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白木在他面前微微一晃便收了回去,看着他恐慌的神色,心念一动。此人现在既然心生恐惧,何不趁人之危,窥其心中所想?
对付这种看起来就不太让人舒坦的家伙,这种手段也不算趁人之危。他于是便暗自运转脑海中的力量,看到了这家伙的想法。
只见化野的想象中出现了一个蒙面人,对着他们下达刺杀叔父的命令,还特地提到找几个学生,尤其要让陈芷钟参与到此事。
乔白木看着那人一张一合的嘴,脸色阴郁。那画面突然又断开,想必是化野转换了思绪,眼前出现了自己的脸,紧接着是黑色的岩浆...这在心理学上也预示着恐惧。
化野确实是个软蛋,乔白木沉下脸逼问他几句,他也就和盘托出了。像这般低的意志力,实在不像堪当大用的样子。
据他所讲,那个蒙面人是个行踪诡异的家伙。他与那人见面不过两次,第一次是那人与他初识,是在学校旁的一家小咖啡厅。
那时他正独自一人喝咖啡歇脚,这个人便和乔白木一样——单指拿出安全局的手册恐吓人的这种行为。
乔白木皱了皱眉头,那蒙面人是安全局的?这么说真是父皇所为!思绪流转间他不动声色地道:“你继续讲。”
化野怯懦道:“那人要我组织些学生,说是要办什么大事,事成之后,必有重金高官。我当时心想此人既是贵局的...未必不可以一试。更何况,如今帝都势力纷杂,我这不也是想抱个大腿嘛…”
乔白木身体前倾,离他愈发近了,这使化野着实惊惧。
“你可知乔玄墨是帝国大学的校长,亦是你的校长?你知道乔校长对于帝国的重要性。因为一个人的三言两语,几番逼迫,些许金钱,你就轻易将其刺杀!”
乔白木冷笑一声:“真是个见财眼开的小人!”语气中不乏几分怒意。
“你可知那人为何非让陈芷钟参与此事?”乔白木问出了这个在他心中盘萦许久的疑问。
“这...这,我确实不知,我当时也纳闷呐,便问那人,可他只让我不要多问。”
乔白木叹了口气,此人不过是个棋子,何必徒增怒火。便警告他一番后离开。
此刻卢安之看着面前这个略微失神的女子,心道这就是殿下为之心醉神迷的女人?虽谈不上国色天香花容月貌,不过也还算有几分姿色。
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女人救出来,警察厅的人可不是吃素的,鬼知道他通了多少关系,又损了多少人手,总算是把人弄到了飞船港口。
唯一心急如焚的是,殿下怎么还不来。
他苦笑着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几日的帝都真是不能再乱了,但是这个不太成熟的殿下细细算来,是他认为最值得的投资。
乔白木看着在天空中不断落下的雨幕,凉意让他打了个寒战。雨天最易多愁善感。
他整了整衣领,看着卢安之身旁的芷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却吹不走覆在心上的那层阴霾。他为了自己的一片私心,决心放走她,无形中却是给别人增加了负担。
所以看着芷钟的目光,他避开了。而且只说了四个字:“快点走吧。”
芷钟走到他跟前,看着这个男人稚气未脱的脸隐含泪光,她只是看着他,嘴唇翕动着,眼睛里有感激。
乔白木摆了摆手,几个人把芷钟请上了飞船。舱门渐渐闭合,飞向渺远的宇宙,那是一片广阔的世界。
“去斯诺伊星如何?那地方人烟稀少,不会有人认出她的。”卢安之出言道。
乔白木点了点头,道:“你也速速离去吧,这地方不安全了。”而后转头拭了拭泪。
“殿下这般动情,方才为何不话别呢?我本以为需要很长时间。”
“虽是动情,但情已不深。何需话别?不如勉强留存一些,以作来日纪念。”乔白木眼中恢复了清明,这番话他说得很认真。
卢安之默然无语。
“你也走吧。”乔白木牢牢盯住港口的入口:“快走。”
“殿下保重。”卢安之说罢转身离开。
“贺局长看戏看得开心么?”乔白木搓了搓手,干冷的气候很是难熬。尤其此处位于星球纬度较高的区域,加之附近又有高山阻隔,即便下着大雨,气候仍是入骨的寒冷。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帝都的中枢为何会建在这个鬼地方。
“殿下颇有兴致,臣岂敢轻言劳累。”贺逐风不慌不忙道。
“父皇让你来的?”
