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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班开车回家的路上，陆林竟然看到了一辆无人驾驶的客车，却没有人相信他所陈述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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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芽经典 | 无人驾驶（上）
电话那头是一个听着比主持人还要稚嫩的声音，不管了，陆林告诉她：
“喂，你好，我现在正在上三高速，靠近三界出口位置，我发现有一辆车无人驾驶。”
“喂，师傅，您再说一遍好吗？”
陆林的眼睛仍然盯着前面大概四百米处的客车，并且尽量冷静地告诉她：“我说我现在在上三高速，马上过三界出口的位置，我前面正有一辆温州牌照的大客车，没人在开！”
“师傅，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陆林发现他冷静的态度反而把事情说得像是在开玩笑，于是提高了音调，“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们电台有没有办法啊，快点想想办法啊！”
“师傅，你别急，那你能提供一下客车的车牌吗？还有我们需要您的一些个人信息。”
“那你等等啊，我现在要靠近了才能看到。”
陆林轻轻把油门踩实，但说实在他的脚底都是虚的，脚后跟一直在发抖。还有三百米，二百米，陆林不敢靠得太近，只好把头使劲往前探。大客车突然开始变向，很快占据了超车道，陆林担心它撞到隔离带。但是大客车稳稳地继续开着，反倒像是给陆林让道。在右侧车道原本不该超车，但是这边的视野对陆林来说更好，他尝试第三次超车，这回一定要看清楚。
坐在客车右边的乘客安静很多，从后排往前，大都歪着头睡着了。陆林注意到大概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小女孩的脸贴在车窗上，鼻子贴着玻璃左右晃着，陆林发现小女孩也注意到了他，她伸出一只手跟陆林打招呼，陆林尴尬地也招了招手。但是在高速上，并行开着本来就挺危险，而且这辆大客车的脾气还捉摸不定，陆林硬着头皮加速。两车车头并排的时候，陆林转头，客车的驾驶座要高很多，他得稍稍抬起头，从车门的玻璃看过去，空无一人。
陆林鼓足勇气鸣响了喇叭，撕开了两辆车中间有些胶着的空气。大客车纹丝不动，两车保持着每小时90公里左右的速度继续并行。陆林尝试不同的喇叭声，长按，声调随着多普勒效应变低，像一把用钝了的镰刀划在大客车身上；短按，像抓一把石子扔在水里一样。陆林想起了那个小女孩，他稍微减速，看到小女孩是唯一对他的喇叭有反应的人，她举着两只手拍打在车窗上。陆林继续鸣笛，希望小女孩能吵醒车上的人们，企图大家都能注意到边上这辆小车的异常。
第一个醒来的那个女人一定是小女孩的妈妈，她把头探向车窗，陆林冲着她挥手，又继续鸣笛。女人的表情像是这辆迈锐宝才是无人驾驶一样，她一把揽下小女孩，甚至把窗帘都拉上了。没等车里的人开始恐慌，大客车打了个右转向，此时陆林的车子正卡在中间，他不知道到底是刹车还是超过去算了。正犹豫间，大客车的车头像头倔牛一样地扭了过来，陆林被挤上了硬路肩，同时也只能减速了，幸好这次看清了车牌号。
陆林重新打了热线电话，
“你好，车牌号是××××！”
“等等师傅，什么车牌号？”
这才过去五分钟吧，这小编导就把这事给忘了。
“我是刚才打电话那个啊，无人驾驶那个，车牌号是×！×！×！×！”
“哦哦，您的个人信息呢？”
“你还怕我逗你玩啊！”陆林把自己的个人信息一股脑儿全告诉了电话那头的小姑娘。
“好的，师傅，我们会尽快核实的。您也保持电话畅通，我们随时可能联系您。”
陆林松了口气，按照他的预期，等会会有高速路政截停这辆车吧。
但是才过了十分钟，陆林就坐不住了，电台那头的两个主持人还是不停地扯着闲篇，玩一些无聊的问答游戏。他的左手一直攥着手机，可是还没有反应。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去截停这辆大客车。
