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当我老了,炉火旁打盹,忆起海南的游历,我准会回想起害牙疼的一幕。
炉火有没有不确定,只是一种意境。沙发上打盹,睡思昏沉是一定的。
我还没有跟老年人长时间共处的经历。我爷爷年老时,见过几面,记忆中,他就是坐在沙发上睡思昏沉的样子。
我猜他是在回忆往事。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把走过的路,见过的人,打过的仗,甚至是某个场景某段对话……一遍遍回想。不然,他怎么可能无端地就问出一句:“浮来山上的那棵银杏树,还有吗?”
莒县浮来山上的银杏树,据说有三千多年了。
得知“还有”,他似乎感到了欣慰。
当我老了,走不动了,沙发上打盹,睡思昏沉,也许会想起“壮游”过的“天下”。那些去过的地方,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遇到的人……也许想起在海口的这个早晨。
到底是南国,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已经很毒辣了。走在海南的阳光下,最能体会到什么是——赤日炎炎似火烧。
我习惯性地没涂防晒霜没戴太阳帽没撑太阳伞就上街了,幸好这里是骑楼老街,可以走在骑楼的荫蔽下。
昨天到海口,正赶上一场太阳雨。天上出着大太阳,雨下得哗哗的,网约车司机说这在海口很正常。
正是这种说来就来的热带雨,是南国的烈日,生出了“骑楼”这种建筑吧。身在骑楼老街,我有一阵恍惚,若说这里是北海老街,大概也有人相信。
在海口骑楼老街街区,我有个很强烈的念想:不止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呀,前人盖楼,后人也可乘凉可蔽风雨。骑楼,是利己利他利民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存在。
昨天买牙疼药的那店药店居然还没开门。九点多钟了。大概这也是慢生活的一种表现吧。我还在骑楼的通道上,看到一个四仰八叉躺在凳子上睡觉的中年男子。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不要命。”以前只是听说,这次是切身的感受了。
前两天还相信“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这种事”,一牙疼就相信了。“痛过你的痛,悲伤着你的悲伤”,是真的痛过,悲伤过,才能做到的吧。
药店老板问我是上火还是发炎,我不确定。毕竟没牙疼过。
开始像是牙缝里塞了东西的胀痛,隐隐的,并不严重;慢慢地是触痛,上下牙一咬合就疼痛难忍。
逛完免税店出来,买了个冰激凌甜筒,上面撒了奥利奥饼干碎的那种,吃到饼干碎屑都硌得牙疼,难以忍受的程度的——疼。
牙疼时吃这个都硌牙
我想起了我妈。五一假期的一天,她说牙疼,一晚上没睡好觉。我说带她去医院看看,她不肯。也不知吃的什么药,第二天说好了,不疼了。我想应该还是疼的,她觉得去医院麻烦,忍着罢了。
我想起了我爸。他牙不好,早就戴了假牙。家里墙上贴有一张“出门必备物品清单”,每次出门前要检查的事项,包括假牙。有次我们出去吃饭,到了饭店他才想起没戴假牙,我说开车回去给他取,他说不值得,算了吧。
那顿饭吃的呀,有多痛苦……我这才感同身受。
还有,上次在家里包包子,泡软的海米我妈让剁得碎碎的,我说太碎了吃不出海米的味道,她说“你爸咬不动”,也没在坚持。结果我爸咬了一口包子,就说跟放了嚌子(zhai zi,方言,硬的东西)似的。那顿饭,他吃得很慢,很慢。
也许,牙疼是对我的一个提醒吧。各方面的提醒。
我妹妹曾说过,“一口好牙的价值等于一辆宝马”。可不是咋的?