“陛下震怒,殿下还是思考一会如何同陛下解释吧。”
乔白木听到此处,目光陡然凌厉:“不劳你操心。”
一辆车稳稳地停在二人面前。
“殿下,请吧。”
乔白木无奈地耸耸肩,随他上了车。
又回到熟悉的书房,乔白木厌恶极了这里,每次到了这,他和父皇不是不欢而散就是大吵一场,反正是没有什么愉快的氛围。
至于这次,更没有什么意外了。
乔玄策过了一会才进了门,他眉头紧皱着,皱纹里藏着焦虑和忧愁。眼袋淡青着,看得出没怎么休息。
他只是瞟了乔白木一眼,便坐在宽大的棕色皮椅上,倚着扶手沉思。空气一时分外的静谧。
乔白木本就心存愧疚,只得站在墙角,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显得乖巧起来。
我麻麻在我小时候就说我写东西像发电报.我现在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

乔白木觉得他和父皇之间始终如同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般,模糊不清。
这使他时常感到疲惫与无奈。而且他清楚的认识到这种隔膜不是言语能够解决的。
他奔波了一日,到了暮色将近,却不知从何说起,怀着一肚子怨气和愧意,哪个情感更为强烈,他也说不上来。
末了,他开口:“父皇。”
乔玄策的眉头皱得更紧,合着的眼皮猛地睁开,那双眼睛把白木倒映在瞳孔里:“别叫朕父皇,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乔白木心中一窒,随即攥紧了拳头,怒火中烧地吼道:“你以为我稀罕?!哼,做你的儿子有什么好?整日担惊受怕,连心爱的女人也要被人诬陷,挚爱的亲人惨遭刺杀。我还想一走了之,大家都落个清净!”
“你......”乔玄策霍然起身,手指颤抖着指向他,脸都发红了,显然是气得不轻。
“你是不是看朕身子骨尚好,想把朕气死不成!逆子!”这句话简直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尤其是最后两个字,更是重中之重。
“父皇息怒,是儿臣失言。”乔白木不安地跪下道,他并没有怨恨父皇至深,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冲动之言,况且看父皇的样子是动了真怒。
乔玄策深吸一口气:“朕且问你,为何要私自放那女人逃走,若她有冤情,朕自会给她公道。”
“儿臣只是...不欲见她身陷泥淖,儿臣自然知道父皇英明决断,可儿臣心急如灼,还请父皇体恤儿臣爱人之情。”
乔玄策低笑一声:“那谁来体恤朕呢?”
乔白木鼻子一酸,喉头滚动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无妨,你自己回房间反省吧,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乔玄策摆手吩咐道。
“儿臣有一事相求,望父皇明鉴。”
“何事?”
“儿臣近日查得一线索,叔父遇刺之事与安全局有关,恳请父皇整治安全局,找出真凶。”
“一派胡言!”
乔白木气得站起来,道:“果然心虚了吧!”
他总是沉不住气,尽管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依旧无济于事。他也知道这样不好,但心里总有点侥幸,觉着没那么严重。
“咣!”
