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很年轻的时候,流行一种叫“芝麻卡”的卡片。在新华书店、邮电局书刊杂志门市有售,一毛钱还是五分钱一张,不记得了。
芝麻卡类似书签,印有精美的图案和一句极富哲理的话。很多句子能令人怦然心动,不能心动也能让人若有所思,让人有摘抄记录下来的冲动——小学时候的语文老师经常布置作业让我们找“好词好句”,在课外读物不易得的年代,为搜罗“好词好句”,我们渴望读书。
芝麻卡上现成的句子,简直如获珍宝。
我有过很多张芝麻卡,有同学送的,有自己买的。时隔许多年,芝麻卡上的那些句子也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有两张卡片,即便我早已经把那两张芝麻卡片丢失在了岁月中的某一天,上面的句子也还清清楚楚地记到现在。
一句是:属于你的,躲也躲不开,不属于你的,求也求不来。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我以为这是对失恋之人的劝导和慰藉。“不属于你的,求也求不来”,求的姿态还会很难看,算了吧;“属于你的,躲也躲不开”,能躲得开,就不属于你,那就算了吧。算了吧,顺其自然。
另一句是:快乐地生活,一边陶醉,一边自嘲。
有段时间工作不顺心,我电脑开机画面、屏保,用的就是这句话。后来自觉不够积极,便更换掉了。
“一边陶醉,一边自嘲”曾一度是我的QQ签名。如今不太用QQ,签名是什么早就忘了。
这句30多年前在一张小小的芝麻卡上的话,对我的影响可见一斑。我公众号Slogan换来换去,先是“目光炯炯,内心温暖”,后来是“一边陶醉,一边自嘲”,“一边自嘲”自以为有游戏人生的心态,便改成了“一边记录”。
真是自欺欺人。
真是“时时刻刻的不知如何是好”。
人很容易被某些信念催眠。我大概就被年少时芝麻卡上的句子催眠了,甚至把它们当成了人生信条。
2
七月份,因女儿申请学校需要一纸存款证明,我冒着今年最大的一场雨去临沂的一家银行营业厅办理了业务。到期后,那笔钱本应自动到活期到账,结果隔了十几天还没动静,我自己在手机银行APP上也无法支取。回青岛后,就到附近的营业厅去咨询。
结果被告知因办理存款的银行未设置解约日期(大概是这个意思),无法自动到账,需要拿存款证明原件解除。
我一时想不起存款证明原件扫描完是不是就销毁了,只记得是纸上淋了雨,皱巴巴的。又不是存折,没长期保存的必要,可能还在车上,也可能找不到了。
银行工作人员说:如果找不到原件,就需要证明此存款证明的用途,是申请学校还是做了它用。
回家跟觉主说那张纸可能在他车上。他道:“这不是就是证明‘我的钱是我的’吗?你打银行电话投诉,一投诉一个准……”
我没打投诉电话。没必要啊!就算打400电话或银行服务电话免费,但需要多说很多话吧?需要讲述事件的整个过程,投诉的话,总是带点气的,还不一定有结果,还得到银行办理……算了吧。
幸好证明原件没丢,在他的车上找到了,是我放的。
那天他冒雨开车带我去的银行,大街上水流成河,停放在马路两侧的很多汽车都浮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过在那么大的雨中开车、坐车的经历,懊恼为什么不等一天,谁又料知会下那么急的大雨?感觉得到汽车尾气都排不顺畅,突突突得像开蹦蹦车……
那一路,我不知念了多少个阿弥陀佛和上帝保佑,想了几回“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果然是好事多磨么?隔了几个月,还要去投诉?投什么诉什么呢?让赔礼道歉?还是让好好管管你们的人?
“没必要。”我想,“算了吧。”
即便是上家银行柜员失误,也没造成什么直接间接的经济损失。拿了原件去给他们一番操作,问题也就解决了。又何必再去计较?
“算了吧”,这三个字里包含了多少自嘲、多少无奈,以及多少失望啊。只有到了一定年纪,才会更明白吧。
还有就是,真的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事情上。
人生在世,无非一边陶醉,一边自嘲,多留点时间陶醉不好吗?
3
那天我去海边转了一圈,路过万象城,顺便去超市买了几个面包。
面包房是自选,包装打价签后,拿到收银统一结账的。回到家,我拿出贝果面包想吃,撕开包装时瞅了一眼价签,发现导购员打错了,多收了十几块钱。
贝果是那里最便宜的面包了。一个6块8还是6块9,价签上打的“杂粮芝士包”,显然是面包房弄错了。
咋办?
若是楼下24小时便利店,也就下楼去找回了。若回万象城,需要坐三站车,走路要20多分钟。我拎着东西一路步行回家,正有点饿,难道再去找他们?
“算了吧。”我犹豫一下,便说服自己,拿出面包吃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面包,多花了十几块。吃的时候,假装愈加陶醉。
不然,还能怎样?坐三站车去找他们更正失误,一去一回,加上中间的交涉,怎么不得浪费一个多小时?可能还会有不愉快的交涉发生。
算了吧,算了吧。
把时间浪费在美好的事情上。不如立刻马上开始,现在就能享受到面包的美味。
我想起从前,年轻时候见过的那张芝麻卡,卡片上的话,“快乐地生活,一边陶醉,一边自嘲”,简直就是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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