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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恐”的人设在学生党里最为流行；骗子“安娜·德尔维”光靠“德国豪门女”人设便在纽约上流社交圈里如鱼得水。我们迷恋与追求某种“人设”，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与本能？它究竟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了什么？一厢情愿的追求是否本身就与人性的复杂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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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赛克
就在前段时间，我刚好认真品读了一篇详细梳理、解读“笨蛋美女”这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最受欢迎人设的文章，而作者创作的初衷，似乎也隐含着这一必胜模板已经稍微有点过时的感慨。套用他的切入角度，提起这一人设，你首先想起的是哪些经典角色呢？对于这些年有点“后继无人”的情况，你又是如何理解的呢？文中引用的一项数据显示，如今六成以上的人都投票表示自己最反感的人设（包含明星在剧中和现实中两方面的表现）就是“业务能力为0的笨蛋美人”，而在作者看来，这实则恰恰说明了这种人设是极难驾驭的（同样无论是在真实生活层面还是在表演上），她们中的很多其实更接近天真率性而非真的愚蠢，就像如今更为时髦一点的一个变种“美强惨”通常不会有多惨一样，把这样的一类人理解为“傻蛋”，才是现在的创作者和观众最让人担忧的地方。文中提到，《恶作剧之吻》的导演便曾透露，“与笨手笨脚的袁湘琴完全不同，林依晨本人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女生，为了演好角色可以做满一本笔记，并为剧中人物设计各种小细节，这才呈现出了最好的表演”。 而当年那部因为恶评引发观剧狂潮，最终同样在豆瓣10分制评分系统中打入最头部的2分梯队的“中国版《绯闻女孩》”《落跑甜心》中，女主那包含但不仅限于“歪头翻白眼”“张嘴大吸气”，被称作“自然主义的智障级演出”，虽然在呈现“笨蛋美女”时略显用力过猛，观感欠佳，但要是有机会参加“艾美奖”，倒或许是最佳女主角的有力竞争者，甚至不知不觉间已然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流派？ 但这里的一个关键是，就算给袁湘琴和祺贵人都做一做MBTI，结果的差异或许也还挺大的？但要是这个逻辑被倒转过来——就像是今天许多影视编剧室或文学创作课堂上正在逐渐将其确立为某种“基本功”一样——以人物大类与在各种考量后从人格分类的刻板印象中选出的最需要的那一些为框架搭建角色，就注定会出现千人一面乃至仿生人来袭的惊悚感？而“毫无逻辑”在文艺创作领域的本质往往还并非“逻辑不连贯”，反倒恰恰是“联想式的逻辑实在走得过于通顺”。那句在任何向度上都成立的话放在前面的话题中是不是也正是：一个人一辈子一件蠢事都不做着实很难，可一辈子件件做的都是蠢事无疑更加不可思议？
杨兆丰
我上中学的时候，身边迷恋二次元的兄弟还比较少。“傻白甜”“黑长直”和“不良少女”可以说是只接触国产剧的男生们最喜欢的几种影视剧女性角色类型——再一想，除了反派“腹黑女”以外，我当年的好兄弟们基本对于大部分少女角色都是见一个爱一个。“黑长直”代表着那种高冷文静范儿女神，这种设定打造出了《小时代》里的经典女神南湘。老实说，我在高中看《小时代》的时候也着迷于南湘。从南湘的人设中我们能总结出，在戏剧套路里，“黑长直”是看不上帅学霸之类的正派人的，往往要追求刺激、明珠暗投爱上“坏小子”，把身和心都大大地折腾一番，最后要么被污染被毁灭，要么升级成女王。换句话说，在当年的国产爱情小说或影视剧的世界里，你只要学习好，基本上就和“黑长直女神”没戏了，外面街市上摩托车的后座才是她们的归宿。当然，我们这些重点学校里的乖宝宝，也很欣赏“不良少女”或者说“坏女孩”这种人设。“坏女孩”要和“蛇蝎美人”区分开，我感觉这种设定本质是“坏小子”的性转版，一般都是从小家庭关系紧张，中学辍学后脱离基本的成功学轨道独自外出谋生，敢想敢爱却看起来对一切都满不在乎，而且拥有一种不太性感的早熟……像是笛安当时写的东霓这个角色，就对很多年级排名靠前且有阅读课外书习惯的同学有着不小的吸引力。但“坏女孩”在国产影视剧里不仅越来越少，而且越来越变味了。有的编剧似乎下意识把“坏女孩”和“假小子”画等号，这无疑给很多男观众当头一棒。比编剧见过更多世面的青年导演们刻画“坏女孩”则更省事，直接让服化道给人家弄个抽烟喝酒烫头文身套餐，然后整个鼻环化个烟熏妆，台词更是出口成脏，活脱脱一个“精神小妹”。鲜有影视剧还记得去呈现“坏女孩”本应拥有的独属于自己的心灵小世界和亚文化社交圈（当然不只是游戏动漫二次元）。在我印象里，《女人不坏》里桂纶镁饰演的铁菱算是比较迷人的“坏女孩”代表，也许最讨喜的“坏女孩”人设的内核就是“她其实不坏”。