乔玄策一拍桌子,他能怎么办,打又不敢打,怕这个小祖宗万一又吐了血,到头来心疼的还是自己。但是生气是真生气,怎么会有这样的给他添乱的儿子。
而且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至少目前看起来是的)。
乔白木微怔了下,笑笑道:“父皇,一定对儿臣很失望吧。”
乔玄策闭了闭眼:“儿子,话不是这样说的。你是个成年人,听着,朕知道你最近经历了很多...”他冲乔白木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乔白木顺从的上前。
乔玄策拍了拍他还带着点稚气的脸庞,指腹仔细的抚着那清疏的眉眼:“但一个父亲从不对他的儿子失望,无论他嘴上怎么说。”
“可我做错了事。”乔白木难过的摇摇头:“奇怪的是我居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你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女人,别不服气,她们都不过是你生命中可有可无的存在……就像是路边的花,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乔玄策收回了手:“所以她们永远没有你的帝国重要。”
“我的帝国?我不确定能不能掌控这么个庞然大物。”乔白木很不自信的避过他的目光。
“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不是吗?”乔玄策很轻松的反问。
“可我对这没兴趣,很多人都比我适合...”乔白木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道:“他们对权力,金钱这些玩意儿如痴如醉,可我呢?只觉得平凡的日子就不错。”
“可惜这不是他们的命运,这是你的命运!你没有任何选择,很多看似不同的路,最后都会殊途同归。从这个角度看,你不觉得自己很幸运吗?”
“这是命运的安排么?”乔白木对于这异曲同工的回答似乎只有接受一途,他想起那在帝都大学的谈话,如出一辙的回答啊。
“陛下,警察厅卫厅长求见。”一个男仆进来请示道。
“让他进来。”
乔白木表情顿时变得不太自然了起来,毕竟刚从舅舅手下劫了人,简直都能想象得到他那火冒三丈的样子。
果不其然,卫轻寒风风火火地几乎是冲了进来。尤其是看到乔白木时,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要不是当着陛下的面,他非要好好地教训这个不省心的外甥不可!
“轻寒,多大的人了,脾气何必和小孩子一样。”乔玄策调侃中带着回护之意。
“陛下,可这不是小事!臣不在乎尊严,面子。可是警察厅的面子不能不要!”卫轻寒依旧气呼呼的。
“是啊,不是小事。可问题的根源不在这...”乔玄策瞟了乔白木一眼:“儿子,你先出去。”
乔白木一怔,便往门口走去,经过卫轻寒身边时,他身体一顿道:“小木知道有愧于舅舅,舅舅若心中不忿,稍后教训便是。”
此话说完,他再未停顿,径直走出门外。
乔玄策轻咳一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卫轻寒道:“说点正事吧,调查的如何了?”
卫轻寒露出为难之色,片刻后答道:“臣这边暂且只有一个线索,更何况被殿下劫走。臣百思不得其解,陛下为何命臣放任殿下如此?”
“因为陈芷钟不是关键,她背后另有其人。”乔玄策一边摩挲着一块雕刻为鹰的绿盈盈的玉石,一边对他说。
卫轻寒心头一凛,沉声道:“请陛下明示。”
“轻寒,不必紧张,你自己仔细想想,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做这件事,朕倒想听听你的看法。”
“臣确实思考过这个问题,那两个家族倒是有嫌疑,只是...臣觉得他们没有这个胆量。”
乔玄策顺手摘下腕上的手表,扔到了书桌上。现在虽是智能时代,但他腕上常常戴着一块表。
“你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没有这个胆量!不过,兔子急了还咬人,你要是说他们一点没参与,是不可能的。只是没胆子主谋罢了。”
卫轻寒这时就很是迷惑不解了:“那...还有何人?”
“很多人都劝朕,为什么不多要几个孩子呢?包括小木有的时候也这么说,虽然朕知道那是气话,也不与他计较。但你知道这其中真正的原因么?”
“此乃陛下家事,微臣无权置喙。”
乔玄策叹口气:“因为朕此生注定没有子嗣。”
卫轻寒看到陛下紧攥而青筋暴起的手,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颤声道:“那殿下他...”
“放心,他确实是你的外甥,只是...血缘上非朕之亲子罢了。”
“敢问殿下亲父可是...乔校长?”
