解基本的物理学原理,记住过去发生的事情,并对未来进行规划。
在过去,其他动物由于显示出与人类相当的智慧而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如黑猩猩会用枝条制作矛来狩猎小型灵长类;海豚狩猎时通过发出哨音和咔嗒声来进行复杂的交流;高等的类人猿(猩猩、黑猩猩等)会互相安慰对方;大象会因同类的死亡而忧伤。如今,鸟类也被证实为具有较高智慧的生物。大量涌现的研究已经颠覆了陈旧的观点,人们终于开始接受鸟类比我们想象的更为聪明这一事实——在某种程度上,鸟类的智力更接近于灵长类动物,而不是它们的爬行类祖先。
佩珀伯格把亚历克斯放回它的鸟笼时,
亚历克斯像往常一样说:
“乖乖的,明天见,我爱你。”
1980年代初,一只散发着魅力和机智的非洲灰鹦鹉(Psittacus erithacus)——亚历克斯——和科学家艾琳·佩珀伯格搭档,向世人展示了某些鸟类的智力水平能与灵长类相匹敌。
尽管亚历克斯31岁时突然死亡(仅为预期寿命的一半),但它生前已经掌握了数百个代表物品、颜色和图形的英语单词的标签,并且能按照异同将数字、颜色和图形进行分类。通过观察放在盘子里的一系列颜色和材质不同的物品,它能准确地说出某种类型的物品有多少。例如佩珀伯格会问:“有多少绿色的钥匙?”同时展示一些绿色和橙色的钥匙及软木塞。亚历克斯八成都能回答正确。它还能使用数字来回答加法算术题。佩珀伯格说,亚历克斯最了不起的地方是它能够理解抽象概念,包括和“零”有关的概念;在一列含有数字的标签中,亚历克斯能够通过标签的位置理解数字的含义;它还能够像一个小孩子一般发出“坚果”(N-U-T)等单词的声音。在亚历克斯出现之前,我们几乎认为言语表达是人类的专属。但亚历克斯不仅能够理解单词,它还能以充满说服力、机智甚至饱含情感的方式把它们说出来。当某个夜晚佩珀伯格把亚历克斯放回它的鸟笼时,亚历克斯像往常一样说:“乖乖的,明天见,我爱你。”但不幸的是,这成为亚历克斯对佩珀伯格说的最后一句话,第二天它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1990年代,一些报道开始从南太平洋新喀里多尼亚小岛上涌现出来。这些报道显示乌鸦在野外使用自制的工具,并且将相应的制作工艺传给下一代。这一行为已有人类文化特征,并且证明了复杂的制造和使用工具的技能不是只有灵长类才能习得的。
当科学家向这群乌鸦展示各种谜题来测试它们解决问题的能力时,乌鸦总会采用灵巧的解决办法来应对,这些测试结果使科学家们感到震惊。2002年,牛津大学的亚历克斯·凯瑟尼克和同事“询问”一只叫作贝蒂的新喀鸦(Corvus moneduloides):“你能获取这根管子底部小桶里的食物吗?”贝蒂接下来的举动让实验人员目瞪口呆:只见它自然地把一段金属丝弯成钩形,然后用钩子把小桶钩了上来。
如果我们去翻翻科学期刊上公开发表的文章,便会发现其中不乏让人眼前一亮的标题:《似曾相识?鸽子能识别熟人的脸》《山雀叫声中的句法结构》《禾雀(Lonchura oryzivora)的语言识别能力》《小鸡喜欢和谐悦耳的音乐》《性格差异影响白颊黑雁(Branta leucopsis)的领导能力》,以及《鸽子的数学才能和灵长类不相上下》。
人们对鸟类认识的谬误来自这样的信念:鸟类大脑容量如此之小,因而它们只能诉诸本能反应。鸟类大脑没有像人类大脑皮层一样的结构,而人的思维就产生于皮层的沟壑结构里。鸟类保持相对较小的脑袋有着充分的理由,我们认为这是为了满足以下要求:在空中飞行、抵抗重力、盘旋、燕式旋转、俯冲、连续飞行好几天、迁徙数千英里、在狭小的空间里辗转腾挪。这些似乎印证了鸟类为了成为飞行高手,而不得不牺牲认知能力。
如果仔细研究就会发现事实恰好相反。鸟类的大脑的确迥异于人类。这不足为奇,毕竟鸟类和人类3亿年前就在演化的道路上分道扬镳了。但确实有些鸟类的大脑在身体中所占的比重较大,就像人类一样。不仅如此,当脑力派上用场的时候,脑神经的数量、位置、连接方式比脑容量大小重要得多。
