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立冬。
又一年临近尾声,再一次从生命的长河中倏忽而过。
甚至没有痕迹。
有人突兀的问我,你不写写立冬么?我说我没啥可写的,我对立冬没有记忆。
我的立冬确实无所纪念,以至我需要特别翻出去年今日的公众号,去看看那一天我在哪里、跟谁、做了什么。
我以为当时我在后海村,本来想写下:“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在后海村。不是后海,是后海村。”
但并不是。
……
最近特别喜欢听马良的《后海村》,是我喜欢的民谣,歌词也写得好,最关键的,听着歌,我能想起那个海湾的小村,仿佛在歌声与旋律中,穿越时间、跨越空间,回到那年那月那里那刻一样。
我建议您先切换出去,打开某个音乐播放软件,搜索马良、《后海村》,然后单曲循环。就像我最近无论爬山、逛湖、穿胡同、看着秋日北京亦火红亦金灿的落叶时一直在做的一样。然后您再切回来,继续读。
歌中唱道,相遇,再走散。
……
我第一次知道后海村,连它在哪里都不知道,只知道有很多人,逃离现实的苦闷无助,从天南海北扎进这个海南南端的小海湾,每日白天冲浪、夜晚欢聚。他们长租渔村民宿,远离城市喧嚣、追寻最本真的生活,既放弃北上广枯燥的搬砖日子,又避开三亚的热门景点,和志趣相投的陌生人在这个小渔村里,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十年前,我还在北京按部就班的工作,那个时候后海村对我的吸引力,是梦想中的天堂,是有朝一日放下一切要去的圣地。
去年8月,我知道我的现实已被彻底击溃,我已了无牵挂,未与任何人讲,孑然一身背包南下。当时脑中仅有的念头,是死也不要死在家里,山川河流、广袤荒漠,任凭在哪里与这个来过的,拼搏过憧憬过、美好过无助过、爱过恨过、眷恋过绝望过的世界挥手告别,只要消失的那一刻不让任何人知道,哪里结束都可以。
我带着沉重的小心思,一路南下,与成千上万的人擦肩而过,每天在公众号里记录行程和心情,为自己留下最后的痕迹。虽然关注者寥寥,两位数的阅读也丝毫不影响我笔耕不辍,本来那个时候我也不是写给谁的,我只是在给自己的孤苦找一个出口。
我甚至想过,后人在我离开后从中找寻我最后日子的蛛丝马迹,会理解会嘲笑,会惊醒会叹息,于尚挂念我的人也是怀念。
当我历经五个月终于抵达后海村,这十年前魂牵梦绕之地,却已是名声大噪之后的繁华商业之处,固然仍有很多人在享受,但我无法融入其间。
我到的时候,这里的海滩刚刚淹死过来旅游的一家四口,但海里人们依旧热情高涨的在欢笑在冲浪。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旁人的苦痛与己无关,我行我素才是生存本能,想想每个人自己的浮云稻草,大过无关者生离死别。
人人皆觉背负着自己的十字架蹒跚踟蹰举步维艰,却看他人飞檐走壁直冲云霄。
……
我遇到了一个人。
她开着崭新的豪车希望与我同行,我将自己忧沉背后的原委和盘托出,希望她望而却步。
但她不在乎。
与我同龄的她有着富有带来的所有优点,白皙妩媚、自信果敢。
而我,事业家庭财富,一无所有。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没有心力,我是王小波笔下被锤打已尽的牛,我默认了每每内心升腾期待紧跟着到来的就是毒打。
她冷静客观地剖析我和我的过往,给我肯定和支持,告诉我人生并不只是如此。
我们结伴同行,山河岁月不再灰暗无光。她想让我对生活重燃希望,她为我描绘未来,我没有怀疑过,我的腰子不值得一个优越的人如此倾注心血。我信了。
信了她,却始终未能相信未来。
三个月走遍南方,疫情结束,她要回国外,让我跟她一起走。她说男人重拾信心唯有依靠事业,让我跟她一道重启她积累起财富的跨境贸易。
当要做出抉择,我要与我曾拥有的一切真的再无瓜葛时,我退却了。我发现我了无牵挂的人并非我真能割舍,我可以没有事业,但我只要还想活,就不能失去早已根深蒂固血脉相融的亲人和生活。我突然无比想念我离别太久的北京。
怒火一瞬间爆发,她斥责我从未真心,说我理当一事无成。
我在内心深处感谢她,如果没有她我不知是否能够走出阴霾,是她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我,没有我的她依旧可以很好,没有她的我更坚定了我想要的未来。
三个月,分道扬镳,人生没有改变,心念却已悄然复苏。
固然前路依旧渺茫,但我想试着再去拥抱生活并热爱它。
……
那个时候,我总在车里放马良的《醒着醉》。
半年后,我不断地单曲循环《后海村》。
后海村仿佛是人生际遇的缩影,回忆左右摇摆、情绪不战自败、泪水打湿往事的牌,来时的船离岸,水手扬起帆挥手飘远,人们携手在海滩看过夜色的花火,相互微笑,晚一些,再各自走散。
我回到我的生活,仍有旅行,习惯独处,不想再伤害任何人;在家的日子遛弯做饭,陪伴家人,安享我漫长的余生。
还有不甘,静待命运眷顾,努力证明我也活过。
那段往事被掩埋,我曾经的日记里甚至没有出现过她的影子,今天我把这段埋藏于心底的故事讲出,为了忘却的纪念。
我不会再提关于她的任何内容,本就是一段萍水相逢、无疾而终,短暂得被时间飞快蚕食记忆。
各安天命,各自幸福。
……
前天爬香山的文章小热,两天涨了一千关注,我默默写了两年公众号才积累不到两千的关注。
很多人约我。
约我做什么呢?我已不修边幅,长发须髯,早就不再是那个能够带给人阳光的少年。
虽然我也怀念曾经的我。
看到这里,你手机里的歌低吟浅唱了多少遍?够不够唱完一生。
今天是立冬,也许从此我会记得这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