“没错。之所以朕将此事告诉你,实则是让你明白此事其实是乔玄墨的苦肉计。”乔玄策剑眉一挑:“他终于忍不住了。”
“这才是朕回到帝都的原因,本是希望他有些自知之明,本分老实些,可如今看来,斩草需除根啊。”乔玄策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看来是已下决心。
“小木的事,融雪并不知道,她...一直以为小木是我们的孩子,此事是朕有愧于她。但,此事你要保密,切不可让外人所知。至于是否让她知道,你自行定夺吧。”
此言说罢,乔玄策复又低声嘱咐了一些事宜,随即便让卫轻寒离去了。
乔白木对书房中的对话一无所知,只是舅舅从书房中出来后,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而且那眼神竟是十分复杂。
“父皇...”乔白木唤了一声,但乔玄策却没有回应。
“父皇?”
“你从现在开始,不准走出家门半步。”
“为何?”乔白木摇摇头,很是不解道。
“不准再问,你只需照办即可。”乔玄策转过身来,眼神由狠戾渐变柔和。
那块鹰形的玉石被放在了书桌上。乔玄策微笑道:“这个,你拿去。”
乔白木把玉石攥在手中,还尚存有余温。他略略看了一眼,只觉得没什么特别之处,随即俯身拜倒:“儿臣谢父皇赏赐。”
心道,按父皇的行事作风,这里面怕不是装了个用来监视他的摄像头。
“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乔玄策声音微哑:“好好拿着。”
乔白木毫不在意地揣在上衣口袋里,道:“父皇的礼物早就给过了不是么?儿臣昨日便领教了。”
他心里已是知道叔父的事情无转圜的余地,是啊,堂堂的帝王怎么会承认这种事呢?
思虑至此,他咬了咬牙,恨恨地转身离开。祝杰紧随其后,生怕把这个小祖宗弄丢了。
乔玄策只是定定的看着,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后,他拿起了通话器,和贺逐风进行了一场长达半个小时的通话,他仔细的推敲着细节,只因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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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白木睡眠很浅,今晚更是如此,突然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他才发觉身上出了很多汗,有些粘腻。
他扶了扶额头,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喝了一口。
窗前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乔白木愣了一下,从床头的抽屉里神色严峻抽出了一把左轮手枪,这是他10岁生日时舅舅送给他的礼物,虽然他从没用过。
不过这把古董能用就不错了,他也没指望什么。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口艰难地翻过来,笨拙的姿势显得他有点滑稽。
乔白木警惕的目光消散了,出言道:“你能进来还真是个奇迹。”
景沐阳尴尬地挠挠头,走近了低声道:“我这不是为了解救殿下你嘛!”
“笑话!我哪里需要解救了!”乔白木对这说辞很不爽,主要原因是他正对父皇的禁令耿耿于怀。
但他蓦然意识到了什么,低沉了嗓子道:“谁派你来的?”
景沐阳吐出了一个名字,他的眼睛睁大了,随即道:“快带我去!”
两个人趁着夜色在景沐阳带来的几个人的接应下,离开了这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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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玄墨观他如此愁苦,便叹口气道:“小木,陛下心狠并不是他的错,如果你处在那个位置也会那样做的。”
“我不会。就算发生什么,我也不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手。”乔白木断然回答。
乔玄墨摇摇头:“人都是会变的,你也会。如果你必须在我和陛下之间做出选择,我相信你会选择最正确的那一个。”
“你一定很想知道陛下欲置我于死地的原因吧,其实你早就该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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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白木顿时就有点不妙的预感:“我还是不知道了吧……”(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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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这个问题乔白木也考虑过,叔父究竟有什么值得父皇忌惮的呢,如果仅仅是因为安全局捕风捉影的报告,那未免心胸太狭隘了些。
他此刻又见叔父转瞬间眼中便盈满了泪水,心中大吃一惊,客厅之中温暖如春,他居然感到了一丝寒意。
而下一秒,他感觉他的脑子空白了。
这不可能,他身体里有个声音拼命呐喊。
他不是父皇的儿子?!开什么玩笑。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是怎么克制也无法掩饰的颤音:“这是真的吗?”
