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开年,理想汽车公布了一份抢眼的成绩单。
2023年,理想汽车全年交付新车37.6万辆,相较2022年翻了近三倍。
反观去年蔚来的16万辆和小鹏的14万辆,理想超过两家之和。
理想成为首个年交付量超过30万的本土新势力车企,理想前三季度营收821.2亿,预计全年公司营收破千亿。
然而,回望几年的造车路,“差生”理想走的并不顺利,也一直不被外界看好。
不仅一度徘徊在倒闭边缘,即便成功上市,“理想汽车掉队”的传言也从未消失。
数年间,理想从“蔚小理”中的“差生”,一路攀升,到如今傲视群雄,坊间充斥着李想和理想的话题。
这是一个关于逆袭的故事。
时间拉回到七年前。
2016年的一天,李想走进北五环五元桥的研发办公室,在画板上写下:
“做大的增程车,面向家庭用户,纯电里程100-150公里”时,资本纷纷避而远之,坊间更是投来无数嘲讽。
原因很简单,“增程式”必须搭载油、电两套动力系统,从没有过成功先例。很早就有的“以油换电”方式,往往被认为是“落后技术、过渡性产品”。
有人调侃,这纯属“脱裤子放屁”“反人类设计”。
这种质疑,在理想的造车路上从未间断过。甚至有媒体直言:理想电动车不可能上市。
不同于大多数企业家的“老成持重”,直接、暴躁、锋芒毕露,是外界对李想最大的观感。
2020年理想汽车用户日公开演讲上,李想直接开骂:
“一帮搞臭技术的,天天冲我们吵吵,什么增程电动是个落后的技术,请问,他们搞出来屁技术了?
让一群毫无用户思维,完全不关心用户的这帮人,天天的研究技术路线,什么技术路线啊!胡说八道!”
坊间哗然。
2020年,瑞幸财务造假事件甚嚣尘上,李想毫不客气地送给时任董事长陆正耀三个字:
“诈骗犯!”
置身风口浪尖,然后在无数刀枪棍棒下检验自己的“执拗”,几乎伴随李想整个创业历程。
“多元化”的常规语境下,几乎所有企业都在疯狂追求产品多样性。新能源汽车领域满天飞的各种“PPT造车”,和各种概念层出不穷。
李想不同。他不喜欢搞PPT、玩噱头。
那些资本爱听的故事,也不屑于讲。很长一段时间,理想只出理想ONE一款车型。
质疑随之而来:只有一款车型,根本无法满足消费者的个性化选择。
但李想不管不顾,一边舌战八方,一边闷头狂奔。
逆袭来的很快。
各家交出2020年成绩单时,理想全年交付量达到3.26万,虽然距离蔚来的4.37万辆仍有差距,但却比小鹏的2.7万辆多了近5000辆。
随后,李想为公司制定了新的目标:在智能电动车领域,2025年,拿下20%的市场份额,成为中国第一;2030年,成为全球第一。
嘲讽如期而至:“飘了飘了”。
理想销量一路增长,2021年6月,以单月7827辆的微弱优势,首次将一马当先的蔚来斩于马下。
2022年,有了L9 、L8 两款车型加持,理想终于以13.32万的年销量,将“蔚小”甩在身后。
然而,面对国内新能源汽车爆发式增长,前有比亚迪、吉利、广汽等传统老牌车企围堵,后有哪吒、零跑、问界追击,理想这点销量,显然不够看。
比如2022年,哪吒汽车连续29个月同比增长,最终以15.21万的年销量力压“蔚小理”,站到了新势力车企的冠军席上。
2023年,春节开工首日,李想写下《致全体员工的一封信》,抛出四个指引方向:使命、愿景、价值观和行为准则。信中他说:
“对于我自己而言,其实真正可怕的就两件事,一是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二是不能实事求是。”
只有不断提升认知,持续对抗惰性,才能真正掌控人生命运。
从小,李想就有一种信仰:只要自己努力,就什么都可以改变。
1981年,李想出生在河北石家庄,父亲是当地文艺团的导演,母亲做老师,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
按照常规路线,李想按部就班考一所大学,毕业后像父母一样,成为文艺或学术工作者。但初一那年,他迷恋上了电脑。
为了研究,他把所有零花钱都用来买了电脑杂志。高一时,架不住李想的软磨硬泡,父母终于花8000元,给他买了一台电脑。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高二时,李想已经对电脑硬件如数家珍,于是,他开始亲自动手,大量写稿。
那时,李想拿着每月一两千的稿费,梦想着考一所大学,毕业后去一家顶级媒体,做一位顶尖编辑。
1998年,Windows 98横空出世,出现了Web页面。随着网易、搜狐和新浪的诞生,中国互联网开始蒙眼狂奔。
这一年,李想设计了一个小巧的个人网页——“显卡之家”,专门分析显卡等知识。本来只是做着玩,竞争网站的出现,按下了李想争强好胜的开关:
“我这个人喜欢争强好胜,别人做得好,我就要比别人做得更好。”
那段时间,李想早上5点起床更新网页。放学后,跑去电脑城借产品来测试,晚上把评测写成文章。
由于出品质量高,“显卡之家”很快成为业界标杆。广告收入,外加稿费,一年时间,李想赚了10万。
