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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巨变史
三十年前我们哭了
妈妈说再哭让偷牛的把你抱走
我们立刻止住哭声
长大许多以后
邻居是这样唬孩子的
“再哭！再哭让警察把你抓走。”
后来回老家看到小孩哭
他的妈妈说再哭让你大伯把你带走
我就是那个大伯
二〇二三年三月一日
拇指的故事
遇到眼尖的人
就会发现我的大拇指
关节是内弯的
面对对方的问题
我也能对答如流
说拇指的故事：
小时候荡秋千摔下来
指骨摔折了，没接好
对方不信我就举起拇指
指关节上的伤疤给他看
只要满足了对方的好奇
没有人再关心真相
虽然那伤疤是割草割的
我确实从秋千上摔下来
但造成的伤是手腕脱臼
面对每个提问的人
我继续一遍遍地讲
拇指的故事
在这个世界上
人们对先天残疾与后天
伤害的看法还不同
二〇二三年七月七日
彝良笔记
从罗炳辉将军纪念馆下来
陈衍强指着路下面的桥告诉我
这桥彝良人叫情人桥
平时有很多情侣在上面约会
得到我的回应
他又指着桥下的河水说
因为地处山脉
彝良县城只好建在河的两岸……
但过了桥之后
他开始跟我聊自称中国狂奔派
的彝良作家张宏歌
至于桥要怎么修
水该怎么流
根本不重要
二〇二三年七月五日
高速公路
堂姐终于长到十六岁
然后就嫁人了
对于失去了父亲
母亲改嫁后又不太管她的堂姐来说
嫁人似乎是
一个不错的选择
堂姐嫁的地方也不错
有山有水
秋收时
堂姐邀我们去她家做客
她家的土豆都很大个
苞谷也很饱满
就是路太远了
我们要从崖上下去
翻过对面的山坡
再绵延到山脚才能到
那时我想：
如果有一条直路就好了
这个梦想二十年后被实现：
一条高速公路
从她家门口直达我们村口
隧道打通以后
第一次去堂姐家
是她牵线
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
我们在她家烤洋芋
烧苞谷
彼此印象都不错
后来这事也没成
二〇二三年六月十八日
生日礼物
按身份证信息来讲
今天是我的生日
但我是从不在这一天
过生日的
除了联通和移动
也不会有人
给我发来祝福的短信
但下午飞来的小麻雀
在晾衣架上接受
鸟妈妈喂来的虫子时
我也悄无声息地站了上去
二〇二三年六月三日
对镜
越看越呆
越看越丑
越看越傻屄
越看越不是玩意儿
自诩写诗的
老想着出名
老想着赚钱
老想着谁谁谁的评论
太他妈下贱了
对机器人的评论
也津津乐道
沾沾自喜
二〇二三年四月廿五日
镇北台词
那年在榆林
袁军领我们
登镇北台
在台上
他给我们讲
这台谁谁谁登过
我当时感觉好极了
心想：
皇帝登得
我也登得
刚刚是想到：
皇帝下来了
我也下来了
二〇二三年四月廿五日
黑点
拿到毕业照
一个与我
有过节的同学
用碳素笔
把我的肖像
涂成了一个
黑点
多年过去
我已忘记
那位同学的
姓名和容貌
但记住了
那个黑点
二〇二三年四月廿日
一个罪犯杀人前的三个小时
下午两点
他在公园里
与两个小孩踢球
一直踢到
三点半
三点四十
他出现在
常去的那家快餐店
并要了一瓶
可乐
四点十三分
回到家
如厕
洗澡
四点四十
出现在客厅
他打开电视
并在沙发上
躺下来
情节太好玩了
电视中的
唐老鸭
逗得他“哈哈”大笑
顺手拿起
桌上的苹果
咬了一口
（苹果真脆
发出“嘣”的一声）
又放回去
苹果在果盆中
滚到桌子上
时间来到
五点
二〇二三年四月廿日
有一天晚上，听雨在玻璃上跳伦巴
一次酒桌上
有个哥们
与我聊得很投机
散桌后
非要再喝
一场。酒过三巡
哥们说他搞了个
赚钱的生意
让我留个号码
带我一起发财
如今多年过去了
他还没有
给我打电话
他一定是
不小心弄丢
了我的号码
二〇二三年四月十二日
在贵阳火车站附近站街的少女
她看起来很小
大约十四五岁
顶多十六七岁
她穿着一件
薄薄的 T恤
站在一扇
卷帘门下
怯生生的
这幕很多年了
我是听一位朋友
讲她的遭遇时
回想起来的
我在想，她是否
挣了很多钱
我希望
她挣很多的钱
二〇二三年三月十九日写，廿日改
赵春山之死
赵春山是我
小说中
虚构的人物
赵春山去看
狱中的儿子
中途失踪
下落不明
我在一稿中
是写死了的
二稿时
想到作为
一位伟大的父亲
还没有吃够
人间的苦
怎能轻易死去
我写赵春山
靠流浪归来
回到家时
他的儿子
已经出狱
二〇二三年三月五日
遗憾
在狱中
读到托尔斯泰
花十年
写下《复活》
我想我
判了十三年
是不是意味着
将来要
干件大事
但待到第九年
我出狱了
二〇二三年三月七日
给曼塔的情书
终于可以静下来
给你讲一讲
窗外的花了
远处是二月兰
我一早就看见
它的颜色最新鲜
其次是矢车菊
以及蒲公英
当然，远处的花
没什么可讲
我主要想讲
窗前的月季
月季是老丁栽的
老丁是一个杀人犯
他正用拿刀
的那一只手
给花浇水
二〇二三年三月三日
黔南旧事
毕威高速
旱莲花服务区
下面有个村子
名叫渔塘村
是一块旱地
每年过了雨季
山上的居民
就只能去服务区对面
悬崖下的井里取水
有一天半夜
我去取水回来
在半山腰小憩的时候
月亮照进我桶里
桶中的月亮那个美啊
让我想起邻村的张凤霞
就是上吊吊死的那个张凤霞
二〇二三年二月十七日
作者简介
邓胡子，1990年生，小学文凭，贵州赫章人，现居扬州。
邓胡子 || 我终于洗清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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