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解析】【Fate/SamuraiRemnant】明月白鸟


即使不了解文化背景,从Saber的表现上看,想必也能看出来“想要称呼真名”这个要求背后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在日本古代,名字被认为是灵魂的象征,通常只有父母知道,只有在结婚时才会对婚姻对象公开。拿宫本伊织的名字来说,他的真名“贞次”只在面对父亲武藏时说过。
因此,请求告名,就是等同于求婚的意味。
终章标题的“可惜夜”的出典《万叶集》,其卷头歌就是雄略天皇创作的,其中的歌词“我こそ居れ、我こそば告らめ”就是在向自己求婚的对象询问名字,其最古出典向上追溯正是《古事记》。
于是,剧情在这里转入了日本文化作品中,常见的武士求缘的剧情,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等打完仗回家就结婚”的flag。
按照规则,被求婚的那一方,一度拒绝说出名字是礼仪,求婚的那一方则需要多次去对方的家中进行交涉,这也是因为古时的“妻问婚”制度形成的。
而在相关的剧作中,这里强调更多的,是被求婚方的“准许”,并不意味着对方同意了,就可以踏入到对方的领域来;也不意味着对方同意了,就可以始乱终弃,去见下一个对象了。

(既然真名是自己说出来的,那要隐瞒的又是什么呢)


“我想要称呼你的名字”在这里,可以理解为想要得到你的认可、想要成为能与你的灵魂同行的那个人。
到了目送武士出征的环节,伊织见武藏也有多重含义,既然“求婚”已经得到认可,那么第一件事理所应当地是去见家长;作为徒弟而言,这也是他想要独自开山立派的考验;作为一个孩子而言,他要在这里击败自己的童年;作为剑,也唯有突破才能前进。

既然是不达剑术巅峰誓不罢休的剑士,正因认同对手,才必须与之一分高下也是不可避免的宿命。
浅草寺的大堂,风清月朗,堂外的叶片摩挲的声音,荡起一阵窣声,有如沙铃晃漾。因正值夤夜,盈月高照,月照的庙堂也多增添几分萧瑟。
堂前,月下,两名以剑而生的剑士,赌上尊严与性命,堂堂正正地决一死战。
一黑一白、一前一后,相互追赶,剑刃交接,一时间大堂响彻金属喧嚣之声。

白色人影猝地闪过一剑,向后退去,以足为支点,势大力沉地转过身带出一击,既轻、又沉,既快、又粗;而黑色人影毫不逊色,几乎贴着对方的动作的时点,不约而同地向后撤退,跃入空中,向下斩去。
两人皆为绝世剑豪,短短须臾,已然交手十数招,惹得堂内一阵狼狈铿锵,双刀相交,火光交接。凌空而降的斩击将武藏向后推开,看出时机的伊织随机向前推去,攀附于半空,使出最后一刀——
明月仍朗、清风飒飒,刀柄争鸣止歇。
恍惚间,唯听见剑击穿透空气,剑刃爆发轰鸣。
竹叶飘落之际,黑色的身影力竭瘫下,勉强蹲起;白色的一边则仰面望天,正面躺下。
胜负已分。
8、Verweile Doch, Du Bist So Schön
在我的胸中,唉,住着两个灵魂,一个想从另一个挣脱掉;一个在粗鄙的爱欲中以固执的器官附着于世界;另一个则努力超凡脱俗,一心攀登列祖列宗的的崇高灵境。
——歌德《浮士德》
——秘剑·燕返
魔法,解开了。

老武藏死后,宫本伊织找上了曾经他的宿敌佐佐木小次郎,并学走了他的秘技,以二天一流的形态再现了一刀斩出三剑的奇迹,完成了以人类的肉身打倒了英灵的壮举。

在战前伊织宣称自己是二天一流传人时、与Saber保证自己会活下来时,他就已经确信自己的胜利了——毕竟他太了解武藏,武藏却看不透孩儿的心。
他在生前并未教授二天一流的奥秘,伊织所领悟的“空”是自己的道路,而这条道路,也终于走到了对方的跟前,得到了认可,与师傅的过去最终画上句点。
“真可谓是绝技绝巧,真正的天衣无缝——了不起,宫本伊织,恭喜你。”

