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内经》言：“心为君主之官，神明出焉”“肾者，作强之官，伎巧出焉”。
在人体的健康系统中，五脏各有官职。“心”就是帝王、君主一般的存在，是统筹管理整个健康系统的“领导”，也是协调气血津液、脏腑官窍相互配合的“人”，更是一个人精神状态的中枢。“作强”指强劲有力，“技巧”则为精巧机敏，而肾脏就是一个人“体力、智力”的主宰。
心居上焦属阳，五行属火，又称“君火”；肾居下焦属阴，五行属水，为命门所在，又称“相火”，心阳自上而下、肾水自下而上，上下相通，相互为用，也就是“水火相济、君相安位”，反映在我们身上就是一派平和之象，呼吸平稳，气脉充足、情绪稳定。
而这八个字很重要，也很难达到，因为一个人从出生之时起，先天之本（肾精）的“总量”已然固定，随后只是不同的生活状态与调养习惯，所产生不同的消耗状态而已。
比如久病虚劳，房室不节（肾精亏耗），或思虑太过，情志忧郁（心火），或外感热病等因素都是消耗肾精，助长心火的途径，心肾相交的平衡被打破，出现肾水无力压制心火的局面。比如用六味地黄丸、引火汤等能够调理舌尖溃疡，咽喉肿痛等“上火”问题，就是此类失衡的证型之一；而如果君火持续被扰，影响到体内津液代谢，出现了肾虚、湿热下注，又会出现哪些不一样的症状呢？
比如火热扰动心神，出现莫名心烦，经常胡思乱想，入睡困难，夜梦惊扰，甚至君相火旺出现“男子梦遗，女子尿频”“反复的尿路感染、阴道炎”，甚至“蛋白尿”等问题。而今天我们要来介绍的就是这样一剂可以补气阴、清湿热、治虚火，调理“上盛下虚”的清心莲子饮。
清心莲子饮
之前我们介绍“健脾化湿”的参苓白术散时就曾说宋朝的统治者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儿，就是由“太平惠民和剂局”牵头收集、整理了当世流传下来的，灵活好用的方剂，然后编撰成书，命名《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也正是有这部书的存在，我们才能见识到芳香化湿的“藿香正气散”，不走寻常路的“三拗汤”，祛邪防疫的“十神汤”以及今天我们要来介绍的“清心莲子饮”。
清心莲子饮
“治小便白浊，夜梦走泄，遗沥涩痛，便赤如血。男子五淋，气不收敛，阳浮于外，五心烦热……能清心养神，秘精补虚。”
组成剂量：黄芩15克、麦门冬15克、地骨皮15克、车前子15克、莲子20克、炙甘草15克、白茯苓20克、炙黄芪20克、人参20克。
——《太平惠民和剂局方》
在历代典籍中，清心莲子饮主要有2种组方形式，其一就是《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的原方，由上述9味药组成；另一种则是采纳了《局方》加减用药中的“发热加柴胡、薄荷煎”，原方的基础上增入了柴胡，也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药品标准·中药成方制剂》（第七册）中“10味药”版本的清心莲子饮处方由来。
清心莲子饮不仅历史悠久，而且驰名海外，著名的日本汉方医，大冢敬节、矢数道明、浅田宗伯等人都对于此方都有着深入的理解与称赞，为了更清楚地理解清心莲子饮“补泻温凉”的性味归属，我们就先借用矢数道明先生的一则案例，然后，带着我的问题来复看这首方剂的药物组成。
一位52岁的男性患者，在半年前因发热、尿频，排尿涩痛，被确诊为大肠杆菌所致的“肾盂肾炎”，服药后不久即愈。但不久之后，病症再度反复，出现恶寒发热，后经注射与内服药物治疗，热证退。在这之后，虽未再出现高热症状，但排尿仍然浑浊、排尿不适，小便后总觉残留不尽，但又无力排出。就诊时，整个人瘦瘦的，面色苍白，虚弱无力，无精打采，皮肤肌肉都是松松软软的，脉弱，舌苔白。腹部软弱凹陷，脐下更无力。拟投八味丸，但由于脾胃虚弱，故予清心莲子饮方为宜。自服用清心莲子饮，食欲增，倦怠解，小便清澄，体充实，服用3个月后停药。
——《汉方诊疗三十年》引《汉方治疗百话》
案例很精彩也很详细，那么，我的问题来了：
1、清心莲子饮，是清心火，泄肾浊之方，那么，它的属性究竟是凉还是温？
2、八味丸（川巴戟、高良姜、川楝子、吴茱萸、葫芦巴、山药、茯苓、香附子）是温补肝肾，治疗遗精，白浊，妇人赤白带下之方，那么，为什么不耐受八味丸的体质，却可以服用清心莲子饮，此方究竟是补还是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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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方有九味药物组成，可以分成三个部分来理解：
1
方以莲子命名
莲子味道甘涩，性质平和，它平和到什么程度呢？孟诜曾言：“产后忌生冷，独藕不忌。”而莲子是莲藕的种子，质密，具莲之精华，归心肾脾经，入脾能够止泻止带，入肾能够益肾固精，入心又能够养心安神，且具有“收敛”的涩性，故而脾虚泄泻的“参苓白术散”，肾虚滑泄的“金锁固精丸”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而清心莲子饮中正需要这样一味“去心火又不寒凉”“收肾精又不温燥”的平和之剂，故而以此命名。
2
清心饮