1999年,李想高三。钱虽然挣了不少,成绩却一直在中下徘徊。李想的辍学创业,变得顺理成章。
一番挣扎后,他向家人抛出了自己的想法,父母暴跳如雷。李想揣着挣来的“巨款”,对他们说:
“互联网是个潜力无穷的增长市场,现在不去占领,等我读完大学四年,早就被别人占领了。”
“以目前这个趋势,后面肯定还能赚更多”,人生走向,就此改变。
2000年春节刚过,李想拉朋友入伙,成立了“泡泡网”。 不久,从石家庄转战北京。
他在林业大学旁租下60平的小房间,四个人,吃住全在里面。每天工作15个小时,饿了就啃泡面。
回报来的很及时。半年的时间,就有广告主找上门来。到了2003年,收入已近百万。
进击的背后,埋伏着危机。
2003年某一天,李想像往常一样走进办公室,桌上高高摞起的辞职信,无比刺目。公司95%的员工提出离职,上百人的公司,瞬间变成个位数。
23岁的李想,高中就月收入过万,从未经历过物质的窘迫,对钱的迟钝,让他对员工的生存状态,完全没有意识。
“一点都不关心人。”
非典爆发,将员工的不满推至临界点。
李想备受打击,他一口气买了十几本管理书籍,天天捧着看。后来,回顾这段历史,李想直言:
“没有任何的管理(艺术)。”
时间周而复始,相似的事情总在发生。
2004年底,李想启动“汽车之家”的筹备。
彼时,马云提出了“网商”概念。利用平台信用促成交易发生,成为当时众多互联网创业者的共识。
而“泡泡网”最大的竞争对手“太平洋电脑网”,已经开设了子网站“太平洋汽车网”。李想意识到,在原有赛道上赶超对手,几乎不可能。
虽然当时汽车网站已有上百个,竞争惨烈,但当看到他们内容质量普遍很低,就连最重要的车辆照片,也大都是PS痕迹严重的官方图片,李想大失所望,“我可以比他们做的更好”。
2005年,李想毅然带领团队向汽车领域扩张,“汽车之家”正式成立。
在市场的一片乱象中,他们从一开始就秉承客观中立的立场,坚持高质量原创文章。
为了保证配图质量,李想专门组建团队,到4S店“偷拍”。
一年不到,汽车之家闯入国内汽车网站访问量“前五”。2008年,这个数字变成了“第一”。
“狂奔”之下,一场风暴悄然酝酿。
2008年,在邵震带领下,一场意料之外的董事会召开,核心议题是:罢免李想。
邵震作为二号人物,多年来为公司发展立下了赫赫战功。在泡泡网和汽车之家的诞生过程中,举足轻重。
事实上,“逼宫”事件的发生,在两年前就已经埋下伏笔。
2006年,泡泡网连续2年千万级盈利,开始尝试在A股上市。而越做越大的汽车之家,也处在冲击国内最大汽车社区的紧要关口。
招贤纳士,成为当时的迫切需求。
知名天使投资人薛蛮子得知此事,先是拿出100万投资了汽车之家,之后又向李想推荐了一个人,哈佛高材生秦致。
秦致的加入,在公司发展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却也带来了问题。“新老二号位”之间,摩擦不断。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汽车之家业务锐减,处在资金链断裂的边缘,却又融资无门。
无奈之下,李想只能“断臂求生”,卖出汽车之家连同泡泡网在内55%的股份。
更糟糕的是,泡泡网上市失败,套现预期落空,邵震等元老内心的天平,彻底失衡。
“你们这是谋反啊!”,气场强大的薛蛮子坐镇,才让风波得以平息。
这场风波,成为李想心中永远的痛。他将“战友”当兄弟,从不吝啬分出股权。甚至为帮股东买房子,自掏腰包,借出近百万,手上仅留几万元。
他想不通,为何自己掏心掏肺,可换来的却是造反。
零星的碎片,或许能为这些“难以理解”,提供一些可供参考的视角。
李想曾带队参加一档真人秀节目,招聘环节,由于队友没把合同提前准备好,李想当场发飙:“脑子进水了”。队友近乎恳求,让他安静下来,解决问题。
这些成为李想狂傲、偏执、暴躁的真实写照。
“逼宫”风波之后,他对自己的认知体系有了更加清晰的论述,旧事变得轻描淡写:
“所有和我有关的一切,都是我的责任”“充分尊重所有的人”
2013年12月,汽车之家在纽约成功上市。以收盘价30.07美元计,汽车之家市值超30亿,32岁的李想,身价约1.52亿美元。
李想的理想,在泥泞之中,缓缓向前。
或许 2014年,从马斯克手中接过那把代表“最新科技”的红色Model S车钥匙时,李想心中就埋下了造车的种子。
之后,在汽车之家打造“车商城”的过程中,经过团队反复论证,得出一个结论:
想在现如今的汽车领域崭露头角,造车几乎是唯一可选择的路径。
与此同时,当时还是易车董事长的李斌,也有了造车的想法,李想便是他中意的合伙人。
面对从没给人打过工的李想,李斌的愿望自然落空。他婉拒了对方抛来的橄榄枝,却拿出1500万美金,阴差阳错的成为了蔚来的创始股东。
李想造车的念头,变得无比强烈。
2015年初,望京SOHO的咖啡厅里,李想向老朋友黄明明表达了想法:退出汽车之家。
黄明明很是震惊:“这可是闭着眼睛到100亿美金的公司,怎么就退了,好歹做一段时间啊?”
