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其一生》：没有重来，只不过是选择了一种方式，去了另一个人间

2023-07-06 14:24#1 标记1

“没有重来，只不过是选择了一种方式，去了另一个人间。”
——《终其一生》

作者简介：
田娅，铜仁学院人文学院2020级汉语言文学2班的学生。座右铭：所有的遇见都是值得，所有的选择都不曾后悔。
作品刊登于铜仁学院《晨光》期刊
2023年第一期

终其一生
没有重来，只不过是选择了一种方式，去了另一个人间。
——题记
田老汉是个本本分分的农民，骨瘦如柴的身体，时常穿着一件满是褶皱的蓝色背心，膝下有两儿两女，虽然失去了一只眼睛，却也讨得了一个好媳妇，勉勉强强过着安稳的日子。
“快，去医院，二儿媳妇要生了。”田老汉着急忙慌地跑回来对坐在院中的妻子说，这时候妻子付碧的手中正拿着一块被磨得七零八碎的破布在手中来回缝补着。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两人就往县医院赶去。到了县医院，天色已经渐暗下来，门前那棵树枝在大雨中肆意摇摆，雨淅淅沥沥地从天空中滑落下来，三人就这样静静地在医院走廊上焦急等待着。

“爸，妈，你们没淋湿吧？”二儿子田继开口问道，“没淋湿，王玉进去多久了？”付碧着急地问二儿子，“有一会了，没事的，我们再等等。”田继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沉重的脑袋。
“哇，哇，哇…”一阵婴儿的哭声从房间里不断传出来，田继激动地
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向房间门口，医生从房门走出来说道：“恭喜，母女平安！”站在一旁的田老汉夫妇二人彼此露出了激动满意的笑容，仿佛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终于着了地，“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付碧双手紧握，激动的眼泪从细小的眼眶里滚落出来。
“要是个儿子就好了！我们已经有个大女儿了。”妻子王玉边哄着手中抱着的女儿边向田继抱怨道：“生儿生女都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子。”田继看着妻子手中正睡得香甜的女儿，“可是我们现在这么穷，拿什么养孩子！”贫穷二字在王玉的脸上划出了狠狠的皱纹。“等孩子再大两个月，我们去广州打工吧？”在这个二十世纪结束之年，为了能够让自家生活得好一些，石头村的年轻人自发去到了离村很远的沿海城市打工。而田继此时心里也是百般斟酌：“出去打工，自己的一双女儿不得不交给年迈的父母扶养，如果不去，家里穷得几乎揭不开锅，这一家人可怎么过活。我们这个年代尝过了各种苦日子，吃过各种能吃的野菜，挖过各种能挖的草根，难道还要让我的孩子跟着我们过这种苦涩的日子？”想到这里，田继眼角的泪珠不自觉地流出来，他转过身偷偷抹去脸上那不争气的泪珠，心里似乎暗自下了什么决定，无奈地走出门去了。
田老汉有着一手编竹刷子的好手艺，可连温饱都成问题，谁家还会顾着买刷子？自然这门手艺也没有给家里带了多大的好处。建国后三年经济困难，付碧生在这个艰难的年代，只有六岁的她便失去了父母，成为孤儿的她只有靠着自己去山上挖草根来勉强度日！在亲戚的劝说下，她来到了石头村嫁给了田老汉，本以为在这里会日子好一些，可付碧天生苦命，为了温饱依然得去挖草根吃野菜。四个孩子饿得肌黄面瘦，在怀小儿子田继的时候，在邻居的帮助下，也只能用镭钵捶着草根作为“营养品”。
大包干时期，日子稍微好了一些，付碧和田老汉为了让自己的孩子都能上学堂，田老汉没日没夜地编制着竹刷子，付碧每天也都跟着公社的人一起去地里干活挣公分。“妈，我不去上学了，就让弟弟妹妹上学吧！家里面本来就很穷，你们二老整日整夜那么辛苦，我一个女娃儿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让我和你们一起分担家事吧！”懂事的大女儿琴子故作镇定地说，也许是害怕父母不同意，她神情恍惚，语气却又十分坚定。“女儿，妈知道你是家里面最懂事的，但是你要读书，只有读书以后才会有大的出息，爸妈辛苦点没事，但想到为了你们几姊妹，再苦再累都心甘情愿。”付碧用皲裂的手轻抚着女儿的脑袋。琴子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母亲是不会同意的，只是默默地走开了。但是付碧却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琴子没去上学了，而是和别人一起学起了做生意，家里面的日子也渐渐宽裕了些。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好好的书不读，学着和别人谈恋爱，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说着，田钟就拿着皮带朝小妹英子抽去，一顿下来，英子满身伤痕，好在琴子做完生意回来恰巧碰上，对着田钟就是一顿数落：“你对小妹怎么能下这么大的手，不管什么事，好好教育不行吗？”说着就拉着英子进房门去了。“你就惯着吧！”田钟恼怒着扔掉了手里的皮带。
“你们肯定不敢摸这根线哈哈哈。”放学路上王奇指着电线杆子落下来的一根线开玩笑地说着，“有什么不敢，看我的。”田继一副洋洋得意，似乎要干什么大事的样子，说着就伸手去抓电线。还没来得及反应，田继就被拉上了电线杆挂着，众人一顿惊吓哭了起来，王奇噫噫呜呜不知道在喊些什么，旁边的狗也“旺旺”的冲着电线杆不断地叫着。“天哪，电线杆上怎么挂着个孩子。”周晚急忙跑过去找了根长长的竹竿，喊了一群大人赶来帮忙才把田继救了下来送到了附近的小医院，这时的田继已经晕了过去。也就是因为这件事，田继越来越不爱讲话，学习成绩也一直不好，最后小学还没有毕业就没读了！“我的孩子以后能不能找到个媳妇哦！”付碧看着眼前的田继喃喃自语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四个儿女也长大成人，琴子也找到了归属，英子还是没有听大哥的话，自己外出务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田钟也取了老婆，修了自己的房子。
风轻轻地吹着，竹丫随风摇曳，显得悠然自得，天气格外地爽朗，也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这天田老汉的心情也显得格外轻松，嘴里轻轻哼着曲调，他拿着那把陪了他半辈子的刀来到这片他养了大半辈子的竹林里，准备砍些竹子来继续编制刷子。