然而,看着满足的师傅再度从眼前消散,战胜了二天一流开山祖师的伊织却露出了无比落寞的神情。
这是无异于Saber与过去告别的痛苦,与过去再见也就意味着杀死了一路走来的自己,即使得以悟道,那也……
没错,求道的尽头即与宇宙融为一体,与“大我”的融合,虽然能取得一切,那也意味着自我、“小我”随之消散,宫本伊织的求道,其实——

在与正雪决战之前,伊织曾说过自己追寻愿望的本质:比起结果,其过程更有意义。
他并非梗着头,一股脑踩着亡骸向终点迈进的莽夫;而是宽容、谨慎、稳重,懂得人道这些珍贵之物的天才。正因这份被武藏评价为“心太软”的特质,他才会在这条路上停下,向过路人不会给予目光的败者请求教诲。
在现实历史中,伊织在小仓郊外赤坂的手向山,用巨石立了武藏的彰德碑,这成为了后世《二天记》、《武州传来记》等武藏战绩的基础,“岩流岛之战”也因此碑文成为史实。
FSR巧妙地化用了角色的原型,让伊织同时肩负了岩流岛双方的特质,这就是伊织的剑——传承之剑,无论是胜者还是败者,他都拾起他们的残渣向前迈进。
武藏是求胜的兵法家,他的空不仅是剑之道,更是心的形状,让人活出自我的真谈;
伊织则是单纯的剑士,他的“空”是在自己的求索之路上,将一切能学习的技术都贯彻于自己的剑法当中,集万理于一理的“空”,乃行走的剑道。
“千手观音虽有千手,然取弓之时心不止于其上,故九百九十九手皆可以用”
心不拘泥,于流动中获得平静,这正是伊织的“空”。
“万理一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天空之下的道路”,他追寻着这条无尽之路的尽头,但更执着于剑道的本身,执着于走在这条路上的过程,只为挥剑而挥剑。


不过,没等伊织从胜利中缓过劲来,他的伴侣便将他扶起。
“想睡还太早”
是啊,夜还长着呢。

看似很甜蜜的一幕,实则却是致命的毒药。
剑士一旦认准了对手,就一定会与之死战。
换言之,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的眼前,不正还有一个等着被超越的对手吗?
盈月前,伊织的脑海里一念跨越三千世界,闪过无数可能:

与同伴打倒了自地狱爬出的妖神,诅咒之月无盈;

阻止了过去的战友,斩杀黄泉拟神,迎来破晓:
挽回了最爱的妹妹,拯救了普罗大众,如此这般,何须后悔呢?
盈月之仪会让无辜的百姓陷入灾难,我明白这是罪恶——
——“真的是这样吗?”
伸向愿望的手,却悬停在了半空。
明明为了这个太平之世,已经封闭自我,自绝欲望,将有违人道的剑收入鞘中;
打倒了师傅,确实是在杀死过去的自己;可是,宫本伊织,你又是靠着杀死了多少个自己,才活到今天呢?
今日之我是无数过往之我的残影,是过去自我的尸骸,唯有在盈月的仪式、在腥风血雨的厮杀中,仿佛他饥渴的灵魂才能被得以浇灌。
内心的蓬勃,胸中高叫的欲望,他已不可再对之视而不见。

他在这场冒险中终于找到了自我——不为主君的忠义,不为苍生的大义,此身是绝不归于凡俗的登顶之剑。
人会衰老,再怎样健壮的肉体都会衰竭,再怎样正义的灵魂都会随着时间推移腐朽发臭,每一日时光的过去,无不是在被迫聆听自己的剑被时光白蚁噬骨的声响。
流动的剑、走动的道,停下便意味着落于泥沼,归于凡尘。
一旦毁坏盈月,能让自己的剑得以呼吸的舞台就会终结。
剑道的大门才刚向他敞开,却要由自己亲手合上。
他不想要这样;他想要永恒的再演,想看看这刚入空的境界的剑究竟还能抵达何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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