水巷口的陈记汤饭,吴日彪蒜香炸猪牛排,七块钱一斤的大荔枝,海南粉,文昌鸡……再多好吃的,也因为牙疼望而却步。心有余而牙不肯配合,旅行的趣味便大打了折扣。
还有满大街的清补凉。
不知为何,我一直以为是清凉补。难道不是清凉补吗?天气如此炎热,吃点清凉的,有助于平心净气。
也许是我眼花,容易把字看错乱,也许海南人民比山东人还热爱倒装句。我看到一家粉店的招牌是“妹姐海南粉店”。看了好几眼,确定是妹姐不是姐妹。
很想吃的海南粉,牙疼没吃
说实在的,这个季节来海南,真的不够明智。那个说大夏天去爬泰山是嘲巴的大表哥若是知道了,定会说我们是嘲巴。
莱芜话里,嘲巴是憨楞傻是二百五是缺心眼的意思。
原因呢,是小曦同学没来过海南。比陌生之地更吸引她的,是据说这里的免税店能买到便宜的化妆品。咱这种偶尔才敷张面膜的人,实在看不懂为了买化妆品还跑趟海南的行为。
她在小红书上看攻略,看到一句:这时候到海南,需要避的最大的雷就是——不要来。
可是,来都来了。
“没有空调的年代,海南人是怎么过夏天的?”我问出租车司机。车上开着冷气,年轻司机戴着口罩,胳膊上还套着防晒冰袖,一看就是个很讲究的人。
他一笑,说:“没有空调有风扇啊”。
“没有风扇的年代呢?古代人怎么办?这么热,像苏东坡他们,就得靠蒲扇了吧。”我自言自语。
穿过高铁站空旷的广场,在烈日到感受到皮肤的灼痛。我问小曦:“你喜欢海南吗?将来打不打算在海南生活和工作?”
她坚定地说“不”。
你看海南的云,多白
我来过海南。
对海南并不是一无所知。
那一年是2002年还是2003年不记得了,公司组织的经销商旅游,跟旅行社。
即便那时我不曾到过海南,也知道五指山啊万泉河,还有红色娘子军,洪常青,吴琼花,南霸天把她捉回去关在牢里,让狗腿子抽她鞭子,说“看你还跑不跑?!”琼花一脸凛然,“跑,打不死吴琼花,就跑”。
小小的我,很替她捉急。你跑也不能说出来呀,不然怎么好偷偷跑掉?还不是会落在恶霸手里?扮演南霸天的是陈强,陈佩斯的爹;演琼花的演员叫祝希娟,后来曾担任过深圳电视台台长。
还有,天涯海角。即便没到过海南,也知道的——天涯海角。
听着就很浪漫的所在,适合海誓山盟的地方。
2002年或者是2003年,上网还不像当今如此便利,所拍的照片也不像当下如此便利地发朋友圈上传云盘或QQ空间,我大概也找不出几张当年在海南的照片了。
当年到没到过海口居然也不记得了。大概是到过的,对五公祠还略有记忆。可以确定的是,那次没到过骑楼老街,不然,我不可能毫无印象。
十几年前的海南一游,有哪些留在了记忆深处,又有哪些已经随风飘散了呢?记住的,将来也许会遗忘;遗忘的,也许有一天会泛起在心底,生出些别样的感慨和感叹。
记得看到天涯海角有点失望,就这块小礁石?天之涯,海之角?
记得刘总拍照时从礁石上滑落到海里,湿身了,连同一部诺基亚手机。湿身(失身),就是那次行程中听导游调侃的。
还记得导游叫罗奇。他说海南导游有六千多人,也许是三亚的导游有六千多人,记不确切了。总之是说海南乃旅游热土。
记得海南岛的岛服,那种人造棉的,十几二十几块钱一身,大家都穿得花花绿绿的。我的那套岛服至今还在临沂的家中。很多年不穿了,却舍不得扔掉,每次看到,都会想到——这是在海南买的。
记得有个叫雁北的同事,还多买了一套岛服送给小曦同学。那件绿色的小衫,她穿了好几个童年的夏天,有张照片同事说很像小章子怡……
还记得,海南的高速公路是不收费的。想起这一碴,问司机“高速公路是不是现在还不收费”,他说是的,但是油价比内地高,含税了。我说,这是海南跟国际惯例接轨了。
还记得,有个经销商不顾导游再三提醒,晚上叫了小姐,结果就遇到了仙人跳,好像还惊动了警察。呵。这种事居然也记得。
当然也还记得,那是春节过后,北方仍是春寒料峭,我们穿着冬衣上的飞机,一落地便找洗手间换上夏装。回程途中,偏偏又遇到一场寒流,下起了大雪。
前一天还是海南岛的热带风光,这一天又经历高速公路上的大雪纷飞,那感觉是什么呢?不知有没有“咱们的大中国呀,好大的一个家”的感慨。
忘了。
仔细看,下着雨
你看海南的天,多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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