叔父点点头:“这当然是真的,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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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玄墨看着乔白木失魂落魄的样子,过去摸了摸他那栗色的卷发。唔,栗色的卷发是家族的遗传,他看着镜子里有着相同发色的自己。
乔白木拿起了摆在面前的dna报告,扫了一眼便让它随指缝散落在地上:“我想知道全部的真相。”
“知道得越少,你就越安全,小木。我想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乔玄墨摇摇头,眼眸闪烁着,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那似乎是很难以启齿的往事。
乔白木叹口气:“话既然都说到这一步了,再多说点也无妨。”
他方才尝试着在叔父回忆时读他的心,可是却很惊讶的发现什么也读不到,那确实就是什么都没有的一片空白,而不是被屏蔽了。
此后便是长长的沉默,两个人似乎都在想事情,大概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那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楼,客厅里只有他们。
乔玄墨毫无征兆的开始了他的讲述:“大概是很久之前,有多久呢?那是陛下还没有即位的时候。先皇,唔,也就是你的爷爷。他早就立他的长子为太子了,事实证明,他这个决定还不坏,我的哥哥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一直以来表现都非常不错。”
“所以我不明白我出生的意义何在,也许是先皇觉得一个孩子太寂寞了。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召见了我,我觉得很惊讶。因为他没有重视过我,甚至父子之间很少很少见面,我一出生就被带到其他地方抚养,虽然表现出了很高的智力方面的天赋,但是他从不过问。”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先皇很委婉的告知了我一件事,那就是我那作为帝国继承人的哥哥居然子嗣艰难。说实话他的精子的成活率简直是0,任由什么手段都无济于事。兴许这就是人生的不完美吧。”乔玄墨停顿了一下,感慨万分。
“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心里并不是震惊我那个骄傲的哥哥有这样的秘密,而是无比的悲凉,我怎么会不明白我的出生其实是为了你啊,小木。”
乔白木怔怔的望着叔父,然后艰难的像是安慰他一样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父...亲。”
真是可笑,他觉得自己有两个父亲,虽然真相揭露了,可他却觉得乔玄策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父亲一样,每当他想痛恨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时,眼前也会浮现出那些屈指可数的温情画面。
不是早就对父皇失望了吗?当父皇违背了诺言,用阴谋诡计加害芷钟和叔父的那一刻,他就心灰意冷了,怪不得这么多年,他都没回过家,原来连血脉之情也不存在。
“那...父亲打算做什么?离开这里么?”乔白木轻声道。
乔玄墨听到“父亲”二字时,神情有些恍惚。但他毕竟是一个常具理性的人,现在更是一个有理性的父亲。
于是他苦笑着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自己,很是轻松的站了起来。
......
乔白木眼珠都瞪圆了:“您不是受伤了么?我...亲眼目睹的!”
“孩子,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帝国的科技远比你见到的要发达。尤其是医疗方面,放心吧,我已经痊愈了。”
“接下来父亲有什么计划吗?”乔白木听了他的话心中有些触动,随即不禁担忧起父亲未来的处境。
“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如果只能选一个,你会怎么选?”乔玄墨幽深的眼神投向他,让乔白木有了被威迫的感觉。
乔白木若有所思,心里却已是波澜起伏了。他脸一沉道:“父亲这是在逼我?就算选了又如何,如今父亲性命攸关,需要为自己多考虑。而不是逼迫儿子选择。”话语间有一丝冷意透出来。
乔玄墨抚掌微笑着:“你这才有些皇子的样子,可见性格和基因还是有些关系。”
“皇子?怕已经不是了,既然父亲说出了真相,那我也就摆脱了这个让我不自由的身份。倒不如远走天涯,换个余生痛快。”乔白木缓缓道,仿佛是有些解脱。
乔玄墨怔了一下,随即表情如沐春风了起来:“不,你还是皇子。这天下,也该换个主人了。”
乔白木脸上的一点笑意骤然消失,瞳孔里倒映着震惊:“父亲慎言!”
