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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下手
我对黑人兄弟说：
“我能拉下你的手吗?”
他回答：“sure.”
于是，我们俩几乎同时
把手伸向对方
我的手伸向
他的食指和拇指之间
他的手却过来与我
十指相扣
黑
地铁站里
黑人兄弟
从洗手间拐出来
一种陌生感
也从那里
一步一步
向我靠近
直到我闻到
他手上的
洗手液味儿
光芒
摩托车上驮着
一家三口
音箱里正在播放
“北京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等红绿灯时我看见
他们仨脸上的光
来自崇山路
西边的太阳
对面
四楼的窗前
经常站着一个人
看马路对面的
两排杨树
它们又高又壮
此刻，四楼窗前的人
正在树下骑车
压过几片
杨树的落叶
节奏感
一个骑着三轮车收废品的人
敲响他手中的铜歘子
他先敲一声响亮的长音
接着敲几声细碎的短音
这种节奏感不同于
其他收废品的人
以至于我一想起这声音
就想写首诗
或者用一只手
在腿上轻拍
模拟
那种节奏感
三个人的痛苦
他们俩背对着我
蹲着
他在呕吐
她用手
摩挲着
他的后背
从上到下
轻柔而缓慢
就像一种痛苦
摩挲另一种痛苦
隔着咖啡店的橱窗
我的目光
左右周旋
摩挲着
这两种痛苦
我们俩
每当喝到一泡好茶
我就会想
要是你在
该多好
我们俩一起喝
一泡茶
要是你没法儿过来
就像我这样
惦记着
也可以
合作
一个疏通下水道的大妈
走进店里
把宣传单递到我身前
推销时她用了
“合作”这个词
边说边用手在宣传单上指点
她的指甲很小
指甲油只剩下
指尖的部分
最后她请求我
加个微信
说：“加了能返钱。”
我说：“我不需要钱。”
但我还是加了微信
加微信时
我在想
怎么会冒出
“我不需要钱。”
这句话来
那个冬天
我认识了
一个男人
等到春天
他就消失了
仿佛他是
那个冬天
里的
一块冰
没缘分
昨天张强跟我说
他工作的电视台门口
有一个流浪汉，带着两只狗
白天乞讨，晚上回桥下睡觉
雨天时，流浪汉就把狗
装进怀里
今天我约马驰去看流浪汉
我准备了抗风外套、隔凉坐垫
隔噪音耳塞、100元钱
马驰焖了一锅饭和咖喱鸡
打算给他
在电视台对面，我们就看见了他
他突然起身离开，穿过大桥、马路、公园
树林和人群，越走越快
我和马驰从步行换上电动车
骑了好远
也没追上他
野茶
在孟主任家里试茶
她妹妹撩起裤腿
让我看她在山上
采野茶时搞的伤疤
这时孟主任的弟妹
抱着一塑料袋茶进来
也撩起裤腿
让我看她的伤疤
说：“这茶就是给我金子，都不卖。”
后来直到我离开孟主任家
她的弟妹
都一直把茶抱在怀里
尖叫
一杯牛奶
从桌子上洒下来
在地板上
形成的图案
像是牛奶
发出的尖叫
坐在地铁上看人
我左边的男士
举着手机看
一副防备的架势
我对面聊天的两个男生
其中一个脸色发黄，有暗疮
他旁边红头发的要好一些
脸上干净，举止清爽
坐在我右边的男士
我并没注意他
小步
两个男人
肩并肩
走上狭窄的
石板路
他俩迈着小步
先后穿过
桃花、松树
然后在一棵丁香那
拐出去
位置共享
一个红点
一个绿点
红点不动
绿点沿着仙女湖北路
向西前行
左转
再左转
踏上台阶
绕过花坛和树丛
继续直行
红点不动
等着绿点
一点一点地
接近它
作者简介
何因因，86年生，诗人
“果皮”线下活动倒计时
一天
选编 王小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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