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一直在网上看见淄博烧烤，它如何实惠，如何火爆，如何吸引外地游客，对此我只有简单的好奇，不曾想到“五一”假期结束，就要去往山东。这一次的行程与以往不同，是疫情结束后，《萌芽》首次走进校园，我们说起今年的新概念作文大赛，复赛或许也将久违地在线下举行，面对面的交流总是更让人期待。
窗外阳光稀薄，玻璃渐渐贴上雨痕。不记得途经哪座城市时，天空中出现了闪电——是像影片里那样清晰的闪光脉络，就这么遥远、安静地出现在眼前。我后排坐了个男孩，他惊呼是闪电，要他的妈妈快往那看。冷空气在目的地等着我们，短袖确实不够用了，杨老师把她的外套借给我穿。我们都知道此行带着任务，估计不会轻松，但拖着行李箱走出高铁时，清凉的夜风从四面吹来，也还是觉得一身自在，步履轻快。
来之前，老师们问我平时是否怯场，而我基本不上台，倒真不好评判。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我压根没想好要说什么，更遑论提炼一个主题。拿到话筒后腹稿忘得干净，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在寿光现代中学的同学们都很宽容，偶尔能听见他们善意的笑声。这让我平静不少，想到自己读高中的时候，肯定希望听到真诚的内容，便没了顾忌，开始散漫地回忆。说着说着，思路反而理清了，微弱的脉络自然显现，和散文写作有异曲同工之处。后来有同学问我：生活中常有想写的时刻，却不知道怎样将它们变成一篇作品，因为想不明白而怯于开始。我回答她，有的问题只能在写的过程中解决，如果不动笔，只靠思考，也许永远得不到答案。
桂老师对这所中学并不陌生。他以之前在《萌芽》刊登的专栏文章为例，提醒大家在写作时，尝试习惯碎片式的“孩童视角”，从细节切入，发挥文学意义上的想象力，避开主题先行的误区。除此之外，他还谈起其他文学作品中的段落，帮助大家感受实际生活中的智慧。无论是房屋中介还是菜场摊主，实际生活中，这些人说话时一定都有深层含义。如果只关注表层内容，必然会丧失丰富的意味，令作品变得平庸、无趣。
结束后，即使学校老师说可以去吃饭了，依然有不少同学留下来，提出有关文学和写作的问题。我讶异于现在中学生的自我认知和阅读量，换做以前的自己，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思考。我们走出讲座厅，看见很多年轻的面孔，一问才知道，这所学校居然容纳了8000名学生。正是晚餐时间，用不了多久就要自习，想到自己中学时紧张的生活，我对那些愿意留下来的学生抱有由衷的钦佩。
潍坊实验中学位于峡山区，距离市区较远，但生态环境很好，清新的空气令人身心舒畅。唐老师首先向大家明确，文学是看待世界的眼光。他以奈保尔的作品为例，为大家分析一位印度劳工唯一能够记住的东西应当是什么。而作家王安忆曾说，作家应当热爱生活的表象——可以不热爱生活，但是要热爱生活的表象。接着，他为大家讲解了爱丽丝·门罗的短篇小说，她的作品我只看过一点，对这篇很是陌生，便也听得仔细，倒像坐在台下的学生。最后提到了海明威的短篇小说《杀人者》，他以惊险小说的外壳裹住“发现的时刻”，这些故事都是讲述如何看待文学，或者说如何看待写作，而怎么去看，和怎么去写，又是两个问题。
讲座结束后，有个女生提出问题：学校给同学们印刷了很多阅读材料，都是名家作品，例如先秦散文《大学》，自己却看不懂，应该怎么办才好。她才初二，居然愿意阅读这样的文章，这让我们都感到惊讶。唐老师详细询问了是字面意思无法理解，还是不明白作者的语境、当时的社会环境。直到午饭前，仍有未尽之意，学校的老师便主动询问这位同学要不要一起吃饭。吃饭时她与唐老师也一直在交流，这种场景离不开学校与老师对学生们阅读、表达的鼓励。
在前往昌乐二中的车上，一位语文老师已经率先向桂老师请教：他还比较年轻，工作没几年，不知道该怎么让孩子们爱上阅读。他观察到，现在小孩都比较爱看短视频，对阅读似乎提不起兴趣。平常在杂志社，也能听到编辑老师们发出类似的感叹，大家难免暗含忧虑，这一次却让我们心怀希望——校园里仍有人愿意为之努力。后来的讲座中，同学们也非常活跃，能听到他们细微积极的讨论声，这让大家愈加轻松愉快起来。
这次的讲座时间略有延长，原计划十一点半结束，结果到十二点多，仍有同学不断提问。有个男生非常腼腆，话不多，但坚持跟着我们。他说自己会看每一期的《萌芽》，特别喜欢林砚秋的作品，也结合自己的写作向老师提出了平日的疑问。看得出来是个内向的孩子，当被轻声提醒时间可能不够了，他也并不离开，只默默地站到一边，执着地看过来。仅仅听这些转述，我也觉得那是令人非常感动的眼神。
最后在潍坊第七中学，有个男生以去年在《萌芽》刊发的小说《洄游》为例，联系王安忆的创作与卡夫卡等作家，询问如何看待当下的都市书写和乡土创作、它们这些年的变迁，以及西方小说的发展，和自己在写小说时遇到的各种问题。他显然对《萌芽》有所了解，并有一定的文学阅读量。结束后，这位同学找到了我们所在的会议室，他果然也在尝试写自己的小说，并有向杂志投稿的打算。唐老师自然乐意帮助有这样想法的学生，直到离开的汽车发动，他们都一直在楼梯间进行交谈。
回程的路上，杨老师坐在我旁边。这两天，我们与桂老师、唐老师互相搭档，跑了潍坊的四所中学，此刻都只有一个感受：写作果然是很困难的事情。高中毕业后，我就再没有去过中学，这次遇到这么多可爱的同学，突然又觉得回到了十几岁。那时，写点东西的念头刚刚萌发，没什么自己的思考，也没有人给我指点，一切与文学相关的东西都羞于启齿。仅仅是与同学们短暂的接触，我也从中获得了新鲜的力量，这让我更加期待起了他们未来的写作。
✒️ 责任编辑 / 杨鹏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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