乔玄墨眼中射出恨意,乔白木见了这眼神也是一惊,他从未见过如此强烈的恨。
“我恨他,所以我就要夺取他最在意的东西,那就是他的帝国。但是,小木,这件大事最关键的一步在你。”乔玄墨咬牙切齿道。
乔白木皱了皱眉:“此话怎讲?”
景沐阳此时悄无声息的出现,“敬渊”雪亮的刀身被呈到了眼前。
“一般的武器杀不死乔玄策,但——‘敬渊’可以。而且使用它的人必须是你!”
景沐阳就看见乔白木一下子站了起来,随后便是愤怒的质问:“搞什么鬼?这就是你让我选一个的意思?”
但乔玄墨眼中一片冰冷,已然失去和他谆谆善诱的耐心,他挥了挥手,两个黑衣男子冲过去把乔白木又摁回了沙发上。
乔白木只挣扎了一下,无奈他本就力气不大,再看着这二人显然经过训练的肌肉,他那点挣扎就如同九牛一毛一般。
乔白木很识趣地苦笑了一下,道:“父亲何必如此,不就是杀一个乔玄策吗?这有何难?”
昏暗的灯光在乔玄墨的脸上打出长长的阴影,他的声音骤然低沉:“你说的是真的?”
“我会骗自己的父亲吗?说实话,乔玄策这个人两面三刀,不守诺言,更何况居然对您和芷钟下手,此仇不共戴天!”乔白木眼睛里隐隐有血丝泛上来,想是痛心极了。
乔玄墨唇边划过一丝满意的笑:“不错,果然是我的儿子!不过你知道为何要你使用?”
乔白木稍稍思考一下,想到了他第一次拿到这把刀的时候,想来这是什么狗屁生日礼物,八成是景沐阳受乔玄墨的指示拿过来试探他的。至于这玩意应该是需要能力进行驱动的,但只有他和父皇有这种能力,此时一个疑问悄悄爬上他的心头。
他怎么就读不到乔玄墨的心呢?
乔玄墨见他凝然不语,便一五一十的给他解释。乔白木一边点头应对,一边却是在思考着。
过了一会,乔白木拿起刀端详片刻,随即猛的收刀入鞘:“请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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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白木小心翼翼的把刀平放在膝上,他坐在副驾驶,驾驶座上是景沐阳。
景沐阳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得意。他心里大概想着起事成功的得意。乔白木无意间瞥到,心底叹了口气,开口道:“真没想到,景家和卢家在打这个主意。”
“殿下何必惊讶,乔玄策倒行逆施,他屠云家满门时,就该想到这一天,我们,不过是为了报仇!”
乔白木一言不发,看着将要喷薄而出的红色光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乔白木抱着刀进了卧室,以他的身份,拿着枪进也未必有人敢拦他。他拦住一个侍卫道:“陛下现下何处?”
“陛下一个小时前才出去,应该是去帝国大厦了,一般这个时辰陛下都会去那里听行星督查官们的报告。”
行星督查官是个可大可小的官职,负责管理所在行星的社会秩序等等除军队以外的事务。往大了说,一个行星,尤其是居住行星,那确实是不小的权力!资源行星虽说是人少了点,但那也是帝国的经济命脉。往小了说,帝国有那么多行星,行星督查官自然也是不少了。
每日凌晨,按惯例,行星督查官们会和陛下进行一次例会,当然是用技术手段的例会,采用采像模拟的形式进行对话。
乔白木换了身衣服,拎着刀便出了家门。但是这次从车库中开出的却不是那辆熟悉的跑车,而是一辆极为普通的车型。
“陛下,可是要歇息?”
祝杰很有眼力的看到了陛下因一夜未眠而疲倦的双眼,不免心中有些担忧。
“好啊。”乔玄策言罢饮下一口茶:“朕去歇歇,你也下去歇息吧,毕竟在朕的身边待了一夜。”
“臣领旨。”祝杰领旨欲退,乔玄策又道:“让你的人也去歇着,这段时间交给安全局吧。”
祝杰犹豫一下,道:“是。”
他的余光瞥见陛下走进了无锁的内室,随即也起身,默默的把门关上退了出去。
他拍了拍门外守卫的肩:“回去歇着吧,今天上午没咱们的事了。”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跟在他后面收枪离开。其中一个还纳闷,怎么突然就放假了。两个全副武装的安全局干员飞快的接替了他们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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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奂深背着手在自家庭院里踱来踱去,显得很是焦虑不安。
“父亲。”卢安之匆匆赶来,风尘仆仆:“父亲寻我何事?”
