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外交局面逐渐打开。在一张张谈判桌上,中国没有迫人的威势,没有诡谲的胁迫,甚至远算不上财大气粗。然而,凭借着真诚和多年积攒的好口碑,中国最终赢得了一场场惊艳的外交奇迹。
转折:“不当‘军火商’不行了”
从无偿援助到军售第一单,这一步,中国迈得艰难而坚定。1978年以前,中国对外军事援助均无偿,而航空工业的对外援助则始于1958年。
毛主席一句“我们不当军火商”,二十年间,中国便向越南、朝鲜等16国提供了多达10类1153架次飞机,另向其中三国提供了少量的空对空导弹和海防导弹,本着援助售后一条龙的心理,还帮助个别国家建造了飞机修理厂。
然而,七十年代以来,中国航空和军工事业遭遇了发展瓶颈期,飞机的发展理应要引进外国先进技术和科研手段,“这势必要多派一些人才出国专门学习。”1978年,此时已不知是邓小平多少次听到军工部门和航空工业领导的请求了。弦外之音很是明晰,委派留学生出国、引进先进技术,探索新领域……烦处种种,总归错不了一个“钱”字,尤其缺的是外汇。邓小平沉吟道:“看来,不当‘军火商’不行了。”
其中,玩味意颇重,“军火商”为何者?不分国别、不分好恶、不分事态,只认黄金,以至于不惜暗中挑动或操纵战争局势的军火贩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中国已打定主意,就算出售武器设备,也只能卖给那些缺乏自卫能力,亟待完善国防屏障的弱小国家。
1979年,中国正式宣布,对外军事援助由原来的无偿援助改为有偿,偿付方式有收费、以货易货为主,非常情况下可进行无偿援助。
“军售第一单险被赖账”
中国和埃及在航天领域的合作可谓历史悠久,早在苏埃争斗不休,苏联逼迫埃及返还在历次中东战争期间积累的欠款时,埃及总统萨达特向中国请求加大援助力度,1976年,中国航空专家屠基达随总参外事代表团访问埃及。
正是因深感中国对埃及的同情和重视,埃及将自己装备的苏制米格-23战斗机等先进武器无偿赠送给中国,这一批武器的到来,对被封锁近20年的中国航空工业而言,不啻于雪中送炭。
此后,中国一直在飞机、飞行器等武器装备上援助埃及。也正因如此,当中国由无偿援助改换为有偿出口之时,处理和埃及之间的军武交易至关重要:和则生财进谊,分则危及外交。
此时,埃及副总理图哈米来华,恳求中国紧急提供几类战斗机和发动机备件,中方无意兜售,因而此前迟未开口,待埃及开口,便趁此时机表示:“中国愿以优惠的价格向埃及出售飞机。”
一切尽在不言中,埃及政府稍加考虑后便同意进行商业谈判。
1979年3月,中航技公司的七人代表团赴埃及谈判。当然,他们此行明面上的目的还是“修理安-24飞机”,毕竟在中航技公司副总经理刘国民的考量中,“战略上应速战速决,心理上要徐徐图之。”
但一旦进入正式谈判环节,中埃间的利益纠葛却是一个缠一个。最令刘国民头疼的莫过于埃及空军装备部出尔反尔,“我方还是想争取无偿援助。”
“埃及在近几次的中东战争中损失很大,莫斯科就差将金字塔拆走了。”凡涉钱货交易,哭穷总不会有错。但刘国民却根本不吃这一套,他毫不客气地点出,“苏伊士运河为埃及带来的财富是难以估量的。”
彼时,中国的人均GDP不足300美元,而埃及的人均GDP已超1000美元,刘国民温声道:“我们中国有句老话,穷帮富,没有路。”这已是摆事实,讲道理了。
见状,埃及空军装备部部长也面露尴尬,只好推说道:“这一次可无偿援助,下一次埃及再有偿支付。”刘国民却是也不笑了,只是重复了自己原先的话,末了,意味深长道:“如果有发展中国家想要无偿通行苏伊士运河,相必埃及也是不允的。”
话已至此,装备部部长只好点头称是,“在座各位都是爱国主义者,我们为人处事,都应当受到尊重。”各为各国家利益,本无厚非,而中国军售第一单也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5美元VS1.67亿美元”
刘国民知道,空军装备部部长那一关,算是险过,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却远未结束。他始终记得自己的使命,“现在国家急需外汇,哪怕是一美元,都要竭尽全力。”这是启程前的叮嘱。
没有人知道,这七位在谈判桌上硬气的汉子,全身上下,只凑得出五美元。
果不其然,到了谈判的第二环节,听到中国出售的是歼6飞机,对面的人老大不乐意。他们见过美国和苏联的飞机,认为歼6已经属于落后装备。
谈判进步放缓,一直拖到4月中旬,埃方喊停谈判,要求刘国民一行人留下合同。此时,他们想到了穆巴拉克副总统。
穆巴拉克曾在苏联学习飞行,且对中国抱有好感,如果有这么一位内行人在里头调解,应当会有所帮助。
“歼6飞机相当于米格-19。”只一句话,便引起了穆巴拉克的注意力。他获知,应埃军方的急需,存有现货的歼6是中国当前能拿出的技术最成熟、质量最可靠、价格最低廉的飞机了。
“我们还推荐了歼7Ⅱ飞机,它在米格-21的基础上进行了多项改装。”穆巴拉克了解到,歼7Ⅱ较之米格-21增加了火力、加大了航程,并且若是此时订购歼7Ⅱ,1981年便可交付。
穆巴拉克在详细的说明中感受到了中国的诚意,他听完后便决定恢复谈判。
第二日,埃及空军司令主动请中国代表团重开谈判。1979年5月2日和3日,双方正式签订合同,中国将向埃及出口歼6型飞机和歼教6飞机,其中,包括发动机修理和备件供应的费用,总成交额为1.67亿美元。
时至今日,尽管中国的飞机和发动机等设备配件早已遍布全世界,但身揣5美元的7人团撬动中国军售第一单的传奇依然为人所景仰,未有前辈,何来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