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走过的夜路



文:小吏
那一年,我读六年级,住校。
由于我亲眼目睹了父母之间的“战争”,年少敏感的我度日如年,在害怕中煎熬了一个晚上,又煎熬了一个白天。
小小的脑袋,充分发挥着想象力,闪现出各种可怕的结果。
周一晚自习结束后,心中的魔鬼终于将我打败,我一个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那时,已是晚上9点,从学校到家,十几里地。
深夜的乡村,没有路灯。深秋的夜晚,没有月亮。好在,漆黑的秋夜,也没有风雨。
从学校那个长长的坡道狂奔而下时,还能看到镇子里几户人家的灯光,我没有觉得害怕!
尽管只上了几个月的六年级,但每周一个来回,那条从学校到家里的路,早已刻在了我心底,就算没有灯光、没有月光,凭着心底的希望,我也相信自己一定能顺利回家。
学校离我越来越远,小小的、我的影子越来越不明显,在深秋的夜里,在乡村的小道上,连路旁的小树都比我显眼。
我顾不了那么多,一心只想飞回家,一心只想立即、马上看到母亲平安的样子。
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能是心中记挂着比害怕更重要的母亲,狂奔在夜路上小小的我,恐惧被脚下的路冲淡,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暂时逃离了我的脑海,只剩下“回家”一个单纯的念头。
回家的路,必须要经过一个“恐怖地带”,那一条在儿时看来弯弯曲曲、长无尽头的道路,一面紧靠着峭壁,另一面紧依着河滩,每次白天走到那里时,我都只敢顺着峭壁走,从来不敢靠近河滩。
我曾在放牛的时候,从河滩上仰望过那条“恐怖地带”。
孩童时期放牛的我,站在河滩上向上看,头发挨着屁股了,还是没能看见路面,那种体验,更加深了我对“恐怖地带”的恐惧,每次经过,都吓得腿抖。
从学校奔向家的我,第一次走夜路的我,本来不再害怕的我,到了“恐怖地带”的入口。
前方是一片漆黑的夜空,山风吹得峭壁发出低沉地酣眠,树木野草在山风中自由地伸着懒腰,河水在夜空下神秘地奔流……
我一下子停在了路上,不敢往前踏一步,又不敢回头看一眼。
在前不见来人的黑暗中,在后不闻来者的山风中,村里老人们平时所讲的鬼故事,一下子全部涌进我的脑海,闪烁在我的眼前。
村里的老人讲:一个妙龄少女打了一捆柴,在傍晚回家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俊俏的小伙子,帮少女担柴。
少女跟在帮他担柴的小伙子后面,稀里糊涂地往前走,当她发现天完全黑下来还没到家时,就问小伙子是不是走错路了。
小伙子转过身来,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少女吓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那个没有五官的“鬼脸”已经成了她的丈夫。
想到这个故事,我害怕极了!比害怕见不到母亲更害怕!我想迈开大步朝前跑,可我的腿却开始发抖,我似乎被人点了死穴,站在那里动不了。
我还没来得及把“鬼丈夫”的样子从脑海里赶走,画皮的女鬼样子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感觉到喉咙被人卡住了!我想呼救,却只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
山风似乎更大了,峭壁似乎都醒了,触手可及的树木野草似乎都变成了鬼怪,我感到一阵又一阵的“魍魉”往身上压,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离我最远的流水是唯一让我感到安心的声音。那匀速流动的声音,让我明白这是阳间不是阴间。
一只猫头鹰从我的头顶飞过,并没有发出怪叫,也并没有用它发绿的眼睛看我,更没有用它尖利的嘴啄我。
河水和猫头鹰将我拉回了现实。我想着横竖无非就是一死,死也要死在离家更近的地方。于是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自己的脚搬离了原地,走向了峭壁,顺手折了一根树枝。
我用树枝前后左右使劲挥舞,树枝发出来的声音,削弱了山风的声音,消除了峭壁的声音,赶走了树木野草的声音,我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记得有长辈曾告诉我:害怕的时候,就大声讲话。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我跟谁讲话呢?讲话会不会引来更多的鬼怪呢?我不敢讲话。
我拿着树枝一边挥舞一边大声地唱起了歌谣!
一曲唱罢,我成功地逃离了“恐怖地带”。
当道路和河水终于处在一个水平线上时,我看到了村庄里的几盏孤灯,是哪户人家起夜?还是我的幻觉?
我拼了命地拍门,母亲慌张地询问。听到我颤抖的声音,母亲赶紧开灯开门,颤抖着将我迎进了门。
看到灯光下母亲的脸,害怕没有了、恐惧消失了,我却瘫软在地,每一根头发都在滴水!
那一夜我走过的路,时隔几十年,却总会突然闪现!

你阅,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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