话音未落,他就被卢奂深踹翻在地。
“你胆子倒是不小,未经过我同意,你就去给殿下当狗了是吗?”卢奂深饱含怒气的声音响起。
“父亲息怒!儿子这是为了卢家着想。殿下在行事方面虽然未必成熟,但也是可造之才,更何况他就算再怎样,也是乔家族的人,多亲近有何不可。”卢安之并未站起来,而是恳切的解释。
“为卢家着想?自云家被灭后,为父便活在心惊胆战之中,景家亦是如此。说句心里话,兔死狐悲啊!”
卢奂深看着院子外的天空,不禁感慨:“四大家族说着好听,不过是掌控了些帝都内的空架子。说不定在那位冷血的陛下眼中,连条狗都不如!说杀,也就杀了。”
卢安之在他身后慢慢爬了起来,陡然凌厉道:“所以这就是父亲决心跟随乔校长,在这帝都之内造反的原因?!”
“放肆!”卢奂深脸色一变,转身就是一个巴掌挥了过去,却被卢安之轻巧避开。
卢安之望着父亲愈发暴怒的神情,不禁叹道:“父亲所作所为,在儿子看来却是要毁了卢家。乔校长纵使谋略再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是枉然。”
他单膝跪下:“还请父亲悬崖勒马,莫要一错再错!”他这番话确是真心实意,聪慧如他,又怎会看不清如今的大势,只是许多人如今都被仇恨和恐惧迷了眼睛。
庭院中清风吹过,院子里的古树枝杈摇动一下,几片落叶轻轻落在他身边的木地板上。
卢安之眯起眼睛,察觉到了什么。随即霍然起身,但为时已晚,几个拿着手枪的黑衣人把他团团围住。
“儿子,你知道的太多了,这对你不好。”
“父亲这是要杀我灭口吗?”虽然是反问句,但卢安之语气很平静。
气氛却是千钧一发,似乎下一秒,他双眼紧盯着的枪口就会喷射出致命的火焰。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听扑通一声,有人跪下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父亲这是要做什么?您若想杀了安之,就先从儿子的尸体上踏过!”卢家的长子卢岚之急切的望着父亲,大有奋不顾身的架势。
卢奂深欲将他扶起,却听他闷声道:“父亲除非让那些人放下枪,否则儿子就不起身。”
卢岚之是家中的嫡长子,平时深得长辈宠爱,这些年仕途也是一帆风顺。在外人看来,他是个十全十美的人,但他这些年来一直对他这个弟弟心存愧疚,弟弟才华惊人,却碍于身份上不得台面。
平日里他也会维护些,可也不能面面俱到,免不了受些欺负。想到这,他便暗下决心,他不知道为何父亲要对弟弟出手,但他一定要护他周全。
卢安之清冷的脸上终于多了些表情,轻轻的启唇道:“哥,别求他。”
“傻弟弟,哥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可你...就不能顺着点爸吗?”卢岚之有些痛心疾首,渐渐望向他。
“哥,我只是,我只是...”卢安之摇摇头,红了眼眶,但不说下去了。
卢奂深摆摆手:“罢了罢了,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为首的黑衣人拱了拱手,便把卢安之带了下去。
“岚之,你弟弟有时候说的并不是毫无道理。”卢奂深走到古树前感叹道,卢岚之跟在他身后。
“是啊,他本就聪慧。父亲是改变决定了吗?”岚之询问道。
“不!如今已然身不由己了,当初既然决定,就不可能再回头了。他如今,跟着殿下,我反而放心。假如我们...失败了,他亦能保全性命。只是,岚之你...”卢奂深拍了拍那棵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