鸟类和人类大脑有着相似的基因和神经回路,显示出它们达到相当高度的心智水平。例如,喜鹊能认出镜子里的自己,而“自我”的意识曾被认为仅有人类、类人猿、大象和海豚这些有着高度发达社会关系的生物才具备。只要是偷来的食物,西丛鸦(Aphelocoma californica)会穷尽手段把食物残余藏起来,避免同类发现。这些鸟似乎有着浅层次换位思考的能力,能站在同类的立场上看待问题。它们还能够记住哪一种食物什么时候埋在什么地方,这样它们就能在食物腐坏之前吃上一口。这种记住事件的时间、地点、内容的能力,被称为情景记忆。一些科学家认为西丛鸦能够回忆起过去发生的事情——这种回想起过去事物的能力曾一度被认为是人类特有的。
新的研究表明鸣禽学习鸣唱的方式与人类学习语言的方式无异,鸣禽这种学习曲调的方式源自于千百万年的文化传承,而那时的人类祖先还未学会直立行走。
有些鸟天生擅长解决几何问题,能够使用几何线索和地面标志在三维空间定位,在未知领域导航,寻找隐藏的宝藏。而有些鸟天生擅长数学运算。2015年,研究人员发现新生的小鸡能够从左向右排列数字。和大多数人一样,它们将这些数字排列成越靠左越小,越往右越大的顺序。这意味着鸟类与我们共享一套从左往右依次增大的数字排列系统——这一认知策略意味着人类具有进行高等数学运算的潜能。幼鸟能理解比例的概念,还能记住某个东西在一列物品中的位置顺序(如第三个、第八个、第九个),从而把它挑选出来。它们也能做简单的算术题,例如加减运算。
短嘴鸦把两片饼干叠放在路中间,
等待过往车辆将饼干碾碎,
再飞下来享受它的“战利品”。
我从不认为鸟类很愚蠢。事实上,很少有生物像鸟类一样如此机警,身心如此有活力,并且天生具有充沛的精力。诚然,我听说渡鸦(Corvus corax)会尝试敲破乒乓球,大概是以为里面有蛋黄可以吃。我的一个朋友在瑞士度假时,看到一只孔雀尝试在干冷的北风中展开它屏状的尾羽。它被风吹倒,接着又站了起来,继续试图展开它的尾羽,然后再次翻倒,如此循环往复六七次才肯罢休。每年春季,在我家樱桃树上筑巢的旅鸫(Turdus migratorius)总是会将汽车后视镜中的自己当作竞争对手,进而愤怒地攻击镜面,顺便在车门上洒满鸟粪。但我们人类谁不曾被自己的虚荣心所绊,和自己过不去呢?
我大半生都在观鸟,也一直很欣赏鸟类的勇气、专注,以及它们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的顽强生命力。人类如果面对鸟类的生存挑战,恐怕就如路易斯·哈利所写的那样:“在如此沉重的生活负担下,人早就精疲力竭了。”我在家附近看到的常见鸟种对周遭事物总是敏锐而好奇,却又始终保持着沉着冷静的态度。短嘴鸦(Corvus brachyrhynchos)以君临天下的姿态来回巡视我家附近的垃圾箱,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有一次我甚至见到一只短嘴鸦把两片饼干叠放在路中间,飞到安全的地方等待过往车辆将饼干碾碎,之后再飞下来享受它的“战利品”。
有一年,一只东美角鸮(Megascops asio)栖息在我家厨房窗户外一棵枫树上的巢箱里。它白天在巢箱里睡觉,只露出圆圆的脑袋,恰好填满巢箱的圆洞。但到了晚上,角鸮就飞出巢箱去猎食。每当黎明的曙光升起,总会看到它载食而归的身影——某种鸣禽或者鸽子的翅膀悬在巢箱的圆洞外,抽搐了几下,之后就被拖入巢箱了。
就连我在特拉华州海滩遇到的红腹滨鹬(Calidris canutus),似乎都知道在哪里能找到鲎在每个春季满月时产下的营养丰富的卵,而红腹滨鹬在鸟类中并不算机灵。天空中仿佛有一本日历告诉这些鸟何时向北迁徙,又该前往何方。
我对鸟类的兴趣始于两个名为比尔的人。第一位是我的父亲比尔·戈勒姆,是他带着我在华盛顿特区我们家附近观鸟,那时我才七八岁。通常天还未亮我们就在环城高速公路上了,瑞典语把这种行为叫作“gökotta”——即早起去亲近大自然——而这也是我童年最大的乐趣之一。每逢春季周末的清晨,我们在天还未亮时便离家前往波托马克河附近的森林,在那里聆听晨曦中鸟儿美妙的合唱。在这难以言表的时刻,鸟儿此起彼伏的歌声如同艾米莉·狄金森所描绘的“乐曲在空间内回荡,却亲切如正午”。
