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来都来了,都不容易,为了你好


过着年,既然大家都在家其乐融融,那只有我来说说自己的悲催经历让各位开心一下了。
这回冬天,也就是我不信算命的,但凡信一点点,高低得请个大仙来给算一卦。最初是我发现2023年的酒酿失败了。失败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打开缸,只闻得满屋飘香,一入口寡淡无味。忙活了一整年,这种感觉就好比你高考完原本以为自己考上了双鸭山大学(Sun Yat-sen Univ.),向爸妈要了钱去暑假骑行上西藏,晒得黝黑回来打开录取通知书一看发现考上的是同样位于双鸭山市的黑龙江煤炭职业技术学院(Heilongjiang Vocational College of Coal And Mining)。当然,也算是好学校,比什么经营管理学院强远了,却总免不了有些壮志未酬的寡淡。
我这酒就是这么个情况,那天我舀了半杯给铁蛋,铁蛋儿也不喝,只顾把那背对着我。

酒是实在要不得了,等天暖和了我有足够勇气面对它时再掏出来兑点儿东北老烧锅一类的烈酒做个蜜甜尔试试成不成。
尝了酒之后,山上下了一尺深的大雪,银妆素裹、分外妖娆,倒也快活了几日。


再后来,驾驶着粤S浙B的精神小伙们陆续回村了,有一天我刚从山下爸妈家吃完晚饭上山,路遇两台精神小伙的车,狭窄的山路上迎面开来怼到离我车头一米远,将远灯射在我脸上。我猜他的意思是让我原路退回去,本着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初心我打开车门下来想跟小伙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各自靠边小心会车过去。还没等我开口,小伙把远光灯又射了两把,大喊一声:你退回去。
我欲上前理论一下,又想起昨天村里有一对表兄弟在酒桌上比拼今年谁赚了更多钱而大打出手,一个说你有什么了不起一个月在东莞赚四千块还敢抽芙蓉王,你看我年薪一百八十多万所以买了这台宝驴牌轿车。另一个说还宝驴呢,我大舅都告诉我了你那车是从广东租来的,有种你拿行驶证来我看,一百八十多万是你在柬埔寨打工收到的柬币吧?
什么,你敢说我在柬埔寨?你全家都在柬埔寨。
那你全家都在缅北。
你全家。
你全家。
于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舅舅姑姑的全被骂进了柬埔寨。最后,表兄弟一个脱光了膀子在桌上撒野,另一个跳进宝驴牌轿车乘着酒劲儿一脚地板油在乡村柏油路上开出了一百八十多km/h的速度与激情,消失在漫天大雪里。
不得不说这德国佬造的车,还真是嘚劲儿,你看这大雪天的,一点不耽误它加速。他们的舅舅与姑姑站在村口张望,雪花中背影孤独又苍凉。
今日与人狭路相逢,我有心理论,用手挡着刺眼的大灯往前刚走两步,发现进气栅上蓝天白云的宝驴牌标识,猛地打了个寒战,转身跑回我那四面漏风的车里。同学们,你们要知道,在我们村儿,前年我在台下听村支书演讲,亲耳听他说法律我是认可的,但在我们村,法律****。我当时以为自己又回到柬埔寨落在了金边市水净华区的交警手里。于是我赶紧掏出手机录下了书记这段演讲视频,他听说后,从此不愿意再见我。
所以说,在我们村儿目前这个生态环境下,基本上,我觉得我在看到宝驴牌轿车、奔桑牌轿车、保时泰牌轿车要过路时,像我作为一名真正从柬埔寨回来的返乡务工人士,最好的选择是赶紧熄了火靠边等各位爷都走光,不然哪敢造次?后来,我就干脆不下山了,还是山上风景独好。
结果山上却花无百日好,出了大问题,大树全都倒了。



冰灾过后,琼树朱果,碎了一地。这种长得像茱萸一样的红色果实是我上下山路上最爱看的景色,如今被大树砸得支离破碎,令人心疼。更心疼的是,酿酒坊屋顶上方有株我最爱的一根长十树的大橡树,也连根跳出来,倒了。

大年二十八的早晨,停电了,输电线路在深山里不知断在何处。打了电话报修,因为抢修已有几十处排队,我的山又高又远,却只一户人家让我耐心等待。我想,也挺好,我只有几岁时曾经在这山上过年,爷爷奶奶家就点着煤油灯吃年夜饭,吃了围坐在柴火灶前喝半晌滚烫的热水,然后各自回屋睡觉。深夜的山谷里只剩狗吠与树枝断裂声,安静又祥和。
城里的同学们,当你正享受人类科技文明发展的果实时,我在山上也请亲人朋友吃饭,但画面是这样的:


乌漆麻黑,一团糊涂,却也有些生趣。
眼看要过年,国家电网桔红色的皮卡在山脚下终日穿梭忙碌,村里有大片恢复供电了,还有些来不及恢复。大年三十那日的下午,阳光好极了,我终于在山里碰上了桔红皮卡里钻出来疲惫的人们,他们扛着砍刀、梯子线缆进了深山。

日落时分,他们特地找到我说,山脊上的电线杆断了三根,今天是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进不去重型车辆,又请不来民工,无力重新竖起电线杆。年夜饭要黑着灯吃了。然后领头工程师模样的一位沙哑着喉咙跟我再三道歉,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执着要通电,表示十分理解。工程师看看我车里从山下运上山的年夜饭,一脸遗憾地走了。
再接到他电话时,已经是夜晚10:30,我与媳妇儿一边向火,一边说些闲话,电话里通知我说在家等等,他们一会儿就来给我送电。11:00车已经到山上,送来发电机一台、汽油一桶,冰冷的夜里听得山下村庄上空炸开的烟花声此起彼伏,同志们就着手电筒的光将机器安装完毕。在大年三十的最后几十分钟里,拉绳扯响了机器,久违的人类文明又洒满了各间屋子。


他们一行人下山时,光景算是龙年初一,我后来了解到这三人是供电所的书记所长与副所长,下午扛梯子在森林里攀爬的也有他们,都已声音嘶哑,疲惫不堪。
人间的世界真是奇妙。我们这个村,素来讲究个笑贫不笑娼,不管黑猫白猫,能从外面的世界捞回来钱财就是好猫。许多人荒诞,有些人愚昧,但仍有一部分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操持着初心,多年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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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灾前快活的日子有视频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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