那时,汽车之家全年营收近50亿,正以每年超过50%的速度增长。
“我可能在有生之年再造一个丰田,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刺激的?”
李想很坚定:“如果融不到钱,自己会先从账户里拿出1亿美金投入到新项目。”
2015年7月,离开汽车之家一个月后,“车和家”成立。
从“用户需求”出发,贯穿李想的整个创业生涯。
按照他的逻辑,第一步,车和家要打造一款满足半径30公里城市出行需求的SEV(微型电动车)。第二步,生产“大而强的SUV”,满足500公里半径出行需求。
理想很丰满,现实尽是磨难。
微型电动车一直都处于管理的灰色地带,相关政策迟迟不能出台。眼看市场飞速生长,竞争越发激烈,李想知道已经不能再继续等下去。
那段时间,李想反反复复开了很多场会,向每个人解释为什么要停掉SEV项目。一个战略失误,两年努力付之东流,很多员工抹起眼泪。
2018年10月,“解决里程焦虑”的增程式中大型SUV——理想ONE,正式亮相。灯光闪耀的背后,李想满心忧虑。
那时,发改委刚颁布新规不久,“暂停新造车项目的批复”。想拿到电动车生产资质,希望渺茫。
李想心思急转,只能拿出6.5亿元,收购了重庆力帆100%股权,通过“借壳”,拿到资质。随即又耗资20亿,建立了20万产能的常州工厂。
巨大的资金投入下,“粮仓”逐渐见底。“车和家”的账户上,资金不到10亿。
关键时刻,经纬创投的张颖雪中送炭,帮他找来17亿,但这点钱对于造车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很快所剩无几。
那段时间,李想每天奔走在找钱的路上,谈了近100家投资机构。但他一意孤行的“增程式”,正饱受诟病,没人肯投。
2019年3月,大病一场的李想,将“车和家”正式更名为“理想汽车”。李想病倒了,但理想,不能轻易被打倒。
张颖看好眼前的年轻人,于是出谋划策,拉来好友美团CEO王兴,和字节跳动创始人张一鸣助阵,拿出5.3亿美元,李想才得以“续命”。
此后数年,王兴多次在理想汽车的存亡时刻,出手相助,成为李想的最大拥趸。
2020年7月30日,理想汽车上市那晚,王兴在饭否发布了一条动态:
“那些认为李想的理想是操盘一个千亿美元的理想汽车的朋友们,你们还是低估了一个数量级。”
2024年,交出上一年的成绩单后,李想再次口出狂言:“2024年,年销量80万。”
喧嚣之下,有人嘲讽,有人讥笑,一如既往,没人看好理想。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从当初的辍学少年,到如今3次创业,两家企业上市的成功商人,李想已经走过了25年,逆袭的故事,一次又一次将他推向舞台中央。
25年间,“离经叛道”“狂妄自大”“偏执暴躁”等并不友善的标签,一重重打在年轻的李想身上。
无数人试图从李想的成功中,找到一个反向的平衡,却发现,他从未试图掩饰自己的“弱点”。
人生在时间的洪流里,一次次被冲刷重建。20多年过去了,曾经的“弱点”成为铠甲。
关于李想的总结,在朋友黄明明那里有了答案:
“现在依然是个非常真实的人,唯一变的是,他已经成为世界级的企业家。”
参考资料:
左林右狸:《沸腾新十年 | 两个李想和他的一个理想》
正和岛:《李想照进现实:20年三次创业,有生之年,立志再造一个丰田》
雷达财经:《“车企创始人骂街第一人”李想再添“新战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