当我和父亲披着即将消逝的星光穿过森林时,我会竖耳倾听卡罗苇鹪鹩(Thryothorus ludovicianus)沙哑的鸣唱。我的心里总在寻思着:如果这些鸟儿们在交谈,那它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呢?它们又是如何学会鸣唱的?有一次我遇到一只年幼的白冠带鹀(Zonotrichia leucophrys)在练习鸣唱。它隐秘地栖息在一棵雪松的低枝上,轻柔地练习着哨声和颤音,若唱错了,又独自执着地从头开始。在周而复始的练习中,它逐渐掌握了正确的发音。我后来了解到白冠带鹀并非从它的父亲那里学习鸣唱技巧,而是在它栖息的环境中点点滴滴地收集着来自周围同类的鸣唱。回想起来,这里有着我和父亲在林间河畔漫步的足迹——而这里也世代相传着白冠带鹀自己的方言。
另一个名为比尔的人,是我住在特拉华州刘易斯市时,在苏塞克斯观鸟俱乐部遇到的比尔·弗雷什。他每天清晨5点起床出门,花上四五个小时观察鸻鹬类和刘易斯市树林、田野中常见的棕色雀形目鸟类(简称为LBJ)。比尔是一个充满耐心、不知疲惫、专心致志的观鸟爱好者,他总是严谨而又翔实地记录观测到的鸟种、时间和地点。而这些重要的记录最终被德玛瓦半岛鸟类协会所采纳,成为特拉华州正式鸟类记录的一部分。这位比尔虽然耳朵有点背,但他却是靠目测鉴别鸟种的奇才。比尔通过观察鸟的整体印象、大小以及形状来鉴定鸟种,这种方法被缩写为GISS。他曾向我展示如何通过飞行时起伏的姿态确认一只鸟是不是金翅雀;如何通过个性、行为、整体形态来区分鸻鹬类,这就像是我们通过整体的举止和步态来辨认远处走来的朋友一样。他让我明白“看鸟”(birdwatching)和“观鸟”(birding)之间的区别(前者随意而休闲,后者更为严谨,且目标明确),并督促我从鉴别鸟种转向记录鸟类的行为举止。
我在旅行及各种活动中观察到的鸟类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例如有一次,我朋友看到一只黑嘴美洲鹃(Coccyzus erythropthalmus)落在天幕毛虫巢穴旁的树上:黑嘴美洲鹃耐心地等待毛虫离开巢穴爬到树干上,然后把它们一只接一只地啄起吃掉,这像极了食客从回转传送带上夹起寿司的情景。
对于鹊、鸦、山雀、鹭等鸟类,尽管我十分欣赏它们的羽毛和飞行姿态,以及它们的鸣唱和鸣叫,但我从未想过这些鸟类拥有着匹敌甚至超越灵长类的心智能力。
它们在几百平方英里的范围内,
埋藏成千上万颗种子,
六个月后还记得埋藏地点。
即使就人类而言,智力也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不论是定义还是测量智力都很棘手。曾有一位心理学家把智力描述为“能够从经验中学习或受益的能力”。也有人把智力定义为“能够习得能力的能力”,类似的循环定义还有由哈佛大学心理学家埃德温·博林提供的“智力是智力测试的结果”。罗伯特·斯腾伯格是塔夫茨大学前任院长,他曾经嘲讽道:“估计你让多少个专家去定义智力,你就能得到多少种关于智力的定义。”
为了测量动物的整体智力水平,科学家们会考察不同环境下各种动物繁衍生存的适应情况。以这种方式来衡量,鸟类胜过了几乎所有的脊椎动物,包括鱼类、两栖类、爬行类、哺乳类等。鸟类是一种几乎随处可见的野生动物,它们生活的区域遍布世界各地:从赤道到两极,从沙漠盆地到世界最高峰,海洋、陆地、淡水流域……几乎所有的栖息地都有鸟类存在。用生物学的术语来说,鸟类有着宽广的生态位。
作为一个纲,鸟类存在的历史超过1亿年。它们是大自然最成功的演化事例,为了生存创造出了诸多策略。在某些方面,鸟类演化出具有鲜明特征的能力,令人类望尘莫及。
在远古的某个时代里生活着一种原始的鸟类,它是现生所有鸟类——从蜂鸟到鹭的共同祖先。如今世界上有大约10400种鸟类——比哺乳动物的2倍还多。这里边有石鸻、麦鸡、鸮面鹦鹉(Strigops habroptilus)、鸢、犀鸟、鲸头鹳(Balaeniceps rex)、石鸡(Alectoris chukar)、稚冠雉属的鸟类等。1990年代,科学家们估算地球上的野生鸟类数量总计在2000亿到4000亿之间,这意味着鸟类数量是地球人口的30到60倍。所以从繁衍后代的角度来说,人类并非地球上最成功的物种。毕竟物种演化比的从来不是谁进化得更高级,而是谁更能适应生存,谁更能应对周遭环境带来的挑战。鸟类在演化历史的长河中一直在“适者生存”的挑战上表现卓越。
鸟类和人类是如此不同,我们很难全面了解鸟类的心智能力。