既为“清心饮”，那方中一定会有“泻火”之剂，此方以“麦冬、黄芩、地骨皮”泻热，然后借车前子滑利之性，导热外出。而方子选择这三味“清泻”药物也非常有讲究。
地骨皮是谁，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其实，它就是“滋补肝肾”的枸杞子树的根皮入药。地骨皮性寒而味甘淡，入肺、肝、肾经，善于凉血退蒸。退热就是退热呗，为什么非要“退蒸”呢？其实，这是非常传神的一种表达，“像蒸气一样的热”既说明了下方肾内有小火持续供热，也表达了“火热之气徐徐上升”的动态，而地骨皮的甘寒清润，正是清肝肾之虚热，除有汗之骨蒸，为退虚热、疗骨蒸的佳品。
麦冬也是甘微寒之品，入“胃肺心”经，我们知道麦冬长于清燥润肺，用于久咳燥咳之人，而常常忽视它“润胃养心”之力，其实，养阴安神的天王补心丹，清心安神的清营汤中都含麦冬。
方子的黄芩是“苦寒”之剂，但也是一味善于清虚火的苦寒药，打个简单的比方，妇人胎动不安多为气虚血热或肾虚有热扰动胎室，那这样的虚火要选谁来清理呢？就是黄芩，经典的“泰山磐石散”“芩术散”“保阴煎”中都用的黄芩清热。
3
治虚症
方子余下的“人参、茯苓、炙甘草、炙黄芪”，看着是不是与“参、苓、术、草”的四君子汤有些相似。其实，矢数道明先生自己就曾解释过：“此方以四君子汤为基础组成之方剂，平素胃肠弱，用地黄剂又碍食欲，大便又稀，有碍于胃肠者用之。其目标为尿淋漓不尽，或尿欲出不出，精神差者用之效佳。亦常用尿漏者。”
类似的论述浅田宗伯在《勿误方函口诀》中也曾说：“与后世方之五淋汤、八正散相比较，本方用于虚候者。”
方中以改良版的“四君子汤”，以此培补中焦，益气健脾，再配以“黄芪”升阳举陷、利水消肿。所以，清心莲子饮中虽有清热之剂，多是甘寒泄虚火之品，泻中有补，且用量少于温平之剂，故而方子为“温性”，方子以“四君子汤”为基础，意在治病求本，解决漏尿，漏蛋白的根源，故而《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载其：“药性温平，不冷不热，常服清心养神，秘精补虚，滋润肠胃，调顺血气”。
上盛下虚
01
上盛
清心莲子饮是“治肾方”也是“养心方”。
方子以“清心”为名，却未用清心之剂，则说明此方要解决的是“热扰心神”所引起的症状，比如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后引起的失眠，或者本就心思细腻之人，遇事儿后焦虑心烦引起的睡眠不安，入睡困难或者睡中多梦，都属于需要“清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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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类常常被忽视的“失眠”，就是产后的妈妈，生产本就是大耗肾精之事，若产后失于调理，就很容易出现失眠、尿频、白带异常、泌尿系统等问题。恰逢孩子太小或哺乳，妈妈们就把这些小的问题忽略了，一拖就是数年，待到经常体倦乏力，莫名其妙跟孩子发脾气，口苦，心烦，爱生闷气，夜尿频到影响休息时才想起来调理。其实，这些问题的起因都是肾精亏虚。若兼见舌尖红，舌体瘦苔白腻、脉细数，且长时间尿频，则可以在医师指导下选择此方调理。
02
下虚
下虚当然是指肾虚之候，而虚的久了，也会引起一些湿热聚集之症。
《证治准绳》在小便淋闷频数篇中说清心莲子饮可治：“膀胱气虚湿热，玉茎肿痛，或茎窍涩滞，口苦咽干，小便色赤或白浊，夜安静而昼发热可用。”也就是说此方善于治“淋证”。
淋是什么？就像水龙头关不紧一样，小便频且滴答滴答，流量小，短涩又伴有疼痛等不适感，甚至牵引小腹拘急。这也是现代医学常说的尿路刺激征。巢元方在《诸病源候论》中说道：“诸淋者，由肾虚而膀胱热故也。”肾与膀胱互为表里，湿热蕴结下焦，湿阻气机，气化不利，水道不分，则小便不利；热伤阴液脉络，则小便色赤或黄，私处肿痛。
此类病症以尿急、尿频、尿痛和排尿困难为主，并伴有下腹部隐痛，尿道分泌物过多等，多伴有腰酸背痛，头晕目眩，心烦失眠等，且易诱发尿路感染，阴道炎等问题，尤其在绝经期左右的女性中人数更多，这都说明此类病症与“肾虚”有关，肾虚肾气不固，则会出现排尿无力，尿量很少，但却很频繁。故《万病回春》言清心莲子饮：“治心中烦躁，思虑忧愁抑郁，遗沥涩痛”。
◎八岁手绘
若肾虚下元不固，则不能摄纳精微脂液，本该被转化为“精微物质”的蛋白随着小便一起流出，形成白浊膏淋，相当于现代医学常说的蛋白尿。《本草纲目》中言：“昔人治心肾不交，劳伤白浊，有清心莲子饮。”慢性肾病，多病程久远，精微持续丢失，阴液耗损，加上湿热为患，证候多为虚实夹杂。名老中医张琪教授发现，慢性肾病患者多有阴液耗伤，气阴不足的表现，如总是疲惫不堪、短气乏力、头重脚轻、胃口差、心烦失眠、舌质红、苔薄而少等。故而对于气阴两虚兼湿热的慢性肾病蛋白尿，张老常用清心莲子饮加减。
这就是“补肾固精、清心安神”的清心莲子饮。
避免内耗，节欲保精，内心安稳，能量自生，其实真正的力量不在诗和远方，而就在您的身边。
好了，我们下期再见。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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