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来自清友团 花艺&摄影 阿亮
小区门口有两棵玉兰树。
去年春天搬来时，花期已过，今年才晓得跟我们院子里的玉兰不是同一品种。
那两棵玉兰，一胖，一瘦，一高，一矮，胖的那棵树冠如伞似盖，瘦的那棵形态像水杉，高的那棵眼看就有四层楼那么高了，矮的那棵也高到了三层楼。我以前没见过那么高的玉兰树。
两棵树现在都开着花，我总觉得它们是一对情侣。不仅一胖一瘦一高一矮，还一男一女。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玉兰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
舒婷的《致橡树》里，近旁的是一株木棉，换作玉兰，也是可以的。北方没有木棉，玉兰这些年倒是越来越多见了。
我们院子里也有棵白玉兰，前排楼房遮挡了一部分阳光，整个冬天，阳光在正午以后才能照耀到玉兰树上，花开得就比小区门口的晚了些。现在正是，含苞待放。
我眼见玉兰花是怎样孕育了一整个冬天，只觉得她最配得上“含苞待放”这四个大字。
这几天，进出小区目光不由自主地就会投向那一对情侣玉兰树。朋友圈里也总见玉兰花开，像是在进行玉兰花摄影比赛，为这疫情之下的生活增添着一抹抹的亮色。
一大早，在阿亮老师的群里看到玉兰插花，更忍不住赞叹起来。
这两天，总是会想起银雀山路上一棵玉兰，此时，应该也是开了一树的繁花吧。
以前我家住在银雀山路上。
有一年春天，每天早上去上班，都被供电公司院子里的一棵花树吸引着。那棵树在他们办公楼前，离大门口还有段距离。当年，玉兰树并不像现在作为景观树而常见。
那样一棵开花的树，一下子就会让我想起席慕容的那首诗：《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
周末的一个早晨，我决定去近观那棵玉兰树。
供电公司门口有个传达室，传达室都是有门卫值守的。事实上，每个“正规单位”门口都会有个传达室，或者设立“门卫”这一岗位，他们的职责，通常就是迎来送往本单位职工，拦住外来人员，问“你找谁”或“你是干什么的”。
我不确定，贸然地，去人家单位传达室，只为提出去看一棵开花的树的请求，会不会显得突兀？人家会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你，神经病啊？
总之，那个春天，当我决定去那棵开花的玉兰树的时候，内心戏已经很足了。
后来。
如果我因为预设了可能被拒绝的立场就却步，也就没有后来了。
事实上，光明思维促进了行动力。
我还是决定在一个春日的周末的早晨去看那棵玉。
周末，人家单位是不上班的。大门紧闭，我知道传达室有人值班。
就敲了敲门，我甚至没好好看清那个工作人员的脸，他大概四十出头。我问：
我能不能去看看那棵开花的树？
他连犹豫都没一丝一毫的犹豫，就打开门让我进去了。
周末的办公楼静悄悄，那棵树也静悄悄的，一丝风也没有。大朵大朵的白玉兰，在阳光下更显得晶莹如白玉，还有什么花比玉兰更糯，更暖，更温柔呢？
玉兰并非我最爱的花，我可能爱丁香更多，甚至爱别的更小朵的花更甚，但是玉兰，是另一种美丽的存在。
那天，我在那棵开花的树下徜徉了很久，拍了好多张照片。
离开的时候，心满意足。
想起《受命》里叶生的话：玉兰真是太有存在感的花了，像是一场早恋，第一个告诉你春天来了，教你什么是爱情。等大家都开花了，它就消失了。
时隔多年，发现最难忘的，其实还是那个放我这个外人进去看花的值班人员。
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看花的心意都能被善意以待。
去年秋天，八月桂花时，一天晚上，我们想去现在住的小区隔壁，看看桂花开得什么样了。
那里以前跟我们小区连成一片，每晚我们都操场散步，学员楼前两棵硕大的桂花，馥馥郁郁的香气能传播到很远很远，直到某党校用铁栅栏隔开。
走到门口，不等我们说话，值班的门卫就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进去散步行吧？看看桂花开了没有……
不行。不让进。不能随便进。
我们就是这个小区的。我指指旁边的楼。
不行。谁都不让进。
悻悻地离开。
心里当然会生出“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快。
难免也会想起去台湾的经历。
阿里山下的树木银行，导游带我们去用人家的洗手间，工作人员问明情况，诚诚恳恳地站在门口，所遇之人，普遍是温良恭俭让的神情。
其实，“我能用一下你们单位的洗手间吗？”大概可以检验一家单位的服务意识。
“我能进去看看花吗？”大概也可以检验一家单位对公众的善意。
而代表那个单位的，是人。
感谢银雀山路上的电力公司。当年，满足一个路人去看一棵开花的树的善意。
如果有人路过那里，不妨，再好好看看那棵开花的玉兰树。她，一定还在那里。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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