鸟类起源于恐龙,恐龙中的绝大部分都在远古时期的大灾难中灭绝了,只有某一个灵巧的分支幸运地生存了下来,继而逐渐演化成今天的鸟类。人类是哺乳动物,我们的祖先曾经是胆怯而又渺小的如鼩鼱般大小的生物,在恐龙统治的阴影下苟延残喘。等到大多数霸主都消失殆尽之后,哺乳动物在演化的道路上体形越来越大,而鸟类则演化得越来越小。人类开始学会直立行走,而鸟类则减轻体重以适应飞行。人类的脑神经逐渐集中到大脑皮层形成沟壑,从而产生复杂的行为;鸟类则发展出一种与哺乳动物完全不同的神经结构,并且在某些方面同样精密。鸟类如同人类一样,也在生存的过程中摸索着世界的规律。
什么样的智力程度才能够让鸟类预测远方的风暴即将来临?或者知道未曾去过的地方该怎么飞,即便目的地远在千里之外?或者精确地模仿上百种鸟类的鸣唱?或者在几百平方英里的范围内埋藏成千上万颗种子,并且六个月后还记得埋藏地点?(我几乎无法通过这样的智力测试,正如鸟类也很难通过针对人类设计的智力测试一样。)
也许“天赋”是一个更好的词汇。“天赋”(genius)一词与“基因”(gene)同出拉丁文一源,意思是“某人与生俱来的品质,内在的能力或倾向”。而后,“天赋”指天生的能力,最终其含义变为“非凡的才能,天生或者后天习得”。该意义在英国作家约瑟夫·艾迪生1711年的散文《天赋》中首次出现。
晚近时期,“天赋”一词被定义为“恰恰能做好他者做不好的事情的能力”。这是一种非凡的心理技能,无论是和同类还是和异类相比。鸽子的导航能力远超人类。嘲鸫科鸟类能够学习并记住比其他鸣禽多上百种的鸣唱。西丛鸦和北美星鸦(Nucifraga columbiana)对它们所放东西的位置的记忆能力让人类相形见绌。
我将“天赋”定义为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能力——“领悟”周遭环境,理解事物,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换句话说,“天赋”即具备敏锐而灵巧的洞察力,能够应对诸多环境和社会挑战,很多鸟类似乎都能充分地满足这一定义。这通常意味着创新性的行动——比如利用新的食物来源,或者试图主动发掘食物来源。
关于这一点,最经典的例子来源于多年前英国有关山雀的记录。大山雀(Parus major)和青山雀(Parus caeruleus)都掌握了开启瓶装牛奶盖子的技巧,这些牛奶在清晨被送到住户的门阶,它们便趁机获取牛奶表层丰富的乳脂。(鸟类不能消化牛奶中的碳水化合物,只能吸收脂类。)1921年在斯韦思林小镇上的山雀首次掌握该窍门;到了1949年,英格兰、威尔士、爱尔兰范围内上百个地点都记录到了这种行为。显然,开瓶盖的技巧通过鸟类的互相模仿传播开来——这一社会学习令人印象深刻。
用“鸟脑袋”这样的词来辱骂他人愚蠢,终究会自食恶果。鸟类与我们的灵长类近亲的根本区别正在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制造工具、文化、推理、记住过去、规划未来、换位思考、相互借鉴。人类引以为傲的许多智力象征,都或多或少地在鸟类身上有所体现,鸟类智力以独立而巧妙的方式与人类共同演化。
人类和鸟类在应对自然挑战的方式上也有诸多相似之处,尽管二者在演化道路上存在很大的差异。这一现象被称为“趋同演化”,在自然界十分常见。
达尔文把鸟类鸣唱称为“与人类语言最接近的存在”,他说得没错。最近,由来自80个实验室的200位科学家组成的科研团队对48种鸟进行了基因测序,为趋同演化研究打开了一扇窗。该研究发表于2014年,结果显示基因活动在人类学习说话和鸟类学习鸣唱的大脑中有着高度的相似性,这表明也许人类和鸟类共享一套关于学习的基因表达核心模式,而这一模式的产生源自趋同演化。
由于上述原因,在理解人类大脑如何学习和记忆、如何创造语言、解决问题过程中的心理活动、如何在物理空间和社会阶层中定位自己等问题中,鸟类成了极佳的参考对象。
本文发表于《萌芽》2019年5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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