已经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了，陆林丧失了耐心，而恐惧什么的都暂时被他抛在了脑后，无论是不是一场闹剧，他都要亲自参与进去了。陆林抹了把脸，把屁股沉到他的座椅上，打转向灯，鸣笛，加速。这是他的第四次超车了，当车子超过客车，陆林频繁看着右后视镜，客车安静得像是睡着了，好像是跟陆林玩累了的样子。陆林车子的右轮胎压过了中线，车子现在稳稳地骑在中线上开着。通过后视镜，陆林牢牢把握好距离，一点点减速，试探着后面这只庞然大物的底线。速度已经降到每小时80公里，大客车毫不在意。陆林继续减速，到每小时70公里，大客车同样减速了，也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而等到陆林把速度减到每小时60公里，大客车放弃了。
道路进入山区，多了许多弯道和隧道，夏天的夜晚，开车在高速碰到最多的就是撞死在挡风玻璃上的昆虫，但那跟今天晚上的遭遇相比算不上什么。陆林保持着六十的速度，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但是后视镜里始终没有“无人驾驶”的身影，这一路上并没有出口，也没有服务区，它跑到哪里去了呢？好不容易车子到了开阔地带，陆林把车子停在了硬路肩上开着双闪。打开车门，站在一片郊野之上的高速公路上，陆林的双腿都无法站定，他靠在后备箱盖上，抽着烟。耳边只有虫鸣，还有路基下沟渠里的流水声。远处有车灯在亮着，越来越近，但是看车灯外形知道是小车。小车在身边呼啸而去，陆林好想问问他有没有超过一辆无人驾驶的大客车。
一支烟的时间，陆林决定不再等了。可能是车外的空气让他清醒了一些，他认识到也许是自己抑郁了，或者只是这一周的工作压力太大造成的。现在陆林只想集中注意力安安全全地开回家，好好休息一个周末。其实不过几十公里就到高速出口了，陆林放慢车速，半开着窗户，他希望有一点新鲜空气进来。后面陆陆续续有不少车子超过，但都是小车，看到这些车子，陆林还是忍不住想，难道你们都熟视无睹吗？随后也只能笑笑自己。
还有几公里就到出口了，但是前面的车子却堵了起来，这个点怎么会堵车，可能是出事了。果然，左侧车道封闭了，前面闪着警灯。陆林挨着前车一辆辆通过，慢慢到了事故现场，一辆大客车骑上了中央隔离带，整个车子九十度侧翻在路上，前后各有追尾和被追尾的小车。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这就是那辆无人驾驶的客车。陆林不顾自己占着唯一的通道，把车子停下了，后面的司机拼命鸣笛。陆林跳出车子穿过隔离带，一个交警生硬地把他拽开了。
“干嘛呢，那是不是你的车，赶紧给我开走！”
“等等，等等，我找人！”
交警听到把陆林的手松了松，但还是不许他进到事故现场。车门被压在路上，几名抢救的人员正爬上车子砸碎车窗，有乘客被拽了出来，陆林挣脱开交警的手，跳上了车子，交警以为是家属，并没有特别阻拦，告诉他，“你不要急，你先做个登记，你没救援经验去了添麻烦！”
陆林只是没头没脑地回答了一句，“我只想看看司机在哪里！”
第二天，一觉睡醒的陆林，一骨碌爬起来就跑去翻看新闻，昨晚他被拖离了现场，后面堵塞的车子太多，他只好先回家再说。关于昨晚的事故，并没有什么新闻，只是在社交媒体上，陆林找到了这么一条，昨晚上三高速发生一起客车追尾事件，伤亡人数不明，现场未找到司机，怀疑肇事后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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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发表于《萌芽》2017年1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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