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萌芽 | 不日远游:路过水潭就路过云


 编者按 
不日远游最新的长篇小说《西环路猜想》将在《萌芽》12月号启动连载。故事从明浅死后半年开始,西蒙在明浅的电脑里发现了一百多个小说的开头,自己成了其中几篇的原型。
在阅读这部小说之前,我们先一起看看不日远游是怎样面对创作的:当生活不值得信任时,如何抓取记忆,在小说中重建生活,探寻自我。
 

作者 不日远游
这几年我看起星盘,看星盘的原因,也是因为当时很疑惑。对我来说,迷茫最本质的地方是身份认同老碰到麻烦。看星盘,我的主要行星几乎都交了海王星,海王星啊,那个迷迷糊糊的、渴望消融的、理想化的、永远拎不清的巨大星球。有时候我觉得它也不清楚自己的力量,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转动。
难以获得身份认同,就经常会站不稳,摇摇晃晃。然后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去依靠记忆。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好的与坏的,似乎都比我本人更加真实。它们更像是真的,我不是真的。忘记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还是谁提出过“避难所”这个概念,碰到难题的时候,我们都习惯转头跑向避难所。而记忆是多么安全的避难所,就跟消失了的爱人一样安全,它们栩栩如生,却不会再干涉你的生活。
要不是抓住记忆,我觉得自己随时会烟消云散。我几乎没有办法对自己说,让过去成为过去吧,做一个全新的人,去追逐新的生活。不行的,几乎就是不行的,是它们组成我。
而我很早以前已经体会过海王星的不真实。很小的时候写日记,很快就发现我的日记半真半假,在只给自己看的那几百字里,我也不说什么真话。热爱编造,修改生活。

但记忆是材料。
刚开始写小说,真的是因为疑惑不已,我认为把那些弄不清楚的问题弄清楚就好了,我去重现、梳理生活里的重要时刻,企图弄明白是不是因为那些时刻出了差错,当时如果做了别的选择会不会不一样。到了现在我会明白,做对了那个选择,你也会在下一次出错的。
可能是因为没有看过好的结局,我每一次都下意识地把结局处理成分别,辜负或者背叛,然后每一次,都有一个人遥遥相望那些记忆里好的时候,但是数年过去以后,他和几年前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太一样,他不再想要弄明白原因了,弄清楚怎么回事是无济于事的,人们很擅长故伎重施。
现在我更想要把故事讲完整,更愿意重新安排过场景、结构,甚至是感情以后,用它们来表达确定的主题,起码到现在,我对自我与关系还有很大的兴趣,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处理不好,它们经常是对立的。有些时候,关系中的迷人时刻,又让我一时忘记了自我。
我害怕消逝,记忆也好,小说也好,是因为我不大信任生活。一天天过下来全都抵消的话,我觉得没有意义。有一阵我觉得生活好无聊,必须在小说里再次重建才行。讽刺的是,引发小说灵感的,一定是全情投入的生活,保持全部敏感与热情参与的生活,而不是无聊的时候。关系照见自我,小说可以把它们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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