相对来说，“傻白甜”虽然能通吃各路男主，但对当时我们这些少男观众的吸引力反而较弱。“傻白甜”当然不是弱智，应该是看起来憨憨的，但其实天真可爱有点小刁蛮。而且，真正讨喜的“傻白甜”往往拥有文青们最推崇最爱用作个性签名的品质——“知世故而不世故”，甚至在关键时刻能化身“超聪明白甜”挺身而出，拯救爱人或者世界。“傻白甜”也分好多种，比如多年前张娜拉演过几种外向型的“傻白甜”角色，我都挺喜欢的。这种傻白甜大概是大大咧咧的迷人戏精ESFP，也是这几年国产综艺或选秀节目里非常吃香的人设类型，相信很多人眼前已经浮现出几张美丽可爱的面庞了。《落跑甜心》的女主估计参照的也是这种人设模板，但用力过猛，不慎演成了体质人类学领域珍贵的研究样本。另一种“傻白甜”是比较内向的妹妹型角色，或者叫“乖白甜”更合适，大概属于呆萌细腻且随时会委屈的INFP。我青春期时曾经着迷过的《仙剑奇侠传》第三部里面的龙葵应该属于这种类型。更重要的是，龙葵应该是个人格分裂症患者，当看到男主受到伤害或者极度愤怒的时候，她就会从“傻白甜”化身成英姿飒爽的人形兵器来保护哥哥……换句话说，这种“傻白甜”人设终究太过于单薄，需要混搭某种相反的人格面向，才能被填补成比较完整的角色。
梁小雨
过去武侠小说风靡时我们也会迷恋一些不存在的“身份”——深谷中从未见过人的结巴美女、出家当和尚的皇室王子、在坟墓里睡绳子的龙女……光“看书随便翻翻就能倒着背诵”的人就能坐满一个面包车直接送去门萨俱乐部办理入会登记。但好在那时作者们还不执着于做非常空泛的世界架构，由此即使身份特殊一点，接触之后角色性格也都能做到自洽。简单来说，就是还是人，有我们能理解的人性在。赵文瑄曾经在采访中直言，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不自知的美人，因为美人从小就知道自己好看——“小时候我下课，会有几个同学跑到我旁边来，赵文瑄，你要我帮你买冰棒还是买什么，主动愿意帮我做事、跑腿，我不知道为什么。回家的时候，我是走路，从学校到家里大概要二十分钟，我爸不准我骑车，他怕危险，但我其他的同学都骑脚踏车上学，四五个同学就牵着脚踏车陪我走回家。有几个同学走在我旁边，老怕我跌倒了似的，总要扶一下这样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上大专，都这样子。我告诉你，只有美人知道这是什么感受，一般人没有人会对你这样子。”这也道出了有的人也无法接受呆傻美人或是明明瘦得只剩排骨却自称“吃货”“胖胖女孩”设定的原因，这些谦辞中其实包含着难以忽视的虚伪。连古龙老师这样逻辑常常崩坏的人，在写水灵光无法意识到自己的美时，还给她安了一个从小在山谷长大因此连块镜子都没有、未曾见过任何陌生人的“人猿泰山”式人物背景。生活在现代社会里无法意识到自己长得漂亮确实是太虚假了一点，倒是长相普通但异常自恋的人不会少。
于是我们还是要明确，“天然”也好“单纯”也罢，就像清淡的菜色，也是需要精心设计才能表达完整的东西，并不是一个天然的角色就代表内核空无一物，原汁原味就代表不需要调料。不只是我国的影视剧，其实日剧也逐渐离谱。这几年新出的日剧我几乎看不下去，它们中的多数给我的感觉就像语录合辑与卡通人设的复合体。也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日本的漫画正在走向成人（现实）化，但电视剧却逐渐幼稚化了。
注：
以上言论皆为嘉宾个人观点，不代表本刊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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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为节选，发表于《萌芽》2023年4月刊。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者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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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 杨鹏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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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设计
/ 龚文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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