“妈，听说下村有户人家退了聘礼，对方家那个女孩生得很是乖巧，我得赶紧去给小弟找人说一下媒，要是这事能成，那就太好了！”“那你赶紧去，别耽误了。”付碧满心欢喜地催促着大儿子，心想着小儿子的婚事有着落了，就如同中了彩票一般，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农历初七的晚上田老汉带着还没有卖完的刷子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今天赶集的人不怎么多，刷子没怎么卖得出去。”“没关系的，还可以留着下场去卖嘛，每一次赶集都去，你的刷子做的那么好看又实用，现在很多人都需要的，我也多做点活，现在孩子们也都有自己的归属了，不用我们瞎操心了。”付碧握着田老汉的手温柔地安慰着他。“妈，成了！小弟的事情有着落了。”还在忙着干活的付碧听到大儿子的声音急忙丢掉手里的锄头就要去准备些什么，她很多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终于办完了小儿子的事，二老也如释重负了。
很快两个月就过去了，王玉抱着儿女来到付碧的房间，望着坐在床沿，手里还熟练地缝着破旧衣服的付碧，王玉隐忍着泪珠说着：“妈，我和田继想出去打工，现在很多人都去广东那边进厂，我们也想挣找点钱补贴家用，喂养孩子们也需要钱，可是……”付碧看出了王玉的无奈，望着眼前的儿媳，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扶养几个孩子的艰辛，还没等王玉说什么，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抱过孙女，“你们去吧，孩子们就交给我们。”泪珠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王玉和田继第二天便和父母女儿告别，踏上了前往广东的路。
光滑的柏油路驶过一辆又一辆车，寂静的农村逐渐热闹起来，河面泛着点点波浪，柳树轻轻捶点着嬉戏，二十一世纪里一切显得岁月静好。王玉和田继带着儿子回到了老家的木房子，两个女儿早已经不是刚离开时的襁褓模样，“计划生育政策管的很严，我们是第三胎，一定要小心谨慎，被抓了可是要罚款的，也是要被结扎的！”田继小心翼翼地对父母说，看着乖巧可爱的孙子，一家人都如宝贝一样疼爱着，这个男孩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汪～汪～”田老汉养的小黑狗在门外大声地吼叫着，夜黑风高，没有一点防备也没有一点征兆！计划生育组的人还是接到了别人的举报，田老汉拼命地和他们对抗着，声嘶力竭地阻止他们强行硬闯，熟睡中的王玉被惊醒了，刚一踏出门就被同行的人指着，“就是她，快抓住她!”一群人就在寂静的夜晚把王玉带走了，只留下田老汉一个人瘫坐在大门口无声地哭泣……“我才去亲戚家一天家里面就发生这么大的事，天啊！”付碧坐在地上已经泣不成。
“快，快抚进屋里。”付碧和田老汉手忙脚乱地，田继把王玉接了回来，目光呆滞，整个人失去了以往的光泽，王玉被结扎了。望着眼前的妻子，田继狠狠地抽打着自己，一家人蜷缩在床前静静地望着憔悴无比的王玉，心里都充满了自责和痛苦。修养了很长一段时间，王玉和田继还是打算继续出去打工，三个孩子就留给了田老汉二人。
岁月从来没有放过这可怜的二人，田老汉已经骨瘦如柴，没有了年轻时的干劲，一双腿偶尔肿得如木桩一样，付碧的身体也被各种小病纠缠，但是二人始终没有向儿子和儿媳说过自己哪里不适，在“大哥大”流行起来的年代，他们依靠电话相互问候着家里和外面的情况。
“田老汉，你别吓我……”付碧着急忙慌地用苦蒿给田老汉止着血，嘴里还不停说着话，可是田老汉的精神越来越恍惚，已经听不清付碧在说什么了。邻居帮着将田老汉送到了医院，田继和王玉也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赶回来，可是田老汉因为这一摔，便成了瘫痪，除了能喝点水，其他东西都已经吃不下去了，日子一天天拖着，这一天田老汉永远地离开了……
烟雨蒙蒙，天色渐暗，此刻付碧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生的艰苦，站在田老汉的坟头，或许宁愿相信那只是一座小小的坟，田老汉留在记忆里。终其一生，苦了一辈子，田老汉只是去了另一个人间，时光尽头，总会有人不离不弃地坚守。

“
我们总是为了生活
而忽视背后默默
为我们撑起一片天的父母
他们辛苦一生却从未有过任何要求
或许这正是他们的伟大之处
……
而《终其一生》也带着
我对田老汉的怀念
感慨着他走过的那段艰苦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