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章:古罗马文明——帝国岁月
上期说到,基督教成为罗马合法的宗教后变得越来越世俗,这让很多教徒都感到不满,于是便有人想改变这一状态。
其中,“多纳徒主义”采取主动策略,提高神职人员的筛选标准,企图净化教会;而“修道主义”则采取被动策略,反躬自身,提高信徒对自己的要求标准。
但无论哪一种,都没有撼动基督教世俗化的趋势,那怎么办呢?
1、一神之争
既然无法反抗,便有人开始积极“拥抱”世俗,拥抱权力,而阿里乌就是其中的翘楚。
阿里乌是亚历山大城教会的长老,深受教徒尊敬,在一次讨论“撒伯流主义”时,阿里乌与主教亚历山大一世产生了冲突。
撒伯流是3世纪的基督徒,比阿里乌生活的年代早了100年,是早期的基督教神学家,他提出:圣父与圣子都是神,而且两者的神性一致。
基督教是一神教,因此,撒伯流的观点与一神教思想存在根本冲突。试想,如果圣父与圣子都是一样的神,那么他们就只能是同一个神,否则基督教不就出来两个神了吗?
而当时的基督教还没有形成“三位一体”理论,还无法想象出圣父、圣子都是同一个神的状态,所以大家都认为“撒伯流主义”有二神倾向,是必须严厉打击的思想。
对此,大家当然是坚定支持的,所以没有人会称自己是撒伯流主义。但一个人是不是撒伯流主义,不是看他是否支持撒伯流,而是看他的观点是不是与撒伯流一样,会导向二神的结论。
对此,基督教的神学家们都非常敏感,稍有苗头,就会严厉指出,所以3世纪之后的神学家们在阐述观点时,都或多或少认为圣子比圣父要低一等。
但亚历山大一世在一次布道中认为:圣父与圣子是统一的。这一下子挑动了阿里乌敏感的神经,因而指责亚历山大一世是撒伯流主义,于是两人便争执了起来。
那争执的结果如何呢?
2、皇帝的“解题思路”
在基督教内部,像这种神学争论是很常见的,而赢得争论的唯一办法是用缜密的论证和圣洁的生活赢得对手认可。
可今时不同往昔,因为君士坦丁一世称帝后,基督教成了合法宗教,而皇帝非常看重基督教,并大力推广,希望用它维护帝国统治,所以便不希望教会内部出现争执,尤其不希望出现长期争执。
但可惜的是,神学争论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往往都要持续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要靠一代代信徒的智慧和实践来解决。
而君士坦丁一世等不了,于是便想“快刀斩乱麻”,用政治手段强行干预,以加快解决速度。
尤其是,这场争论很快超出了亚历山大教会的范围,波及了整个基督教世界,亚历山大教会支持主教亚历山大一世,亚洲的安提柯教会则支持阿里乌,眼看着基督教又要出现分裂,这就让君士坦丁一世很不高兴。
于是,他找来了自己的宗教顾问霍修斯——一位来自西班牙地区的主教,君士坦丁一世派他出面调解,希望双方能够和解,不要闹分裂。
但霍修斯的调解没起作用,于是,公元325年,君士坦丁一世做了一件惊人的事情:他向所有教区的主教发出邀请,到尼西亚城开会,讨论阿里乌主义的纷争,史称“第一次尼西亚公会议”。
要知道,当时的主教多达1800人,要是都参加这次会议,那真的是旷古烁今。虽说最后只有大约300名主教与会,而且教皇因为年事过高,也没能来参加,但那也是盛况空前了。
那大会能解决阿里乌之争吗?
3、反攻倒算
会议确立了正统的教义,判定阿里乌派为“异端”,并且流放了阿里乌。
按说事情到此便有了结论,但没想到,3年后,事情却出现了反转。
阿里乌教派有个强力的支持者——尤西比乌斯,他早年与阿里乌一样,都在安提柯教会学习,所以同属安提柯教派,并且,他还是皇帝君士坦丁一世的远亲,与皇室关系密切,深得皇帝青睐。
阿里乌被流放时,尤西比乌斯便游说皇帝,为阿里乌辩解,一开始,皇帝非常生气,甚至还一同流放了尤西比乌斯,但不久就召回了他。
之后,尤西比乌斯不遗余力的游说皇帝,终于在3年后改变了皇帝的心意,君士坦丁一世撤销了对阿里乌的流放,恢复了他的教籍,至此,阿里乌派彻底平反。
但这还没算完,再之后,尤西比乌斯平步青云,一路高升,担任了尼科米底亚的主教。
由于当时新的首都还没有建好,所以尼科米底亚还是罗马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一世的宫廷也在这里,而尤西比乌斯能担任这里的主教,说明此时皇帝已经彻底转变,转而支持阿里乌派了。
依仗皇帝的支持,尤西比乌斯开始了反击,为阿里乌的教义平反,于是双方又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公元335年,君士坦丁一世打算去耶路撒冷参加一个宗教仪式,在途径腓尼基提尔城时,他觉得应该先解决阿里乌的争端,于是便又召集了一次宗教会议,史称“第一次提尔会议”。
此时,亚历山大的主教已经去世,参会的是亚他那修,他是亚历山大派系的新领袖。而尤西比乌斯寻找的攻击点并非对方的宗教观点,而是他的政治观点,称亚他那修拒绝将粮食运往新建的首都君士坦丁堡。
这件事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政治不正确”,因为此时新都刚刚落成,由于工程庞大、时间紧促,所以在新建首都时,各地都要出钱出粮,甚至很多装饰建筑都是从各地拆过去的。
而阿里乌教派一直主张过纯粹的宗教生活,反对大量占有财富,所以尤西比乌斯便以此为立脚点,攻击亚他那修贪恋财富,不肯捐粮支援首都建设。
于是在提尔大会上,君士坦丁一世宣判亚他那修有罪,并流放了他,之后几年,当年的胜利者们陆续被流放,阿里乌派的反攻取得了成功。
4、结语
这件事给基督教的影响极为深刻,因为它影响了基督教内部的斗争方式。
过去,教徒们会用宗教理论赢得争辩,但如今,他们发现政治手段其实更有力,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支持谁,谁就能赢;反对谁,谁就遭殃,那还老老实实的去争论什么呢?还不如抱紧皇帝的大腿。
这样一来,“真理”就不掌握在基督手里了,而是掌握在了皇帝手中。于是,基督教的发展便从属于世俗政权的发展了,哪派得势,完全取决于在位皇帝的支持。
因此,从下期开始,我们将离开基督教世界,回归罗马的政治斗争,去一睹罗马帝国末日的余晖。
下期,我们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